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莫要去上坟,小心娘家断了门。
村里有规矩,出嫁的女儿不能上山祭祀。
我朋友想祭拜母亲,却被村里人拦住。
她弟弟更是放言,如果她敢上山就打断她的腿。
可我一眼就看出那坟有问题。
坟土焦黑,所埋非人。
坟包凹陷,子孙灭门。
1
你知道路祭吗?
在清明这几天,路途遥远,没法回家的人会在马路边摆好火盆烧纸。
十字路口是阴阳交界处,也是鬼差最容易经过的地方。
在这里烧纸,方便鬼差将纸钱送给逝去的亲人。
只不过这纸,不能随便烧,有着许多讲究。
清明这晚,我带着火盆,指点宋菲菲祭奠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没有亲人祭祀,长年累月都要饿肚子。
祭祀孤魂野鬼,也算是功德一桩。
「首先,选择十字路口,要避开污秽之地。
「你看像那个穿绿色裙子的大姐,她蹲在公厕前,这位置就不对。
「这样烧出的纸钱沾染污浊,鬼差是不会收的。」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十字路口往来车辆稀少。
夜深人静,我说话的声音又并未刻意压低。
那大姐听到话后,僵住身子,半信半疑地抬头看我们一眼。
「选好位置,就要开始烧纸。
「在烧纸前,要先用木头筷子在地上画一个圈,圈内写上逝去亲人的名字,表示这是给某位亲人的纸钱。」
宋菲菲蹲着身子,伸圆胳膊画了一大个圈。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在圈里写下三个字:「穷鬼们。」
我非常无语:
「不是,你也太冒昧了吧?」
宋菲菲振振有词:
「孤魂野鬼啊,肯定很穷,但凡有点家底,还能无人祭祀?」
这话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2
我抽抽嘴角,替死了还要遭顿骂的孤魂野鬼们默哀一分钟。
「画好圈,要在圈上开一个口子。
「开口方向要朝着家乡或者亲人的墓地,以便亲人前来领取。」
宋菲菲低下头,认真地开了八个口子,寓意四面八方。
「行了,开始烧纸吧。」
我也跟着蹲下身,从兜里掏出一摞纸扎的银元宝。
「你看那个大姐,烧的都是面额几千万几亿的假币。
「你以后可别烧那种钱,在地府不流通的。」
大姐烧纸钱的手顿住,神情茫然又无措,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你看到这纸钱了吗,上面是不是打起一阵又一阵旋风?
「这就说明鬼差收了你的纸钱,像那个大姐一样,火盆里一丝风都没有的,就是烧纸钱失败了。」
大姐:「呜呜呜哇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爆哭声,把我吓一大跳。
大姐彻底崩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脸号啕大哭:
「妈啊!我对不起你啊!
「你辛辛苦苦把我养那么大,死了我却连祭拜都不能来拜你!
「给你烧个纸钱,还烧错了!
「我真不是人啊!
「妈啊,我可怜的妈啊!」
宋菲菲幽怨地横了我一眼,我也有些尴尬。
原本是想好心提醒那大姐她烧错了纸钱,没承想把人给弄哭了。
「大姐,你别哭了。
「烧错了再烧一次就行,给,这是我叠的银元宝,比你那亿元大钞好使。」
3
大姐叫陈妍君,今年刚满 40 岁,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
她哭完后心情好了许多,用手抹着眼泪,有些不好意思。
她接过我的银元宝,按照我教宋菲菲的方式认真写好名字后,才在火盆里烧纸。
「不是我吹,我这银元宝可厉害了!
「一般的银元宝都是用锡纸做的,我这里锡纸里头掺了银粉,是货真价实的银元宝。
「你烧纸时,顺便孝敬一部分给鬼差,包你的纸钱第一个被收到。」
我为了安慰她,开始大力夸赞自己的银元宝。
陈妍君娟秀的脸上显出几分尴尬来:
「好像没风。」
隔壁宋菲菲的火盆里,已经卷起一阵又一阵旋风,和旋风制造机似的。
几乎是刚放下一摞元宝,火盆上空就有反应。
而我们面前的火盆,沉默得像今晚的康桥。
别说风,甚至连纸都没烧起来。
那元宝上的火苗越烧越细,很快就只剩下一缕残烟。
我看着烧剩的大半个银元宝,满脸愕然:
「大姐,你妈没死,你烧什么纸钱?!」
陈妍君立刻急眼了:
「小姑娘,你怎么乱说话呢?
「我妈都死两年了,最近常常给我托梦,我才来烧的纸。」
宋菲菲听到动静,丢下火盆跑过来,神情激动:
「怎么个事情?
「灵珠,她妈妈真没死啊?」
陈妍君沉下脸,也不烧纸钱了,捡起地上的铜盆就要走:
「两个小姑娘,长得那么好看,怎么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呢?
「要是碰上脾气不好的,指不定要和你们打架。
「快回家去吧,别在这儿玩了。」
4
我站起身,叫住面色不虞的陈妍君。
「大姐,你说你妈给你托梦。
「这梦,都是白天做的吧?
「鬼魂托梦都是在夜间,只有活人,才能在白天时托梦。
「还有,刚才那银元宝烧不起来,是因为活人不受香,不收纸。
「阴曹地府没有她的魂魄,鬼差才不收这纸钱的。」
陈妍君猛然转过身,瞪着眼睛,脸色煞白。
宋菲菲跨步上前,生怕她跑了,拦在她跟前:
「大姐,你都梦见什么了?」
陈妍君犹豫半晌,似乎在纠结要不要相信我们。
宋菲菲等得有些不耐烦:
「大姐,你怕啥?
「你就不想想,万一我们说的是真的,你妈没死呢?
「你就不想再见到你妈了?」
这句话顷刻间就击碎了陈妍君心底所有防线。
她开始絮絮叨叨和我们讲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陈妍君来自一个偏远的农村。
她们村里有习俗,出嫁女儿不许回娘家上坟。
说是上了坟,会对娘家兄弟不利。
她妈走的时候才 62 岁,是突然心脏病发走的。
死的时候,她亲眼看着她妈下葬。
我和宋菲菲站得腿都麻了,这位大姐还没讲到底梦见了什么。
年纪稍大的人似乎都有这样一个毛病。
不管你问她什么,她都恨不得从盘古开天辟地和你说起。
5
打开话匣子以后,陈妍君一改之前的态度,十分热情邀请我们去她家做客。
「我们那地方特别传统,不但不许女儿回娘家祭祖,也不许女儿回娘家过年。
「因为我嫁人,我妈偷偷把彩礼都给我当了陪嫁,我弟和我爸都不待见我。
「我妈这些年,真是太不容易了。
「看她梦里那模样,我真是心疼坏了!」
我和宋菲菲精神一振。
终于说到重点了!
陈妍君说,她梦见她妈一直在跑。
她妈妈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洞壁上挂满了绿色的黏液。
洞穴又宽又深,似乎没有尽头。
洞穴边,还有一条汩汩流动的地下河。
那河水和洞壁一样,都泛着绿光,好似水底下潜藏着无数双绿幽幽的眼睛。
她妈妈很害怕,一边跑一边惊惧地回头看,好似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
连着三天,她在公司午休时,都能梦见她妈。
哪怕在睡梦中,她都能感受到她妈妈的绝望和恐惧。
一口气说完,陈妍君灌下一大杯水后,满眼期待地看着我们:
「灵珠大师,你说我妈没死,那她应该就在那个洞里。
「那个洞,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明明在棺材里,我亲眼看着她埋下去的,是谁把她从棺材里带出来的?
