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死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书里不学无术的恶毒女配。

直到死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书里不学无术的恶毒女配。



于是这一世重生后,我冒领了庶妹的功劳,



成为了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心尖上的白月光。



若不能搅它个天翻地覆,岂不枉这恶毒之名?!

 



1



贴身侍女告诉我,二小姐藏在后院里的男人终于醒了。

于是我设计将她调到别庄三日。



这三日里,我每天都会去陪那个男人说话,悉心照料。



三日后,他将一枚玉佩放在我的手中。



「宁宁,等我回来。」



我珍而重之地将玉佩收起。

然后,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2



一个月后,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亲自下聘,要娶我为妻。



十里红妆,天下震惊。



洞房花烛夜,他温柔地靠在我的耳边,唤着我的名字。



人人皆知摄政王陆云衡心狠手辣,生性薄凉。



但若非出生不久生母就被杖毙,六岁那年母族惨遭屠戮,自幼饱受艰险困苦,他又何至于将一颗心磨得冷硬无情。

他说,只有在我身边,他才能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他说,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他生命里最幸福的时候。



他说,自己昏迷的时候,虽然意识混沌模糊,却隐隐约约能听见,我和他说话的声音。



「宁宁,我怎么感觉昏迷和醒来时,听到的声音有些不同。」



我歪过脑袋,笑道:

「一定是你昏迷的时候脑子不清醒,听错了。」



「是么?」

他唇间挂着淡淡的笑,却没有透入眼底。



「我是在京都城外佛骨寺受的伤。



「可我听说,那一天,你并没有出过尚书府的大门。」



我面上微红,有些羞赧道:



「我家里管得严,总是不让我出门。

「那天我是瞒着府上,打扮成丫鬟模样偷偷跑出去玩的。」



陆云衡依旧用淡漠的眼神望着我,像在审视着什么。



「我记得那时你躲在一间空置的禅房里。



「我路过时,一把被你拽了进去,还以为遇到什么歹人了呢。



「刚要呼救,谁知你整个人就直接栽倒在地了。」



我自然而然地说出了那日的种种细节。



陆云衡眼中的坚冰渐渐消融,将我揽在了怀中。



他相信我就是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女子了。

 

3

陆云衡对我妹妹的印象,仅停留在昏迷时听到的只言片语。



她喜欢弹琴,善赋诗作画,是不折不扣的才女。



而我却最是不学无术,对这些文雅的东西一窍不通。



偶尔,他那双冰冷的眸子,也会泛起疑雾。



比如,当我把一首最简单的曲子弹得乱七八糟的时候。

「宁宁,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弹琴的么?」

「对呀。」我气鼓鼓道,「我喜欢琴,但是琴不喜欢我,怎么都弹不好。」



「可是我听说,你有个庶妹,是京城闻名的古琴大家。」



我更生气了,无理取闹道:



「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觉得她比我好?



「那你跟我合离,去娶她呀。」țù₈

陆云衡无奈地来哄我,但言语中依旧夹杂着试探。



于是我通红了眼眶,盈盈的泪珠强忍着不肯落下。



「是,我是不学无术,比不上姜玉月才情出众。可那是我自己想的吗?

「自从我三岁那年母亲去世,姜玉月她娘挺着个大肚子嫁进来之后,整个尚书府就再也没有人理我了。



「表面上我是嫡女,她是庶女。



「可实际上这些年,府上什么好的都紧着姜玉月,京城第一流的女师傅排着队来给她授课。



「我想学点什么,姜玉月她娘就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让我专心玩乐便是。



「外头的人都说我是草包上不得台面,反而姜玉月更像是嫡小姐。



「可那是我自己想的吗?」

我边说边委委屈屈地抹眼泪,垂着脑袋硬是不理陆云衡。

素来冷静自持的摄政王终于是慌了神,把我抱在怀里温声安慰。



「别哭,在我眼中,宁宁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



「以后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再没有人敢对你指手画脚。」



他一点一点吻干净我脸上的泪痕。



我趁他不注意,狠狠咬了他一口。

力道很大,直渗出血来。



趁他愣住,我一把挣脱,做了个鬼脸后,像兔子一样蹿开了。



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完全打消陆云衡心中的疑虑。



毕竟,救他的人本来就不是我。



可我不在意呀。



反正我只是个恶毒女配。



能让男女主过得不快活,这不就够了吗?



