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十五岁时的红裙子坐在大殿的龙椅上。
卫峥走进来,滴着血的长剑正对着我。
我走到他的剑前,胸口抵上他的剑。他的手一丝都没有抖。
我用手握住他的剑,轻笑一声:「我把命还你。」
他的剑拿得这样稳,倒叫我有些伤心。
1
我是太子沈谦的正妃,成婚以来,人人都赞我们青梅竹马,夫妻恩爱,但他登基一月有余,迟迟没有下旨封我做皇后。
三天前,他从外面接进宫一个女人,名叫苏瑶,苏瑶进宫的第一天就是贵妃,和我平起平坐,沈谦还想封她做皇后。
这让我很不高兴。
所以我带了些薄礼,去拜访这位沈谦藏了三年的美人。
沈谦走进来的时候,苏瑶正好倒在我的脚边,满地的珠翠混合着她流出来的血,漂亮极了。
沈谦发疯一样冲过来质问我,「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杀她?」
铃兰接过我的匕首,递来一方帕子给我擦手,我淡淡地说:「别这么激动,杀个人而已。」
沈谦那时候大概把一切能想到的词都用在我身上了,他说我蛇蝎心肠,恶毒至极。
他越说我就越兴奋,笑得花枝乱颤。
我蹲在沈谦面前替他把眼泪擦干:「人都死了,别哭了,一国之君像什么样子。」
「朕要杀了你!」
「嘘,」我将一根手指放在他嘴边,「陛下,话可不能乱说。」
「这大楚的皇后必须是我也只能是我,你这皇位本就是我林家给的,记住,是你不合时宜的宠爱害死了她。」
我随手捋了捋他的头发,摸着他的脸颊Ťů₌,温柔地笑了笑,「既然一开始就假装深情,往后余生,你也得给我继续装下去。」
沈谦双眼猩红地坐在地上,一袭龙袍拖地,沾染了不少血水,流出的眼泪没入苏瑶的头发里,看着刺眼得很。
我大声唤人:「来人啊,送陛下回宫。」
「林月卿!!」
「臣妾在。」
而且会一直都在。
我要亲眼看着他痛苦,他喜欢的我都要毁掉。
就像他当年毁掉我一样。
2
我本该是将军夫人的,在战火纷飞的边关,陪在卫峥的身边。
但不可能了,我被永远的困在了这座四四方方的宫殿里。
满地的血染红了我的裙摆。
想起自己穿着嫁衣的那日,卫峥来拦了花轿,只不过他是拿剑对着我的。
他站在长街上,手持长剑像地狱里归来的杀神,这个神走了太久的路,到我面前时已经有些疲惫了,依旧倔强地拦在路上。
「如果你现在下喜轿,我就带你走。」他对我说。
我被绳子捆得紧紧的,花轿里,我拼命挣扎着,可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
卫峥苦笑一声,他说:「你说让我相信你,我信。」
「你一遍遍说,我一遍遍信。」
「哪怕我卫家十数人因此沙场埋尸,生死不见。」
「最终我等来的是你凤冠霞帔,风光大嫁,做太子妃的消息。」
「ṭū́₂林月卿啊,你可真会骗人。」
他每说一句,我的心就被拉扯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多想告诉他我不是自愿的。
但双手双脚皆被束缚,嘴里也被灌了药。
眼睁睁看着他将我送他的玉簪摔碎在地。
连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
「从此你我再无关系了。」
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眼泪随着四散的玉片一起落在长街上。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我突然觉得一切都了无生气。
花轿前往东宫的路上,我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安安静静地拜天地行大礼。
揭开我的盖头时,沈谦眼里是带着忐忑的歉意的。
我什么都没说,也没有闹,只是对他笑笑,「夫君。」
他僵硬了一瞬,然后过来抱着我,在我耳边重复着对不起。
还记得我及笄那年,姑母给我戴的簪,她问我:「卿儿,想不想做太子妃?」
我摇摇头,我有心仪的人了,那个人等我等到了十九岁,还没娶亲,我可不能辜负他。
姑母看我的眼神带着怜悯,只是我当时没读懂那是什么意思。
3
苏瑶死后,沈谦册封我做皇后。
那天,远在边关的卫峥回来了。
我已经快三年没见过这个人了,丝竹之音弥漫的宴会上,卫峥来到席间,不似从前那般光风霁月,多了些狠厉和成熟。
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女子,高发束起,素色的衣裙,眉眼间还带着些英气。
和我一点也不一样。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强烈,卫峥抬头看了我一眼,侧身挡在那女子身前,这双眼里满是警告。
我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问:「卫将军身边这位是?」
「臣的未婚妻子。」卫峥的语气很淡,他大概是不想同我说话,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得不回答我的问题。
