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仙侠文里的炮灰女配,任务是找到藏在女主身边的阴湿疯批反派。
女主是掌门之女,她身边有清冷出尘的师尊、正气凛然的大师兄、桀骜不驯的师弟。
很不幸,我只看了十章原书。
我以为反派是还在乞讨的魔族遗子,特地捡他回来,悉心照料,教他正道。
后来,我心满意足地想提交任务,却被人掳进了小黑屋,对方压低声音:「猜猜我是谁?」
与此同时,消失已久的系统重新出现:
【宿主,修正反派任务进度为:1。】
我蒙了:「什么意思?」
系统:【反派有四个。】
1
「猜猜我是谁?
「猜错有惩罚哦。」
对面故意压低声音,听不真切。
此处的环境应该是个寂静的禅房。
今日我们同掌门一起来寺庙礼佛,我被香熏得喘不开气,想寻个僻静地方休憩。
谁料,被歹人劈中后颈晕了过去。
我强装镇定,心里慌得紧。
正无措的时候,久违的系统终于回来了。
【宿主,这边收到了你提交的修正反派任务,经核验结果为无效,目前进度为:1。】
不可能!
我花了整整八年,把未来的魔尊变成了如今的正道之光,你告诉我进度为 1?!
一个不妙的猜想浮现脑海。
我问:「什么意思?」
系统:【反派有四个。】
……
天塌了。
系统通知完结果又消失了。
一只粗粝的大手包住我的小腿,隔着衣料揉了揉,对方的声音微微不满:「不要走神。」
我回神,顿时鸡皮疙瘩掉一地。
想收回腿,铁链声铮铮作响。
究竟是谁?
我赶紧在脑海里筛选。
我穿进的这本仙侠文里,女主是不谙世事的掌门之女,经历几段虐恋后,同男主双宿双飞。
我是女主的师姐,一个炮灰。
问题是这本书我只看过十章,只知道有个魔尊童年凄惨在外流浪,其余都是正派人物。
难道是哪个我没注意到的小喽啰?
正想着,那只手往上游走。
轻轻掀起了我的衫裙。
我急了:「放肆!」
我厉声斥责:「我不关心你是谁!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那人低笑:「知道,你是上翎宗最严苛的紫玉师姐,掌门都要让你三分,一条戒鞭让弟子们闻风丧胆。」
我不满道:「你既然是上翎宗的弟子,就该知道宗规森严,在佛门重地,你竟敢……唔!」
我很快反应过来,狠狠咬他的手指。
他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毫不退缩。
直到嘴里弥漫出血腥气。
我向后仰头:「我一定会杀了你。」
那人凑近过来含混笑道:「先猜中我是谁。」
我蓦地睁大双眼,鼻尖轻嗅。
是九里香的香气!
整个宗门只有六个人会沾染九里香。
因为女主清翎喜爱九里香,特地给她的师尊、师兄、师弟,还有我这个师姐各赠送一盆。
魔尊楼生常常在我房中温习功课,也会沾染。
也就是说,面前的歹人就在他们之中。
2
排除清翎和楼生,就还剩三个人。
清翎不会,楼生是我亲自教导,我有自信。
另外三个……
师尊最是端正清冷,除我之外,属他最严厉。
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
大师兄内向寡言,正气凛然,一心修习。
应该也不是他。
那就只有小师弟。
小师弟叫什么来着?
这些年,我一心扑在楼生和清翎身上,对其他人没有那么上心。
此人定是恨我,才会做出这种事。
「你是小师弟?」
他语气淡下:「哪个小师弟?」
我想起来了:「晏戈,是不是你?」
我记得晏戈常常惹师尊生气,幼时顽劣,但本心不坏,长大后只是有些桀骜不驯。
他面对我,向来是怕的。
有一回,他不知从哪拾得一本秘籍,差点走火入魔,三十戒鞭,由我亲手执行。
行刑结束,晏戈抬起苍白的脸,双目赤红,几滴泪珠争抢落下。
他喃喃道:「紫玉师姐从来只宠爱楼生,明明他乞儿出身,天资愚钝,上不了台面。」
此话一出,我摇头叹气:
「你与楼生素来交好,背地里却这样传师弟闲话,晏戈,你的书都白读了。」
我收回目光,不再多看。
这么想,还真有可能是他。
「晏戈,放开我。」
我是真的气恼。
刚得知自己多年心血白费已经很崩溃,还要被双手双脚缚在此处,任人取乐。
那人低声念着晏戈的名字。
「你第一个想的人竟然是他吗?
「他碰过你这里吗?」
他的指腹摩挲过我的唇畔,又惧怕我咬他,只敢停留在四周。
「真可惜,猜错了。」
我心凉了半截,沉默不语。
那人紧紧攥着我的手,贴得紧实。
一连串地问我ẗů₆:
「为什么猜他?
「你跟他做过什么?
「紫玉,说话。」
剑气划过周遭,响起衣衫撕裂的声响。
「你敢!」我咬紧牙关。
简直是奇耻大辱。
那人似乎比我还生气:「再猜。」
我闭上眼,思考对策。
忽然,屋外传来脚步声,以及铃铛的响动,那是清翎常常佩戴的岁铃。
我当即高声呼喊。
下一秒,嘴被捂住,身体腾空而起。
那人点了我的穴位,抱着我藏了起来。
我听见清翎推开木门。
她清脆的声音差点让我哭出来。
「住持,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废殿。」
清翎疑惑:「那怎么有这么大的一尊佛?」
我心一惊。
方才竟然是在佛像面前……
住持解释:「这是旧佛像。」
「我刚才怎么好像听到了紫玉师姐的声音?」
她问起弟子:「师姐呢?」
那弟子回道:「禀告小姐,紫玉师姐传口信说身体抱恙,先回上翎峰了。」
我愤懑地瞪着虚空。
清翎:「好,我们也回去。」
木门又重重合上。
穴位解开,我猛地用头重重撞在那人胸口。
寂静的殿内响起他的闷哼。
他不仅不气,反而低笑起来。
「继续猜。
「再猜错,惩罚可不会这么简单了。」
3
我气红了眼。
还能是谁?!
