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三郎蒙冤下狱后,被判贬谪岭南。

谢家三郎蒙冤下狱后,被判贬谪岭南。

我不顾家人阻拦,在狱中与他草草成婚。

从名门小姐沦为村妇的第六年,他终得昭雪,重返上京。

可他风光没几日,便邂逅了【真爱】,执意以正妻之礼娶做平妻。

我哭过闹过,却无人在乎。

所有人都说:

「这条路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别再矫情了。」

「安生过日子不好吗?」

对,是我选的路。

可既入穷巷,我也该及时回头。

1

「你究竟想如何?」

与谢明思大吵过后,回娘家的第二个月,他并没有来接我。

反而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地将他的心上人抬入了谢府。

那位女子以谢三夫人自居。

与谢明思恩爱和睦。

时常一同外出。

或打马游街,或吟诗泼茶。

不少ŧú⁶人都以为,那才是正牌的谢三夫人。

阿娘知晓消息后发怒了,气得对我连连拍打:

「女婿只是想娶个平妻。」

「又不曾叫你退位让贤?」

「你何至于妒性如此大?」

「现在好了,新人娶了,女婿也不来接你,我看你怎么办!」

我任由阿娘打骂,不敢闪躲。

待到阿娘累了,捶地大哭时。

我才跪在她的身边,试探道:

「阿娘,我能不能,和谢明思和离?」

我说得很小心。

但阿娘还是给了我一耳刮子。

我被阿娘打得偏过头去。

捂着脸,怔怔出神。

阿娘喘着粗气道:

「和离?」

「你想都别想。」

「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在谢家。」

阿娘恶狠狠地瞪着我,手指都在颤抖:

「你当初执意要嫁给谢明思的骨气呢?」

「不叫你嫁,你非要嫁,还跑去牢里成亲。」

「那个时候不要姑娘的脸皮子,如今怎的要脸,受不了羞辱了?」

我被阿娘骂得脸上火辣辣的。

可阿娘犹恨不够,恶声恶气道:

「你有今日,都是你自甘下贱换来的。」

「谁叫你没皮没脸,自个巴上去。」

「还眼瞎目盲,挑了个那样不知感恩的男子。」

「岭南那等蛮荒之地,你陪着他一待就是六年啊!」

「可谁在乎呢?」

阿娘抹了脸上的眼泪,在婢女的搀扶下起了身,整理好衣衫后。

她朝着门外走,丢下一句:

「要么你就乖乖给我回谢家。」

「要么,你就三尺白绫了结自己吧!」

「我孟家,决不能出了一个自甘下贱的女儿后,又出一个不能容人的弃妇。」

我跪在地上,无地自容。

自甘下贱的是我。

不能容人的弃妇……也是我。

2

我对谢明思算得上是一见钟情。

他是上京的双璧之一。

何等风采,自不必多说。

阿娘知晓我的心思后,化解上一辈的恩怨由头,促成了这桩婚事。

可谢明思的眼里没有我。

他喜欢貌美多才、性情不羁的女子。

哪怕是青楼里的花魁,打鱼的渔女,在他眼里,都远比我有趣。

定亲数年,他与我说的话不超十句。

婚期一拖再拖。

阿娘气急败坏,想要退婚。

是我坚决不肯。

就在我拖到了二十,成了上京最有名的老姑娘时。

谢明思却被人污蔑,以诗词嘲讽太子蠢笨如猪。

他被下了大牢。

前途未卜之时。

我身着自己绣的嫁衣,在牢中与他成婚。

我以身入局,孟家这才出手相助。

在岭南的六年。

谢明思只是一个小县令。

岭南临近边陲,其中关系盘根错节。

我们曾双双病倒,命垂一线。

也曾因他不愿与当地的官员同流合污,被断了衣食,没了俸禄。

谢明思是官员,有政务,不能做买卖,我也只能做些果腹的生计。

最困苦的时候,我还需要打柴、捕鱼、摘野果为生。

不仅要养自己,还要养谢明思。

还要维持世家夫人的体面,不可在外露了怯。

一向目下无尘的世家公子眼中,终于看到了我。

那时他抱着我,一句又一句地说:

「抱歉,是我害了你。」

最风光时,他也曾对我说:

