入学第一天，我被分到四号宿舍楼的 404 室。
夜晚，寝室内响起一串「嘀嘀嘀」的提示音。
「操了，不知道晚上把手机静音吗？」
我听见隔壁宿舍有人在骂骂咧咧。
我从小就神经过敏，习惯睡觉之前把手机开飞行模式，可现在，我的手机却不断响起微信提示音，这太诡异了。
1
我看着手机上一直跳跃的群消息提醒，睡意全无。
我翻到最上面，发现我是被一个名为「四号宿舍楼管理员」的人拉进来的。
此时群人员显示是 144 人。
【晚上好，欢迎各位新生入住。】
说话的是那个管理员。
大半夜才想起来欢迎？
四号宿舍楼管理员：【由于某种原因，学校将对四号宿舍楼进行封控，希望各位同学能够仔细阅读本群的提示，将规则牢记于心，注意，一定要仔细阅读并牢记。】
【一、宿舍内禁止留宿外人，记住，每间宿舍晚上只有两个人！也必须两个人！
二、每天早、中、晚，会有穿白色衣服的食堂人员为同学们准备食物，种类只有素馅包子、小米粥、咸菜，绝对没有其他食品。
注意，没有夜宵，没有夜宵！
三、宿舍楼卫生间的使用时间是按照寝室门牌号分配的，请各位同学务必遵守。
注意，晚上十二点之后，卫生间禁止使用，否则会有危险，如无法避免，请记住，一定要趴在地上，并且保持安静，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存在。
另注意，走廊中不允许逗留，不允许去其他人的宿舍，不允许宿舍之间相互交谈。
四、熄灯后请马上入睡，不要交谈，以免被巡逻人员听到！
五、不要试图与巡逻人员接触，不安全！不安全！
六、禁止私自更换宿舍或床铺，否则后果自负！
七、凌晨一点后，不管听到什么声音，请切记，不要回应，也不要寻找声音的来源，继续睡觉即可。
八、早上七点为起床时间，请第一时间确认自己的舍友状况，如有异样，请上报管理人员。
以上规则请严格遵守，违者将会有生命危险。】
紧接着一串卫生间的使用时间表发了出来。
我看了一眼，我所在的 404 寝被分到了上午十点。
这一系列的规则介绍之后，群里立马就炸开了锅。
【靠了，这人有点大病吧！】
【这不是封控，这是限制人身自由啊。】
【装神弄鬼！】
【不对劲啊各位，我们明明不是好友，是谁把我们拉进群的？】
【哎呀学校想搞到我们的手机号还难吗？】
众人七嘴八舌，很快就将管理员发出来的规则顶到上面去了。
只有我，拿着手机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那个管理员可能不是人。
因为我的手机现在，仍然处在飞行模式。
2
就在这时，睡在我上铺的钱小军，猛然把头伸了下来，吓了我一跳。
「夏宇，群里刚才发的你看见了吧。」
我点点头，没回答，还沉浸在恐惧中。
「你不会真怕了吧，这种恶搞你也信。」
「也许吧。」
他见我兴致不高，一个翻身下床就准备往外走。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角：「你去哪儿？」
「水喝多了，去厕所。」
钱小军说着就又要往外走，我再一次拉住了他，因为我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为 00:01。
「已经过十二点了，不安全。」
我的话让钱小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不是吧夏宇，那孙子说的鬼话你也信。」
他说着已经打开了门，手里还拿着耳机，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别出事，别出事，别出事。
时间流逝，钱小军已经快半个小时没回来了。
我拨打了他的电话，可只听到一阵忙音。
宿舍的门此时就像是一个会将人吞噬的怪兽巨口一样，让我望而却步。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理性战胜了恐惧，我决定去厕所找他。
走廊一片黑寂，尽管我很小心，可每走一步仍然会发出清晰的声音。
随着我越来越接近厕所，黑暗变得越来越浓稠。我伸出手，甚至能感觉到搅起一片黑色涟漪。
「钱小军，钱小军？」
我站在厕所门口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他一定是戴着耳机听不到，我这么安慰着自己。
厕所的门被我轻轻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在走廊里回荡。
我以为我又要挨骂了，可是根本没人出声。
厕所的一扇扇小门紧闭，我接连推开，都没发现钱小军的身影。
只剩下最里面靠墙的一扇门了。
我屏住呼吸伸手推开，可是，仍然没有人。
3
尿意突然袭来，我上前一步拉开拉链，身后的门也随之关上。
「哗啦！」
突然响起的冲水声，让我将已经快要解放的尿液生生憋了回去，只有几滴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冲水声是从隔壁传出来的。
可是我刚才明明检查过，没有人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一度忘记了呼吸，只感觉脊背阵阵发凉，头皮发麻。
我想起之前管理员发的规则中的一条。