 



4

上一世,直到死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



而我姜玉宁,是书里一个最低级的恶毒女配。



我的妹妹姜玉月才是这本书的女主。



书中,我愚蠢跋扈,不学无术。



而姜玉月温柔善良,满腹诗书。



我热衷于在各种场合跟姜玉月过不去,找她的麻烦。

而她总能凭着自己的才智,四两拨千斤,反令我出丑。



在我的无私衬托下,她的才学品行愈发名动京城。



在一次偶遇中,她救下了被刺杀的男主,摄政王陆云衡。



短短数日的悉心照料,陆云衡便对她情根深种。



痊愈后,陆云衡便立刻下聘,将她娶入府中。



于是她成了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而我仍不知死活,三番五次地挑衅。

最后被忍无可忍的姜玉月下令,乱棍打死。



整本书中,我始终是一个不知所谓的跳梁小丑。



可事实并非如此。



姜玉月她娘,是我母亲的族妹。



在母亲怀孕时,她假借探望之名,实则暗中勾引了我的父亲。



怀了姜玉月后,她故意挺着大肚子,在我母亲面前招摇,讽刺母亲年老色衰,看不住男人。



母亲被她气得动了胎气,早产,结果一尸两命。

当时她腹中的胎儿已经有八个月了,已经能看出形状。



是一个可爱的小弟弟。



一夜之间,我失去了两个亲人。



而不过两个月后,母亲还尸骨未寒,父亲便将那个女人纳入了府中。



她很有手段,将父亲哄得服服帖帖,把整个后院的管理权都交到她手里。

那之后,她表面装作和善,背地里却暗暗地捧杀我。



她不让我学最基本的礼乐女红、琴棋书画,

反而收买了我身边的侍女,让她们天天怂恿我游玩闹事。

她给我定制的衣服首饰全是俗不可耐,过时廉价的款式。



她指使府中奴仆,到处说我嚣张跋扈,苛待下人。



我成了整个京城最臭名昭著的闺秀,而她反倒被夸良善大度。



到最后,我被乱棍打死,一张草席裹着扔到乱葬岗喂狗。



而她的女儿富贵加身,她也终于被抬为正妻,成了全京城最炙手可热的贵妇。



何等不公。

幸而上天有眼,让我重来一次。

既然如此,若不能搅它个天翻地覆,岂不枉此一生?



 



5



话虽如此,姜玉月毕竟是女主,有着强大的主角光环。



每次我试图对她下手,总会让她阴差阳错地躲过去。

且书中一些关键的事件,不管我再怎么阻扰,都会回到正轨。



比如救下陆云衡这件事。

我按照书中节点,去佛骨寺蹲守了三天都没等到他。



第四天,我不得不回府。



结果姜玉月当天出府就精准地救到了人。



或许这就是命运,无法更改。



可即便如此,我这块臭石头也要狠狠地绊她一跤。

于是,我抢占了她的功劳,提前一步嫁给了陆云衡。



我装作单纯无害的样子,侵占了陆云衡的整个世界。

他牵着我的手教我写字、他为我弹琴画画、他生平第一次下厨为我做菜、他在众人面前为我出头、他为了我误了朝政、他间一遍遍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将自己深深烙印在陆云衡身心上的每一寸。



即使之后姜玉月和他在一起了,我也要让她时时能在对方身上,找到我的影子。



嘻嘻,恶心死她。

 



6

但好景终究不长。

不过三个多月,我这个鸠占鹊巢的就被扒了皮,现出丑恶的原形来。



那是在一场宫宴上。



我喝多了果酒,想出去吹风醒醒酒。



陆云衡担心我在宫中迷了路,很快跟了过来。



结果,他没找到我,反而撞上了姜玉月。

姜玉月在看到他后,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意盈盈道:



「你是那日佛骨寺中的公子?