「可是我没听说家里坟被刨了啊,要是坟被刨,我弟早来找我,让我掏钱修坟了。
「你说这到底是咋个回事?」
问得好。
这些问题,我一个也不知道。
我一拍桌子站起身:
「等看到你妈的坟,一切自然会见分晓。」
6
听到我和宋菲菲要跟着她回广西老家,陈妍君十分不安。
「我老家挺远的,路费就得不少钱呢。
「我,我,我女儿刚考上初中,老公今年被裁员了,家里经济不太宽裕。」
她捏着手指纠结半晌,才咬着牙问道:
「五万,可以吗?」
宋菲菲皱眉:
「五万也太少了吧?!
「二十万吧,就这么定了!」
陈妍君身子一晃,几乎要站不稳。
她嘴唇颤抖了好一会儿,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哭腔:
「二十万,是我家所有的存款,我们每个月要还房贷车贷,还要供一个孩子,实在是存不下什么钱。」
宋菲菲大惊失色:
「什么!
「那再加十万吧,三十万。」
陈妍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脸色灰败如土。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拉住陈妍君的手,扶着她站起身。
「她说的 30 万,是我们给你,不是你给我们。」
之前刚好碰上某直播平台严打封建迷信,把我们账号给扫了。
从那以后,找我们看事的人就陡然减少。
宋菲菲的世界,再度恢复成朴实无华的有钱人生活。
这令她忍无可忍,当下成立了一个什么撞鬼基金会。
要是碰上家庭不好的人,我们不但帮他们抓鬼,还给他们钱。
陈妍君听得呆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她搞清楚宋菲菲首富之女的身份后,才确定这不是一种新型骗局。
7
陈妍君老家算不上太偏僻,是一个风景秀丽的村子。
村里人的房子一半是红砖房,一半是样式老旧的土坯房,连栋像样的小洋楼都没有。
看得出来,村子里条件并不富裕。
陈妍君拖着行李,在坑坑洼洼的泥巴路上边走边不好意思地道歉:
「对不住啊,我们村条件不太好。
「年轻人都往外跑,留在村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这村子,似乎鲜少有生人来访。
这个时候刚好是晚饭时间,见到有陌生人进村,大家都端着饭碗来到门口围观我们。
陈妍君不停地和村人打招呼。
「大伯,唉,回来看看我弟弟。」
「三舅妈,这是我朋友,驴友,喜欢爬山,来咱们这边采风的。」
「七叔公,最近身体挺好啊?」
陈妍君弟弟闻讯赶来,嘴边还沾着颗饭米粒。
看到自己两年没见的姐姐,他神情淡淡地:
「来了?
「走吧,先吃饭再说。」
陈妍君弟弟叫陈泰和,今年 35 岁,正当壮年。
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县里上初中。
他家就住在村尾,家中盖着一栋两层楼的红砖房。
房子虽然简陋,院子却很大。
院里养着鸡鸭,沿墙角还种着番茄和豆角,是一户很典型的农家小院。
晚饭实在算不上丰盛。
荤菜就一盘腊肉,还被人吃了小半。
看得出来,对于陈妍君的到来,陈泰和并不高兴。
8
果然,当陈妍君提出要去坟上看看时,陈泰和立刻沉下脸。
「姐,你要是回家做客,我这个当弟弟的很欢迎。
「要是想去坟上看妈,免谈。」
我摸着半饱的肚子,忍不住插嘴:
「好像也没看出来有多欢迎。」
陈泰和老婆是个壮硕黝黑的中年女人,闻言立刻狠狠瞪我一眼:
「你谁啊你,有你什么事情?!」
陈妍君对我和宋菲菲很是尊敬,马上站起身解释:
「弟妹,这是我请来的大师。
「灵珠大师说,咱妈还活着,没死。」
陈泰和一怔,随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陈妍君:
「姐,你没事吧?
「有病就去看医生,别来家里捣乱。」
他媳妇刘翠兰更是拍着巴掌冷笑:
「哎呦,这就是咱们村的大学生啊?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学人聪明,净学人秃顶!
「对,你妈没死,还成仙了,等找到你妈,她咔嚓一下给你变个金疙瘩!」
骂完陈妍君,她又把视线转向我们。
「哟,两个瘦巴巴的小丫头片子,上称都没条好狗沉。
「毛都没长齐,就敢出来骗人了?」
这弟媳妇嘴巴和机关枪似的,把我和宋菲菲骂得一愣一愣的。
宋菲菲皱着眉头,半天憋出一句:
「胡说,我比狗沉多了!」
我有些不确定:
「听说那藏獒,大的重七八十公斤呢。」
宋菲菲一惊:
「这么重?!」
刘翠兰无语,突然生出一种棋不逢对手的无力感。
她向来吵遍全村无敌手。
此刻,却感受到了无敌的痛苦。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9
不管陈妍君如何解释,陈泰和始终不肯点头答应。
刘翠兰更一边嗑瓜子一边冷嘲热讽。
「她俩哪里像有钱人了?
「有钱人吃饭,两片菜叶子就饱了。
「她俩吃饭和那通天河的妖怪成精了似的,一筷子夹三片肉。
「她们要是首富,我就是王母娘娘!」
谈判崩了。
我偷偷把陈妍君拉到一边:
「你们村不许嫁出去的女儿回来上坟,可没说不许陌生人上坟吧。
「你把你妈下葬的位置告诉我们,明天我和宋菲菲自己去看。」
陈妍君眼睛一亮,回到房里后拿出纸笔,给我们画了张很详细的图纸。
我看着这图纸,越看越觉得熟悉,直接拍了张照片发给乔墨雨。
她是钦天监传人,最擅长风水堪舆之术。
乔墨雨的信息回复得极快:
【这图有些潦草,得看看实物才能确定。】
第二天一早,陈妍君在家稳住她弟弟,我和宋菲菲按照图纸来到后山。
陈家村的坟,盖在后山的一处山坳里。
这山谷四周山峰高耸,山势陡峭阻断阳气进入,是典型的聚阴之相。
此时已经快到正午,阳光纵情挥洒大地。
可山谷却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之气。
山谷底部,一条蜿蜒的小溪缓缓流淌,却与别处大不相同。
溪水暗沉,犹如墨色。
水流凝滞,悄无声息,仿佛时间都在这里一并停滞。
就连偶尔泛起的涟漪,都似鬼脸般诡异。
不用看,也知道那溪水定然冰凉刺骨。
这里的格局,山水皆阴,毫无生机与活力。
用作祖坟,真是下下之选。
难怪这村子越来越穷。
我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给乔墨雨后,和宋菲菲开始挨个去找墓碑。
10
「陈门金氏之墓,子陈泰和,女陈妍君。
「灵珠,找到了,应该就是这个位置!」
宋菲菲直起身朝我招手,我没有立刻跑去,而是死死盯着眼前的坟。
她见我没反应,立刻颠颠地跑过来。
「这坟咋了?」
我抓起一把坟土,放到鼻子下嗅了嗅。
鼻尖立刻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中间还夹杂着一丝焦味。
像是,煎焦了的臭鸡蛋。
「呕~」
宋菲菲丢掉手中的土,脸都白了三分:
「卧槽,这什么味道,有人烧了死老鼠吗!」
山谷中没人,我们俩说话的嗓门就大了些。
谁知宋菲菲这一嗓子,却惊动了在不远处弯腰种菜的一个老太太。
她踮着小脚走近,一双细长眼中满是警惕:
「你们是谁,来我们村的祖坟干啥?!」
还没等我和宋菲菲编出一个好点的理由,她已经对准我们拍了两张照片。
「大家快来看看,这两人是谁家亲戚,怎么乱跑咱们村祖坟呢!」
老太太对着手机喊完话,又拦住我们不让我们走。
「我已经把你们照片发我们村群里了,你们不许跑。」
这村,还有群呢?