【晚上用厕所的同学，请切记，一定要在十二点之前离开，否则会有危险，如无法避免，请记住，一定要趴在地上，并且保持安静，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存在。】
我顾不得恶心，立刻趴在地上，同时捂住自己的嘴巴，控制好自己的呼吸。
可是空间太小，我只能以一个侧躺的姿势蜷缩起来。
一秒。
两秒。
三秒。
四秒。
五秒。
安静，安静到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整整五秒钟我都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
但是我知道，他，或者应该说是它，绝对还在。
汗水从我的额头流进我的眼睛里，我甚至都不敢擦一下，生怕衣服摩擦的声音也会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良久，洗手池的水龙头突然发出流水的声音，哗哗地响个不停，就像是有人在洗手。
紧接着，流水声消失，厕所里出现沉重的脚步声。
对方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打开了第一个隔间的门。
「钱小军，钱小军？」声音沙哑低沉又有些悠远，根本不像是这个世界能有的，但是语气却跟我刚才一样！
我心中一颤，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能是因为没得到回应的原因，脚步声又走到第二个隔间面前。
门，又被推开了。
我知道，很快就要轮到我了。
脚步声慢慢走到我所在的隔间门前，然后站定，突然，门哗的一声被猛然向外拉开。
纵然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吓得要背过气去。
我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发出声音。
门外，是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无头女人，不对，不是无头，她的头被她夹在腰间，就像抱着一个篮球。
她面无表情，身体僵硬，眼球格外突出，只能通过身体左右转动来控制自己的视线。
此时我才算明白为什么规则中要让我趴在地上，原来这样，无头女就什么也发现不了。
她一松手，门再次关上，紧接着脚步声开始向门外走去，直至消失。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确认彻底安全之后，才慌乱地跑回宿舍，把门死死关上。
4
我脱掉被冷汗浸湿的衣裤，把它们扔掉，快速把被子盖过头顶，就这么忐忑不安地过了一整夜。
早上七点，我被手机吵醒，是那名管理员在群里说话了。
【请各位同学确认自己舍友的情况，如有异样，请上报。】
接下来是一串接龙。
这次很罕见地并没有人提出异议。
很快，接龙上出现了第一条信息。
417 下铺：【舍友半夜去上厕所，到现在也没回来。】
419 上铺：【我舍友回来了，但是人总是怪怪的。】
陆陆续续的消息继续发在群聊，我粗略地看了一下，昨晚算上钱小军，一共有十八个人下落不明。
有的是因为过了半夜十二点去上厕所失踪了，有的是因为去别的寝室然后连带着对方寝室的两个人一起失踪的。
一时间，人人自危，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末了，一个名为「403 下铺」的人在群里发了一句话。
【宿舍楼有鬼！】
这条消息在发出的两秒后马上又被撤回了，紧接着群里的所有人都被限制发言。
但是我的确看到了。
而且我相信此时守在手机面前的人绝对不止我一个。
我们这层宿舍好像只有 403 就分了一个人，他是怎么知道有鬼的？
我始终没有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因为我知道谁也不会相信的，并且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活下去。
突然我想起来一件事，403，那不就是我的隔壁吗？
正在这时，宿舍门被人轻敲了几下。
5
「开饭。」
门外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中年妇女推着一个餐车，正冷冷地看着我。
餐车分为三个区域，左侧的是一屉又一屉的包子。
中间是装在塑料杯里的小米粥，剩下一格就是各种咸菜。
「包子都有什么馅的？」
「都是素馅，随便拿吧。」妇女的回答很短，不带任何感情。
我道了声谢，拿好自己早餐，但是只把脚退到门里。
规则说禁止在走廊逗留，禁止去其他宿舍，可没说不能站在自己宿舍门口。
我的目的很简单，餐车的下一站就是隔壁，我想看看对方是个什么人。
很快，敲门声再次响起，403 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形有些消瘦的长发青年。
青年好像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但是他并没有转头，拿了早餐就回去了。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得想办法跟他说上话。