「数月不见,不知身体可已痊愈?」



一旁的侍女则愤愤不平道:



「你这人好生无礼!



「我们小姐亲自照料了你好几日,结果你醒来后连知会一声都没有就跑了。



「惹得小姐担忧了好久。」



两厢对了一下情况后,真相立马水落石出。



原来,是我这个贪慕虚荣的嫡姐,冒领了妹妹的功劳。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我自己酒醒得差不多了,正往回走。



便恰恰赶上了这个场面。



我歪着脑袋道:「咦?你们怎么在这里?」



夜色中,陆云衡的神情晦暗不明。

他定定地望着我,一字一顿地开口:



「宁宁,你告诉我,那天佛骨寺里的人,究竟是谁?」



我笑了一声,走过去,将那块玉佩还给他。



「既然你已经知道真相了,又何必再问?



「要合离或是休弃都随你,到时候让人通知我一声就行。」



说完我耸了耸肩,便要离开。



「站住。」陆云衡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说过让你离开了Ṱű₍吗?」

 





7



我被押回了摄政王府,关了起来。



之后整整一个月,陆云衡再没有来见过我一面。



身边伺候的侍女也被换了一批。



每天都会有人雷打不动地来告诉我,陆ťů¹云衡今天做了些什么。

「殿下今日受沈侍郎的邀请赴宴。



「席间姜小姐献乐一曲,殿下赐了许多珍宝。」



「殿下今日与姜小姐泛舟游湖,至夜方归。」



「殿下今日亲自跟匠人学了手艺,为姜小姐雕刻了一支木簪子。」



「殿下欲纳姜小姐为侧妃,彩礼已送至尚书府。



「不日便将举行婚礼。」



……

该说姜玉月与陆云衡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



没了我这个恶毒女配横插一腿,两人的感情果然迅速升温,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当侍女告诉我,陆云衡将纳姜玉月为侧妃时,我还是略吃了一惊。

我原以为以陆云衡对姜玉月的宠爱,必然是要将我休弃,为她腾出正室的位置来的。



但再略略一想,心中便了然。



陆云衡恐怕是想借机踩我的伤口呢。



他知道我的母亲是被妾室气死的,便故意也让我尝尝母亲生前也受过的屈辱。



这人真真是睚眦必报。

可我全然不在意。



老实说,陆云衡在得知我骗他后,没有直接下令把我杖毙,就已经够出乎我的意料了。



区区软禁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我也并非愚蠢到完全不留退路。



刚重生那会,我几次三番想下手杀死姜玉月却频频失败时,



也不是没有过心灰意冷,想着干脆逃离京都,隐姓埋名平平淡淡度过余生。



可到底是心中不甘,想着临走前至少也得恶心她一把。

这才刻意勾搭了陆云衡。

如今大事已成,也到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8



「娘娘,您这些日子吃得越发少了,月事似乎也有些推迟。



「是否让奴婢禀明殿下,派一御医来为您断个平安脉?」



「不必了,只是天气转凉,胃口有些差而已。

「过几天就自己好了,用不着劳师动众。



「殿下这些日子忙着操持跟姜侧妃的婚事,何必再惊扰他。」



笑死,要是真让御医来了,我这一趟可就未必能顺利离开了。



距离两人大婚不过三日,府上也越发忙碌起来。



人员一旦忙碌起来,漏洞也就随之增加。



这便为我提供了可乘之机。



我每日趁着饭后消食散步,偷偷观察着王府布局。

终于锁定了一个看守薄弱之处。

只要能逃出王府,便是天高任鸟飞了。

我提前好几年就偷偷攒了一大笔银钱,足够衣食无忧地过上好几辈子了。



到时候,带上这笔钱离开京都,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度过余生,岂不美哉。



终于到了陆云衡大婚那日。



合府上下天不亮就忙起来了。



我寻着空隙,悄悄迷晕了看门的侍女,换上下人的衣裳溜了出去。

从此以后,山高路远,再不相见了。

 