沈谦好像终于抓住一个能羞辱我的机会,他仰头大笑,端起酒杯敬卫峥:「恭喜卫将军得觅良人。你说是吧,皇后。」
我同沈谦对视,他眼里的戏谑不加掩饰,我直接笑出声来:「是啊,陛下还不给他们赐婚,成全一对佳人。」
「家国未定,战场上刀剑无眼,臣怕耽误她,等边关战事平息之后,臣会带她回来向皇上皇后谢恩。」
他说得平淡,我的眼睛却酸得很。
他从始至终再未看过我一眼。
「朕有你,心甚安。」沈谦和卫峥遥遥举杯,一饮而尽,犹如当年。
小时候的沈谦经常被欺负,有次被打得狠了,卫峥和他身上都挂了彩,他擦干净眼角说:「我长大了,是要做皇帝的,到时候我要给小月儿穿数不尽的红裙子,给卫峥很多很多财宝,我们就再也不用和人打架了。」
「那我就做大将军帮你守疆扩土。」
「那我就做将军夫人。」
每每这时,卫峥都会拍拍我的头说:「那你可要快点长大,晚了我就娶别人了。」
那时候多好啊,可是人是会变的。
4
丝竹声吵得我头疼。
「臣妾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刚站起身就被沈谦拉住手腕跌坐在他怀里,他亲昵地贴在我耳边说:「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
「有区别吗?」我搂住他的脖子,端起桌子上的酒杯递到他唇边,「我不痛快的时候,会让你加倍不痛快,陛下何必这样呢。」
他张嘴饮了我手里的酒,伸出舌头将滴到我手上的酒水一起吃进嘴里。
外人看起来就是一片帝后恩爱的场面。
「你心尖上的人,可是一眼都没看过来,他早就不在乎你了。」
「我确实很不痛快,」我的手指从他的眉毛一直划到胸口,「我想想有什么能让陛下痛苦的,哦,苏瑶还没下葬,万一宫里的狸花猫不小心去了她的院子,又没吃又没喝……」
「你敢!」
「哈哈哈,逗你的。」看到他压抑着怒气的面孔,我很开心,「猫也是很挑食的。」
提到苏瑶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眼里是藏不住的杀气,从牙齿里挤出两个字:「疯子。」
我靠到他耳边,嘴唇就贴在他的耳朵上:「是你亲手捆在身边的疯子啊,哈哈哈。」
我从沈谦的怀里起来,大方得体地同所有人告别。
离开宴席后,我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卫峥甚至不需要对我流露出多少厌恶,仅仅只是无视,就让我觉得痛不欲生。
「娘娘,你怎么了?」
我这才发现铃兰一直跟在我身后。
我勉强站起身,对她说:「送本宫回寝宫吧,宴会太吵了。」
「是。」
凤仪宫。
这三个大字还是先帝亲手为姑母写的。
只可惜,人都死了,才给这些虚名,有什么用。
沈家的人,个个都虚伪。
我将所有人关在门外,把宫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依旧怨气难消。
6
我十六岁的时候,家里拒绝了卫峥的提亲,因为皇上疑心重,他不喜欢会对他有威胁的事情。
可是我不懂,和父亲大吵一架偷跑出家门,在半夜叩响了卫家的大门。
见到卫峥,我直接扑到他怀里哭诉:「爹爹不让我嫁给你,所有人都不让我们在一起。」
他一边摸着我的头发,一边说:「没事的,反正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有别人。」
「真的吗?」
「嗯。」
「哪日你要是有了别人……我就……我就……」
「小月儿就怎么样?」
我直接张嘴咬到他的肩膀上:「我就把她嫁给别人,再杀了你。」
「好,要是有那一天,我就把脖子递到你的刀刃上。」
战场上说一不二的少年将军,在我面前,总是极尽所能地展现出所有的温柔。
我怎么能不爱他呢。
我闹着不肯回家,他也不强求,就让我住在卫府,每日变着法地给我弄些好吃的好玩的。
外面关于我的流言颇多,他把我小心地保护起来,一丝一毫都不让我听见。
我很喜欢画他。
因为喜欢他,想画他,所以学了丹青。
整个京都也没有谁比我画得更好。
现在我又想画画了。
刚刚铺开宣纸,外面传来声响,我怒道:「不是说了谁都别来烦本宫吗?」
我刚走到门口,一柄长剑就横在我的胸前,冷得人心寒。
「皇后娘娘。」
卫峥的声音比寒冬腊月的雪还凉,我顺着声音转过头去看他,扯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将军怎么有空大驾光临,是对妾身旧情难忘吗?」
「只是来提醒你,别对阿芙有不该有的心思,不然我敢保证娘娘这个皇后随时会成为这宫中的一具尸体。」
阿芙,叫得真亲密。
我看着他,眼里毫无惧意,靠近他的剑:「原本没想对她怎么样,但是看你这么在乎她,我不太开心。」
手握上他的剑刃,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流:「你当真要为了她杀我?」
卫峥直接抽出我手中的剑,锋利的剑刃划开了我半个手掌,可见白骨。
可惜了,以后怕是握不住笔了。
他看见满地狼藉,看着我的眼神带了些许嘲笑:「皇后娘娘看起来心情确实不太好。」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偏头一笑:「顾家的小公子,好像还未娶妻,倒也算是夏芙小姐的良配。」