我这个人虽然胆子不大，但是自认为脑子还是够用的。
十点一到，我趁着上厕所路过 403 门口的时候，把一张纸条扔在地上，用脚踢了进去。
纸条上面的内容很简单。
【我昨晚见到一个断头女鬼。】
纸条最下面则是我的联系方式。
果然就在我回来的时候，一个名为楚尘的人申请添加我为好友。
我将昨晚的事全盘托出，包括那个女鬼的样子。
「真不敢相信你能活着，可以啊小伙子。」说到这，他话锋一转，「但是，今晚那个女鬼可能会去找你。」
这一句话直接让我的心如坠冰窟。
「为什么？她根本没看到我。」
「废话，她要看到你，你现在还能跟我说话？
「跟你没关系，是你的室友，他昨晚被害了，也就是说你的寝室就剩一个人了。
「还记得规则吗？
「第一条，每间宿舍晚上只有两个人！也必须两个人！
「钱小军一定是被她杀了，那今晚她就会代替钱小军来找你。」
我立马反应过来，在这大中午的瞬间出了一身白毛汗。
「那，你昨晚……」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但是今晚你要按照我说的做。」
「要不我搬过去咱们俩一起住？这样就是两个人了。」
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又想起来另一条规则。
不允许去其他人宿舍，后果就是两个宿舍的人都会遇到危险。
「对不起，我刚才大脑短路了。」
「没事，其实规则我不是很在意，但是经过你的描述，我发现这层楼的鬼不止一个，所以我暂时不能冒险。」
「总之，想活就按照我说的做，保你没事。」
6
夏天空气闷热，可是宿舍里的温度却很低。
整个下午我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晚饭我也只是草草地吃了一口。
夜晚如期而至，我按照楚尘的吩咐，早早躺下了。
今晚我的任务很简单，睡觉。
已经十一点了，我紧紧盯着时间慢慢跳动。
就在我庆幸地以为今晚一切平安的时候，宿舍门悄然地打开了。
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出现，我躲在被窝里眯着眼睛看向门口。
是那个手里拿着头的女人，她就站在那儿，用凸起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回来了。」她没开口，但声音的确从他身体中传出，而且是钱小军的声音。
我根本不敢说话，继续装睡。
她见我没反应，也不再出声，径直走到我床边。
我手里紧紧握着楚晨中午从门缝塞进来的符纸，随时准备她扑过来。
还好，她没停留，直接爬上了原本属于钱小军的上铺。
床架发出一阵吱嘎吱嘎的摩擦声，然后房间里便回到之前的安静。
我尽量使呼吸像睡觉时一样平稳，哪怕一个姿势导致身体已经僵硬了我也不敢动弹。
虽然楚尘告诉过我，只要我装作什么都看不到就一定没事。
可自己上铺睡了个女鬼，任谁也不会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吧。
时间仿佛放慢了速度，每一秒都让人极其难熬。
期间我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头上的床铺边缘，生怕那个女鬼会突然袭击。
就在时间刚过 00:01 的时候，上铺床板摩擦的声音响起。
一只手，抓着一个断头从上铺缓缓伸了下来。
「群里刚才发的你看见了吧。」
7
仍然是钱小军的声音，就连说话的内容都跟昨晚一样。
我根本不敢回答，只管继续装睡。
半晌，她又说了第二句，让我一度以为我是穿越了。
「你不会真怕了吧，这种恶搞你也信。」
说完这句话后，她整个人又从上铺以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爬了下来。
「水喝多了，去厕所。」
她仍然自言自语，转身就往外走。
快点走，快点走，快点走。
我在心里呐喊，因为按照楚尘的说法，只要一过十二点，女鬼就会去上厕所，只要她离开，那就安全了。
她走得很慢，走到门口的时候，头也不回地又问了一句。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本来就紧张，一听到这句话，差点把我吓得背过气去，身体也忍不住一颤。
手更是控制不住有些发抖，还好她没回头。
她见我仍然没回应，就走了出去。
关门的声音刺激着我全身上下的神经，偏偏今天又关得格外慢。
快关门，快关门，关了门就安全了。
可就在门还有一道缝隙没关严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进来。
钱小军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已经过十二点了，不安全』？」
此时我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反应。
「嘭」的一声，门被用力拽开，无头女鬼的身体快速跑了进来。
只是这一次她手上一直拿着的头，不见了。
末了，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你没睡！」
8