9



我没想到自己失踪的事竟然暴露得那么快。



不过两个时辰,就有丫鬟向陆云衡禀告,王妃失踪了。



听说他当场暴跳如雷,直接抛下满堂的宾客和新婚的侧妃,策马追出城门。

然而那个时候,我早已从水路,悄悄离开了。



这场逃亡我提前数年便开始策划,每一个细节——

包括变装、选取逃离路径、伪造身份、伪造通行文书等等,



无一不是精心准备,保证天衣无缝。

便是陆云衡再手眼通天、爪牙遍天下,我也敢打包票,他绝对找不着我。

笑话,被他抓回去了,怕不是把我皮都扒了。

我原以为陆云衡发几天疯,把气撒了也就差不多了,

很快就会投入姜玉月的温柔乡,过上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但我似乎错估了他的执着。

不过几天时间,我所到之处,大街小巷全部贴满了通缉令。

只要抓到我,赏黄金万两,爵位一等,世袭罔替。

便是只提供目击信息,也能获得白银千两的赏赐。

我成了全天下最大的一块香饽饽。

人人都想咬上一口。

幸好通缉令中特意写道,不得伤了此人。

否则我恐怕都不太敢出门。

而陆云衡与姜玉月的婚礼,似乎也再无下文。

那日,陆云衡在婚礼举行到一半时,直接失态离开,让姜玉月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而之后,他似乎也并没有弥补姜玉月的意思。

姜玉月被完璧送回了尚书府。

尚书府上下敢怒不敢言,只能终日闭门谢客,以抵御外界的流言蜚语。

原本姜玉月是全京城最炙手可热的才女,可谓一家有女百家求。

但经过被悔婚一事,再无人敢上门求娶,生怕触了摄政王的霉头。

 

 

10

满天下游历了半年后,我终于在一偏远宁静的小村落定居了下来。

一来天天东躲西藏的日子让我有些厌倦了;

二来算算日子,我的产期也快到了。

当初我给自己伪造的身份,是一位富商的遗孀。

为了避人耳目,我还特意学了不少化妆的技艺,将自己打扮得平凡到随处可见。

毕竟一个女子孤身在外,若姿容过于明艳,总容易引起歹人觊觎。

在选定了落脚点后,我花了一笔钱,买下一座三进的小宅子,开始安心养胎。

两个月后,顺利生下一女,取名姜思醉。

过了半生荣华富贵的生活,陡然落到这小村庄里,我原以为会有些许不适应。

但没想到,日子过得却是颇有滋味。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我有钱。

乡下虽整体民风淳朴,但到底有些重男轻女的风气在。

女孩子在这里并不好过。

我搬到这里后,在村里巡了一圈,挑了三四个看上去手脚利落勤快的半大丫头,跟她们家里人商量,让几个小孩做我的贴身丫鬟。

当然,我不白使唤,每个月给她们家里一两银子。

农家人辛辛苦苦一个月都未必能挣到一两银子,自然是欣喜若狂,无有不从。

这几个小姑娘跟着我,平时无非也就是洗洗衣服做做饭罢了。

这些活,她们平时在家里也得干,甚至干得更多。

而跟着我,不但有月钱拿,还能天天吃上白米饭和肉,甚至时不时还有小零嘴吃,几个小丫头片子自然也是满意得不行。

闲暇之余,我也会教几个小姑娘读读书,写写字。

虽说在京城时,我以不学无术著称。

但教教乡下的小丫头片子还是绰绰有余。

几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叽叽喳喳地围在我身边,要我教她们写名字。

毛笔在纸面勾勒出龙飞凤舞的字迹,其中的某人认出写的是自己的名字时,便像目睹了某种神迹一般,发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有时,外头的小姑娘,被这院子里的笑声吸引,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我便朝她们招招手,每人发几颗糖,告诉她们若也想学写字,明日一早可以过来这里。

