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我刚加完班经过商场，却被抓住街头采访。
镜头对准蓬头垢面，提着一包速冻水饺的我。
她问我：「如果可以，你想对十七岁时喜欢的人说什么？」
「我想说，加油哦，你现在是我们学校的骄傲呢。」
第二天，微博炸了。
全因为顶流在微博发了一条：【那我也是你的骄傲吗？】
1
从超市出来时，我被商场外面的 LED 屏幕吸引了视线。
上面放映着的是姜鹤白的俊脸，他穿着一袭暗红色的西服，拱着手，眼底全是喜气。
【祝福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万事顺意。】
我只是站着静等了一会儿，一个拿着话筒的女生就迎了上来。
她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才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拿着摄影机的男人正在拍摄。
彼时我加了四个小时的班，手里拿着刚从超市买的速冻饺子。
这副窘迫的模样让我有些局促。
【哈喽，小姐姐，请问可以做一个街头采访吗？】
她主动介绍自己只是一个自媒体博主。
我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就听到她问：【你想和十七岁时喜欢的人说点什么？】
听到这句话，我的视线不自觉地往大屏幕上瞥了瞥。
现在已经是另一个明星了。
刚刚姜鹤白的身影一闪而过，却依然在我心里留下残影。
我抿唇：「嗯……看到你现在混得这么好我也很高兴。」
「你现在是我们全校的骄傲呢。」
「加油哦。」
说完这些，女孩跟我道别。
我攥着购物袋，走向暗处的瞬间，我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姜鹤白的祝福语在我脑中不断回荡。
和七年前他对我个人的祝福逐渐重合在一起。
他从县城走到星光最亮的城市，真是不容易啊。
2
我过年没有回家。
第二天，我在出租屋里睡到了中午。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短视频账号不知道被什么人攻陷了。
原本几十的粉丝量突然破万。
我试图从评论区破碎的议论中拼凑出事情的始末。
【这是那个骄傲姐吗？】
【好像是哎，她也是禾城的……】
【我靠，更锤了。】
……
【不过也正常，姜鹤白放高中，我也高低暗恋三年。】
我原本较为平静的心情在看到姜鹤白这三个字后变得激荡不已。
这件事还和他有关系？
我登上微博，热搜上的第一是【姜鹤白秒删】。
从路人的截图中，我看到姜鹤白十二点的时候发了条：【那我也是你的骄傲吗？】
这句话和我昨天面对街头采访时的回复好像在隔空交流。
不过，那个博主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啊。
我从评论区找到了采访博主的账号，瞬间目瞪口呆。
这个博主居然坐拥两百万的粉丝量。
难怪这么引人注目。
姜鹤白好像也有意不想让别人讨论这件事，秒删后发了条很笼统的新年祝福。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我们都能拥有我们想要的。】
我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因为这和七年前他和我说的话，一模一样。
难道他说的真的是我？
眼看着事情越发酵越大。
姜鹤白在下午时补充了一条微博：【昨天秒删的微博是指家人，请大家不要影响到路人。】
姜鹤白和家里关系不太好，姜鹤白也从未掩饰过这一点。
所以这样的说法，很容易得到大家的信任。
聚焦在我身上的热度散去了。
我又有些失落了，这么多年唯一一次和姜鹤白有关联的地方，也很快断了。
3
我们公司很狗。
过年在家也要处理一些事务。
放假第三天的时候，我收到老板发过来的一个艺人资料。