我机械性地将头缓缓看向枕头的另一边，与女鬼的断头直接贴在了一起。
我们俩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这一瞬间仿佛一切都结束了。
心跳，呼吸，全都消失了。
我瞪大双眼，嘴巴微张，「啊」了半天没说出来一个字，甚至连楚尘给我的黄符也忘了用。
「你没睡！」
一股腥臭气息灌入我的鼻腔，让我已经停止运转的大脑清醒不少。
我再也忍不住恐惧带来的精神负荷，大声喊了出来。
同时将手中的符纸快速对着女鬼的断头就拍了上去。
「滋啦」一声，伴随着某种焦煳的味道在房间蔓延开来。
女鬼断头吃痛，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动物的低鸣，直接飞了出去。
我快速翻身下床，可是腿软得让我根本站立不稳，而门口还站着与断头会合的身体。
黑色的液体盖住了女鬼本来相貌，看上去更加骇人恐怖。
她张大了嘴巴，露出两排野兽般的利齿，一手伸直，一手抓头向我冲过来。
大脑迅速做出指令，但是腿软了，一点力气都用不上。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了那些偏瘫患者的痛苦，以前竟然还对他们加以嘲笑。
没办法，我只能下意识闭起眼睛抬起手臂格挡，口中大喊：「楚尘，救我！」
短短的半秒钟，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很多画面，也许这就是传说中人死之前的回放。
可，我等了半天，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出现。
「我来了。」
听到说话声，我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一张符纸就挡在我跟女鬼中间，可这看似普通的一张纸竟然让女鬼无法前进分毫。
「天降神威，诛灭邪灵！」
楚尘庄严神圣的声音响起，紧接着，符纸上射出一道红光。
女鬼口中立刻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径直倒出去，撞在墙上直接消失不见。
双腿瞬间恢复知觉，我晃了晃有些发昏的脑袋：「你真来了。」
楚尘没有说话，他突然用右手拇指狠狠按在我的眉心。
「破邪！」
随着他用力向外一扯，我感觉脑子里好像真有什么东西被拉了出来，整个人瞬间清醒。
「废话，你刚才都跟杀猪一样叫了，我又不聋。」
我突然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连忙抓起他的衣服，情绪有些激动地问道：「刚才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我装睡她就会走的吗？」
楚尘看着我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其实，我是猜的。」
「你妹的，合着你是猜的。」
此时我心里一万头名为草泥马的动物狂奔而过。
「作为补偿，我这不是亲自来救你了吗？」
9
早上七点，群提示音如催命符一般再次响起。
管理员例行发文之后又发起了接龙。
而这次我看着长长的名单，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群里的人数已经由之前的 144 人，变为现在的 82 人。
这才仅仅过去两天就死了 62 个人，按照这个速度，封控结束以后还能有几个人活着呢。
昨晚楚尘救了我之后马上就回去了，我问他违反规则会不会有事，他只告诉我说他没有违规。
并且对于他是怎么能听到我房间声音的事，他也是闭口不谈，还装逼地告诉我，知道得越少越好。
过度惊吓以及睡眠不足导致我一上午都昏昏沉沉的。
中午，楚尘给了我一张符纸，说是能让我睡觉不做噩梦，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咚咚咚。」
意识迷离之间，我听到了熟悉的敲门声。
没想到我竟然直接睡到了晚饭时间。
我起身揉了揉太阳穴，便伸手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蓝色印花的工作服，裹臀裙，脚踩红色细高跟，身材婀娜的女人，她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
想起以往的送餐阿姨脸上不带一丝感情的淡漠，我赶忙揉了揉眼睛，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完全就是两种待遇啊。
「先生，请问您想吃点什么呢？」
女人开口了，她的声音竟然跟她的长相一样甜美悦耳。
她竟然叫我「先生」，我紧张得说话都有些磕巴。
「吃……吃什么都行。」
「先生您说笑了，还是先看看吧。」
女人说着弯腰一一为我打开餐车上的盖子，由于她身子压得很低，我竟然看到了胸前点点春光，并且闻到一阵让人迷醉的体香。
10
「先生？」女人轻唤了一声。
我赶忙将目光收回，尴尬地笑了笑，好在她似乎并没有在意。
餐车的保温层里摆着一个个小盒子，上面贴着各种菜名。
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型自助台啊。