久而久之,就有人传出去了。

说是李家村里来了位女师傅,免费教小女娃们功课。

有听到传闻的人,趁着农闲的时刻,将自家女儿送来,我也都是来者不拒。

我从不收束脩,但若有人送上几颗自家种的白菜辣椒等,倒也坦然收下。

每天带带小思醉、教教小姑娘读书写字、时不时出门和邻家的阿婆聊聊村子里的八卦、后来还收养了一双流浪猫狗……

日子祥和宁静,一天天过去。

我原以为这种田园诗画般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有一天,喜禾——我的一个女学生——忽然跑进屋跟我说,有人在找我。

我懒懒地问了声:「谁啊?」

话音还未落,我就看见院门口,出现了一道我原以为再也不会见的清瘦身影。

 

11

和陆云衡重逢的第一面,我惊得险些从摇椅上翻下来。

他看上去越发清瘦,越发沉郁,像一柄藏在鞘中数千年的冰冷利剑,一出鞘便要见血。

我心想,陆云衡现在肯定很想劈死我。

也罢,躲了这么久了,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按照原作的时间节点,这会我应该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能赚得这些时日,也算我不虚此行了。

陆云衡站在门槛处,定定地望着我,眼角通红。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

「我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

他的眼神犹如一匹贪婪的饿狼,要将我一寸一寸地拆解开,吞吃入腹。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陆云衡却像是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三年了,只要下面的人一说有你的消息,我就会立刻赶去。

「可每次都落空,每次都是假消息。

「有好几次,我都想着干脆放弃算了。

「可是每当再听见你的消息时,我还是会忍不住,飞蛾扑火。」

「……」我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皮,恶声恶气道:

「你不是和姜玉月在一起了吗?

「还找我干什么?不怕她吃醋吗?」

陆云衡的眼眶又红了两分。

「我没有和她在一起。」

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委屈,

「我当时、当时……只是想气一气你。

「因为你没跟我说实话,你骗了我,所以我很生气,就想让你也气一气。

「最开始发现救我的人不是你,是姜玉月的时候,我确实犹豫过,自己喜欢的究竟是谁。

「可我后来想明白了。

「虽然我一开始确实对姜玉月有些感情,但那大部分都是感激之情。

「一直以来我想要的都是你,只有你。

「我说要娶她只是因为赌气,我想让你吃醋,想让你为我难过……

「可是你居然就这样一走了之。

「你知道这几年里我有多后悔吗?

「我想见你,想和你在一起……跟我回去好吗?」

陆云衡一步步朝我走近。

黑色的瞳孔中,燃烧着炽烈的爱意之火,想要把我烧成灰烬。

我望向他的眼眸深处,缓缓地摇了摇țŭ₊头。

 

12

我不愿意跟陆云衡回去。

就算他现在说,自己有多么爱我,我也完全无法信任。

我始终记得原作中,他与姜玉月是如何地鸾凤和鸣,伉俪情深。

即使他现在对姜玉月没有多少感情,

但在命运的推动下,他终究还是会爱上姜玉月。

到时候,姜玉月想杀了我,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我又不蠢,何苦巴巴地自讨苦吃。

若是从前,我或许会为了给姜玉月添堵,而选择回去。

但现在不同,现在我有小思醉。

我不能去赌。

陆云衡像是早已料到我会拒绝。

他眼睛暗了暗,却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我原有些惊讶,他居然这么好说话。

结果第二天,他居然又出现在我面前。

让几个小丫头出去打听后才知道,原来他竟在村里也买了座宅子,住了下来。

那之后,每天他都会来。

每次来时,手里必拿着点东西。

有时候是一束野花,有时候是一些京都才有的名贵点心,有时候是他自己编的小玩意。

我让小丫鬟收了,当着他的面通通丢进柴房里,看也不看。

陆云衡倒也面不改色。

他每天固定在这里待上两个时辰,赶也赶不走。

那日之后,他倒是再没提过要我同他回去的话。

只是在我给小孩子们讲课时,默默坐在旁边一起听;