「有六娘与我相伴,此生足矣。」

那六年里,我们如同寻常夫妻那般恩爱。

我以为,我们会这般下去……

谢家不来接我。

我便只能厚着脸,自己回去。

但回去那日,谢府却不开正门,只许我从侧门走。

我愣了一下,送我回来的兄长率先发怒:

「谢家是何意思?」

「谢家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连正门都走不得了吗?」

就在此时,一个身着红裙,头上戴着金灿灿步摇的少女自内走了出来。

正是谢明思新娶的夫人。

她抬眼瞧我,扬起下巴:

「明媒正娶?不见得吧?」

「我可是听说了,她可是翻墙跑出来,跑到牢里和三郎成的婚。」

「大户人家不是都要脸面,这种讲究起来是什么……」她满脸戏谑,又故作沉思,方才拉长了声音道:

「哦……自奔为妾吗?」

「既是妾室,怎能走大门?」

兄长闻言,顿时哑口无言。

我不堪地闭上眼,指甲深深没入了手心,心底冰凉一片。

她见我和兄长没有反应,脸上的得意越发明显:

「虽说我出身江湖。」

「但也知礼义廉耻。」

「谢三郎爱我,要娶我过门,便要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我。」

「比起那些个不要脸、上赶子巴结的贵女,要强多了。」

说着,她盯着我,似笑非笑道:

「说来,我很好奇,你怎有脸以正妻自居?」

「莫说高门大户,就是乡野人家也不会要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吧?」

兄长闻言,咬着牙低声道:

「谢府居然让这样的女子堵在门口,给我们孟家难堪?」

他瞪了我一眼。

但为了孟家的颜面,只能硬着头皮为我撑腰。

他扬起了声音冷冷道:

「你们谢府欺人太甚,竟敢叫我孟家女做妾?」

「我现在进宫找皇后娘娘做主。」

「这谢府不回也罢。」

说着,兄长便喝令马车调转车头。

刚刚下令,谢府的大管家就匆匆跑了出来。

跪在我的马车前,连连磕头,又自打嘴巴:

「夫人息怒,舅爷息怒。」

「都怪小的疏忽了,才叫底下人开了侧门。」

紧接着,大门轰然打开。

兄长冷笑,但还是下了这个台阶。

放下车帘时,我余光瞥见那女子不甘的面容。

嫉妒,怨恨,恨不得将我一口撕碎。

3

ṭű̂⁰我想,她定然是以为。

我会受不住这气,再不回谢家。

可惜,她不知道。

孟家宁可不要我这个女儿,也不会要一个弃妇的。

入了谢府后,我要先去拜见我那婆母。

可她不见我。

在这之后,每次我来请安,她都借病托辞。

而那新入门的夫人,却能以媳妇的身份见到她。

几个妯娌,也与她相交甚好。

我看得分明,这谢府上下,只把她当成了正室。

但我又能如何呢?

好在谢明思还算守规矩。

一个月三十日,我和那女子各占十五日。

若有多出的日子,那便睡书房。

他也想与我缓和关系,赠我明珠,为我绘像。

可我都不理他。

他很不理解:

「你从前不是这般心胸狭窄之人。」

「为何如今就要咄咄逼人呢?」

我不想与他吵,只是默然。

任由他唱独角戏。

他被我气坏了,往往说不上几句话,就气得甩帘离去。

日子久了,阿娘知道消息,又写信来斥责我:

「要么早早死了干净,要么就给我弯下腰。」

「拼命拢住夫君,守住你的正妻之位。」

「跟个木头人一样的不争不抢,你以为你活得清醒淡然?」

「谁Ťṻ³不笑你又蠢又不要脸。」

「好不容易得了些许谢明思的青眼,又有那六年情分在,你非要就此认输?将他拱手让人?」

阿娘总是骂我。

但我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想我过得好。

我听了阿娘的话,再不对谢明思摆冷脸。

可谢明思不愧是谢明思,见我缓和,便得寸进尺。

「娇娘有孕了。」

「想住你的正院。」

「你就让出来给她吧!」

见我脸色惨白,他还喋喋不休道:

「这孩子日后也要唤你一句阿娘。」

「你就当为了孩子着想。」

我气笑了:

「这又不是我的孩子,我凭什么为他着想。」

可谢明思却理所当然道:

「你又不能生了。」

「这孩子与亲生的,于你而言,又有何异。」

果然,枕边人扎心才是最痛的。

我颤抖着声问他:

「我不能生了,谢明思,我究竟是为何不能生的,你忘了吗?」

我也曾有过孩子。不止一个。

可每一个,都因我过度劳累,而生生离我而去。

最大的那个,我都怀到七个月了。

为了保它,我在床上躺了六个月。

可听闻谢明思被上官扣留,我只能咬着牙下床为他奔走。

当天晚上,那个孩子就成了一滩血水。

我不是没有怀过的!