若要在师尊和师兄当中选一个。
只能是师兄了。
可……怎么能是他呢?
我记得我才穿进这个世界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师兄木岁沉。
他的一双眸子黑沉沉的,很深邃。
那时我生怕说错话引人怀疑,被人欺负了也不反抗,几个旁门师兄就嘲笑我是小哑巴。
是木岁沉挺身而出。
师尊性子冷淡,对我少有鞭策。
也是木岁沉看出我不甘于此,教我心法,还助我在挑选法器时,抢到紫痕鞭。
若说宗门里人人畏惧我,那他就受人人爱戴。
他沉默冷峻,一心修习。
他的好名声甚至传到了俗世的各个村落,哪家遇到妖邪,都会请上翎峰的岁沉道长。
有数不清的女修想和他结为道侣,但我记得原书里他爱慕清翎,一直默默守护。
但前不久,的确也有奇怪的地方。
我的紫痕鞭失窃了。
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提心吊胆,夜里时常惊醒,睡得极浅。
但最近,我常常昏睡一整夜。
醒来后,手心微红。
似乎狠狠磨过什么东西。
我以为是练功过度。
说到紫痕鞭,就更清奇了。
我的紫痕鞭与我心意相通,可用法术唤出,但那几日,找遍整个宗门都没有。
最后,是师兄替我找到的。
他将紫痕鞭归还给我的时候,露出了半截小臂,除了隐隐约约的青筋外,上面有一条含着血丝的鞭痕。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唰得把衣裳拉好。
汗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滴下,落入尘土里。
「师兄,在练什么功法?」
他向来体热,出这么多汗倒也可以理解。
只是为何嘴唇泛白,像是受伤了。
木岁沉避而不谈,只说道:「紫痕鞭有损坏,我已修好。」
临走时,我还是犹豫道:「师兄,你手臂上的伤是不是制服紫痕鞭时,被它打的?」
木岁沉垂眸:「是。」
我心生愧疚:「对不住,我那里有药。」
木岁沉随我回到寝殿,我把药膏递给他:「一日两次,伤口不要沾水。」
「后背也有伤,劳烦紫玉师妹替我涂药。」
闻言,我有些错愕。
他背对着我,已经褪去衣物。
木岁沉多年练功,风雨不改,练出挺拔强健的身躯,肩膀宽阔,腰腹劲瘦。
但此刻,他的身上尽是交错的鞭痕。
还有一条十分危险,游移在腰腹部位,红痕的尾端隐匿在腰带之下。
我怕被旁人看到误会,关门又惹人生疑。
只能赶紧给他涂抹。
抹到哪里,哪里就红。
我不免担忧,他会不会真去练了什么邪法?
等抹到前面腰腹处的时候,他腾地起身,胡乱穿上外衣,也不顾伤口的痛楚,夺过药盒。
「多谢师妹。」声音干涩得厉害。
……
如果是他今日绑了我,我才叫看错了人。
我闭上眼:「师兄,是你吗?」
4
就像等待一场判决。
我自诩识人清晰,在这个尊卑有序的世界活了八年,也谨小慎微过,也盛气凌人过。
一个眼神我就能看出此人藏着什么心。
「为什么又猜错了呢?」对方轻声道。
此话一出,我竟然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刚正不阿的师兄。
歹人仿佛看出我的心理活动,大手猛地扼住我的脖颈,他用了些力,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知道不是你的师兄,你很开心?」
我冷笑道:「师兄跟你这种渣滓不一样。」
我听见对方的呼吸变得粗重,撬开我的口舌,长驱直入,动作粗暴,哪怕我咬破他的舌头。
没有缠绵,毫无情谊。
只有鲜血和屈辱。
我几乎喘不过气:「你敢……」
他亲了下我的脸颊,又轻啄我眼上的布条。
「我敢。」他声音嘶哑。
他往下亲去:「这是惩罚。」
愤怒使我心口胀痛:「你敢碰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会把你挫骨扬灰,无论你是谁。」
他的动作停住,显然犹豫了。
半晌,他把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你摸摸我的样子。」
这是个好机会!
我双手放上去,上身前倾,沉甸甸的铁链坠着我的手腕,我只能慢慢地摸索他的样子。
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
与此同时,我在心里刻画。
可这实在太难了。
直到我听到一丝低喘。
还有黏腻的声响,听不真切。
对方的脸朝我的手心里蹭了蹭。
他的身体在轻微晃动。
我忽然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腌臜事的?
我竟然毫无察觉。
巨大的羞耻感将我包住,滔天的愤怒就快要把我烧个干净。
我不顾手腕上的铁链,连方向也不管,不假思索地照着那个恶人的脸狠狠地扇下去。
「啪——」
周遭静寂了一瞬。
他闷哼着扑进我的怀里,极为欢愉。
热气扑在我的脖颈间。
我无法冷静:「恶心。」
他恍若未闻,抬起我的手腕,铁链磨破了,在流血,分不清是这里疼还是心口更疼。
「再给你一次机会。
「紫玉,我已经忍很久了。」
5
「你忍我很久了,我常常责骂你吗?」
我试图找到点蛛丝马迹。
好证明他就是宗门里一个心术不正的弟子。
「……不是这个忍,是那种忍。」
又听他的语气温柔下来:「你不曾责骂我。」
在整个宗门,只有见到楼生和师尊,我才会缓和神色,恭敬有礼。
是师尊吗?