又或者在我逗猫遛狗的时候,不声不响地跟在一旁;

时不时地,也会帮那些小丫ẗŭ̀ₜ头们做点杂活。

堂堂摄政王,干起粗活来手脚到颇为利落。

我不由想起在京城时听到的传闻。

据说摄政王自幼在冷宫长大,缺衣少食。

只能帮宫里的太监们干活,换取少得可怜的一点食物,来勉强果腹。

而除了以上这些,他最常干的,还是教思醉说话。

小思醉正是对人世间充满好奇的时候,对着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表现出了莫大的探求欲。

她每每趴在陆云衡身上,小小的五指紧攥着陆云衡的小拇指,用不甚清晰的小奶音叫着——

「蝶、蝶蝶、蝶……」

陆云衡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纠正着发音。

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短暂地忘记,他是那个醒掌天下权的摄政王。

他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丈夫、父亲。

 

13

然而现实终究是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这一天我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华美繁饰的大床上。

身下是名贵的锦缎做成的被褥,

一旁是一脸忐忑、像做了错事的孩童般望着我的陆云衡。

不过片刻,我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在我吃的东西里下了药。

把我药晕后,强行带回了京都。

「宁宁,我——」

陆云衡想要解释,但一记清脆响亮的巴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滚。」

我眼眶通红,冷冷地看着他。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在我开始想要相信他的时候,他便立刻做出让我无法原谅的事情。

陆云衡垂下了眸子。

但他固执地没有离开,而是苍白地解释着。

「宁宁,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永远留在那个小村庄。țú₎

「只有你、我、思醉,我们一家三口。

「那一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记忆。

「但我不能。

「我是大魏的摄政王,天下苍生都担在我肩上。

「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你要回京没有人拦你,

「但你凭什么把我,把思醉也一同卷进来?」

我浑身都在颤抖。

说不出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陆云衡强行按住我的肩膀,不顾我的挣扎,在我额间落下一吻。

「宁宁,天下苍生需要我。

「——而我,需要你。

「答应我,不要再离开了好吗?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对你有所欺瞒,再也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原谅我这一次好吗,宁宁。」

我冷冷地与他对视。

良久,我唇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意。

「你说,不管我做什么都可以,是吗?

「那好啊,我要姜玉月,让她入府陪我。

「我正好缺个洗脚的婢女,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14

陆云衡效率很高,第二天姜玉月就被送到了府上。

以我洗脚婢女的身份。

她跪在地上,秀美的脸上写满了倔强和不屈。

「玉月自问从未做过对嫡姐有愧之事。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一直不肯放过我?

「在府中你处处针对我,现在又如此折辱我?」

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罪。

若不是你,我的母亲和未出生的弟弟,也不至于死去。

更别提上一世乱棍打死这笔账。

诚然,这些年,姜玉月并没有刻意针对过我。

但她的所有良善温柔的表象,都是踩着我的血泪构筑的。

从一开始,我们便只有不死不休这条路。

我并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口。

只是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热茶,直接泼到她脸上。

姜玉月发出一声惨叫,伸手捂住被烫得通红发肿的脸。

几个侍女识趣地上前,按住了她的四肢,让她无法挣扎。

「凭我是摄政王妃,而你只是个小小的庶女。」

我脸上浮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本王妃面前,岂有你自称『我』的份?