他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冰冷异常。
我看着他笑得疯魔,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卫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双目猩红。
可他离我这样近,又让我觉得欢喜。
哪怕是恨,我也要他的眼里有我。
我抬起半残的手掌,想要摸摸他的脸,被他嫌弃地躲开了,掐住我脖子的手越收越紧。
「是你食言了!你说过这辈子除了我不会有别人!」
他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松开手将我丢到一边,碎瓷片钻进我的膝盖里,疼得我冷汗直流。
「那时候是我瞎了眼。」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消磨我的耐心。」
「我偏不!」
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徒留我一个人演这出独角戏。
没过多久铃兰进来了,什么都没问,妥善地帮我处理伤口,「这手……」
「不过就是废了而已,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垂着眼睛看向我的膝盖。
「京城里我的舞跳得最好,曾经有多少人费尽心思想看我一舞都没能如愿。」
「娘娘……」
「但我只想跳给他看,前年他回京,为了给他看,我跳给了所有人看。」
「可是他不想看见我。」
铃兰始终低着头,淡蓝色的碧水簪被烛火映衬成了墨色。
「你今晚看见什么了吗?」
铃兰一边给我的伤口敷金疮药一边说:「娘娘打碎了瓷瓶,不小心摔倒划伤了手掌。」
我用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你要一直这么聪明。」
7
我下旨将夏芙赐婚给顾家的三公子,一个不学无术,每日流连花街柳巷的废物。
夏统领就这么一个爱女,从小到大,宠爱得不行,就连她想去军营,也由着她胡闹。
我如今这一出,倒是将他惹怒了,他手上掌管着京城里一半以上的兵力,沈谦还是要顾及他的情绪的。
沈谦跑来质问我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当他瞥见我手上的伤时,他原本的愤怒变为了嘲讽。
他一把捏住我受伤的手,血迹才凝固不久的伤口又裂开了,一大片红色晕出白色的布条,触目惊心。
他捏得很用力,让我觉得疼了。
「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就算死你也是我沈家的人。」
「臣妾一直记得很清楚。」
沾了血的手指捏住我的脸,留下一道道血痕:「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那样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你能让卫家的人活过来吗?」
不能。
我们三个的关系早就分崩离析,回不去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沈谦说着,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狠戾的眼睛里看到了湿意。
可是我的手好疼,那就只能让他更疼了。
卫峥在夏芙嫁人那天劫了喜轿,带着她逃到了边关。
再后来,卫峥反了。
那天正好是中秋节。
7
想起之前的某个中秋佳节,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可那时候我和家里闹掰,赖在卫府不走。
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这,但谁都不能提。
林家更不能上门要人。
所有人都在保护着我的颜面。
各色的彩灯迷了我的眼,泪水顺着眼角落到花灯上,烛火忽暗忽明。
一双带着薄茧的手轻轻为我擦去眼泪,卫峥问我要不要回家。
我抬头看着他,然后直接扑进他的怀里,涌出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什么都没说,任我发泄情绪。
我问他:「要是有一天父亲把我嫁给了旁人怎么办?」
「那我就去抢亲,带你逃得远远的。」
「要是皇上要抓我回来呢?」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也对。
是我无理取闹了。
皇命怎么可以违抗呢。
「那就掀了这朝堂。」
「什么?」
我吃惊地看着他,生怕自己错听了一个字。
「我愿意为了你做乱臣贼子。」
那天的风很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楚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无关以后,只这么一刻。