还是楼生?
无论是谁,都是我无法接受的。
我的师尊应溪有仙人之姿,受掌门器重,只是他性子孤傲,不好相处。
我穿进书中的时候,原身已经拜他为师。
在书中,原身是个炮灰,连恶毒女配都算不上,戏份少得可怜。
书中对原身的描写都是几笔带过,写原身跟在师尊后面,对他有不轨之情。
第十章,我这个角色就死了。
死在女主清翎的一次下山游历之中。
穿过来后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装病,躲过游历。
第二件事是讨好清翎。
第三件事就是找到反派。
当时的我只知道楼生是未来的魔尊,无恶不作,纯纯的大反派。
为了感化他,我特地救下还在流浪的他。
彼时清翎与我交好,帮我给掌门说了些好话,才让应溪收下楼生为弟子。
那天,应溪冷言道:「你带来的,你来管。」
起初,我并不打算教导楼生。
我想好好照顾他,修正他。
然而在这里,没有能力就会被人看不起。
楼生性格倔强,不服输,每天都带着一身伤回来,而我,也活在别人的冷眼里。
我意识到,必须强大,才能保护自己和楼生。
所以我开始想办法讨好应溪,想让他传授我仙法,再不济,给点保命的东西也好。
我主动照顾他的起居。
每日清早去小厨房给他烧菜吃。
他眉头一皱我就知道他对什么不满,偏偏他难伺候得很,所有入口的东西都是千金难买。
我知道他看重宗门的法规,于是我把法规背得滚瓜烂熟,好不触他的霉头。
所有徒弟中,他最宠爱清翎。
我只能拼命地学习,拿出当初上学的精力,起早贪黑地练,不要命似的练。
渐渐地,他也记住了我的名字。
这还不够,我要让应溪知道,在他的所有徒弟里,只有我对他最忠诚。
于是我以身犯险。
上古战场残留妖兽,吞食了许多打猎的百姓,掌门派应溪前去解决,我主动要求跟着去。
我鲜少下山,应溪便允了。
在紧要关头,我替他挡下一击。
我看准时机,伤不致命,但应溪的慌张超出了我的预料,我被他亲自抱着回到上翎峰。
「紫玉,你不要怕。」师尊温声道。
待到清翎前来看望我,他才恢复往日冷淡,呵斥我冒失,不计后果。
我休养三个月,听弟子们说,师尊似乎不太习惯,还会偶尔在殿内唤我的名字。
他送我《万象录》那日,我简直喜极而泣。
但在得知我把万象录也传授给楼生后,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罚我闭门思过,不准任何人探望,除了他。
这样严苛的师尊,怎么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
况且就算真是他,我也不能责怪他。
毕竟,在上翎峰,我还要依仗他。
「师尊。」我轻声喊,「如果真的是你,就解开我的锁链和眼罩,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那人没动。
我继续道:「在我心里,师尊是高雅如仙般的人物,一时的鬼迷心窍,紫玉会原谅你。」
那人低声重复:「紫玉……真的会原谅吗?」
我心猛地沉下去,真的是师尊?!
可恶,亏我照顾他那么久。
「会的。」我尽量温柔。
他笑了笑,只是笑声听起来有些黯然和轻嘲。
紧接着,门被重重踢开。
我听见楼生的惊呼:「师姐!」
一阵打斗声过后,楼生扑在我的膝下,解开自己的外袍披在我的身上,声音颤抖:「师姐,我这就帮你解开。」
我终于又见光明。
殿内几乎变成了废墟。
楼生长着一副很标准的丹凤眼,眼眶蓄着泪平添了几分惑色,鼻梁高挺,样貌出众,他悔恨不已:「师姐,楼生来晚了。」
我衣衫不整,只能拢紧楼生的外袍。
过于宽大,拖着地面。
他耳廓泛红,找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贼人是谁?」我问。
楼生支支吾吾:「蒙着面,身量有些像师尊。」
我没有言语。
楼生愤怒至极:「师姐,你对师尊这么敬重,他却做出这种丧德的事,我去告诉掌门。」
我拽住他的手腕:「不许去。」
「说出去对宗门不利,于我不利。Ťṻₗ」
我转身抬头望着佛像。
菩萨低眉慈目,平静地注视着方才发生在殿内的所有糊涂事。
我也该学学菩萨的平静。
可是,我还是有个疑惑。
「楼生,你的左脸怎么肿了?」
6
楼生愣怔片刻,抚摸自己的左脸:「是刚才的打斗所致,很明显吗?」
他神态自若,身上也确有方才打斗的伤。
我收回视线:「你怎么会来?」
楼生道:「我在宗门找了师姐许久,都不见人影,就猜想你会不会还在佛寺。」
「师姐,你还好吗?」他目光担忧。
「去给我找身衣服来。」我疲惫至极。
趁着他去拿衣服的空闲,我思索着自己的处境,我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八年,修正反派的进度才是 1,岂不是还要待几年!