我粗略地看了一下，有可乐鸡翅、卤鸡爪、红烧肘子、辣炒肺片、猪脑猪心、排骨白肉等等，全都是我爱吃的。
几天没吃过荤腥的我，竟然有一种每样都来一份的冲动。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信息提示的声音如催命般急促地叫着，我微笑示意，转身回到床上拿起手机。
大概有十几条消息都是楚尘发来的。
我顺着第一条看下去，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僵住。
18:03
【开饭了开饭了。】
20:15
【晚饭都没吃，你不饿？】
22:20
【今晚有变，自己多加小心。】
23:35
【你不是出事了吧？速回，速回。】
【！】
【！】
【！】
【！】
【！】
【！】
23:58
【一会儿有人敲门，千万别开门！千万别开门！】
【大哥，你特么去哪儿了，手机都不看的吗？我在隔壁都听见你手机响了。】
【我不能再随便出去了，你别以为我还能去救你啊！】
00:02
【你可千万别吃肉啊，吃素！吃素！】
看到这条消息后，我连忙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00:03。
现在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了？
原本我以为经历过两次恐惧会让我的胆子大一些。
可是我错了，我此刻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呆立原地。
这时楚尘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别慌，别让那女人看出来。】
11
我稳定情绪，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
女人仍然保持着甜甜的笑容，可是我总感觉她的笑容里多了一丝邪魅。
「那个，我还不饿，先不吃了。」
「先生，夜宵不能浪费的，不然会受到惩罚哦。」
听到惩罚两个字，我心里一颤，连忙改口。
「那有包子吗？素馅的。」
「先生，今晚只准备了荤菜。」
我一时难住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一份感觉最清淡的。
「那给我来份卤鸡爪吧。」
「好的。」
女人笑着将盒子递给我，然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先生请你品尝一下。」
没办法，我打开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塑料袋。
而塑料袋里装着的竟然是一只人的手掌。
大脑嗡了一下，紧接着胃液开始疯狂上涌。
「请你品尝一下。」
女人笑容消失，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冰冷，并且不容置疑。
我强忍着恶心与恐惧，哆哆嗦嗦地拿出一根手指咬了一口。
血腥味在我口中蔓延，我实在忍不住又干呕了几下。
咀嚼，下咽，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直到女人离开，我才紧紧把门关上，然后再也忍不住弯腰狂吐。
这时我想起了规则之一。
【每天早，中，晚，会有穿白色衣服的食堂人员为同学们准备食物，种类只有素馅包子、小米粥、咸菜，绝对没有其他食品。】
【你不会吃了吧？】楚尘再次发来消息。
【吃了，不然她不走。】
这时，头顶有些昏黄的灯闪了两下熄灭了。
【熄灯后请马上入睡，不要交谈，以免被巡逻人员听到！】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我就立马躺回床上。
刚睡醒的我根本不可能睡得着，只能躺在床上保持安静。
走廊中渐渐出现脚步声，就像是皮鞋踩在瓷砖上，十分清脆。
脚步声时有时无，慢慢地，来到了我的门前。
一种被窥探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让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在门外盯着我。
几秒过后，脚步移动，窥视感消失，我深深吐了一口气。
12
折磨人的脚步声一直到早上五点才消失，其间偶尔出现的同学的尖叫声更加让我感到痛苦难熬。
一直到早上七点，群消息开始提醒，楚尘也没有再说话。
今天接龙的名单更长了，群里的人数直接变为 20。
群里已经没有人说话了，噩耗犹如千斤巨石压在心口，让我透不过气。
「嘀嘀嘀。」
群里又跳出一条消息。
四号宿舍楼管理员：【昨晚有巡逻人员发现，很多同学没有按时睡觉，所以接下来每晚都将会有巡逻人员按时巡检，希望各位同学遵守规则，保证安全。】
妈的，没完了。
一想到昨晚那种隔着门被窥视的感觉，我就浑身不自在。
【今晚要有大动作了，能活到现在的人都不简单，你小心点。】
楚尘终于说话了，我连忙回复：【你昨晚去哪儿了？】
楚尘：【昨晚我这儿有点棘手，不过都处理了。】
楚尘：【对了，今晚巡逻的人可能不止一个，还有，晚上睡觉听见有人叫你名字千万别回答，只当没听见。】