【这个艺人很难搞，他的经纪人想让他开直播带货，但是他不想开。】
【这段时间你和他们联系一下。】
我毫无防备地打开了 PDF 文件，映入眼帘的就是姜鹤白的资料。
页面的底部，写着他的经纪人的联系方式。
我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了过去。
「喂？」
这个声音让我有些愣怔。
即使经过电子设备的处理，我还是听出了这是姜鹤白的声音。
「你好，我这边是应水文化……」
话没说完，姜鹤白的语调就生硬地打断了我说的话。
「不好意思，我不会去参加这种活动。」
啊这……碰了一鼻子灰。
一个厚实的声音由远至近：「你把电话给我。」
听起来电话被经纪人抢了过去。
在背景音中，姜鹤白依然坚决地在抵抗：「我是个歌手，我干吗去带货？」
经纪人笑着：「你好，请问你怎么称呼？」
「你好，我叫贺初颍。」
可能是那边信号不太好，经纪人重复了一遍：「贺初颍吗？贺小姐是吧？」
背景音里传出了一个杯子被打碎的声音。
「鹤白，你摔杯子干什么？」
「不好意思，贺小姐，之后我们再联系哈。」
这种情况一般就是凉了。
我想到电话里姜鹤白执着的样子，有些失笑。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着自己的底线。
只是，好可惜啊，本来能和他见面的。
4
节后上班第一天。
老板隆重打扮，像捡到了几千万的生意一样喜上眉梢。
见到我，老板还过来赞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贺啊，你果然是公司最有前途的员工，从今天起，你每个月涨薪两千。」
同事们向我投来羡慕嫉妒Ṫúₚ恨的目光。
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只能摆了摆手。
下午的时候，公司突然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我都没机会见到他的眼睛。
好像感受到了我的目光，那个人回头看了我一眼。
目光接触时，我的心就漏了一拍。
即使只是露出了一双眼睛，我也能认出这是姜鹤ƭū́ₜ白。
他垂下眼眸，眼睫毛在眼底落下阴影。
我身边的同事也认出了这是姜鹤白，疯狂地对我眼神暗示。
原来老板说的是这个意思。
姜鹤白居然还是来了。
我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从高中的时候开始，姜鹤白就一直想做歌手。
后来出道，他也是做最纯粹的歌手，连综艺节目和电视剧都不涉猎。
想来他的经纪人也很着急。
因为现在姜鹤白已经是最卖座的歌手了，而他却不想发挥自己的商业价值。
让他坐在喧闹的直播间里喊「上车」，这应该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吧。
【小贺，进来下。】
老板一边把姜鹤白和他的经纪人招呼进办公室，一边把我叫了进去。
姜鹤白的身形顿了顿。
等我进了办公室，才发现姜鹤白站在靠门口的位置。
【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轻得像是我做了个梦。
我对上他的视线，他露在外面的眼睛对我弯了弯。
【小贺啊，以后我们和姜先生这边的合作就由你对接了。】
我的思绪从姜鹤白那个若有若无的打招呼中抽离出来。
合作？
这个词还是让我心沉了沉。
我们公司主要接触的都是带货，一般请的人都是糊了的明星。
有时候运气很好，可能可以榨干那些明星的最后价值。
像姜鹤白这样正当红的艺人，说实话，很少。
我面无表情抿了抿唇：【知道了。】
我有些担心地扭头，他的经纪人挡在他身前，絮叨地说一些注意事项。
姜鹤白垂着眸，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不知听到了什么，姜鹤白的眉头皱起，发话了。
「我和运营对接一下吧？」
这句话好像是在给我老板下逐客令，老板识趣地站起来往外走去。