「李嬷嬷,对本王妃言辞不敬,按照府上规矩,该如何处置?」

「回娘娘的话,当掌嘴二十。」

李嬷嬷毕恭毕敬道。

「嗯,拉下去吧。」

Ṫű̂⁻底下的人看出我对姜玉月的嫌恶,为了讨好我,下手时便是用了狠劲。

等姜玉月再被拉进来时,整张脸肿如猪头,还能看到好几道长指甲挠出的血痕。

她认命地跪在我的面前,饱含屈辱地颤声道:

「奴、奴婢,谢娘娘赐罚……」

我看着她低到尘埃里的卑贱模样,

第一次觉得,回京倒也并非全是坏事。

 

15

之后的几个月,对姜玉月而言,宛若人间地狱。

全府皆知我恨她入骨,都不必我开口,就往死里地作践她。

每日寅时,天还没亮,她便要起床浣洗全府上下的衣物。

纤纤玉手在冰水中泡得发白发皱。

什么时候洗完,才能吃上早膳。

当然,说是早膳,实则跟泔水无异,都是些发酸发臭的残羹剩饭。

用过早膳后,还有一堆最苦最累的活在等着她。

诸如倒夜香、清洗马槽等。

且时不时,还会有小丫鬟故意将自己的活扔给她。

她一反抗,她们便合起伙来欺负她。

在她身上看不见的地方掐出青青紫紫的印记,

又或者在她睡觉时,一盆冷水迎头泼下。

总之,在我的默许下,姜玉月的日子过得ŧũ⁸无比悲惨。

她整个人瘦得像一条活鬼,原本顾盼生姿的大眼睛此时嵌在那干瘦憔悴的脸上,犹为骇人。

曾经娇嫩的肌肤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变得粗糙皲裂,

就连原先那头如瀑的秀发都掉了不少,枯黄如干草。

当初艳冠京城的大美人,如今看着活像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连一个体面的丫鬟都比不上。

而我对她的羞辱还不仅于此。

我开始日日在摄政王府大摆宴席,邀请京城中的贵女前来。

然后,命姜玉月在宴席中伺候,当众羞辱她。

京中贵女,有不少当初嫉恨姜玉月的。

见曾经的大才女大美人落得如此下场,无不啧啧称奇。

使唤起她来,更是毫不留情。

姜玉月从肉体到尊严,都被我一寸寸地碾碎。

消息传到尚书府中,

我们的好父亲不仅不敢为她出头,反而怕摄政王迁怒于他。

于是将姜玉月她娘贬为贱妾,以讨好王府。

对于我的狐假虎威,陆云衡全然放任。

有时我都觉得有些不解:

「外面的人都说,我是仗着你的宠爱才肆意妄为,

「骂你是大奸臣,你不介意吗?」

陆云衡细细密密地吻着我的额发:

「你愿意仗着我的宠爱肆意妄为,我很高兴。」

「看姜玉月被我这么磋磨,你真就一点都不心疼?」

我戳了戳他的胸膛:

「你们可是差点就成亲了,而且她还救过你。」

陆云衡叹了口气。

「我都解释了那么多次了,和她成亲真的只是为了气你。

「我保证一点都不心疼。

「至于后者,我承认自己这样对救命恩人确实问心有愧。

「可谁让你讨厌她呢?」

陆云衡牵着我的手,认认真真地说道:

「你讨厌她,所以我也讨厌她。

「对于讨厌的人,我从不会手下留情。」

 

16

这一日,陆云衡生辰,王府大宴。

我虽有心让姜玉月在宴会上侍奉,

但她前些日子意外落水,感染了风寒,一病不起。

我虽厌恶她,却也还不想早早地把人折腾死,遂准了病假。

然而,宴会途中,陆云衡离座更衣,过了一炷香时间还未归来。

侍女附在我耳边低语了几句。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么?

陆云衡前脚进了后院,本该躺在病榻上的姜玉月后脚便偷偷跟了进去。

一炷香了,陆云衡还未归来。

期间发生了什么,还需要多想么?