楚尘：【你可长点心吧大哥，你再自己作死我可不管你了。】
看到这句话时我已经能深深感觉到楚尘的无奈了。
我：【你这次确定不回答就没事？】
楚尘：【放心，这次我确定了，昨晚刚被骚扰过。】
对话结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连续几天的包子和粥让我有些烦躁，只随便咬了两口就扔在地上。
但是一整天我都坚持不睡，我要把困意留到晚上。
夜晚如期而至，经历过这么多的恐怖事件，此时的我还真有点摆烂的意思。
算了，活就活，死就死，死了就不用害怕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半夜十二点，其实我也不想醒，而是只要一到这个时间，立刻睡意全无，哪怕是在睡眠中也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送夜宵的女人并没有来敲门。
其实敲也无所谓，毕竟我不开门就是了，更让我害怕的其实是那个巡逻员。
那种窥视感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
该死的，偏偏这个时候又睡不着。
凌晨一点，室内的灯光很有节奏地闪了两下然后再度熄灭。
走廊中清脆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而且，是两个人。
有了以往的躺平经验，这次我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躺下，确保不会因为时间长而全身酸痛。
此时我就像是一个恐怖游戏中的老玩家一样，不知该感到幸运还是倒霉。
幸运的是我这样的菜鸡竟然能活到现在，倒霉的是我要比别人多经历更多的恐怖。
我听到一个脚步声已经来到我的门口，我马上停止胡思乱想，平稳呼吸。
窥视感瞬间袭来，但是我知道，几秒钟后就会消失。
「夏宇，夏宇。」一个轻柔迷离的声音突然钻入我的耳朵。
此时正处于精神高度集中的我完全没有想到会突然有人叫我，随口就答了一句：「啊？」
完了――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
我甚至已经做好有女鬼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任何地方的准备。
但是一切如初，安静异常。
直到走廊中的其余脚步声纷纷向我所在的房间靠拢我才想清楚，原来他妈的「凌晨一点后，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不要回应」，这个机制还能这么玩。
果然解释权归主办方所有啊。
这次，我肯定逃不了了。
我索性也不装了，淡定地拿出手机给楚尘发了一条信息。
【我又搞砸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随着信息的发出，门也被猛地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双脚离地的女鬼。
其中一个一身白布，低垂着头，猩红的长舌一直拖到地面，身上隐隐泛着黑气。
另一个身穿红色旗袍，脑袋歪向一侧，另一侧的脖颈上是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同样泛着黑气。
刺骨的寒意使我皮肤上都挂上了一层白霜。
我能感觉到心脏已经随着血液逐渐黏稠越跳越慢。
这种生理上的直观感觉比情绪上的恐惧更加可怕。
一丝甜意从喉咙涌了上来，我忍不住吐了一口，是血，落地后马上就挂上冰霜。
慢慢地，冰霜蔓延到了我的眼睛上，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巡逻员。
之前的断头女鬼跟这两个比起来，可以说是很温柔了。
原来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前的折磨啊。
这句话我本来想说出来的，但是舌头已经麻木了。
「姐妹花我喜欢，哥哥陪你们玩。」
就在我痛苦加剧的时候，楚尘有些不正经的声音在走廊中响起，把我都吓了一跳。
这小子不要命了。
两个女鬼也听到了除尘的声音，连忙循音而去。
寒冷瞬间消失，我静静等到身体恢复，然后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冲出房门。
走廊里哪还有楚尘和女鬼的影子，并且安静得要死。
「楚尘，楚尘！」我方寸大乱地喊着，生怕他为了救我而出事。
可是根本没有人回应。
我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悔恨，自责，让我一个大男人终于哭了出来。
良久，这些情绪慢慢变为愤怒，让我冲破了心底那份已经薄弱不堪的理智。
「王八蛋，你不是喜欢玩游戏吗？老子现在就在这儿等你。」
我拼命地发泄着积压已久的情绪，可是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时，手机「嘀嘀嘀」的提示音将我从失控中唤醒。