经纪人本来想站着，但还是在姜鹤白的眼神下败下阵来。
等到老板办公室只有我们两个，姜鹤白摘下了口罩。
他声音清朗地重复了一遍：「好久不见。」
这下证明了我刚刚没幻听。
我勾了勾唇：「做艺人很不容易吧。」
我的视线往门外偏了偏：「要做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
姜鹤白愣了一秒，逐渐明白了我的意思。
「是挺不容易的。」
「但是我不带货。」
「贺初颍，从县城出来多不容易，我会很爱惜自己的羽毛的。」
5
姜鹤白一会儿还有活动，来公司见了一面就和经纪人离开了。
他一走，其他同事都围过来。
「我靠，小贺，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要是姜鹤白带货，那分成得多少啊，小贺，你发达了。」
我淡漠地看着他们。
「哎，可惜了，小贺不追星Ṭŭ₋，不懂我们这些喜欢姜鹤白的疯狂。」
我的心里荡起一阵涟漪。
怎么不喜欢姜鹤白？
严格意义上来讲，我还投资了姜鹤白走出县城呢。
6
我和姜鹤白是在高三最后一次分班成为同学的。
在此之前，我通过学校的文艺表演已经Ṱų⁾认识了他。
小县城不容许太多锋芒，所以姜鹤白每次唱的歌越好听，就越多人嘲笑他有个音乐梦。
可能在大家心里，也没人看好姜鹤白成为一个真正的歌手。
我的父母离婚很早，我被分到父亲那边。
那年过年，我的父亲也是和棋牌室的朋友一起过。
我不想一个人。
所以我凭着我妈隐约说过的地址去找她。
她已经再婚，孩子都一岁多了。
她抱着孩子，站在小区门口，一边哄一边张望：「爸爸去买小菜啦，怎么还没回来……」
可惜，她没等到她的丈夫，只等到了我。
看到我，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囡囡，你怎么过来了？」
她说着，眼神有些慌张地往旁边张望。
看到我过来的一刻，她应该是想到了具体情况。
她一边咒骂着不管我的父亲，一边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五百块钱。
「囡囡，你先拿着，去吃顿好的，妈妈过几天去看你。」
这五百块钱就像是一个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我颓废地低下头，好像没有了留着的必要。
我沿着县城的街一路走，天黑了下来，商铺都关门了。
只有运河边上的灯还亮着。
我趴在栏杆上，眼底有些发酸的时候，姜鹤白出现了。
他看起来比我还惨。
至少我是感觉被打了一个巴掌。
而他的脸上是真的有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7
我们两个在班里属于只知道对方名字的关系。
见到我在这儿，他也有些尴尬，他把头偏了偏。
隐匿了那半边被打的脸。
远处的一个烟花升腾而起，在运河的水面上映出了一簇闪耀。
姜鹤白突然明白了什么：「今天大年三十，你也不在家啊？」
我浅浅点了点头，一只手握着口袋里的五百块有点发烫。
一开始，我并不打算和姜鹤白讲我家里的琐事。
他学我一样趴在栏杆上，看着水面上一下闪耀一下湮灭的烟火，表情变得怅然。
「我家里不让我去艺考。」
他的侧脸在冷光下显得有些伶仃。
接着，他重重叹了口气：「不过也确实，咱们县城就没几个走艺考这条路的，我也没学过。」
姜鹤白说服了自己，他把手插进兜里，轻飘飘说了句：「还是别做梦了。」
这时，我的脑中一闪而过许多次看着姜鹤白表演。
即使舞台十分简陋，姜鹤白也能有一种吸引观众的气场。
「不，你肯定适合干这一行。」
我蓦地说出这句毫无根据的话。
姜鹤白朝我投来惊奇的视线，我顶着他的视线，掏出了那五百块钱。
「去试试吧？」
我不知道去艺考院校的车程需要多少钱。
但是，或许他就少我给的这些钱了呢？
姜鹤白的脸微微发白，我惊觉自己这个行为有一点冒昧。
「谢谢。」
姜鹤白的视线微微发烫，他伸手接过了我的钱。