可我终归要亲眼所见,终归要死个明白。

我吩咐府中掌事的姑姑看好宴席,莫要出了差错。

自己则悄然离席,快步朝后院走去。

鹿鸣院中。

戳破门上薄薄的一层纱纸,我看见陆云衡将姜玉月压在小案上。

我克制不住地冷笑一声。

而心中浮起来的,更多是悲凉。

果然,命运的轨迹,无论如何都无法变更。

陆云衡终究还是会爱上姜玉月。

哪怕他再如何向我赌咒发誓、山盟海誓,

该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就是不知道,等他和姜玉月彻底捅破这一层纸后,会如何反过来报复我呢?

我曾经那么恶毒地对待他的心上人,

陆云衡一定恨不得将我扒皮拆骨吧?

我又一次回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小村落,

在那里度过的,那些已然远去的静谧时光。

就在这时,我听到里面传来陆云衡沙哑的声音:

「解药究竟在哪里?赶紧交出来。」

嗯?解药?

姜玉月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古怪,像被人扼住了脖子,断断续续,十分痛苦。

「殿下、妾、妾身一直、爱、爱慕于您……

「今日、今日之事,妾身、不,不会叫王妃,知晓。

「您就放心……」

话音未落,我一把推开了门。

「什么事不能让我知晓?」

进门后,我终于看清,

原来陆云衡压着姜玉月并不是在做什么苟且之事。

他掐着姜玉月的脖子,两眼通红。

见我进来,陆云衡毫不犹豫地掐着脖子将姜玉月拎起,直接丢到门外,反手将门锁住。

然后,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陆云衡压在了身下。

 

17

后来我才知道,姜玉月那几天,其实是在装病。

陆云衡离席后,她伺机接近,说是我有事找他,将他引到后院。

陆云衡那日酒喝得有些多,一时竟没能认出那是姜玉月。

鹿鸣院中,姜玉月早已点了催情的熏香。

她想趁此机会与陆云衡行夫妻之事,逼着他将生米煮成熟饭。

我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陆云衡掐着脖子,逼姜玉月交出解药的场面。

事后,陆云衡命人将姜玉月杖责八十,血淋淋地丢回了尚书府。

上门的人言语中多有敲打。

于是,当天夜里,我那审时度势的好爹便写下一封休书,

将姜玉月她娘连同奄奄一息的姜玉月赶出了家门。

她们一无所有地被驱逐出府,而姜玉月正因受伤发起了高热。

为了救自己的女儿,最终,姜玉月她娘不得不委身一个粗鄙的屠夫。

姜玉月虽被救下,却烧坏了脑子,从此痴痴傻傻。

那屠夫却是个暴性子,时常酒醉后殴打她们母女二人。

姜玉月她娘不堪忍受,趁其醉酒时将他杀死。

最终,她被官府抓获,判了斩立决。

而已成了疯子的姜玉月,从此不知所踪。

至于我那父亲。

他满以为靠着出卖自己的爱妾女儿,可以讨摄政王的欢心。

但我从未忘记,若不是他在母亲怀孕时与姜玉月她娘通奸,

又任她欺辱母亲,母亲也不至于死去。

他才是罪魁祸首。

不久后,我便让人翻出他贪污受贿的种种证据,交给陆云衡。

最终,他被查抄家产,流放边疆。

终其一生,他都要在无尽的苦役和鞭笞中度过了。

那些我曾经恨之入骨的人,终于从此消失在了我的生命中。

从此我便只为我爱的人,还有我自己而活。

陆云衡又当了几年摄政王。

等到天下终于河清海晏,幼帝也成长到能接任朝政时,

他毅然放下权势,与我归隐山林。

回到那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庄里。

此后,便只有我、陆云衡、思醉,一家三口。

三餐四季烟火暖,春夏秋冬皆安然。

余愿足矣。

(全文完)

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