四号宿舍楼管理员：【同学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如果今晚各位可以完成一个任务，那么四号宿舍楼封控就彻底解除。】
420 下铺：【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们？】
看来群禁言已经被取消了。
四号宿舍楼管理员：【作为规则的制定者，我没有必要骗你们，而且你们到现在都还安全，这也证明规则的重要性。】
412 下铺：【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去了。你快说，是什么任务？】
四号宿舍楼管理员：【经调查，学生中混进了两个恶鬼，接下来我会把他们的照片发出来，今晚的任务就是消灭恶鬼。恶鬼一死，封控解除。】
407：【可是我们哪打得过恶鬼？】
四号宿舍楼管理员：【各位同学请放心，恶鬼已经被我限制了能力，与普通人无异，并且武器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凌晨两点，任务准时开始！请注意，届时宿舍楼其余隔离区域将全面开放。】
接下来两张照片便出现在群聊里。
第一张照片是之前取餐时的楚尘，而那第二张照片，竟然是此时站在走廊中的我！
一时间我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接下来我要对付的可能不是鬼，而是那十八个活生生的人了。
喜的是楚尘没死。
理智再次回归，我拿出手机迅速在群里打字，试图告诉他们背后的阴谋。
但是消息发送失败，群里又被禁言了。
「王八蛋！」
没办法，我只能再次回到宿舍，寻找一些对我有利的武器防身。
我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 1:45。
好在隔离区域将会开放，四号宿舍楼的规模跑起来绝对没问题。
我腰上别着楚尘之前留给我的短剑，短剑据说开过光，有镇邪的作用。
我又把桌腿拆下来一根，握在手里，这才走出宿舍。
隔离区域最近的地方在楼梯口往上。
我紧紧靠在目前还无法打开的铁门前，心中忐忑不安。
我不确定，面对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我是否下得了手。
秒数不停跳动，直至将所有人送至最后的孤岛。
两点一到，身后的铁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紧接着，我听到各个宿舍也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我来不及多想，快步冲到楼上。其余人从确认安全到出门，我至少有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我沿着楼梯一直向上跑了三层，这里的走廊里到处摆放着废弃桌椅与床架，还有一些其他杂物。
就是这儿了。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很快有人便来到了我所在的楼层。
我躲在一个储物间，听到脚步声很慢，很轻，还有桌椅被推倒的声音。
他们是在一间一间地找。
这十八个人看来是分成了几组，进行地毯式搜索。
突然，我所在的房间门被人推开，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到，进门的是一高一矮两个人。
高的那个入学当天我见过，是个体育生，满身的肌肉块。
「张哥，你说他们能在这儿吗？」那个身材矮小的学生开口了。
「宿舍楼就这么大地方，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们。」
「管理员说他们是恶鬼，我总感觉这事不对啊。」
被叫作张哥的高个儿男生听到这句话后轻蔑地笑了一声。
「他们是人也好，是鬼也罢，总之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矮个子不再说话，两人摸索着杂乱的桌椅不停向我这边移动。
寒光一闪，我看见他们藏在身后的刀子。
至此我完全相信，他们一定会杀了我。
慢慢地，两人已经走到我面前的床板后。
躲不掉了，我一把推开床板，将两人撞倒，然后拿起木棍直接砸在了那个张哥头顶。
鲜血如注，但是我知道，他死不了。
矮个儿看我凶悍，根本不敢阻拦，我快步冲出门口再次开始逃亡。
「快来人啊，他们其中一个在这儿！」矮个的叫喊声一时间响彻整个大楼。
我拼了命地跑，我知道刚才是胜在偷袭，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一对一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正当我顺着楼梯准备继续向上时，一只黏糊糊的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下意识地回手就是一棍，但是手腕立马被按住。
「想打死我啊？」
我一听声音当时就知道安全了，因为是楚尘。
他此刻满脸是血，手上、身上也沾了不少。
看我目光疑惑，他连忙说道：「血不是我的，你放心。」