我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
真好，我的屈辱变废为宝，成了姜鹤白梦想的助燃剂。
「新年快乐。」
我印象中，姜鹤白的眼睛闪着碎光：「新年快乐，祝我们新的一年都能拥有我们想要的。」
后来姜鹤白果然去了遥远的北方艺考。
他没有考上，但是亮眼的白鹤总归是引人注目的。
他在艺考现场被摄影师偷拍后在网上引起了一波轰动，很快就有公司和他签约。
姜鹤白比所有人想象中都更早地跳出了县城这个小地方。
8
等他们走后，我才搞清楚了姜鹤白和我们公司的合作形式。
不需要姜鹤白去带货。
老板在外面租了一个录音棚，而我负责给姜鹤白选歌，然后在姜鹤白空余的时候带他去录音棚唱歌。
这种工作其实姜鹤白的经纪公司应该也能做。
不知道姜鹤白怎么想和我们公司合作的。
这样还要平分一半的收益。
……
猛地，我回想起那天打电话的时候，姜鹤白在电话那头疑似失态的样子。
应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9
为了方便对接工作，我和姜鹤白被老板拉进了一个群聊。
姜鹤白很好合作，对于我发的备选歌曲，他都照单全收。
第一次合作，我来到了录音棚。
姜鹤白在经纪人的陪同下，脸色略显疲惫，但还是展现了优越的歌喉。
我隔着玻璃罩子看着他，突然有些出神。
上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唱歌，还是在班上的元旦晚会。
唱完后，姜鹤白还有别的工作，便先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我出于礼貌，送他到了保姆车外。
不知道粉丝哪里来的消息得知姜鹤白在这个录音棚楼下。
这么一会儿工夫，楼下聚集了一大群粉丝。
眼看着姜鹤白快要跨进车里，几个粉丝挤了挤我，我的手一松，手机脱力掉在了地上。
旁边的保镖紧急维持了秩序，但我的手机还是在他们挪动的脚中越来越远。
我俯身下去，头顶传来一个温凉的声音：
「请大家不要拥挤，有人掉东西了。」
姜鹤白一说话，粉丝自觉往后退了退。
我的手机就在姜鹤白的脚下，他蹲下帮我捡了起来。
手机壳下面绑着的一个吊坠晃了晃，姜鹤白盯着这个吊坠，有一瞬间的失神。
我的心骤然收紧，但很快，姜鹤白回过神来，把手机还给了我。
可能是我的错觉，姜鹤白的眼神里闪着亮光。
因为这个吊坠，是他送给我的。
10
当年姜鹤白刚被公司选走，他就没回来过。
快高考的时候，我父亲欠了赌债，他一个人逃之夭夭。
而我每天放学回家都胆战心惊，生怕有人堵在我的家门口。
当时的我不再寄希望于我的妈妈会收留我。
那时候学习压力也大，有时候我会来到运河边，心想跳下去算了。
在我的情绪一触即发的时刻，我收到了来自姜鹤白的信。
他把五百块钱还给了我，还给我写了一封很长的信。
上面他告诉我，心里想要的一定会实现的。
如果在小县城不行，那么来到大城市一定能实现。
我把信封往外倒了倒，就看到这个金鱼形状的吊坠。
他的话就像是一只手拉住了摇摇欲坠的我，为了上岸，我屏蔽了一切外在嘈杂，只为了去大城市。
而这个吊坠，就陪伴了我这么久。
今天姜鹤白看到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但是还没等我沉浸在回忆里很久，刚到公司，老板就直冲冲地朝我走来。
「哎呀，小贺，你怎么不说你和姜鹤白认识啊？」
他大声地在办公室里说了出来，其他同事都朝我投来异样的眼光。
「你看看，现在网上吵翻天了。」
他把手机递给我。
上面是粉丝今天的路透照片。
不知道谁把我的正脸拍进去了。
有人找出了我被街采的视频，反复对比，确认是同一个人。
这下不得了。
「什么情况，同校女友？」
「啊，那他还拿单身人设骗我们。」
「好恶心，女朋友做助理是吧？」
一时间，许多女粉纷纷脱粉。
老板唉声叹气：「公司已经发了声明了，但是没人理，看来这次好不容易搭上的合作要泡汤了。」
11
姜鹤白的公司发出声明，解释了我的身份，并把我们公司的澄清转发了。
这件事平息了一点。