他说了。
我信了。
那么我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哪怕死。
8
卫峥劫走夏芙的那日,我就站在城墙上。
我目送着他驾马离去,夏芙火红的嫁衣和夕阳融为一体,他们像是在浴火前行,彼此交融,两人之间再也容不下别的人。
明明是一开始就预想好的结局,可风吹过来,脸上还是凉凉的一片。
「娘娘,该回去了。」铃兰过来为我披上衣服,望着卫峥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宫里人太少,有些寂寞,告诉礼部,该选秀了。」
宫里人多了,也就热闹了。
沈谦也有过几个孩子,但都胎死腹中。
沈谦震怒,命人调查。
他首先查的就是我。
「是你吗?」
「不是。」
这些妃嫔怀孕之后,我一直闭门不出。
他也不让我去看,就连东西都不让我送一点,他这样防着我,可这些孩子还是没了。
「林月卿!」
「我说了不是我!」
他被吼得有些懵,手指微微蜷缩着,我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就算真的是我,你能废了我吗?你敢废了我吗!」
我冷笑道:「有这时间,你不如多给菩萨上柱香,说不定是因为你手上的鲜血太多,所以上天要你的孩子来抵。」
「林月卿!」沈谦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被戳到痛处,他恼羞成怒了。
「噗。」我掩着嘴笑,一只手捂住胸口,娇嗔道:「陛下,你吓到臣妾了。」
沈谦最后拂袖离开,顺便打碎了我宫门口的花瓶。
和以前一样长不大。
如果说一个孩子是意外,那接二连三还说是意外,谁都不会信的。
「铃兰。」
「奴婢在。」
「出宫一趟,把叶妃家小少爷生病,叶家最近买了不少川玉子的事情往外传一传,本宫怕有人不知道。」
「是。」
川玉子,本来是清热降火的药材,但若是有孕的女子吃了,不用多,每日一点,三个月,连大人都不一定能活下来,孩子自然也留不住。
重要的是,寻常太医根本查不出异样。
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啊。
我可是时时刻刻看着这宫里的一举一动呢。
京中流言四起,说叶家谋害皇嗣时,我正在逗铃兰抱回来的小猫,它的小舌头舔着我右手上狰狞的疤痕。
朝中不少人借此弹劾叶家,但叶家一口咬定这药是给小儿子治病的。
叶家在朝中根基深厚,虽比不上林家,但却是沈氏忠臣,沈氏咬人的恶犬。
不到万不得已,沈谦不会动他的。
这事最后不了了之。
不过也没什么,左右沈谦都不在乎,我一个看戏的人,只需要在戏散场之后拍手叫好就可以了。
9
那日沈谦坐在我的宫里,一上午都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只是需要一个地方休息一下而已。
他恨我惧我,可偌大的天下,除了我这里再也没有能让他觉得心安的地方。
我走过去帮他卸了冠,轻轻摸着他的脸:「陛下,你还会有别的孩子的。」
他抬眼看我,像从前刚刚躲过一场刺杀时一样,是惊恐之余的依赖。
「陛下,我们生个孩子吧。」
「你……你说什么?」沈谦眼神微动,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我极尽全力地哄着他:「谦哥哥,卿儿想要一个孩子。」
我所有的任性妄为都不过是建立在他对我有愧的基础上。
他在乎我,只要我稍稍服软,就会让他欢喜。
「你……」
「嘘,」我轻轻亲吻他的嘴角,「谦哥哥,从前你说,我想要什么都会给我的。」
他的眼神变得很深,看着我良久,说:「好。」
躺在他身下的时候我在想,卫峥是不是也在和夏芙这样缠绵。
沈谦哭了,他窝在我的颈窝ẗṻ₍里,滚烫的眼泪流到我的皮肤上,让我一阵战栗,他说:「小月儿,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小月儿,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10
当年我从卫府回家之后就被囚禁了起来。
我又哭又闹,爹爹只说这是为我好。
姑母来看过我两次。
她比记忆中要憔悴很多,珠冠霞帔也掩盖不了她眼里的绝望。
我当时能想到的词,大概就是哀莫大于心死。
她说:「他要封我做皇后。」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她开心。
「姑母不想做皇后吗?」
「从前想,后来就不了,皇家的人真的太可怕了。」
皇帝忌惮林家,杀了姑母的孩子,又嫁祸给萧贵妃。
他用数不尽的赏赐来补偿姑母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可姑母什么都知道,她累了,不想陪皇帝玩那些把戏,想要离开。
他又要用皇后的位置困住她。
姑母第二次来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抱了她很久很久。