我和宋菲菲无奈,只能站在原地等候。
农村新鲜事少,大家又都爱热闹。
群里信息一发,众人立刻炸开锅。
此刻是午饭时间,大家饭都不吃了,大半个村子里的人都跑来看热闹。
11
陈泰和,还有他老婆是第一个赶到的。
「我就知道你们不怀好意!」
陈泰和跑得气喘吁吁,语气十分冲:
「说,你们到底是来干啥的?」
陈妍君拉住她弟弟的手,苦口婆心解释:
「泰和,她们真是风水大师,来看风水的。」
弟媳妇冷笑:
「看风水?我还盗墓呢!
「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
「你瞅我,像不像摸金校尉?」
我看看宋菲菲,宋菲菲看看我,两人第一次这么无语。
这弟媳妇,打又不能打,吵又吵不过,实在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最后还是族长出来打圆场:
「妍君啊,别闹了。
「你一个出嫁女,没事情就别往娘家跑了。
「今天这事就算了,赶紧带着你朋友走吧。」
陈妍Ťūⁱ君都快哭了:
「叔公,她们真是大师,真会看风水。」
我点点头,提高音量:
「我要是走了,你们村,一个都活不了!
「你们村的风水,非常有问题!」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
弟媳妇一拍大腿,冲着村里人高声嚎叫:
「她咒我啊!你们都听见了,她咒我啊!
「我就说我这大姑姐回村没安好心,这是找人咒我们来了,想咒死我们她好分村里的房子!」
12
「闭嘴!」
我朝着她怒喝一声,抓起一把坟头土给众人看。
「这土有股焦臭味,你们没闻出来吗?
「还有这些坟包,顶上都带着一个个凹坑,你们也没看出来?
「坟土焦黑,所埋非人。坟包凹陷,子孙灭门。
「你们村,这是要大祸临头了!」
这一番话我说得又快又急。
不急不行,我怕被弟媳妇打断。
「放你娘的屁!」
最激动的,不是陈泰和,而是族长七叔公。
我随手抓起的坟土,不是别人,正是他老娘的坟。
陈妍君也有些茫然,站在一边轻轻扯我衣袖:
「灵珠,你是不是看错坟了?
「我妈的坟,在后面那一排。」
宋菲菲气沉丹田,大喝一声:
「七叔公,我们不是针对你!
「而是说在座的各位,全都要死!
「要死,明白吗?!」
群情激愤,脾气暴的人已经扭住陈泰和的领口,要求他给众人一个交代。
「这是你姐带来的,是你家请来的人,陈泰和,你说话!」
陈泰和:「不是,找我干啥,找她们啊!」
我被他们吵得脑仁疼,当下也没了耐心。
「我和你们赌 100 万,这棺材里埋的绝对不是人。
「有谁敢接下这赌约,让我们开馆验证!」
村里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刘翠兰立刻扒拉开陈泰和:
「笑死,要是有 100 万,别说掘我婆婆的坟,就是掘我的坟也行!」
宋菲菲拿出手机:
「银行卡号给我,我现在就转你。」
13
刘翠兰将信将疑拿出手机。
她的手机是那种音量贼大的山寨机,一道悦耳的女声响彻整个山谷。
「叮,支付宝到账 100 万元。」
刘翠兰痴了。
她痴痴地看着手机,反复用手指搓着那一串数字。
生怕一眨眼,那余额就被她搓没了。
「啪!」
她扭过身朝陈泰和抽了一个巴掌。
「你怎么和大小姐说话呢!
「没看到大小姐累了吗,还不快去家里泡茶!」
清脆的巴掌声震醒了全村人。
七叔公气急败坏地跺脚:
「胡闹!
「100 万怎么了?!
「这可是祖宗的坟,能随便掘吗?
「就为了点钱,你们就忍心让祖宗死了都不得安宁?」
他恶狠狠瞪刘翠兰一眼,迈着老寒腿走到宋菲菲跟前,大义凛然一身正气:
「我是这个村的族长,理应为村里人牺牲。
「我娘应该已经投胎了,不怕打搅她老人家,先掘我娘的坟。」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小姐,我爹也给我托梦了啊!」
「你不能重女轻男,掘我爹的坟,掘我爹的坟啊!」
「我爹死得蹊跷,死的时候死不瞑目,掘他的坟啊!」
「放你娘的屁,你爹死不瞑目是你赌钱输光家产被你气的,你滚一边去!」
这村的人,可真孝啊。
大孝。
14
最后还是刘翠兰当仁不让,抢到了这个活。
她以一挡百,在众人的围堵中七进七出,杀得头破血流。
等一轮大战完,她嗓子已经哑到快说不出话。
我和宋菲菲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
还好,刚刚没有不知死活上去和她吵架。
在一百万的刺激下,村里人都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我看了看日头,午时刚过,正适合开棺起尸。
开棺起尸,非常有讲究。
在开棺前,要用遮阳布遮盖整个墓穴,避免阳光直射。
虽然我很确认棺材中已经没人,但是棺材也不能被晒到。
阳冲阴,阴气散。
被正午太阳冲撞到,会对子孙后代不利。
我看了眼手机,有些担忧。
搭个棚应该要不少时间吧,而且村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搭棚的材料。
宋菲菲看出了我的担忧,自信一笑掏出手机。
「10 万块,30 分钟内我要在这里搭起一个雨棚遮住墓穴。
「雨棚的颜色,要选灰色或者黑色,谁接这个活?」
「嗖~」
一个壮汉以猎豹般的速度朝前奔跑,很快就只留下一道残影。
「卧槽!」
「陈安平你小子等等我啊!有钱大家一起赚啊!」
我有些无语,话都还没说完呢,跑什么跑!
「大家别急啊,还有活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
也就 40 分钟时间,村里人已经将所有东西备齐。
刚到村时,宋菲菲还是不受欢迎的骗子道士。
现在,则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
我坐在摇椅上,捧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觉得这村里人还怪可爱的。
这么可爱的人,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死了。
15
搭好棚,选好吉时以后,便开始开棺动土。
第一锹土由长子在坟上挖,然后由帮工继续挖掘。
这帮工也不能随意选。
要选和陈妍君妈妈生肖三合、六合的。
她妈妈属蛇,那就要选属牛、鸡、猴的,年龄在 14—35 岁之间的壮年男子。
四人轮流挖土,直到见棺为止。
破土时要注意从坟墓前面开始挖掘,不可从后面挖掘,以免带来不祥之兆。
挖掘过程中,如果遇到吉祥动物如龟、蛇、鼠、蟾等,不要斩杀,随缘而去。
「嘶,好冷——」
没挖多久,陈泰和全身发抖,上下牙齿不停打战。
其他几个帮工也是一副冻得受不住的模样。
随着黑色棺材一角显露,寒气不断从棺材里往外头冒。
我脚边翠绿的草丛上甚至盖了一层寒霜。
村里人面面相觑,胆小的已经开始朝后退去。
「这咋回事啊?」
「儿子,你快上来吧,别冻坏了!」
「对啊,孩他爹,你别挖了!」
「全都闭嘴!」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口不停朝外冒着寒气的棺材,心跳得越来越快。
这底下的东西,好像比我预想的更难对付。
「儿子!