但是，没等到下一次合作，姜鹤白就被卷进了抄袭传闻。
他的新歌「云鹤」被指抄袭一个小众歌手的歌。
看着发行日期，姜鹤白确实没什么可辩解的。
但是我越听越觉得耳熟。
想了半天，我还是没想到为什么。
姜鹤白因为这个风波，暂停了许多活动。
很多路人都出来踩一脚。
【什么原创歌手，抄子罢了。】
【裁缝怪怎么还能发歌啊？】
看着这些评论，我有些不好受。
但我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帮他。
姜鹤白一清闲，他的经纪人就把我们公司这个工作看得格外重要。
毕竟，这多少能增加点姜鹤白的曝光。
我老板反倒有点不情愿，看着我准备去录音棚，还出声提醒：
「小贺，你看看今天录制完的数据怎么样，要是数据不好，我们也找个借口中止合作吧。」
「现在姜鹤白就是个屎坑，谁都得绕着走。」
我的心里怒火升腾而起，扭头对他说：「当时低声下气地，现在一脚踹开，你怎么面子这Ŧű²么大呢？」
在公司做牛马做惯了。
老板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
他扫了一眼同事憋笑的表情，正准备反驳，我眼疾手快，拉开了公司大门。
老登，有本事辞退我啊。
12
再次来到录音棚，这次只有姜鹤白一个人。
我大概知道他的经纪人手里不止他一个艺人。
现在他丧失了最大的商业价值，那么经纪人得扶持其他艺人。
就和我那个老板一样，墙头草一根。
见到我来了，他朝我微微点了点头，露在口罩外的眼睛有点疲惫。
他一边摘下口罩，一边走进录音室。
今天我给他选的都是比较安静的情歌。
这很符合他的声线。
而且今天他时间富余，可以录好几首歌。
录完第一首，我察觉到姜鹤白整个人精神不太好，便敲了敲门。
姜鹤白一顿，摘下了耳罩。
我把矿泉水递给他：「要不要休息一下？」
姜鹤白听出了我隐晦地提醒。
他点了点头，接过了矿泉水。
看着他被新闻影响成这样，我觉得我该说点什么让他恢复斗志。
于是我开始没话找话：「刚刚听你唱歌，我感觉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当时你每次唱歌，同学们都在底下沉醉。」
姜鹤白的眼神一瞬不转地看着我，在我觉得有些烫人时，他蓦地说道：「我没抄袭。」
「你相信我吗？」
说完，他垂下眼，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有些颤抖。
怕他多想，我立刻说道：「当然。」
我的脸上一热，补充道：「我相信你的人品。」
姜鹤白的眼眶一红，他眨了眨眼：「这首歌的雏形，我在高中的时候就写好了，不可能是抄袭。」
说完这句话，姜鹤白抿了抿唇：「谢谢你相信我，你的信任给了我很大的救赎。」
我摇了摇头。
姜鹤白转身进入了录音室。
其实我想说的是，他给了我很大的救赎。
13
姜鹤白的解释让我记忆深处的一些东西浮现。
但还不是很清晰。
直到我和姜鹤白走到外面时，我灵光一闪，想到了我在哪里听过这首歌。
我猛地站定：「我知道了。」
姜鹤白朝我投来视线，用眼神询问我什么。
还没等我开口说，就有一个一身黑衣的记者朝着姜鹤白奔来。
他边拍姜鹤白，边问着各种刁钻的问题。
「姜鹤白，请问这次抄袭风波你一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是默认了吗？」
「那你觉得对得起粉丝吗？」
「以后会考虑退出娱乐圈吗？」
姜鹤白把口罩往上面抬了抬，示意他不要拍摄。
我挡在姜鹤白的前面，决定临时充当一个公关：「希望你不要拍摄了，谢谢。」
他问的问题太尖锐了，太不礼貌了。
记者见到我挡住了镜头，有些不悦地对着我：「你不就是接受采访的那个女生吗？」
像是抓到了什么猛料。
他突然集中火力对着我：「请问那次的采访是炒作吗？」
「请问你和姜鹤白真的是同学关系吗？」
我第一次被狗仔问一连串的问题，不知道如何应对。
眼看着狗仔的镜头即将贴上我的脸，姜鹤白突然回身伸手往镜头上一罩。
他轻轻一推，记者的身形退了半步。