我总觉得一松手,姑母就不见了。
她说:「卿儿,你要幸福啊。」
她塞给我一个盒子:「拿着它逃走,逃去边关找卫将军一家,姑母会为你善后的。」
后来我才知道,姑母所谓的善后是用她的命。
国母薨,天下哀。
皇帝根本没时间管我。
至于姑母交给我的盒子,也都是那位皇帝的好算计。
我刚刚离开京都,遇上了沈谦,他说早知我会逃,他来送我一程。
我和沈谦一起到了边关。
「你不在京城陛下那边会不会生气?」
「相比于做太子,我还是更喜欢和你们呆在一起。」
是呢。
我们三个,就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卫将军一向很喜欢沈谦,就把我们留下了。
他说:「卫峥去押运粮草了,过几天就能到。」
又能看见他。
我很开心。
可是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
北戎拿到了我军的城防图,卫将军惨败。
而那份城防图就在姑母交给我的盒子里放着,被沈谦交给了敌军。
夜深露重,接过他手中城防图的人露出了一个侧脸,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夜,我亲耳听见他说,皇上活不久了,卫家军必须死,他娶我,做皇帝。
我不知道姑母给我的盒子里原本装的是什么,我们的陛下啊,装得一往情深,但哪怕死,他也会榨干姑母的最后一分价值。
我想要去告诉卫将军,不小心惊动了夜里谈话的人。
看到我时,沈谦眼中全是惊恐,他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想解释什么,张了半天嘴却一句话都没说。
「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转身要跑却被暗卫摁倒在地。
「别伤害她。」沈谦命令暗卫。
「他们是大楚的忠臣。」我用力挣扎,怒视着沈谦。
「可父皇不想要民心过盛的忠臣。」
「是他们保护你长大的啊!沈谦!」我在自己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对不起。」
沈谦一个手刀将我劈晕。
再醒过来的时候,卫将军已经出发了,我想骑马去拦,跑得太急,从马上掉下来摔伤了腿。
至于沈谦,大概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了。
卫峥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卫家军的尸体,五万将士,横尸荒野。
卫将军的尸体不知所踪。
我不能想象,我跋山涉水而来,最后害得这么多人惨死。
卫峥双目猩红:「明明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卫家上下十几条命,五万卫家军,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一个监军,看到我就冲了过来。
他说是我给了卫将军错误的情报,才导致卫家军惨死的。
我认得他,他就是那晚和沈谦说话之人。
「荒谬!」卫峥牢牢地护着我。
「你问她,你自己问啊。」
「我……」
「你来的时候带了个盒子吧,盒子呢?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在老将军的营帐里,不信小将军可以亲自去看。」
我僵在了原地。
我知道营帐里肯定是有东西的,他们苦心策划了这么久,这些东西怕是早就准备好了。
我怕的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卫峥。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绪,卫峥回头看我,一双眼睛红得吓人,一开口连声音都是哑的,他说:「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信你。」
我该说不是的。
可是面对惨死的几万条人命,这句话我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除了哭我好像什么也不能反驳,卫峥帮我擦掉眼泪,他说:「如果你不说是,我就当你没做过。」
听到他的话我越哭越凶,明明我才是做错事的那个人。
他又说:「你不是故意的对吗?」
我点头。
「有苦衷。」
我点头。
「是被人利用了。」
我依旧点头。
他对我太好。
他现在内心比我痛苦千百倍,哽咽着声音却还在想各种理由为我开解。
这样的人,我怎么忍心辜负啊。
11
我怀孕了。
正巧神医白芷进京,沈谦请她来帮我安胎。
他大约也是怕了。
其实我和白芷认识很久了,当年沈谦遭人刺杀,卫峥为了救他掉下山谷。
我找了卫铮整整三天,一步步拖着他,跪ṭű̂ₘ在药谷外请白芷救命。
当时还为她做了好久的药人,白芷才肯救活卫峥的。
这次也是我请她来的。
白芷为我把脉的时候面露为难:「你真的要这样吗?」
「嗯。」