我越想越气。
系统永远只在通知的时候才会出现,我有任何问题都只能自己想办法。
也罢,静观其变吧。
楼生回来了,看着他捧着的衣物,我蹙起眉头:「这套娇黄衣衫,是我的吗?」
「师姐忘了吗?」楼生抿起嘴角,「我与你初次相遇,你穿的便是此裙,明亮夺目,光彩耀人。」
「平常你多以紫白两色为主,也好看。」
能找到这件,想必也是翻了许久。
「好吧。」
我本想不惹人注目,悄悄回到我的霞殿。
然而刚到宗门,我一阵气血上涌,晕了过去。
醒来后,清翎正检查我的手腕,神色既有担忧也有气愤,两者交杂,很少见到她这么生气。
往后一看,我险些又晕过去。
只见木岁沉阴沉着脸站在清翎身后,头顶着一个框框,上面写着:【反派二:进度 75%。】
晏戈蹲在我的床尾,满脸戾气,头顶写着:【反派三:进度 50%。】
师尊站得稍远些,望向屋外,头顶也有框框:【反派四:进度 80%。】
楼生站在师尊身侧,神色莫名,一言不发。
他的头顶是【反派一:进度 100%。】
我闭上眼,不愿意睁开。
缓和好情绪,才微笑着:「都来了。」
几个宗门里十分上进的弟子也来看望我,我常常夸奖她们,赠她们藏书,她们也知恩图报。
「哎呀,都挤在这里干什么。」
掌门有个大嗓门,他挤进来,擦了擦汗:「药老说紫玉是急火攻心,气血逆流,只需静养。」
清翎提起剑:「我要去佛寺查查。」
我连忙拦住她:「我没事。」
木岁沉开口:「紫玉,师兄去。」
清翎安慰我:「让师兄去看看也好。」
气氛有些低迷,她打趣我:「师姐,你总是优雅冷静,好久没见你穿这身衣裳了,好可爱呀。」
我有些不好意思。
大家寒暄几句,都慢慢离开。
楼生跟着药老去煎药。
从始至终,师尊没说过一句话。
殿内,只剩下清翎和晏戈。
「师姐,我一定会抓住这个歹人。」
清翎后怕道:「幸亏楼生去得及时。」
晏戈语调散漫,仿佛只是随意接了句话:「说不定,楼生一直都在。」
清翎睨去:「什么意思?」
「他是紫玉师姐的跟屁虫,怎么可能先从佛寺回来,把师姐一个人丢在那儿。」
清翎虽然觉得楼生有些装腔作势,城府极深,但更看不惯晏戈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看你就是嫉妒楼生。」清翎冷哼。
眼见他俩又要吵起来,我笑道:「好了,清翎你也快回去,不要耽误功课。」
「还有晏戈——」
晏戈抢先一步答道:「我的功课已经学完了,我留下来照顾师姐。」
「行吧。」清翎嘟囔道。
我揉着太阳穴:「都回去吧。」
晏戈神情落寞。
7
师尊的进度只差 20%,会不会真的是他呢?
与其苦思冥想,不如去直接问清楚。
夜色落下,冷风萧瑟。
我来到师尊所住的溪宫。
幽幽古琴声传来,师尊背对着我对月抚琴。
他头束白玉冠,俊美无俦,风姿清骨。
一柄长剑放在他的颈侧。
琴声中止,我开口:「师尊,是你吗?」
「何事?」他侧目。
「今日在佛寺,是不是你?」
师尊抚摸琴弦,长指勾起,颈侧的长剑应声而断,他单手拽了下断剑,我不受控制地向前,跌落在他怀里。
他抱得很克制。
可我想起来,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果然是你!」
我咬牙切齿:「应溪,你枉为君子。」
他眸色沉沉,像是比夜色还深。
「我今日做的哪件事让你这么恨我?」
我一回想白天发生的事,就气得发抖。
他不依不饶地问:「我牵了你的手?」
他握住我的手,我微微愣神。
触感不太相同。
白天的那个歹人手心有层薄茧,相握只觉得硌人,还十分滚烫,不像师尊这样冰冰凉凉。
应溪松开手,又碰了下了我的唇畔:「还是亲了这里?」
他语调沉重:「还是……」
他的手缓慢向下,我一把抓住。
「师尊,你糊涂了。」我心扑通直跳,「不对,是徒弟糊涂,冤枉了师尊。」
他头顶的进度条变成了 85%。
我仓皇起身,胸口起伏着,思考对策。
「紫玉,前不久岁沉来求我帮他做媒,让你跟他结为道侣。」
我猛然抬头。
应溪起身,风吹拂他的衣袂。
「为师回绝了。」
「因为,」应溪直直地望着我,「为师想与你结为道侣,相伴一生。」
我无措道:「可是有了今日的事,旁人都会说闲话,师尊你不必为我做这些。」
「歹人是我。」应溪不容置疑,「谁敢说闲话,为师就杀了他。」
相处八年,我知道应溪本性淡漠,不把他人生死放在眼里,若不是掌门时常替他说话,说不定应溪早就被正道视为敌人。
可我也知道,歹人不是他。
此刻,我的脑子乱作一团。
「谁?!」我眼神凌厉,瞪向溪宫墙壁外的草丛,方才有道黑影闪过去。
回过头,我喃喃道:「师尊,你让我想想。」
想想为了修正你而嫁给你,值不值得。
还要想想嫁给你之后,我怎么修正其他反派。
8
回到霞殿,楼生还在。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师姐去哪里了?」
我停下:「去师尊那里。」
楼生拧眉:「师姐竟去质问师尊了吗?」
「他怎么说?」
我打量他:「你好像很上心。」
楼生神色认真:「师姐的事,我自然上心。」
我收回目光,平静道:「师尊说是他。」
「什么?!」楼生的震惊似乎过了些。
他很快恢复如常:「我去禀报掌门。」
「慢着。」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师尊让我和他结为道侣。」
「这样,就不会有任何闲话了。」
楼生缓慢地扭过头来,眯起眼,一字一顿:「他要和师姐结为道侣?!」
「有何不可?」
楼生果断道:「不行。」
我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吞吞吐吐,只自顾自地坚持说不行。
他忽然说道:「或许那个歹人不是师尊呢?」
我嗯了声:「那是谁?」
楼生沉默下来:「楼生一定查清楚,至于道侣的事,请师姐多斟酌。」
我饮着温水,见他不动,便说道:「怎么还不走?早点回去歇息。」
楼生溢出苦笑:
「师姐以前从不会赶我走。
「师姐对我一直都是温声细语的。
「师姐在人群里一向先看我。
「可从在佛寺开始,师姐就有些不对劲。」
佛寺前夜,正是我提交任务的时候。
「楼生,我对你足够好了。」我皱起眉头,「你忘了我教过你的尊师重道吗?」
「是。」楼生的长睫颤动,隐去了目光。
他离开后,我紧绷的身体才松懈。
夜里,我做噩梦惊醒。
揉着惺忪的睡眼,刚想起床喝口水,突然全身僵住,捻诀唤紫痕鞭。
床头站着一个黑影。
搞什么,又来?!