他不敢看我,嘴上说着:

「你也知晓怀孕的艰辛。」

「推己及人,你就对娇娘好些。」

我ťū₊笑了,笑得癫狂:

「推己及人,我做不到。」

「她又不曾像我一般,陪你在岭南……」

「够了!」谢明思一脸烦躁,大声道:

「你究竟还要说多久?」

「你陪我吃了六年苦,我知道。」

「我不是都已经娶你,给你正妻之位了吗?」

「我当初又没逼你,要不是有那六年,你觉得你嫁得了我?」

谢明思说着,满脸不甘和嫌恶:

「当初明明是你自己非要来嫁给我。」

「又不是我求着你,和我一起去岭南受苦。」

「可你们孟家,却好像我欠了你永生永世一样。」

「若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心疼你为我毁了名声,怕你没有退路,在狱中和你拜堂……」

不等他说完,我拔下头上的发簪,对着他就是狠狠一捅。

身旁的劝阻声、尖叫声,全然不入我的耳。

我满心都只有一件事:

【我要把谢明思的心给挖出来。】

【我要看看他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一群人上来拉着我,不顾身份尊卑地把我压在身下。

手上染血的发簪被他们夺走。

我则是直勾勾地盯着倒地不起的谢明思,恨恨地笑出了声:

「谢明思,你最好是死了。」

「若你还活着,我便叫你生不如死!」

4

谋杀亲夫,乃是极刑。

谢家第一时间将我锁了起来。

谢明思新娶的那个女子,提着马鞭便闯进了我的院子。

一见到我,她就展开马鞭,想要抽我。

可谢家的仆人却一个个挡在了我的身前。

她气得不行,抽了好几鞭。

见都被人挡了,抽不到我身上,便发狂似的大喊:

「你们在干什么?」

「我要打死这个谋害夫君的贱人。」

我坐在上方,轻轻笑出了声:

「我的姑母乃是皇后。」

「我的大表弟乃是太子。」

「你莫不是以为,我已经死到临头。」

「所以可以踩在我的头上,肆意妄为了吧?」

她愤恨地盯着我。

我则是将目光移到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你信不信,莫说我杀了谢明思。」

「就算我现在杀了你腹中的遗腹子,我也不会有事。」

她有些受惊,下意识地用手遮掩住腹部。

我又笑了:

「放心,我不会对孩子下手的。」

说到底,我恨的是谢明思。

无辜的孩子,倒也不至于叫我痛下杀手。

她盯着我,满脸都是忌惮。

可她碰不到我,就只能恨恨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她每日都守在我的屋子前。

不许人给我送吃送喝。

便是送进来了,也是馊食烂菜。

她在屋外叫嚣:

「有本事你就饿着。」

真的是,忍久了,真把我当成软柿子了不成?

在又一次送进来残羹剩饭之时。

我推开了谢家的奴仆,夺门而出。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我扯着她的衣领,将她压在了身下。

扯着她的头发,就是一通打。

她下意识护着肚子,自然是打不过我,便被我打得直叫唤。

谢家人见状惊叫。

赶紧上来扯着我,又将她抬了出去。

后来,她便不敢来找我麻烦。

毕竟,她被我压着打,谢家也不曾为她出头……

被关在屋里的第六天。

谢夫人来了。

她盯着我,也是满脸厌恶。

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皇后娘娘命你入宫。」

「梳洗梳洗,进宫去吧。」

我不再像从前那般,对她毕恭毕敬。

闻言,只是淡定地坐在梳妆台前,由婢女为我梳妆。

透过铜镜,我看到谢夫人的面容带了些许扭曲。

我听她咬牙切齿道:

「我本以为你是个好的。」

「却不料你这般狠毒。」

我打断了她的话:

「在说我狠毒之前,先看看你的儿子做了什么吧!」

5

谢夫人不甘地闭上了嘴。

她也知道,作为一个后宅女子。

我对谢明思已经豁出了所有。

名声、孩子、地位。

可谢明思另娶别人为妻,还叫我让出正院。

莫说我对谢明思的恩情。

就算是寻常联姻,这都是打脸行为。

可她也不可能站在险些害死她儿子的人这边……

我被悄悄抬到了宫里,送入了皇后姑母的寝殿。

姑母正在欣赏手上的宝石戒指。

见我来了,只是轻描淡写道:

「我与谢家说好了。」

「我允谢九郎回来,你与谢明思和离。」

「和离后,我送你去寺庙待几年。」

「日后再接你回来。」

姑母口中的谢九郎,乃是上一辈的谢家公子。

皇后姑母未出阁时,曾与谢家上一辈的谢九郎定下婚约。

可谢九郎爱上了小官之女后,执意退婚。

姑母被迫远嫁。

后来守寡,又被谢九郎以性情温良、才华横溢。

日后定能为他照拂后宅,教养好子女为由,强娶为续弦。

自这之后,谢孟两家势不两立。

幸亏姑母性情刚强,将谢家闹得鸡犬不宁后。

还改嫁给了曾经的大皇子,如今的陛下。

孟家才算是扬眉吐气。

谢九郎也被迫远走。

姑母允这谢九郎回来。

相当于对过往之事既往不咎了。

谢家毕竟是大族,既能化解与姑母的仇怨。

牺牲一个儿子也是值得的。

何况谢明思并没有死。

我知道姑母这是为了我考虑。

但……

「我不和离。」

我仰起头,对着姑母,铿锵有力道:

「我不愿成全谢明思,让他用那道伤断了与我的恩情。」

「自此一身轻松,去过他的潇洒日子。」

「而我……」一无所有。

姑母闻言,微微皱眉,随即正色道:

「你应该知道,我这般为你出头,已是极为不易。」

「你若是再出事,我保不住你。」

我当然知道。

姑母是三嫁嫁给陛下的。

朝中对此颇有微词。

她又把控着陛下的后宫,不许陛下选秀纳妃。

使得几位皇子公主都出自她的腹中。

勋贵世家对她不满。

一直提防着她偏爱孟家,助长外戚势力。

所以,她从不过问外面的事情。

阿娘逼着我忍。

便是出了我这个【弃妇】,孟家定然会清理门户。

以免连累到皇后姑母。

说实在的,她愿意为我出头,也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毕竟这位姑母主打就是断情绝爱。

被未婚夫背叛,她不会难过。

夫君故去,她就第一时间找下家。

我这样为男子卑微到尘埃里的女子,在她眼里,应该是个极大的耻辱。

她为什么要帮我呢?

6

姑母不仅保住了我。

在我执意要回谢家的时候,她还将她身边最为得力的嬷嬷赏赐给了我。

「刘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

「最懂规矩。」

「回了谢家,就好好听嬷嬷的话。」

我不明所以地带着刘嬷嬷回了谢家。

谢家上下看着我,皆是神色古怪。

谢夫人更是眼角抽搐,险些端不住那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而谢明思娶的那位夫人见我,险些扑了上来。

只是被身边人牢牢拦住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指着我Ţŭ̀ⁱ大声咒骂:

「孟冉,你个贱人。」

「你不得好死……」

话还没说完,刘嬷嬷就已经快步上前。

对着这位新夫人左右开弓。

沉声开骂:

「市井门户出来的,果然上不得台面。」

「谢家也够没规矩的,就这般货色,也叫出来见客?」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

被指着鼻子骂没规矩。

谢夫人也有些绷不住了,脸色不好道:

「我谢家乃是百年大族。」

「家中的规矩,无需外人评说。」

「刘嬷嬷虽是皇后心腹,未免也太倨大了吧!」

刘嬷嬷闻言冷笑:

「妻者,齐也。」

「老奴还是第一次见到世家大族娶平妻。」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商贾门第。」

说着,刘嬷嬷将矛头对准了那位新夫人,步步紧逼,铿锵有力道:

「一家只能有一位妻,什么平妻,都是妾侍之流。」

「这个道理,就是说到陛下面前去,也是有理的。」

「便是陛下,那也是一位皇后,皇后之下皆是妃。」

新夫人愣愣地看着。

就见谢夫人突然没了底气,咬着牙低声道:

「嬷嬷,说得对。」

真的闹大了。

此事也是谢家无理。

再说了,这位新夫人本来就办不了婚书。

所谓平妻,就是糊弄外面的说法。

刘嬷嬷一进门,就将这位新夫人打了个【身份不详】。

她又命人当场剥去了这位新姨娘的红裙。

拔去了她头上的金簪。

众目睽睽,就连下人都看着这场闹剧。

新姨娘身怀六甲,受不住刺激,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刘嬷嬷眼睛都不抬一下:

「既然姨娘晕了,便仔细调养着吧!」

「送回自己屋子就是。」

紧接着,刘嬷嬷又说道:

「不对,这位姨娘怕是屋子里会有逾制的东西。」

「我去清理一下。」

我见到那位新姨娘的眼皮动了动。

心下了然,原来是在装晕。

刘嬷嬷雷厉风行,非但将新姨娘的院子都搬空了。

还借口她的屋子与我一般大小。

实属不恭。

直接将她赶到了通房住的屋子。

谢家不敢出言。

便眼睁睁地看着刘嬷嬷收拾那位新姨娘。

谢明思被扎心醒来后,知晓此事。

倒是要护着,撑着伤体,也要为她做主。

可他已经是谢家的弃子了。

便是我将他关在屋子里,视若笼中雀。

也无人管他。

7

我收拾谢明思。

断他汤药,缺他衣食。

刘嬷嬷就给那位姨娘立规矩,整风气。

不过几日,谢明思就会好好说话。

这位姨娘也会乖巧恭敬地行礼。

阿娘知晓后,老怀甚慰:

「这条路到底是你自己选的!」

「别再矫情了。」

「既然你姑母愿意为你撑腰。」

「你就安生过日子。」

所有人都觉得,我不Ṭṻₙ肯和离,选择回来折腾谢明思。

乃是因为我对谢明思余情未了。

就连他自己都这么以为。

任打任骂。

还会讨好我,时不时就和我说起在岭南的那六年。

但我回来,从不只是为了一时之气。

因着我折磨谢明思。

谢家人都逐渐松了警惕。

只以为,我仍是那个深爱他,并为之痴狂的女子。

就在他们各自有事,离开府邸的这日。

我派人撬开了谢明思的书房。

从中找到了他曾经暗讽辱骂太子的诗词歌赋,呈到了御前。

或许我曾为情爱所惑,乱了神智。

但和谢明思在一起那么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孤傲、凉薄,还好用诗词讽人。

他所谓的【蒙冤下狱】,大抵只是谢家的托词。

而且他有保存原稿的习惯。

我笃定,我能找到他的把柄。

然后……再将他送回岭南。

既入穷巷,就该及时回头。

从他再娶那日,我便知道,我该和离了。

阿娘让我二选一,我也从未想过从这两条路中选一条。

妥协不过是不想阿娘再生气。

我拒绝了姑母的好意,则是因为,我要打这只故意引我入巷的狗。

谢明思口口声声:

「当初明明是你自己非要来嫁给我。」

「又不是我求着你,和我一起去岭南受苦。」

「可你们孟家,却好像我欠了你永生永世一样。」

「若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心疼你为我毁了名声,怕你没有退路,在狱中和你拜堂……」

他说的就好像我在强人所难。

好像他也是无可奈何。

可若当初他坚定地告诉我:「我不爱你。」

我又怎会嫁给他?

回家受罚便是。

孤傲自高的谢明思不拒绝我,不就是担心去了岭南,无人伺候着吗?

年少时的我看不清楚,难道我现在还不懂?

他说他不爱我,是真的。

他说我孟家【以恩相挟】也是真的。

我也知,让他将就我这个端庄无趣的木头人,也是他【委屈】了。

所以,就叫一切重回原点。

我不再拿六年的相伴和那几个未出生的孩子要挟他。

他就回岭南去过那流放的日子,自生自灭去吧!