我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里面有一个孩子,我和沈谦的孩子。
可能是个漂亮的公主。
「你这么做,你的家族怎么办?」
「他们不会有事的,就算换个新的帝王,林家也依然是林家。」
林家在大楚的根基很深,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人会想惹这个麻烦的,就算狠毒如先帝,也不过是杀了姑母一个孩子而已。
如果是卫峥,不会对林家下杀手的。
因为我们想要的都是一样的。
「白芷,麻烦你帮我准备一碗堕胎药,最好可以直接要我半条命的那种。」
谁敢让我生下孩子,沈谦或许不在乎,但叶家不会。
那日沈谦在我宫里吃晚膳,齐美人派人送来了小菜,说是小厨房新做的,请我和沈谦尝尝。
「放下吧,齐妹妹有心了。」
「陛下快尝尝。」
沈谦一把抓住我布菜的手,眼神死死地盯着我,看不出情绪。
「陛下不吃吗?」
「卿儿。」
「臣妾在,陛下干嘛突然叫我?」
「你……」
他的眼睛始终不离开我的脸,似乎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陛下不吃臣妾可吃了。」
「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从沈谦的声音中听出了悲凉,还有些许祈求:「这几个月的夫妻情深就到此为止了吗?」
见他挑明了,我也不再装,对他微微一笑:「齐美人的小厨房,味道一直很好。」
我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拉着他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陛下,你觉得他是皇子还是公主啊?」
沈谦没说话,定定地看着我。
「你别,求你。」
我无视他的表情,拿起旁边一早就备好的药,一饮而尽,沈谦甚至来不及阻拦。
「你就当真如此恨我。」
「是!我恨你们沈家。」
十足十的红花,直接要了我半条命。
疼,好疼。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有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若不是白芷在一旁,我还真不敢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叶家知道我留了白芷在身边,不敢故技重施,就借用齐美人的手,借刀杀人。
可我一直在等着她呢。
迷糊间我好像听到了沈谦的声音,他哭了,哭得好伤心。
就是不知道是在哭他没出世的孩子,还是哭我。
他好像也没什么错,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可沈氏民心已失,大厦将倾,他守不住。
濒死之际我好像回到了从前。
春日踏青,桃花纷飞,一身玄衣的卫峥朝我伸出手:「小月儿快来,子谦抓了好多鱼,你有口福喽。」
沈谦扬着手里的鱼招呼我:「小月儿,哥哥厉不厉害?」
「厉害,不过卫哥哥还是要比你厉害那么一丢丢。」
「你再说,谁厉害?」沈谦用河里的水隔着老远浇我们两个。
「你把我的裙子弄脏了。」
「赔你十条。」
「那也是我未来的夫君比较厉害。」
「不知羞。」
我和沈谦拌嘴打闹,卫峥在一旁生火烤鱼,中途还做了一个桃花冠给我。
吃饱喝足躺在桃花树下,我说:「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有今朝。」
12
我的孩子没了,人也垮了。
病好后第一次照镜子,我砸了宫里所有可以反光的东西。
我一向最引以为傲的脸啊,苍老了十几岁。
已无悦己者,倒也没什么所谓了。
我抚上自己空荡荡的小腹。
还以为自己不会难过的,但真的失去了,那股撕心裂肺的感觉一点都没少。
孩子,对不起,下辈子找个好人家投胎,别再遇上我。
卫峥的军队要进京了。
他来之前,我总要帮他把所有的障碍都扫清。
叶氏,悬挂在大楚上空最大的毒瘤。
它一日不倒,大楚的朝堂就永远会走向衰落。
沈谦知道,所以他没揭穿我。
林家也明白。
从姑母的死他们就明白了。
我曾经问过卫峥,他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他说:「得见大楚盛世。」
我总要帮他实现的。
顺着齐美人这条线,我让铃兰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证据直指宫中的叶贵妃。
重刑之下,叶贵妃的宫人详细地供述了叶贵妃是怎么害死宫中嫔妃孩子的,又是如何故技重施想要对付我的。
叶贵妃和叶家机关算计,唯独算错了一件事,沈谦待我的好,比起其他人多出千百倍。
我没有冤枉她,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都是她亲手做的,抵赖不得。
我只是最后帮她一把而已。
事情走到这一步,就算沈谦想包庇也没办法,叶家连同贵妃陷害龙胎,残害妃嫔。
更有夏统领和林家在朝堂咄咄相逼,万般无奈之下,沈谦只能给叶家和贵妃重击。