「这钱我们不赚了,死老头,还愣着干啥,快把咱儿子抬上来啊!」
三个帮工中,身体最瘦弱那个率先倒了下去。
其他几人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跟着一个晕倒在坑中。
最瘦弱那男孩才 20 岁,是家里的独子。
他爹急得不行,扒开人群就要朝墓穴里头跳。
我伸手去拦,还是晚了半步。
「大叔,别跳!」
16
大叔跳进去以后整个人像是被点穴一般,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原本黑黄的皮肤逐渐变白,惨白如纸后又缓缓转黑。
随后浑身一颤,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就和之前的四个人一样。
这下,再也没有人敢下墓。
他老婆惨叫一声朝我扑来:
「你还我老公儿子命来!」
我皱着眉头躲开她挥舞的指甲:
「闹什么,人没死!
「你再闹,我就不救他们了。」
中年女人瞬间安静如鸡。
宋菲菲蹲在地上,仔细观察着晕过去几人的脸色。
「灵珠,怎么瞧着,他们像是中毒了?」
我点点头,神情凝重:
「确实中毒了。
「而且是好几种毒,尸毒,寒毒,阴毒,还有一种我也瞧不出来。」
宋菲菲倒抽一口冷气:
「那这棺,咱们还开吗?」
我环视一圈,瞧了眼神情不停变幻的村民:
「先把人捞上来再说吧。」
从墓穴捞人,不能直接跳下去。
这穴中受那棺材影响,土质比周边的明显黑了一些,腥臭味也更为浓烈。
我让七叔公从村里找到几根棺材绳。
棺材绳,就是抬棺材时用的麻绳。
村里有些专门抬棺材的八仙,会把绳子留下。
上了年头的棺材绳,能当法器用。
一些懂行的白事铺子,会专程高价收购棺材绳。
17
我让宋菲菲用棺材绳在我手腕、脚腕、胸口和腰间都缠了一圈。
这绳子能隔绝阴气进体,护住身体阳气,避免被邪祟侵体。
绑好以后,我找来几个壮汉,让他们握着绳子一端,缓缓把我放进墓中。
这个过程,我的脚绝不能沾到坑土。
陈泰和离我最近。
我手上拎着多余的棺材绳,努力把绳子套在他腰上。
等系好绳子以后,我抬头朝宋菲菲喊道:
「拉我们上去!」
我只有 100 多斤,陈泰和个子不高,虽然长得壮,撑死也就 150 斤左右。
可村里出动了 8 个壮汉,依旧拉不动我们Ťů⁴。
村里人看得啧啧称奇:
「天老爷,石头那把子力气,牛都能拉动!」
「就是啊,这八个人可是咱们村力气最大的汉子,就算是头大象也该拖起来了!」
「看来这小姑娘真是道士,陈家婶子的墓,确实有点邪门!」
「乖乖,这可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宋菲菲急出一脑门子汗:
「灵珠,怎么样?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难怪刚才陈泰和他们晕过去了。
这墓穴里的气息,犹如隐藏在深海底下的漩涡。
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汹涌而混沌。
我能感觉到有无数气息在冲撞着身体。
阴冷,暴虐,嗜血,烦躁。
还有极端的饥饿。
有种想要吞噬一切的冲动。
18
我努力压制住想要吃人的冲动,朝宋菲菲勉强笑了一下:
「我没事。
「菲菲,你去准备五色豆!」
五色豆,红豆,黄豆,绿豆,黑豆,蚕豆。
五种颜色,分属于不同五行,金木水火土。
豆属阳,五色豆,五行汇聚,阳气生生不息,对阴气有极强的克制作用。
最好的五色豆,当然是在端午那日晒过太阳的。
只可惜如今事急从权,能找到就算是不错了。
宋菲菲按照我教的,叫了三个属蛇、马、羊的小男孩。
让三个小男孩分别站在墓坑的东方、南方、西方。
巳蛇,午马,未羊。
巳午未会南方火局,阳气最盛。
等站好以后,他们每个人手捏一把豆子,朝我们身上砸。
豆子下雨般落下,砸在身上不觉得疼,反而带来一股暖意。
就像是下了一场温泉雨。
我松了一口气,觉得浑身都轻快了几分。
「1,2,3,拉!」
随着宋菲菲一声令下,我和陈泰和总算是被一起拉出坑外。
我连口气都来不及喘,把陈泰和放到早就准备好的门板上后,又马不停蹄下了坑。
等将四个人都拉上时,已经到了黄昏。
太阳西落,漫天都是橙色的霞光。
再有半小时就要到酉时。
Ṫůₑ阳长阴消,不适宜再开棺。
我压住心头的不安,指挥着众人重新把土填上。
19
陈泰和五人依旧在昏迷中。
我让七叔公把全村人都叫到祠堂,面色凝重。
「今天晚上所有人都早点回家,天黑以后不许出门。
「等会儿每个人排队来我这儿领护身符,记得把符纸贴在大门上。
「家中没有男丁的,晚上别自己睡,统一来祠堂睡。
「睡在家里的,晚上别睡卧室,全给我到厨房去打地铺。」
厨房是一家中阳气最重的地方,而且多有灶神守护。
一般的妖邪入户,基本都会绕着厨房走。
都是直奔卧室、厕所等地。
我没办法看顾到每一个人,只能尽量让他们自保。
这话就像在油锅中浇了一瓢冷水,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小大师,这厨房怎么睡人啊?!」
「就是,那我还不如来睡祠堂呢!」
「我也觉得,我家就我们老两口,房子还大,怪吓人的。」
「就是就是,大家还不如一起来祠堂挤一挤吧!」
「我可不来祠堂,我睡觉浅,那么多人睡一起,肯定有人打呼噜!」
众人七嘴八舌,像是一千只鸭子同时在叫,吵得我脑瓜子嗡嗡响。
「全都给我安静!」
这村子的祠堂不算大,村里少说也有二三百号人。
这么多人,在祠堂可躺不下。
我的头更疼了。
最后还是七叔公拍板,让家中有三口以上人的各自回家睡。
其他的,则都要睡在祠堂。
20
农村待过的都知道,村里人是最不好管教的。
让回家睡的,说自己害怕想睡祠堂。
让睡祠堂的,说自己宁可回家睡厨房。
正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刘翠兰跌跌撞撞跑来:
「不好啦,不好啦!