还没来得及动作,后颈钝痛。
9
从未见过这么傻的歹人。
「师兄,放开我。」
我无奈叹气:「我知道是你。」
木岁沉愣住:「紫玉,你怎知是我?」
他解开我的眼罩,身上弥漫着酒气。
我看着身下的木椅,上面还铺着软垫,这是我每回到师兄殿里常坐的椅子。
我记得那还是夏天,有好多弟子下学后爬到木岁沉的院墙上,津津有味地看他锯木头。
只因他上半身未着片缕,明晃晃的秋阳照亮了他英俊冷硬的面容,汗珠沿着肌理滑落,别有一番风采。
殿里的桌椅,都是他亲手制作的。
要说我在这个世界最信任的人,除了清翎,就是这个老好人师兄。
可怎么也想不到,他也是反派。
他能反到哪儿去??
把整个上翎峰用木头焊死吗?
我放松下来,顿觉生无可恋。
「师兄啊,你把我绑来干什么?」
木岁沉一言不发,也不肯解开捆在我身上的绳子,呆坐在那里,走着神。
我环顾四周,目光一下停住。
在木岁沉的床上摆满了许多熟悉的物件。
我用过的手帕和茶盏,我扔掉的衣裳,还有我的里衣,它们都被妥帖保管,崭新如初。
谁捡走的不言而喻。
再去看木岁沉,他只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
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师兄,你醉了。」我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把我解开,让我回去,好不好?」
木岁沉黑压压的眸子望向我:「为什么?」
我面露疑惑。
「溪宫门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他面无表情地捏碎手中的酒杯:「我向师尊请求,与你结为道侣,他不准,却转头对你……」
「紫玉,我的心从未这样疼过。」
他一步步靠近,跪在我的脚下,埋首在我的膝上,泪水浸湿襦裙。
像受伤的野狮,主动献上毛茸茸的头求抚摸。
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
见他沉默着流泪,我心里更难受。
这是我敬爱的师兄。
我心里早就把他当哥哥看待了。
「师兄,你不是喜欢清翎吗?」
木岁沉摇头:「我待清翎如妹妹。」
「她知道我喜欢你,帮我瞒着。」
我盯着他头顶的进度条:「师兄,你想要什么和我好好说,不要犯糊涂。」
木岁沉呼吸加重:「想要紫玉。」
他迫切地展示:「紫玉,宫规言明,弟子必须穿戴整齐,所以他们要看,我从不给他们看。」
他脱去上衣,露出健硕的身材。
腹肌块块分明。
这副身体标准得不成样子,不清淡也不夸张。
「我让你摸。」
他拽着我的手,往腹肌上放。
「师兄求求你,摸一摸。」
他几乎要哭了。
酒劲上头,他眼尾发红,是从未有过的绮丽。
「我没有楼生晏戈年轻。
「没有师尊的仙姿卓越。
「我只有这副身子,能讨你欢心。
「可你却觉得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木岁沉眼底划过绝望:「对你而言,我一无是处。」
「不是的。」
我焦急道:「你先解开绳子!」
木岁沉连忙起身,乖乖地解开。
我揉着手腕,认真道:「师兄,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好。」
「那你为何不喜欢我?」
他的泪珠滑过脸颊,滴在胸肌上。
我念着清心寡欲咒。
没用,心躁。
总不能说我压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来做任务的,何谈情爱。
八年来,我自欺欺人,把他们当成书中的角色,可实际上我早就把他们当作活生生的人。
人都有自尊心。
「好师兄,不哭了。」我柔声道。
木岁沉傻傻地看着我,恍若还在梦中。
他轻声道:「紫玉,你能不能试着喜欢我?」
我犹豫着,最后弯起嘴角:「好。」
近乎叹息。
即便他喝醉了酒,情到深处,也只是捧起我的手,在手背落下一个纯情的吻。
与此同时,他的进度条闪烁,直接 100%。
我有一瞬间的惊讶。
师兄,只是答应试着喜欢你,就足够了吗?