叶贵妃被打入冷宫那天我去看她。
昔日娇艳的美人哪怕落难依旧可人。
对比之下,容颜尽逝的我,倒显得有些狼狈。
她看着我笑,却一点恨意都没有,她说:「成王败寇而已,我输了你也不见得赢。」
她说得对,我的结局,只会比她更惨。
我摸着她精致的小脸,说了一句话,她的面色瞬间就变得狰狞可怖。
13
叶家倒了,沈氏没了最后的依仗。
卫峥的军队驻扎在城门外,不日就要攻进京都。
大战Ţŭₑ来临前夜。
沈谦带了酒来,像个落魄的公子哥。
他说:「卿儿,陪我说说话吧。」
我坐到他身边,一如当年:「谦哥哥,你不适合做皇帝。」
「确实。」他苦笑一声,灌了大半壶的酒水,「当年父皇就给了我两个选择。」
沈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们。」
「你知道吗,你我大婚当日,我做好了无数种打算,想着就算你哭闹,不理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都会一辈子护着你的。」
「我揭开盖头,看见你那平静得像水一样的眼神,我就知道,我的小月儿再也回不来了。」
「苏瑶是那位监军的女儿,你认出来了吧,当初城防图就是她送过去的,我还以为你不会记得。」
他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像是要把这一辈子的话都说完。
「小月儿,这些年终究是对不起了。」
「可不可以别让我死在别人手里。」
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卫峥没错,沈谦也没错。
只是腐败的朝堂和将倾的天下总要有人拯救。
那五万将士的命也要有人偿还。
我往他身边靠了过去,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他怀里:「谦哥哥,我饿了。」
「哥哥给你烤鱼吃。」
「好。」
沈谦拿着烤鱼回来的时候,我的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颗黑色的小药丸。
我从白芷那里拿来的。
他看到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对我笑笑,替我把歪了的簪子插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再见他一面。」
他将鱼肉递到我手里拿走了那颗药丸:「没有桃林的花做柴火,不知道还是不是当初的味道。」
我尝了一口。
不是了。
我没敢再转头看他,自顾自吃着这条鱼。
突然觉得肩膀一重,手里的鱼也随之掉到了地上。
谦哥哥,这鱼有点苦。
14
这时候铃兰走进来。
我问她:「你是来杀我的吗?」
「你早知道?」
「你头上的碧水簪是卫家大哥的,他挑簪子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她的目光闪过错愕,手里的匕首紧了又紧,就站在离我三尺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揭穿你吗?大概是我太寂寞了。ťṻ⁼」
把铃兰放在身边,才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在做什么,选的又是怎样一条路。
「他死了吗?」
铃兰看着在我肩膀上睡着的沈谦问。
「嗯。」
铃兰拖着沉重的夜色离开凤仪宫,那枚碧水簪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蓝光。
我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杀我。
夜色太重,我有些看不清东西了。
15
我穿着十五岁时的那身红裙子坐在大殿的龙椅上,厚重的脂粉也盖不住我疲惫的容颜,明明我才不到二十岁。
夕阳拉成一道绚丽的霞光,伴随着厚重的血色,卫峥走进正殿,脸上还带着连日征战的疲惫,滴着血的长剑正对着我。
「你来啦。」
他没回答我的话,大概是真的恨极了我,连最后的告别都不愿意给。
可我想听他说话,依旧执着地问:「你打算亲手杀了我吗?」
卫峥双眸里的厌恶不加掩饰。
他不爱我了。
再也不会爱我了。
我从龙椅上下来缓缓走到他的剑前,胸口抵上他的剑,卫峥的手一丝都没有抖。
我用那只半残的手握住他的剑,轻笑一声:「我把命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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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剑拿得这样稳,倒叫我有些伤心。
长剑刺穿我的身体时,我依旧对他笑,随即又想我的笑大概很难看,怕他更厌恶我,只能忍着痛,轻轻皱着眉头。
这时候我突然有些后悔当初给自己下的狠药。
如果我见到卫峥的时候漂亮一点儿,他会不会能留恋我一些?