「俺们泰和要生啦!」
这一嗓子,可谓石破天惊。
我心头一跳,忙拨开人群朝前疾步走去。
村里人都噤了声,将信将疑跟在我后头。
陈泰和几人都被安置在祠堂唯一一间房间里。
屋里开着灯,只是那灯泡一闪一闪,晃得人眼睛疼。
而且,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雾气,这雾气带着股腥臭味,和那墓穴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心头一凛,快步上前拨开陈泰和的眼睛。
果然,他原本漆黑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像戴着特质的美瞳。
最诡异的,是他原本平坦的小腹高高隆起。
光看肚子,会以为这是一个即将临盆的女人。
其他四个人的症状,和陈泰和一模一样。
这诡异的场景吓坏了村里人。
他们轮流挤到屋里看完后,倒是难得统一了意见。
那就是,宁可在祠堂站着睡,坐着睡,也不回家睡。
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宋菲菲,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神情肃穆,下巴用力收紧。
「灵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手心渗出细密的汗,掌心湿滑黏腻,十分难受。
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碰到。
更令我感到心惊的是,我也不知道他们肚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可我不能露怯。
我一露怯,村里人就失了主心骨。
到时候情况,只会更加难控制。
21
我心中焦灼,面上却十分淡然。
「菲菲,你先让村里人回家去拿五个大号木桶。
「再让人准备五谷和糯米。」
宋菲菲茫然:
「五谷是哪五谷?」
「稻谷、小麦、大豆、玉米、黄米。
「五谷和糯米的比例三七开,每三斤糯米配七斤五谷。
「配好以后,先把人放进木桶中,再将这些五谷和糯米也倒进去。」
事关人命,村里人都不敢怠慢,很快就将几百斤五谷和糯米凑齐。
只是这木桶,却有些犯难。
七叔公用力一拍脑袋:
「浴缸可以不?」
浴缸属阴,拔毒的效果会稍差一些。
不过现在也没办法了,谁家都没那么大的木桶。
「实在找不到木桶,就勉强用浴缸替吧。
「那浴缸先用童子尿洗一遍,再用毛巾擦干。
「快,抓紧去办,所有事情都要在晚上 7 点前弄好!」
七叔公马上去吩咐村民,领了活的人便火急火燎跑了。
安排完这些人,我又让一部分村民去准备三牲祭品。
祭品要备两份。
一份放在祠堂供祖宗,一份拿去村口的土地庙。
求他们保佑,让这村子的村民渡过这一难关。
不过我估摸着,祖宗应该保佑不了他们。
那祖坟我仔细看过,大多坟包都是空坟。
陈家村祖宗们的尸体不翼而飞。
一切真相,得等明天开棺了才能知道。
22
村民一个个脚下生风,忙得陀螺一般,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我也忙出一脑门子汗,直到手机不停振动,才想起之前给乔墨雨发过照片。
「卧槽!卧槽!卧槽!
「你怎么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挂了呢!」
电话那头的乔墨雨十分激动。
我顿时也激动起来。
看样子,她看出这地方的问题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乔墨雨的声音,异常严肃:
「灵珠,你还是跑吧,这地方,很可能是片阴矿!」
我心头一震。
传说中连接阴阳之地,会产出一种矿石。
每一块矿石中,都封印着一只恶鬼。
每当阴间有孤魂野鬼经过,都会被这矿石吸入。
经过万千载岁月的累积,便成为阴矿石中的恶灵。
而让所有人闻阴矿色变的,不是那些恶鬼,而是阴矿石中活着一种奇特的虫子,阴矿虫。
阴矿虫,以阴气尸气为食,身有剧毒。
阴矿虫互相之间会不停地厮杀吞噬。
一个矿洞中,只会活下一只阴矿虫。
等阴矿虫确定这片矿洞中只剩下自己后,便会开始产卵,一次可以产数万枚。
这些卵以阴气和尸气为食。
一旦被活物触碰到,便会进入活物的肚子,在他们的血肉中疯长。
等长到七天,活人便会直接转成活尸,诡异无比。
23
乔墨雨还在劝我赶紧跑,我苦笑着摇头:
「我跑了,这一村的人都得死。」
宋菲菲拍着胸脯,豪气干云:
「不就是阴矿虫吗,老娘去会会它!」
看样子,陈泰和他们肚子里的就是阴矿虫。
这东西,用普通的方法解不了。
糯米和五谷只能暂缓他们的症状,让那虫卵成熟得没那么快。
要想救他们,必须得找到阴矿虫。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有阴必有阳。
传闻在阴矿中会长出一种花,烈阳花。
烈阳花无枝无叶无根。
在阴矿虫产卵的那一刻,伴随着无尽阴气而生。
阴极生阳,花如烈日,是谓烈阳花。
宋菲菲听得心醉神迷,恨不得现在就下矿去看一看这烈阳花。
我则是蹲在行李箱前掏法器,恨不得把所有兜都掏干净。
「别想着那烈阳花了,先把今晚撑过去再说。
「陈妍君她妈妈的棺材,估计就是矿洞入口。
「我们今天掘了坟,阴脉气息泄出,会引来万鬼。」
捕蝇草会释放一种特殊的香味,这种气味类似于水果和鲜花,对昆虫具有极强的吸引力。
而阴矿,也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
这味道对于恶鬼,就像是花香对于昆虫。
今天晚上的陈家村,注定是热闹非凡的一晚。
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对村里人说出真相。
不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他们,我怕他们晚上乱跑。
24
村里人吓哭了。
刘翠兰抹了把眼泪,边哭边嚎:
「咋,救我男人还得进棺材,下洞?
「算了吧,我还是改嫁吧。
「娃他爹,你放心,我会养活两个孩子的,你安心地去吧。」
哭完她噔噔噔跑去祠堂偏房拿了把砍菜刀递给我:
「灵珠大师,我可是看过丧尸电影的。
「你说的活尸,应该和丧尸差不多,趁着他还没彻底感染,先把他头砍下来吧。
「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下不了手,还是得你来。」
我目瞪口呆看着她,宋菲菲也非常佩服:
「姐,你可真是干大事的人!」
陈妍君顿时急了:
「弟妹,你啥意思,我弟还有救呢!
「不就是下洞吗,我跟着灵珠大师下!」
另外几个男丁的家属也围拢上来,哭着拉住我:
「下,我们下!」
「只要能救我儿子,刀山火海我都下!」
这么多人挤着我,硬是给我挤出一脑门子汗。
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努力安抚激动的众人:
「不用都下,只要下一个就行。」
那烈阳花非常特殊,普通人碰到它,会有烈火灼烧之感。
只有八字全阳之女命,才能摘下它。
25
宋菲菲搬个小板凳,开始挨个给人看八字。
看完八字的村人,要用最快速度来到我这头听我吩咐,在祠堂布置简易的阵法。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祠堂外圈要用墨斗线横竖各弹九条。
门窗底下各放一盆黑狗血。
地板撒上一层薄薄的糯米。
屋顶则是扔满了红豆和铁屑。
生死攸关之际,陈家村的村民空前团结,爆发出了可怕的凝聚力。
所有东西都在半小时内准备完毕。
我让村里人围成一个圈,圈外是身强体壮的年轻男子。
圈内,则是老弱妇孺。
每个男人手上,都拿着一把小刀。
七叔公哭得十分伤心:
「孩儿们,你们就当这些鬼,是鬼子!
「咱们宁可引颈自刎,也绝不能落入鬼子手里啊!」
七叔公说完,村里人抱着哭成一团。
「娘啊,孩子不孝,以后不能伺候你了!」
「老婆,我死了你可不能学刘翠兰那骚娘们一样改嫁啊!」
「呜呜呜,爸爸,你别死,爸爸!」
宋菲菲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呜呜呜,灵珠,好感人。」
我黑着脸:
「感人个锤子!
「七叔公你别乱说话啊,这刀是砍鬼用的!
「如果有鬼突破防线杀进来,你们就割破中指,用中指血涂在刀上砍它们。」
一天天地,净添乱。
26
乌云遮住了最后一丝晚霞。
天,黑了。
众人按照我的要求站成一个圈。
祠堂里明明有几百个人,却寂静得针落可闻。
「呜~
「呜呜呜~」
我精神一振,全身肌肉紧绷。
「大家做好准备,鬼要来了!」
陈安平扭过头,朝我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是鬼,是我。
「呜呜呜我好嫉妒陈泰和那小子。
「他闭着眼睛躺在浴缸里泡豆子澡,啥事情也不知道。
「我从小就最怕鬼,都快吓尿了,呜呜呜~」
圈子里响起一片骂声,刘翠兰骂得最大声。
「呸,怂包!
「胆子比你鸡儿还小!」
其他人大笑:
「咋,翠兰,你摸过?」
我和宋菲菲擦汗,这村里人可真能闹腾啊。
「砰!」
门口好似有爆竹声轻响了一下。
这一响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
屋顶,墙外,门口,窗户,接二连三响起爆竹声。
光听动静,还以为外头过年了。
这下,村里人笑不出来了。
宋菲菲眼神呆滞,低头看了眼自己兜里的符纸,暗骂一声:
「草,带少了!」
现在才晚上八点不到,就来了这么多鬼。
等到 11 点子时,那得有多少鬼?