见我还要开口，他连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拉着我躲到一边。
「计划还算顺利，我调查清楚了，这栋楼是一个聚怨大阵，目的是用我们这些学生的怨气来镇压下面的恶鬼。
「还有，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处在直播状态。」
其实所谓的计划是我跟楚尘第一次见面后制定的，目的就是以我为诱饵，吸引对方的注意，然后楚尘好暗中调查。
第三晚夜宵事件的时候，楚尘其实一直就躲在我的床底下。
而代替他一直留在房间的是那个断头女鬼。
手机聊天记录也是我们故意做给幕后那个人看的。
今晚有人叫我，我也是故意回答的，目的就是把那两个厉鬼引过来，以免他们害人。
当然，计划中的唯一变数就是，我和楚尘谁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用这种方法，让我们这二十个人自相残杀。
「你是说，他们从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这些人活着？」我仍然不甘心地问道。
「没错，就算那十八个人把我们都杀了，他们也一样活不了。
「那些规则只不过是他们玩弄人性的一种手段。
「而我们，就是这场黑暗综艺直播的演员，只不过，在这里被淘汰，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那我们怎么办？那十八个人，不能真的把他们杀了吧。」
听到我说的话，楚尘直接给了我一拳。
「你说什么呢，我是修道之人，以济世救民为己任，我是有慈悲心的，你跟我说杀人？」
「那你说，我们怎么办？」
「当然是弘扬道术，用真善美打动他们了。」
我心想你真是没见过他们要杀人的样子啊。
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角落，径直来到中央大厅。
只见楚尘双手叉腰大喊：「我们在这儿！」
紧接着不到三十秒的时间, 其余十八个人全部冲了过来, 将我们围在中间。
被我打伤的张哥还捂着头顶, 一脸愤怒地看着我。
「行啊你, 没想到这么斯文个人，下手还挺黑。」楚尘有些得意地表扬了我一句, 只是我听着总有点别扭。
「我就当你夸我了。」
「大家听我说, 我们俩不是什么厉鬼，这一切都是阴谋。」
「我管你们是不是恶鬼, 只要你们俩死, 我就能出去了。」张哥拿着刀向前走了一步, 看样子他已经失去理智了。
楚尘一听这句话明显愣住了, 他有些疑惑地回头看我一眼。
「早就告诉你行不通了, 你现在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的。对了, 拿出你的真善美啊。」
「也行。」
楚尘简单地扔下两个字就朝张哥走了过去。
张哥的眼睛逐渐充血，号叫着拿刀就砍。
楚尘身形一矮躲开，然后右手攥拳, 顺势对着张哥的小腹猛地就是一拳。
这一拳多大力气我不知道, 我只看见那个张哥站在原地捂着肚子「啊」了半天, 直至口吐白沫都没「啊」出来一个字。
谁知楚尘并没打算停手, 他抬腿将张哥踹倒, 然后整个人骑上去就是一阵乱拳。
此时我竟然有一种我们是杀手的感觉。
直到张哥彻底一动不动了，楚尘才起身, 目光扫过其他人的脸。
「贫道一贯主张讲道理，但是如果各位同学执意不听，贫道也略微懂些拳脚。」
听到这句话后，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果然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毕竟谁也不想招惹眼前这个满脸是血的煞星。
「嘀嘀嘀。」
四号宿舍楼管理员：【封控结束, 各位同学自由了。】
我看着这条消息心里十分不解，不是说杀了我们才能走吗？
果然, 楚尘在一旁大喝一声：「都别动，去了就中计了！」
可是此时哪还有人肯听他的, 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向楼下跑去。
「一楼出口是阵法的死门阵眼，从那里出去, 死定了。」
楚尘语气平淡，神色有些怅然，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
最后，我跟楚尘――当然还有那个幸运的张哥――他被楚尘扛着，我们一起从二楼拐角的一扇小窗爬出了大楼。
这个生门是楚尘收了那两个女鬼后才发现的。
双脚落地的一瞬间, 我仿佛感受到了新生。
「嘀嘀嘀。」这时手机的提示音又叫了起来。
是一条匿名消息。
【恭喜，四号宿舍诡楼, 闯关成功，成绩 SS。获得初级魂宠：断头女鬼。获得购买点：500 点。获得道具：驱灵匕首。】
我一脸蒙地看向楚尘, 他把手机递到我面前。
【恭喜，四号宿舍诡楼, 闯关成功，成绩 SSS。获得 A 级魂宠：双生姐妹花，B 级魂宠叶媚娘。获得技能：洞察之眼。获得购买点：3000 点。获得道具：斩魂剑。】
「这他妈……」
话还没说完, 一束强光瞬间将我们三个人吞噬，弥留之际我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
「下一关，丧尸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