「请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这一推让记者勃然大Ṭú⁵怒：「姜鹤白，你这样算是在攻击记者哦。」
姜鹤白拉过我的胳膊，我撞上他的胸口，心里一阵悸动。
但是姜鹤白这个行为不带任何绮念，很快他就把我推进了保姆车。
「随便吧。」
丢下这句话后，他狠狠地关上了保姆车的门。
14
姜鹤白一上车就脱力地倒在座椅上。
我们一路无话，直到我到了公司。
下车的时候，姜鹤白微微起身：「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把你也牵扯进来。
我摇了摇头，听到他说：「你刚刚想跟我说的是什么？」
我张口欲答，但是想到了什么，我含糊道：「我忘记了。」
姜鹤白也无意戳破我，他看起来很累，急匆匆就走了。
看着被卷起的尘土，我的心跳声却依然无法平息。
我记起来的是，那首歌很早的时候我就听过。
那应该是在某次学校组织看电影，全年级的人坐在广场上。
我对电影不感兴趣，便跑到了操场。
夜间的操场只有一小盏路灯亮着。
姜鹤白就倚靠在路灯的杆子上，手上拨弄着吉他。
悠扬的歌声从他的方向传来。
我站在黑暗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鬼使神差地，țúₙ我拿出手机录了一段视频。
那时候我只是准备给我的青春留个纪念，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能用得上。
但是姜鹤白要是知道我拍了这个视频，会怎么想我呢？
15
我回家后，在网盘里找到了这个视频。
因为觉得这个举动有点不妥，所以我也没有再重温过。
但是我不能眼看着姜鹤白陷入这种莫须有的诽谤里吧。
我剪辑了一下视频，然后找到了姜鹤白公司的邮箱。
我找了个小号，伪装成一个学妹的身份。
「学长，高中的时候你就很有才华，我们很多人都很喜欢你，这是我当时回寝ťù⁼室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希望你不要怪罪我的冒昧。」
打完这行字，我捂了捂发烫的脸。
爹的，演戏真难。
那个记者果然把姜鹤白推他镜头的事情说成了姜鹤白耍大牌。
但姜鹤白正面硬刚地回复他：「楼下有监控。」
记者没删这条博文。
姜鹤白被前仆后继的路人指责。
【怎么还耍大牌呢？】
【人品真差，又抄袭又打人。】
【露出本性了，这是。】
看到这些评论，我的心里还是五味杂陈。
但是没关系，轻舟已过万重山。
16
果然，第二天，姜鹤白的公司将监控录像和高中时的录像一并发到了网上。
监控里显示是记者先不断靠近我，姜鹤白才回击的。
录像里姜鹤白唱的歌虽然青涩，但能听出和那个所谓的原创有连续八个小节的相同。
这一下，一连串的证据有力地回击了两个丑闻。
姜鹤白重新恢复了顶流的身份，还收获了一批怜爱粉。
他又开始忙起来。
那天我怼老板后，竟然也没有被老板开除。
老板看到姜鹤白又开始火起来，还来找我搭话：「哎呀，还好我们当时没有和姜鹤白解除合作，要不然现在哪轮得上我们。」
我斜着睨了他一眼，老板讪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姜鹤白前两次的翻唱视频都有很好的数据，让老板赚了不少。
可是工作一忙，他又来不了了。
正巧这时候，高中同学群突然发起了消息。
【诶，大家五一在家吗？好久没聚了。】
【行啊，我可以，在外地的行不行？】
【诶对了，我们班那个大明星姜鹤白谁还能联系上？】
我本来不想应声，没想到有人直接在群里@了我。
【@贺初颍，你不是和他有工作联系吗？要不去问问？】
一时间，我骑虎难下。
我到底是希望姜鹤白去同学聚会还是不去呢？
这个心态我也说不准，但是我还是点开了和姜鹤白的聊天框。
【五一的时候同学要举办同学会，你会去吗？】
直到下班的时候，我才收到了姜鹤白的回复。
【最近工作比较忙，不好意思啦。】
果然是这样。
我的心里有些怅然，把他的回复发到了群里。
同学们有些惋惜，但也开始八卦姜鹤白前段时间的新闻。