10
「我送你回去。」师兄笑得像个孩子。
一团黑气凭空出现在木岁沉的房间里。
醉酒的木岁沉始料不及,很快落入下风。
我抽出紫痕鞭,加入战斗。
周遭的黑气越来越浓,还弥漫着一股浓香。
「师兄?」我扇着面前的黑气。
身后,有人虚虚地抱着我的腰。
「师姐今夜很是风流啊。」
是楼生的声音。
我朝身后挥鞭,黑气裂开口子,又很快聚拢。
「楼生,你敢用魔族的邪术?!」
我警惕地朝门口摸索,西南方向有人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师兄?楼生?」
「我在。」
楼生近在咫尺:「师姐,楼生是来救你的。」
ŧŭ̀⁸……
两日后。
我在魔族的宫殿内醒来。
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瞪了好一会儿。
该死的楼生。
白眼狼。
心是坏的,怎么教导也没用。
他魔族的邪术用得那么熟练,平时里肯定没少修习,还在我面前装成小白兔。
我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套着那件娇黄色裙子,更觉得烦躁。
「师姐,你醒了。」
楼生那双丹凤眼笑得眯起来,亲自端着碗走过来:「快来尝尝我给你做的甜羹。」
我望向虚空:「那日在佛寺,是你对吧。」
楼生笑意更深:「师姐,那歹人怎么会是我?」
他还想辩解,我推翻他手中的碗。
羹汤洒了一地。
楼生收敛笑意:「没事,我来收拾。」
他忽然不动了。
因为我的手心正贴在他的左脸上。
紧接着,手指轻而易举地撬开他的嘴,迫使他张大,指腹压在舌尖,上面的伤口清晰可见。
楼生浑身僵硬,瞳孔震颤。
「这是谁咬的?」
他Ţṻ⁻喉结滑动,发出一声呜咽。
「嗯……是师……师姐。」
楼生的涎水从嘴角流出,他一动也不敢动,狼狈的样子哪里还像什么魔尊。
我推开他,起身擦拭手指。
「楼生,你让师姐失望。」
楼生垂首,神色莫名。
他理应是最了解我的人。
若我还会斥责打骂,就还有原谅他的机会。
可我连理都不想理他。
是真的不想再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
我走出宫殿外,魔族世代生活在无量渊,这里没有日光,月神仁慈,偶尔洒下月光。
浓雾弥漫,鬼头灯笼遍布。
妖魔横行,啖肉饮血,人类对于它们而言就是一顿香喷喷的饭菜而已。
我望向崖下十分热闹的鬼市,若不是有魔尊坐镇,多年经营,不会如此热闹。
我像个笑话一样。
还以为自己把楼生教导得很好。
我明明对他最好啊。
11
侍女再次端来膳食,我看也不看。
心里疲倦,一点胃口都没有,也不觉得饿。
「师姐,吃点东西吧。」
楼生讨好地凑过来。
我别开脸,当作没看见他。
「师姐,你已经整整五日没同我说过话了。」
他笑容勉强:「师姐你打我出气,好不好?」
我慢慢合上眼。
偶然间听到小妖交谈,说外界传言上翎宗的紫玉与魔族勾结,上翎宗一下成为众矢之的。
是啊。
别人会怎么想?
上翎峰的宗门弟子们怎么想?
一向严于律己的紫玉师姐,其实偷偷养着魔族遗子,多次表现出对他的偏爱。
「唉,魔尊发了好发脾气,杀了好多人。」
我躲在宫门后,听二人闲聊。
「是啊,听说是上翎宗的应溪仙尊公开表示紫玉姑娘是他的道侣,要斩杀魔尊救出紫玉。」
「正派都在集结,准备攻打无量渊。」
「要有一场血战啊。」
「管他的,咱跟着魔尊大人。」
夜里,楼生又来了,他每晚要在我床边坐着,哪怕听不到我的回应。
他越来越像个魔尊了,眸子里泛着摄人的光芒,浑身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
「师姐,今天的云吞好吃吗?是我包的。」
他不觉得枯燥,分享今天见了什么人,做了哪些事,还问我:「师姐,我是不是不该杀他?」
「以前,楼生遇到任何困难,师姐都会帮我。
「可是师姐,你好天真。」
我看向他。
楼生眼神眷恋:「师姐总是追求公平,以为光凭自己就能解决一切,以为一道鞭法别人就能认错,还总是心软,以为能用心感化别人。」
「实际上那些弟子一点都不知悔改,还敢在背地里冒犯师姐,所以,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他呢喃:「有时候真觉得师姐太好,好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楼生。」我声音透着难过。
他猛地抬头,眼神亮晶晶的:「师姐,我在。」
「放我走吧。」
楼生抿了下唇:「回上翎峰吗?」
「不。」
我疲惫至极:「师姐想回家了。」
「师姐,你哭了?」楼生怔住。
连我自己都愣住了。
八年来,我只有刚进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晚上哭过,之后就再没哭过。
楼生慌了:「师姐,你的家在哪里?」
「师姐,你别怕,我一定带你回家。」
我不再开口。
楼生就派人去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我的家。
他请来一个姻缘村的绣娘,听说穿姻缘村绣娘绣的喜服,能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楼生让她们加紧赶制喜服,他要和我成亲,和我结为道侣。
绣娘被掳来,害怕得不行,绣得慢。
楼生来回踱步,恨不得自己上手。