8

因着我送上去的东西,陛下大怒。

皇后姑母煽风点火。

最后,陛下下了死令。

谢明思此生此世,再不得离开岭南一步。

遇赦不赦。

而我,则是被下令,与谢明思和离了。

谢明思被赶去岭南那日。

他站在城门口,任衙役鞭打,也不肯走。

只固执的要见我一面。

谢夫人心疼得很,找上我家,甚至跪在了我的面前苦苦哀求:

「你就去见见他吧!」

「毕竟此生不复相见了。」

我去了。

不为别的。

只为谢夫人的泪水。

我当年叛逆、不听话的时候。

我阿娘,也为我流了许多泪,求了不少人。

慈母之心不可负。

横竖,也没什么损失。

可我见到了谢明思,他只是满眼恨意:

「夫妻一场,你便这般恶毒, 恨我至极吗?」

我淡淡道:

「我不是恨你, 只是想要和你两清。」

他不想报恩。

那我就将恩情收回来。

再者——

「不是你自寻死路吗?」

「明知太子是陛下的逆鳞,还敢讽刺诋毁?」

太子的出生,稳了皇后姑母的位置。

又是姑母与陛下的第一子。

本朝的嫡长太子。

加上太子性情纯孝, 天资卓越。

陛下更是越发看重。

太子这般好,唯一可以挑剔的便是, 他少年时较为肥胖。

可如今长大抽条了,也是身姿挺拔的青年。

我都无法理解。

储君这般优秀, 谢明思为何还看不惯?

谢明思顿时闭上了嘴。

许久,他才不甘的说道:

「就是被贬回岭南,你也休想我追悔莫及。」

「能够摆脱你, 我求之不得。」

我已是不会Ţṻₚ再对他的话, 有何过激的反应。

只是淡然视之。

如果他在岭南过得不好,他自然会追悔莫及。

若是他过得好……那我那六年, 便不算什么恩情。

毕竟,有些人护着就可以自由任性。

但没人护着, 自也会圆滑处事,如鱼得水。

我不再与他纠缠。

转头就走。

他却破了防, 大喊:

「我不信你就这样放下我了。」

「你明明爱我至深。」

后续, 我以为姑母祈福的名义, 住进了护国寺。

阿娘还是哭得不能自已:

「便是一条道走到黑又如何?」

「至少有路可走。」

「你回了头, 焉知便是正道呢?」

在阿娘看来,我对付了谢明思,乃是断了后路。

可在我看来,我不需要后路。

在哪活不是活?

9

谢明思的那位新姨娘生了孩子, 刚出月子, 便迫不及待的去了岭南寻谢明思。

走之前, 还特意来护国寺门口耀武扬威:

「你以为你能陪着谢郎去岭南就了不起吗?」

「我也可以。」

「我对谢郎的爱,ṭúₘ绝不比你少。」

婢女很气愤:

「什么人啊?」

「都成罪人了, 还巴巴的贴着?」

我并不如婢女那般气愤。

只是怔怔的看着那个女子,身着红色劲装,骑着枣红色烈马, 奔赴而去。

恍然想起, 我也曾经红妆赴荒年。

义无反顾的去奔那前途渺渺, 不知是否爱我的人。

那时, 我赌输了。

她会赢吗?

10

我不知这女子是否赢了。

谢明思想方设法的叫她成了正妻。

但又在吃了苦头后,开始广纳岭南当地世家的女子。

谢明思是罪人。

终身不得回上京。

不得为官做宰。

可他还流着谢家的血。

他的孩子, 是谢家的种。

可以送回上京谢家, 那孩子的母族日后就有了攀上谢家的资本。

我想起谢明思和我相依为命时。

或是为了叫我心甘情愿,或是瞧不起当地大族。

从不肯接受那些女子。

那时, 再苦再累,我也觉得甜的。

那现在, 那个女子是觉得苦还是甜呢?

谢明思为她牺牲了这么多!

我甚至在想, 如果谢明思当初就接受那些女子。

叫我不过那困苦贫穷的日子。

那我,还会那么深爱谢明思。

还会觉得,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你凭什么负我吗?

我不是还爱谢明思。

我只是不甘, 不甘我的那么多年。

但后来,我便忘了。

一条走错的路罢了。

多走几次别的路,便也不算什么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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