这一场仗,怕是会打得异常艰难。
27
众人的神情从紧张害怕,到逐渐麻木,再到放松。
他们站了快一个小时,外头还在噼里啪啦放鞭炮,没有鬼能突破防线。
刘翠兰甚至打了个哈欠。
「娘哎,都给我听睡着了。
「这些鬼咋和男人一样,雷声大雨点小,一个个的中看不中用。」
鬼听到这话,十分不服气。
几乎是刘翠兰话音刚落,那窗户就破开了一个大洞。
一颗漆黑的人头从洞中飞进,后头还跟着一截血呼啦次的肠子。
「我的妈!」
「刘翠兰你个缺心眼的臭娘们可给我闭嘴吧!」
屋里响起一片尖叫声。
我握着桃木剑,朝着那颗人头疾步跑去。
借着助跑的力量高高跃起,像踢球一样把它踢出窗外。
随即,又在第二个鬼冲进来之前,在破开的窗户上重新贴上符纸。
「好!」
「漂亮!」
「灵珠大师这一脚,国足看了得流泪!」
圈子里响起一片掌声。
我哭笑不得:
「都别贫了,集中注意力,一定不能让鬼破了圈,知道没!」
前头来的鬼,只是开胃小差。
厉害的那些,要到子时才会出现。
我和宋菲菲一手桃木剑一手铜钱剑,在祠堂中如蛟龙般游走。
「哐当!」
终于,窗户整个掉落,而在这时,木门也砸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一个身高三四米,肉山一样的怪物从大门处弯腰而入。
村里人,再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情。
28
宋菲菲喘着粗气,脸色潮红:
「我靠,这不是肉尸吗!
「这家伙从哪来的?
「累死我了!」
我甩了下头,用力甩掉快要流到眼睛里的汗:
「谁知道了,现在才十点半,离卯时还有 7 个多小时呢。」
我捏起一堆符纸,迎面朝肉尸冲去,还不忘回头指挥村里人。
「给我念地藏经!!」
圈内人低头,一个个拿出手机打开早就下载好的地藏经,低头专心念诵。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咦,这个字念啥来着?」
「啧,没文化,这个字念刀,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
「狗屁,这字念,咦,还真念忉,看不出来,你小子挺有文化啊!」
「为母说法是啥?我只知道今日说法。」
我差点摔倒,回头无能狂怒:
「都啥时候了,给我认真点!!!」
细碎的念经声响起。
效果,堪比没有效果。
算了,指望不上他们。
我祭起符纸,双手结印,速度快到打出残影。
「东方青雷,南方赤雷,西方白雷,北方黑雷,中央黄雷。
「奉请五方五雷上吾身,速显神通,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数道天雷击穿屋顶,直奔肉尸而去。
屋内电闪雷鸣,闪电如同银蛇飞舞,光亮照得人睁不开眼。
面对这浩浩雷霆之威,不止鬼受不住,人也受不了。
圈子里不时传来喊声。
「雷公饶命啊,我不是故意脚踏两条船的!」
「老婆我错了,我上次去洗脚,真的只是摸了一下她的小手!」
「我没有去唱商 K,不要劈我,不要劈我啊!!!」
心好累。
29
我记不清自己丢出多少张五雷符了。
那数字,乔墨雨来了估计得当场心梗。
手臂又酸又麻,手指累得使不上一点劲。
一阵清风吹过,屋子里的焦臭味随风飘出两里地。
村子里的人互相拥抱,喜极而泣:
「太好了!」
「鬼被咱们打退了!」
「隔壁村陈三刀当时和一帮小混混打架,一打三,他吹了几十年。老子直接打群鬼,这不得吹三代?」
「有道理,我明天就给自己写一本自传,就叫陈安平除鬼传!」
「安平哥,刚才喊雷公饶命的是你吧?我看你应该写陈安平出轨传。」
村里人又有心情说笑了。
「呵~」
就在这时,一道娇媚的笑声响起,让人神魂颠倒,骨软筋酥。
一个长相极为妖艳的女子,穿着件大红色嫁衣,从门口款步而入。
村里人看呆了。
我咬破舌尖,对着村人喷出一大口血沫:
「镇!」
刚才那声笑中,带了摄魂术。
「11 点了,真正厉害的鬼现在才出现,全都给我握好刀,做好准备!」
我这一吼,破了摄魂术。
村里人纷纷惊醒,握着刀,如临大敌看着正门。
「菲菲,这么多几百年老鬼,咱们干不过的。」
我朝宋菲菲使了个眼色。
「你杀出一条路,去把陈妍君妈妈的坟重新掘开,咱们来个祸水东引。」
天黑掘坟,子孙断业,三代受穷。
原本我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也许能对付这些鬼。
可现在,陈泰和穷三代就穷三代吧。
今晚撑不过去,他直接一代而亡。
30
宋菲菲点点头,如离弦的箭一般朝外冲去。
人未至,符纸爆。
她一路用雷符火符开路,那真是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
按照这个速度,她到后山只要十几分钟。
想到我们只要撑这么点时间,我顿时来了信心。
可接二连三进来的人,很快就击碎了我这份信心。
无数黑压压的头发像浪潮一样从窗口涌入。
屋顶的瓦片,片片碎裂。
一条又一条鲜红的舌头从裂口中挂下来。
舌头上,还流着腥臭的黏液。
陈安平率先晕了过去,圈子,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站在门口穿嫁衣的女鬼粲然一笑,突然伸出手撕开了自己的肚子。
一双黑漆漆的小手从她白嫩的肚皮里伸出。
这是子母煞。
我喉咙发紧,眼睛干涩得要命也不敢眨。
生怕一眨眼,那些鬼就破了村里人的圈子,大肆屠杀。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惨叫声不停在耳边响起,村里人的叫声从高亢到沙哑。
我恨不得化身闪电侠,感觉再跑下去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割破手指啊,砍她,砍她啊!
「草,东南方的那个大叔,你旁边有个小鬼!
「七叔公,小心头顶!
「给你们的黑狗血呢,泼他娘的!」
31
我跑到子母煞身前对准她肚子就是一张火雷符。
丢完符纸,又一脚蹬上七叔公头顶,借力朝空中跃起,一剑劈断三条鲜血淋漓的舌头。
朝前翻滚三周卸去力道后,我咬破舌尖,朝着地上一堆看不清是什么鬼的血肉块喷了一大口血沫。
村里人也都杀红了眼。
胆子小的,闭着眼睛乱砍一通。
胆子大的,只恨自己不是千手观音,指尖血不够用。
「救命啊!救命!」
头顶那吊死鬼突然发威,从屋顶伸出几十条舌头和黑漆漆的麻花辫,眨眼间就缠住几十个村民。
祠堂不同于住宅,层高有五六米。
不少村民都一把年纪了,这要是吊上去再砸下来,估计得摔个半身不遂。
我目眦欲裂,恨不得和吊死鬼同归于尽。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那吊死鬼突然收回舌头和辫子,就这么消失了。
此时我正左手掐诀,右手高举桃木剑,摆出一个牛逼轰轰的姿势。
村里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感动中,纷纷哭喊着跑向我:
「谢谢灵珠大师救命之恩!」
「灵珠大师真乃神人啊!」
「呜呜呜,灵珠大师,我宣布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祖宗!」
我缓缓收回姿势,淡然地朝他们点头:
「区区小鬼,不值一提。」
吓死我了。
宋菲菲再晚一分钟,我就要和这些鬼同归于尽了。
等宋菲菲气喘吁吁回来时,村里人都愤怒地瞪着她:
「有钱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灵珠大师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自己跑了!」
「狗汉奸!」
「打倒万恶的资本主义!」
宋菲菲:???