刚摸到银针,他迟疑地问绣娘:「我来缝会不会出差错?我要和师姐白头偕老的。」
喜服绣好的那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晏戈要与楼生决一死战。
我不愿看到任何人死。
晏戈还是那副慵懒样,笑容肆意张狂:「师姐,晏戈来接你回家啦。」
他提起银枪,嘴角噙笑:「那群门派里老不死的这也顾忌那也顾忌,讨伐魔族还得有好处才行,晏戈真是看不惯。」
他眯起眼:「我早就想杀了楼生。」
天雷滚滚,大雨倾盆。
哗啦啦——
晏戈表面随性洒脱,实则最是勤勉。
他是师弟当中最喜欢惹祸的。
每次都不以为然地听我骂他。
那次的三十鞭,我很后悔。
我怕打坏了少年人勤学的心。
要戈不是楼生的对手,因为晏戈太听话了,我不准他学习邪魔外道,他就一心扑在正道。
「楼生!」
他高举起魔剑,目光如看蝼蚁般看着晏戈。
我目眦欲裂:「不要!」
12
我狼狈地跑过去,中途摔在泥地里,膝盖钝痛也不停顿,冲过去挡在晏戈面前。
楼生双目赤红,歪着头看我:「……师姐?」
我抱住晏戈:「晏戈,你起来,快走。」
「师姐。」晏戈嘴里溢出血沫。
他温柔地望向我:「你怎么就不肯多看晏戈两眼呢?楼生究竟……有什么好啊。」
我颤抖着摇头:「不,师姐只是不知道。」
「师姐,答应我,不能和他成亲。」
他瞳孔变得无神,声音也低下去,却用尽力气攥住我的手:「答应我!」
「师姐答应你。」泪水混在雨水之中。
晏戈的手慢慢松开,气若游丝:
「师姐,下辈子……让我先遇见你,好不好?」
「好。」
随着这一声好字,晏戈闭上了眼。
他的头顶白光闪烁,进度条满了。
怀里的人渐渐失去温度。
大雨冲洗着摇摇欲坠的楼生。
墨色玄袍里是大红的喜服。
那声师姐也被冷风淹没。
——
上翎峰出了勾结魔族的败类,所以在剿灭魔族的行动中,没有指挥权。
一众人等赶到无量渊,即刻与魔族厮杀。
楼生阴沉着脸:「师姐,快进宫殿。」
我轻轻放下晏戈的尸体,心生绝望。
楼生一把将我拽起拥进怀里,声音如鬼魅:「师姐,佛寺前夜,我听到你在房中自言自语。」
「你说修正反派楼生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师姐。」他声音极轻,「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好,是不是别有目的?」
我吓得浑身血液几乎要倒流。
说罢,他不再看我,转身提剑冲杀。
我心跳得剧烈。
几个耄耋之年的老人走在阵前,他们捋着白花花的胡子,指着我:「此女为妖女,必诛。」
我看见昔日慈爱的掌门,他躲避我的目光。
看见上翎峰的弟子们,个个都用看妖邪的眼光看我,而清翎不知所终。
人人叫喊着要将我就地正法。
我浑浑噩噩地被推来推去,右臂猛然的刺痛使我回神,眼前的弟子痛哭不已:「师姐,你怎么能跟魔族勾结?!」
木岁沉冲过来替我捂住伤口:「师兄来晚了。」
我看到师尊在与楼生缠斗。
「师尊的脸色好苍白。」
木岁沉解释:「结道侣的事,掌门震怒,师尊ṱű̂ₑ自请领的罚,病了好几天。」
无数人堵在我们的面前:「你不能带走她。」
我忘了自己只是个炮灰女配,没有天赋没有主角光环,光凭努力怎么能胜过其他人。
紫痕鞭断了,我呛出鲜血,跪在地上。
最后一击,师兄替我挡下,和老者同归于尽。
「师兄!」我接住他,「不对,这不对。」
我无措地环顾四周,血流千里。
我在脑海里疯狂呼唤系统,可是没有回应。
师兄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只在最后时刻摩挲了下我的手心,仿佛在说,别怕。
这场祸乱随着一个人的死亡而结束。
我跌跌撞撞地走过去。
周围的血腥气重到发苦。
清翎跑过来抱住我:「师姐你没事吧?」
我指着不远处的尸体,全是血,看不清是谁:「死的是谁?」
清翎嫌恶道:「是楼生,他终于死了。」
「师姐不必担心师尊,他受了伤,已经送回上翎峰医治。」
楼生的尸体旁,一个提着剑的男人负手长立。
剑上滴落的是楼生的血。
在人群里,他过于突出。
我问:「他是谁?」
清翎有些害羞,语气骄傲:「师姐,他名叫陆祁,是个天才。」
陆祁,陆祁。
我看过这个名字。
书上写陆祁和清翎天生一对。
陆祁就是这本书的男主。
13
有清翎和陆祁在,我捡回了一条命。
但在我看来,应该是师尊的进度还差 15%。
但我,已经没有任何精力了。
掌门退位,把掌门之位传给清翎。
我更名换姓,与师尊应溪结为道侣。
成亲那日,师尊拿出自己绣的喜服:「这是我跟姻缘村的绣娘学的,你喜欢吗?」
他耳夹透红,神情期许。
「喜欢。」我笑了笑。
师尊松口气:「那就好。」
我们的婚事只有清翎和陆祁,还有几个零零散散的新弟子来参加。
我们拜过天地,腰弯下去,我却抬不起来。
脑子里叮一声:
【恭喜宿主,修正反派任务进度完成。】
紧接着,从我的胸口开始,疼痛弥漫开来,血从喉咙里呛出来,我无力地跪在地上。
【即将返回原世界,倒计时十秒。】
我蓦地睁大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反复说着,一遍又一遍:「师尊,你要好好活着。」
应溪惊慌失色,紧紧抱着我,无助极了:「紫玉,师尊在,你不会有事的。」
我眼睁睁看着师尊的乌发变得雪白。
我死之时,他心神俱断。
……
为什么要让我当着师尊的面死?
为什么反派们全都死了。
我来到这里,真的是修正他们的吗?