我心想，这些人也不是真想看姜鹤白过得怎么样，只是想让他凑个面子罢了。
不来也罢。
17
因为过年没回家，但我爸怎么说也要我回家一趟。
他这些年总算开始好好过日子，我也打算顺道见一下亲戚。
我本来不想去这个同学会，但是在车站遇到了同学，便没什么理由拒绝了。
同学会的形式其实也就是一起吃个晚饭。
餐桌上，大部分同学已经变得油滑十足，侃侃而谈自己现在赚多少。
我坐着也不说话。
吃完饭他们还要去唱歌，我就推掉了。
县城的建设好了一些，我沿着路，又不小心走到了运河边。
现在这边装了一系列装饰的灯，夜色下还有点好看。
我不由得驻足。
突然我察觉旁边站了一个人，我抬头望去。
姜鹤白戴着帽子和口罩，一身低调的服饰。
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的眼睛。
「你……你回来了？」
他点了点头：「今天下午结束工作后，我就回来了。」
「那你怎么……？」
我刚准备问为什么不去同学聚会，想了想没必要。
姜鹤白没有犹豫，脱口而出的是：「因为我只想见你。」
这句话让我的心停止了一秒钟。
然后我的脸烫了起来，我僵硬地挪开视线。
「啊？」
姜鹤白插着兜，侧身和我一样看着运河。
「上次我们也是在这里，你说我一定能得到机会。」
他一停顿，我微微侧头。
他的眼神看着河水，好像有点出神。
「谢谢你上次……」
上次？
他的话停了下来。
我心里警铃大作。
上次？上次什么上次？
难道他知道录像是我给的？
那我真的社死了。
18
我屏住呼吸，看到姜鹤白侧身对我笑了笑：「上次在录音棚里对我的鼓励。」
原来是这样。
我深呼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小事。」
但是姜鹤白的笑意并没有消退，盯得我有些发毛。
「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我假笑着躲开视线：「我不知道啊。」
隐约间，我听到了姜鹤白轻笑了一声。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门票，递给了我。
「我筹划了半年的演唱会马上就要开始演出了，到时候你一定要来。」
我接过，看到上面硕大的 VIP 座位，抬了抬眉毛。
「你太客气了。」
姜鹤白低头，好像说了句什么。
等我抬头的时候，他已经侧过头，耳根微红。
「我明天还要工作，得坐高铁回去了。」
他退了一步，朝我挥了挥手。
这么多年，他眼神里的光彩依然在。
「一定要来哦。」
我点了点头。
等他走后，我又看向演唱会的门票。
刚刚他说的话，好像是：「你本来也不是普通的人。」
可能是我听错了。
我把门票小心放进包里。
做完这个，我靠在护栏上，悠悠的晚风吹过来。
我突然很感慨，我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19
姜鹤白的演唱会在一周后举行。
这一周里，老板识相地让我不要再约姜鹤白了。
到了演唱会当天，我一下班就坐地铁赶去了演唱会。
地铁上很多人是和我一样去演唱会的。
他们手上戴着应援物，头上戴着闪闪的装饰。
要不是我手上拿着演唱会的门票，恐怕别人也看不出我是姜鹤白的粉丝。
旁边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好奇地问我：「姐姐，你是粉丝吗？」
我点了点头。
「那你喜欢他多久了？」
「很久了。」
她可能觉得我回答得敷衍，没再跟我说话。
但我说的是真的，太久了，久到整个青春都与他有关。
地铁到站的时候，我起身往外走去。
突然想到这可能才是奔赴青春的盛宴。
20
姜鹤白给我留的位置很好。
只是在去之前，他提醒我戴口罩。
我也没多想，可能是怕被媒体做文章吧，就照做了。
在他没上舞台前，整场就都是欢呼声。
我夹在他这么多支持者里，不自觉有些被感染到，也开始疯狂起来。
姜鹤白最后一套演出服是一身白色西装，像是要迎娶公主的白马王子。