32
经过一番解释,村里人总算是相信宋菲菲没有临阵脱逃。
不过,仍有小部分人将信将疑。
有不少村民都受了伤。
Ṱũ₎除二三十个人是被鬼抓伤中了阴毒外,其他都是自己摔伤,或者被身边人不小心砍到砍伤的。
万幸的是,没有出人命。
我安顿好村里人后,和宋菲菲连眼睛都没合,直奔陈妍君妈妈墓地而去。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
棺材盖翻在一边,棺材里确实如我们预料的一般,没有尸体。
棺材底部,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我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黑,黑到似乎连周边的光线一并被吞噬。
宋菲菲朝坑里丢了块石头。
良久,才听到一声闷响。
「最少有二三十米深。
「咱们真要下去?」
我一拍脑袋:
「对了,村里有没有八字全阳的女命?」
宋菲菲的表情有些复杂:
「就一个。」
我松了口气:
「有一个就够了。」
「是刘翠兰。」
33
刘翠兰死死抱着身边的树,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
「我不去!
「我已经改嫁了,不是他们老陈家的人,凭啥替他们家去死?」
陈妍君又急又气:
「你啥时候改嫁的,我咋不知道?」
刘翠兰啐她一口:
「小贱人,你这是巴不得我去死!
「下面的是你妈,又不是我妈,凭啥让我去!
「再逼逼,我现在就去砍了陈泰和,然后去监狱自首!
「我宁可去枪毙,去吃牢饭,也不下这——」
「叮,支付宝到账 200 万元。」
宋菲菲晃了晃手机:
「跟我们下去,这 200 万,还有之前的 100 万全归你。
「要是不去,把之前的 100 万也还我。」
「卧槽!」
我扑上前一把抱住刘翠兰,吓出一身汗:
「大姐,你虎啊,身上绳子都不绑就这么往下跳?」
她这速度也太惊人了,宋菲菲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刘翠兰讪讪地爬起身:
「我这不是怕你们反悔ṭũ̂₆吗。」
34
要进洞,自然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还好宋菲菲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我给刘翠兰演示着身上的背包:
「这个按钮看到没,按一下,背上的绳索就会自动收起,拉着你出洞穴。
「这个按钮是灯,这个是电棍,按一下红色开关就行。」
等确保刘翠兰熟悉操作,又安排好人在洞口接应后,我们三个才缓缓下洞。
洞穴果然很深,比预估的还要深,有将近五十米。
差不多是十几层楼的高度。
下洞后,刘翠兰的腿都在抖,根本就站不稳。
我一把拽住她的手:
「小心脚下。」
脚下的地面崎岖坎坷,布满了尖锐突兀的石头和深不见底的裂缝。
稍不留神,便可能一脚踩空。
如果陈妍君妈妈真在洞里,不敢想象她是靠什么活下去的。
宋菲菲用手电筒指了一下带着黏液的洞壁:
「阿姨当初心梗,应该没死透。」
当初陈妍君妈妈下葬,阴矿虫喜食尸体,便钻进棺材将她拖走。
拖动过程中,陈妈苏醒。
阴矿虫见她活了,就没有吃她。
这一片陈家祖坟,棺材下应该都被打满了这种洞穴。
犹如密布的蜘蛛网。
在这寂静又黑暗的环境中,人的感官会被放大。
我能听见我们三个人的呼吸声,刘翠兰如雷般的心跳声。
还有,隐隐的流水声。
陈妍君的梦中,洞穴里就有一条地下河。
看来,找到河,应该就能找到她妈妈。
她妈妈在洞穴里待了两年,也许见过那烈阳花。
35
我们三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又快速地朝着水流的方向前进。
这洞穴又长又深,如果运气好的话,采到烈阳花我们就跑。
最好别碰到阴矿虫。
我记得师兄提起过,一旦烈阳花离开矿洞,那阴矿便会转移。
就像小说中的移动空间一样,现在出现在陈家村,下一瞬,可能就出现在非洲,十分诡异。
「谁!」
宋菲菲走在第一个,陈翠兰中间,我断后。
走着走着,我好像听到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
就好像,有人在踮着脚走路。
「谁!」
我迅速扭过头,背后空空如也。
陈翠兰和宋菲菲都吃了一惊:
「灵珠,怎么了?」
我怕吓坏陈翠兰,就摇摇头没说话。
她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经不起一点惊吓。
可是没走两步,那种感觉又来了。
身后,肯定有东西。
如影随形,我走一步,它也跟着走。
我停,它也跟着停。
我不动声色朝前走去,右手已经捏好一张符纸。
「这里有一个大裂口,大家都小心点。」
我迈步跃过裂口,刚走出一步,扭身朝空中甩出一张五雷符。
「叽!」
身țų₀后响起极为尖锐的叫声,刺得我耳膜生疼。
借着雷火的亮光,我总算是看清了身后一直跟着的东西。
36
我从未见过长相如此诡异的怪物。
身体纤细像蛇,四肢又像鸭子,长着脚蹼。
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鱼尾巴。
最惊人的是它的头,它长了上百颗头。
乍一眼看去,和一扎氢气球成精了似的。
这些头还都是人头,男女老少,表情各异。
有微笑的,惊恐的,愤怒的,羞涩的,伸着舌头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被雷符劈中的怪物十分愤怒。
它尖啸一声,从左右飞出两颗人头。
人头带着长长的脖子卷住头顶垂下的石柱,稳住它的身形。
同时,还有两颗人头朝我飞来,张口咬在我后背。
我只感觉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失去平衡,仰面朝后摔去。
「灵珠!」
宋菲菲目眦欲裂,扑过来想要抓住我,却抓了个空。
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掉进深不见底的裂缝中。
我后背重重砸在地上。
落地的瞬间,我及时用双手护住头。
摔落的地方是一个陡坡,我能感觉到身体和皮球一样不停滚动。
也不知道滚了多久,胸口撞上一块石头,才总算是停了下来。
我趴在地上,开始狂吐。
吐着吐着,感觉到有人在拍我的后背。
不轻不重,力道适中。
「卧槽!」
我连滚带爬坐起身,对上一双有些熟悉的漂亮杏眼。
借着手电筒的光,我看到身前半蹲着一个十六七岁的漂亮姑娘。
瓜子脸,大眼睛,面容娟秀,隐隐透着几分熟悉。
「你没事吧?」
小姑娘十分激动:
「你是活人!你咋下来的?
「你也是我们陈家村的吗?
「是哪家的小媳妇?」
37
这小姑娘,竟然是陈妍君妈妈,张杏花。
她从棺材里被阴矿虫拖下来以后,便被随意丢在一边。
起初,张杏花并不敢随意动弹,已经做好了随时被怪物吃掉的准备。
可那怪物,却对她并无兴趣。
后来,张杏花饿得受不了,就开始在洞穴中摸索。
可是这洞里草木不生,连只老鼠都没有。
就在张杏花以为自己快饿死时,她看到了一团亮光。
「然后,你,你就把那团光吃了?」
张杏花点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回味:
「乖乖,我这辈子还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又香又甜,而且吃完以后,感觉全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就和吃了百年老参一样!」
我都快酸死了。
那可是烈阳花啊!
别说百年老参,就是千年老参也没有可比性!