我忍着剧烈的疼痛一步步向他靠近,我想抱抱他。
这时候门外走进一个穿着战袍的女子,她眉宇间的英气让她显得那么美丽又干净。
那是夏芙,他的妻子。
我知道,便是下一辈子,我也没有希望了,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卫峥,我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16
我叫夏芙。
第一次见到卫峥的时候,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初入军营,他便以强大的姿态打败了军中所有对他有非议的人,从此以后,这些人唯他马首是瞻。
但他从不在战场上与人拼命,我以为他贪生怕死。
直到我看到他身边的女孩儿。
灵动得像是月光下的精灵。
卫峥看她的眼神,藏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我才明白,他不是怕死,只是有更在乎的人。
卫峥说从前他重伤,林小姐为了救他吃了很多苦,他不想她吃苦。
后来林小姐嫁人了。
卫峥回到边关之后还和以前一样沉默寡言,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就像是心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小姐那时的笑容我怎么都忘不掉,我在他重伤濒死的时候学着她的样子对卫峥笑笑。
卫峥突然抓住我的手,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汹涌。
我想这个人我还是很喜欢的。
后来边关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当天,皇帝立后设宴。
我又一次看见了林小姐,但她现在是大楚的皇后了。
她依旧是笑着的,记忆里见她的几次,她的脸上永远挂着笑容。
皇帝问卫峥我是谁的时候,他的回答让我意外,又让我欣喜。
可卫峥大概自己都不知道,皇后和皇上亲昵地靠在一起时,他放在桌下的拳头握得有多紧。
皇后离开后不久,卫峥也不见了。
他的背影比夜色还重。
再回来时,他的剑上有血,握剑的手不停地颤抖。
此后一月有余,他都没能握稳剑,那把跟随了他很多年的琅琊剑也不见了踪影。
皇后把我赐婚给了别人,我很恨她。
卫峥来抢亲的那天,我又很开心。
卫峥那天没有回头,所以他没有看见皇后站在高耸的城墙上目送着他离开。
我想皇后应该很爱他。
不然为什么一路上我们都没有遇见追兵。
17
守城的将领是我父亲,我们来时,他直接开了城门。
卫峥让我们在外面等着,他一个人提着剑进了皇宫正殿。
听投降的宫人说:「皇后在里面。」
大楚的皇后,卫峥的青梅竹马。
其实我内心是怕的,我怕她一出现,卫峥就会回到她身边。
其实他Ṭüₒ从来没给过我什么承诺。
所以我违背了卫峥的命令进去了。
当时卫峥的剑刺穿她的胸口,在看到我的时候,这位皇后的目光突然就变成了一片死寂。
我想我不应该进来。
她死的时候应当很难过。
她闭上眼睛后,卫峥就丢掉了手里的剑。
他抱着她的尸体呆了一天一夜。
他说:「我想成亲。」
「和谁?」
「和她。」
卫峥抱着怀里的人,走过九十九级台阶,大红色的喜服纠缠在一起。
十方使者相迎,百官朝跪。
恭贺帝后大婚。
他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入棺椁之内:「卿儿,我来娶你了。」
「她本来可以活着的。」
卫峥苦笑一声:「我们之间隔着五万将士的命,她放不下,我也放不下。」
与其一生带着隔阂,不如死了带着回忆。
反正上至碧落下黄泉,他都只有她一个人。
那天内务府的宫人,要将林月卿的东西处理掉,被我拦了下来,我想着,卫峥或许想看。
卫峥抱着那些东西在大殿里呆了一天一夜,我偷偷去看过,满地的画像,张张都是他。
在位十几年,他勤勤恳恳,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
其余的时间他就教笙儿如何治国平天下。
他太急切了。
笙儿是我父亲带来的,他说这是沈谦的孩子。
抱来时不过刚足月,什么也不会记得。
一位聪明的妃子隐瞒了自己怀孕的事情,偷偷在冷清的宫殿里生下了这个孩子。
他是沈谦的遗腹子,也是他唯一的孩子。
在笙儿十三岁生辰过去不久,卫峥就缠绵病榻。
我去看他,他对我说:「以后笙儿还要多拜托你,谢谢你,这么多年愿意担太子母妃虚名。」
「你挺混蛋的。」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要走了,我怕来不及,小月儿不知道会不会在奈河桥边等我,万一她没等我,我还要找她好多年。」
他做皇帝,是因为林月卿希望他给大楚一个盛世。
他都知道的。
只是他什么都没说。
他不提那个人的名字不是他忘记了,而是怕一旦想起,他就撑不过这些年了。
「阿芙,外面的桃花开了吗?」
「嗯。」
今年的桃花开得特别好。
「在我和她的陵寝前放一支桃花吧。」
这件事我没能做到。
他去的那日,满京都的桃花都谢了。
我叫人在两人陵寝前移植了两株桃树。
不知道来年会不会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