我身处虚空的白色之中,祈求系统给我解答。
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宿主,这本书已经形成一个独立的世界,为了打造平衡,必须消灭过多的反派角色。】
「所以,感化是假的?」
【不,宿主的任务就是感化。】
我接过它的话:「但他们已经变成了活生生的人,是不受Ṫũ̂⁻控的。」
一个人的情感,四个人争,当然会自相残杀。
我摇着头,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所以说,其实对他们而言,我才是那个会害死他们的反派啊。」
如果重来,我会跟他们每个人说离我远点。
反派们,离我远点。
【恭喜宿主,你的四十年寿命奖励已到账。】
【等你回到现实,会从植物人的状态苏醒。】
【宿主,友情提示,我们平台不包售后。】
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后,系统彻底消失。
无尽的白色褪去,有了色彩。
寂静的环境也有了声音。
14
现实中,我名叫苏紫玉。
一场无妄之灾,我成了植物人,在病床上躺了十年之久,能醒来简直是个奇迹。
我就像一个初生儿,迷茫地看着这个世界。
每个人都欢天喜地的,喜极而泣。
妈妈扑在我怀里,哭得抽噎。
「紫玉,妈妈就知道,你不会抛弃妈妈的。」
她擦掉我眼角的泪。
我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紫玉,别着急,我们以后慢慢恢复。」
这一恢复,就用了一整年的时间。
我也适应回现代社会,要开始学习之前落下的课程,为将来进入苏氏集团作准备。
爸妈就我一个女儿。
我还以为十年光阴,他们会再要个孩子。
我唯一的发小常常来陪我。
她变化不大,还是那么洒脱。
见我死气沉沉的,就把她妹妹带来逗我玩。
妹妹是个喜欢追星的孩子。
她邀请我去参加她偶像的见面会。
一路上都在夸她的偶像,说什么不仅唱跳俱佳,人长得还特别帅,特别上镜。
「前段时间他病了一个月,唉,训练太累了。」
我摸摸她的头:「你的偶像是谁呀?」
「他叫晏戈。」
见面会上,我看着台上那张熟悉的脸,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晏戈一定带着记忆。
他明明在笑,眼底却有苦痛。
我还记得他临死时说的话:
「师姐,下辈子让我先遇见你。」
见面会结束,我让司机先带妹妹离开。
转身,撞入一个炽热的怀抱。
「师姐!
「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好想你啊师姐。」
他紧张地看着我,生怕我忘记他。
「晏戈,师姐也想你。」
晏戈的到来打破了萦绕在我身上的悲伤情绪,连爸妈都看出我的不同。
关键是,我又燃起希望。
能遇见晏戈,会不会他们都在这个世上活着。
无论是否重逢,只要能好好活着就好。
和晏戈相处的第二个月,我们在一起了。
他想转为幕后,作为一个内心还是古代人的他,也不适应幕前。
我们一起买了房子。
我喜欢小点的,有安全感,还温馨。
过年的时候,爸爸告诉我,鉴于我天天一个人开车不安全,给我安排了一个保镖。
「这个保镖可是什么世界大赛的冠军呢。」他竖起大拇指,「有他在,爸才放心。」
话音刚落, 门铃响了。
打开门,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Ŧüₔ了进来。
我们对视的一瞬间,彼此都愣住。
「师兄?」
木岁沉快步上前,眸子里划过惊喜:「紫玉。」
他眼里雾蒙蒙的。
心蓦地一软。
爸爸皱起眉头,扶着眼镜:「你们认识?」
我反应过来,撒了个谎:「小学同学。」
当初师兄是为我而死。
夜里我总能梦到他, 再惊醒。
而现在, 我终于见到真的他了。
看来小小的两居室要换成三居室了。
要说与木岁沉的重逢十分突然, 再见到应溪,才叫人始料未及。
那会儿我才去业务部上班, 要跟合作商应酬。
每个人嘴里都念着一位科技新贵, 姓应。
他姗姗来迟,穿着得体的西装, 神色冷漠。
「抱歉,有点事耽误了。」
目光经过我时, 停住了。
其他人也面露惊讶。
因为这位科技新贵长相俊美,年轻气盛,但却有一头不符合他年龄的白发。
应该是特意染的吧?他们猜想。
就这样, 三居室换成四居室。
晏戈已经很久不回家了,他在生气。
但每天还是要我回他消息。
我还没学过怎么哄人, 只认真地发消息给他:【你不回家住,我会担心你。】
【师尊和师兄很听话, 他们不会离家出走。】
对方秒回:【马上到家。】
又一年春节,我只能把他们三个丢在家里。
我得回家陪父母。
好在师尊冷淡,师兄宽容,晏戈两个都不敢惹,所以也不会吵起来。
今天, 妈妈老是欲言又止。
我失笑:「妈,你咋啦?」
「紫玉呀,妈妈的好朋友, 他儿子才从国外回来, 刚大学毕业, 想认识认识你。」
「认识我?」
「是啊,他无意中看见你的照片, 非要回国。」
妈妈纠结道:「你说你也该谈恋爱了, 老是一个人妈妈不放心。」
她还劝我:「大不了多谈几个, 好好选。」
我心想, 妈,我真谈好几个, 你可别生气。
心里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又会是一个熟人。
门铃响起, 妈妈拍拍我:「快去开门。」
外面飘Ŧû₎着雪,一开门,雪花被风卷进屋里。
来人穿着黑色大衣, 一双丹凤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良久,才低笑:「师姐,好久不见。」
我本以为我会恨楼生。
可比起他死, 我宁愿他活着。
这下,真得买大别墅了。
安全感这东西,四个人还给不了吗?
更何况大点好。
大点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