张杏花还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已经返老还童。
这花,起码可以增加她一百年的寿元。
而且从此百毒不侵,百邪不入,青春永驻。
像陈泰和他们中的毒,喝几滴她的血就没事了。
不过,身怀至宝出去,也是一种危险。
这陈家村,张杏花以后怕是不能再待了。
她这种至阳之体,可以跟着师尊学道,以后必然成就非凡。
既然找到张杏花,那我们就该走了。
对于这待了两年的坑洞,张杏花闭着眼睛也认识路。
当知ẗûₗ道我是陈妍君请来找她时,她十分激动。
「孩子,好孩子!
「我那女儿,从小就懂事,一点点大就知道帮我干活……」
38
在张杏花一路的碎碎念中,我很快就重新回到了之前摔下来的地方。
令我意外的是,宋菲菲和刘翠兰还在原地没有走动。
刘翠兰:「我不敢走后面,有鬼从背后抓我怎么办?
「走前头?不行不行,前面突然有鬼冲出来怎么办?
「你背着我?不要不要,鬼会趴在我肩上咬我脖子!
「贴着墙走?不好不好,墙上突然伸出鬼爪子怎么办?
「我现在可是有 300 万存款的富婆,钱没花完,绝不能死在这里!」
宋菲菲生无可恋,满脸绝望:
「大姐,这些话你已经说了几十遍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菲菲!」
宋菲菲一激灵,抬起头看到我后,喜极而泣:
「卧槽,灵珠你终于回来了!」
对于张杏花的出现,打击最大的是刘翠兰。
她对着张杏花左看右țũ̂₄看上看下看:
「你是我婆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对于这个有些泼辣的儿媳,张杏花感动异常:
「翠兰,以前妈总和你吵架。
「没想到这生死关头,你竟然肯下来救我。」
两人絮絮叨叨开始聊天,仿佛我们在的地方不是诡异莫名的阴坑,而是村里的明堂。
她们聊天的范围十分之广,很快就从家里的事情转到了村里的八卦。
什么六旬老太勾上九旬太公。
隔壁张寡妇爱上泥瓦工。
王家的孩子不是亲生的。
听她们聊天,好像张杏花不是走了两年,而是走了二十年。
陈家村,真是藏龙卧虎,竟然有那么多桃色八卦。
39
我支起耳朵听她们聊天,时间过得飞快。
等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洞口。
宋菲菲松了一大口气:
「咱们运气真好,那阴矿虫肯定是被你的雷符吓跑了。」
洞口狭窄,只能容纳一个人上去。
刘翠兰和张杏花都有惊无险地出了洞。
接下去,就是宋菲菲和我。
我看着宋菲菲上去后,悬起的心终于放下。
背包上的钢丝绳收紧,我能感觉到头顶的光越来越亮。
就在这时,钢丝绳晃动,头顶一暗。
我仰起头,顿时心生绝望。
卧槽,那天杀的阴矿虫怎么会在这!
它的脚蹼像长了吸盘一样,牢牢吸住墙壁。
上百颗人头此时的表情都如出一辙,怨毒地盯着我。
见我仰头,这些人头突然阴森一笑,然后伸长脖子一起开始啃咬钢丝绳。
「卧槽!」
我捏起手印,没命一般朝上空砸着符纸。
只是动作还是晚了,钢丝绳应声而断,人直直朝下坠去。
此时我已经在洞穴的半空中,往下摔有着八九层楼的高度。
矿洞底下怪石嶙峋,摔下去必死无疑。
关键时刻,我从腰上拔出匕首插进洞壁中。
匕首和石壁摩擦,迸发出一连串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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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匕首削铁如泥,是宋菲菲用航空材料定制的,造价十分昂贵。
可没想到,这么锋利的匕首,竟然刺不穿这石壁。
我毫不犹豫,反手握住匕首割破自己掌心。
这一下割得太过用力,鲜血喷洒出来,将整把匕首染红。
这下,匕首总算能刺进洞壁中了。
可是手上沾了血,变得十分湿滑,我用了很大力气,才勉强握住匕首。
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缓缓从匕首柄上滑落。
而这时,那该死的阴矿虫阴魂不散,继续探着脑袋朝我俯冲而来。
这雷符,根本就伤不到它。
第一次被我砸中时逃跑,估计只是被吓了一跳。
「灵珠!」
宋菲菲重新吊着绳索下来,疯了一样朝下砸着符纸。
火光和雷光将整个洞穴照得恍如白昼。
我清晰地看见,阴矿虫那甩动的上百颗人头面容越来越狰狞。
人头互相撕咬,吞并,逐渐汇聚成一颗特别大的头。
就像是一堆氢气球,突然变成了一个热气球。
这巨大的头上长了数百只眼睛,全都死死盯着我,眼神中杀意凛然。
大头朝我急冲而来,冲到离我还有一米距离时,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巴,从里头伸出一根黑绿色的舌头。
舌头顶端,长着一颗没有脸只有嘴的人头。
小人头张开嘴,对准我的脸狠狠咬下。
此时刚好有一团火球,从我身侧落下。
电光石火间,我从胸前掏出一团黑色的东西,包住火球狠命塞进小人头嘴巴里。
阴矿虫全身一颤,整个大头开始猛烈抖动, 再次分裂成上百颗人头。
上百颗人头齐齐发出一声哀鸣, 带着阴矿虫向洞穴底部坠去。
我握着匕首, 不由得暗自庆幸。
刚才跟在张杏花身后, 我没忍住自己的嫉妒心, 偷偷剪了一截她的头发。
要不是有这段头发, 我现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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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珠,抓紧我!」
刚才发生的一切,看着惊心动魄, 其实也就是短短十几秒钟时间。
宋菲菲伸出手, 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等我们上到洞口, 我的脚踩在松软的泥巴上, 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看, 洞口没了!」
刘翠兰指着洞口大叫,眼睛瞪得老大。
张杏花就是烈阳花。
烈阳花出,这阴矿,就消失了。
随着阴矿的消失,整个山坳的面貌似乎都不太一样了。
阳光洒落,阴气飘散,山谷里充满了勃勃生机。
难怪陈家,会选这个地方当祖坟。
不能怪他们老祖宗。
想必几百年前,这地方还没有这阴矿。
张杏花回到村里,引起轩然大波。
众人围着她, 又是摸头又是摸脸,还有人偷偷扯她头发。
陈泰和苏醒后,见到自己老娘变得这么年轻, 也啧啧称奇。
惊叹完, 又非常开心:
「妈,你现在年轻了,身体也好,可以出去打工,多给家里挣点钱。」
张杏花双手合十, 朝陈泰和鞠了一躬:
「施主,贫僧决定跟着灵珠大师去修行, 现在已经是个出家人了。
「你我尘缘已尽, 别再叫我妈了。」
刘翠兰双手抱胸, 站在一边冷哼:
「陈泰和, 你在想屁吃!
「妈都返老还童了,还指望着她给你当老妈子伺候你全家呢?
「是吧妈?
「您放心,要是我以后和陈泰和离婚,您就跟我, 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
刘翠兰在洞穴里听到我和宋菲菲说,张杏花一滴血就价值千金,此刻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陈泰和已经知道刘翠兰手握 300 万巨款,敢怒不敢言。
我一天一宿没睡, 累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实在是没心情听他们打口水仗。
正想好好休息一下,宋菲菲垮着脸递上手机。
「那该死的吸血鬼找你。
「他说,要我们速归, 拜月会指明要我们完成一个任务。」
我黑着脸推开宋菲菲: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天王老子来,也不能打搅我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