但是演唱会结束后, 他还是没有急着下场。
台上的光慢慢收拢，最后只有一簇聚在姜鹤白的身上。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不知道姜鹤白还有什么要说的。
但大家都觉得姜鹤白显然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
我的心也微微收紧，看着台上的姜鹤白整理了一下耳麦。
「今天我想做一件比较重大的事。」
「我出生在一个小县城，没有受过系统的训练, 即使在学校里我经常参加文艺演出，但是依然没人看好我会成为真正的歌手。」
「直到高三那年，一个女生真切地支持我，并给了我五百块的路费。」
观众们发出了一声「哇」。
的确，在高中的时候, 五百很多了。
我听得惴惴不安, 这明显是在说我啊, 但是, 这是要干什么呢？
说到这里, 姜鹤白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今天我想说，在我两次最困窘的时候, 她都把我拉出了深渊，所以现在，我想询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观众们又发出了一声惊呼声。
可能没人想到顶流居然在演唱会现场求爱。
我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如果同意, 你就挥挥手机。」
21
我错愕地抬头，姜鹤白的眼神急促地掠过我的方向好几次。
这是在焦急等待我的答案吗？
我的青春突然给了我一个巨大的礼物。
在一阵愣怔后, 是逐渐蔓延开的欢喜。
我淹没在人群里, 对着他摇了摇手机。
姜鹤白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刚刚得到消息，她同意了。」
又一次, 场上欢呼起来。
我的心跳声如擂鼓，猛然想到, 是我忽略了一些细节。
姜鹤白的演唱会名称就是：「白鹤 17」。
我又收到了来自姜鹤白的消息：「后台等我。」
散场后，工作人员领我到了后台。
姜鹤白刚刚换上了自己的服装, 见到我, 他的喜悦溢于言表。
我被他盯得脸红, 尴尬提问道：「我什么时候救你两次了？」
「录音棚的鼓励也算吗？」
听到我的话, 姜鹤白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
「你真当我不知道录像是你送的吗？」
我的气血顿时往上涌, 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语气, 我也无法辩解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姜鹤白朝我靠近了点：「放大音量有放电影的声音, 而且周遭很黑, 说明宿舍楼都没亮灯。」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还有, 你真的以为我经常会溜到操场去唱歌吗？」
那我当时还瞎演什么？
见他知道了这件事，我小心问道：「那你会觉得我偷拍不好吗？」
他松开手，神情一凝：「不, 我很高兴那时候有人关注我的歌。」
我如释重负, 问他：「你真的确定对我是喜欢吗？」
不是感恩？不是情绪依赖？
他笑着摇了摇头：「贺初颍，我不是傻子。」
「正如你喜欢我这么多年一样，我也喜欢了你很多年。」
他在我的面前摊开掌心。
好像在等待我也把他当作可依靠的对象一般。
我慢慢摊开掌心, 贴在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从掌心传递给我。
「以后我们还有很多个九年。」
在我们成为理想中的自己时，我们也和年少时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 完 -
□ 米鱼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