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十年生八胎的病娇文女主。

我穿成了十年生八胎的病娇文女主。



皇上赐婚。



我接连拒绝了温润如玉的太子,意气风发的竹马。



皇上气笑了:「你想嫁谁啊?」



我弱弱地抬头,眼神一亮,看皇上也是风韵犹存呐。



于是当机立断:「皇上,臣女想嫁给你。」



听说皇上不能人道。



虚虚的,就很安心。



01



我爹凯旋,皇上在宫里设接风宴。



皇上夸他英勇无双,功垂千秋,封我爹为大将军后,又追封我已逝的娘亲为一品诰命夫人。



轮到我时,就变成了赐婚:



「太子与容将军之女年龄相仿,才貌相当,乃天作之合,朕今日就做主,为二人赐婚。」



温润如玉的太子嘴角含笑看过来。



我差点被糕点噎死:「皇上!臣女配不上太子,请皇上收回成命。」



话音刚落,整个宴会都安静。



我当众下了太子的面子,还抗旨。



皇上大概是看在我爹的面子,又给了我一次机会:「无妨,丞相嫡子司徒允意气风发,与你一同长大,也是良配,朕……」



我又一次拒绝。



「皇上,臣女不想嫁。」



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我,包括我爹。



我又慌又急,但不后悔。



几天前,我穿成这本狗血病娇文的女主,拥有了原主的记忆。



系统说我活过二十六岁就算完成任务,却没说男主是谁,简直搞我心态。



我生怕一不小心嫁给了男主,被囚禁和强制爱,再十年生八胎,ťųₐ在二十六岁时死于难产。



还不如直接嘎了呢。



我的人生宗旨是,活着就好,死了也行,但绝不能遭罪!



我在心里在骂娘时,一道突兀的笑声打破了宴厅的沉默。



皇上气笑了:



「你想嫁给谁啊?」



我弱弱地抬头,眼神一亮,没人告诉我皇上长这么年轻俊俏呐。



于是当机立断:「皇上,臣女想嫁给你。」



听说皇上不能人道,那他肯定就不是男主!



而且没人敢跟皇上抢女人。



我真是机灵。



皇上愣住了,眼神明显冷了下来,定定地看着我,像是要看穿我的把戏。



偏我两眼坦荡地直放光。



最后,他当众封我为淑妃。



02



皇上不行,在京城里是人尽皆知的事。



大臣们受宠的闺女大都早早嫁人,就是为了避免选秀。



像我这样上赶着的,是头一个。



我以为回府必遭一顿骂。



没想到老爹泪眼婆娑,直夸我懂事,委屈我了。



我:?



「皇上把容家捧得太高了,就会疑心,难得你能看透他的试探,不嫁太子,就少了分谋反的嫌疑,不嫁司徒,就少了分把控朝堂的嫌疑。」



我在心里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他阅读理解肯定拿满分。



进宫前,喝得烂醉如泥的司徒允来找过我,我没见,只通知丞相来领人。



进宫那日,我又在宫门口被太子拦了马车,



「文君,为何不选孤?」



太子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温柔深情,我却隐隐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女主身边的任何一个男人,我都不敢信。



「皇上他长得比你好看。」我随口胡诌道。



号称京城第一美男的太子大受打击,向我逼近:「你说什么?你睁开眼看看孤!」



他有几分激动,上来就要抓我手腕:「文君,你难道不知皇上他不能……」



我麻溜闪躲。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皇上不行,而且八成是真的。



他登基十年无所出,不得已过继萧玄到膝下,立为太子。



两父子不过相差七岁。



我都打听清楚了,皇上对后妃们挺好的。



只要我抱紧他大腿,说不定能苟到二十六岁。



「我不在乎,我对皇上一见倾心,我已是淑妃了,望太子自重!」



我刚放完狠话,余光就瞥见了一道明黄的衣角。



下一秒,我对上一双深如寒潭的眼睛,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妈耶!差点就成捉奸现场了。



我的脖子凉飕飕的。



「太子擅离职守,回东宫闭门思过三个月。」



皇上淡淡留下一句话,没看Ṱų₋太子一眼,拉着我的手上了他的龙辇。



03



一路上他都轻轻握着我的手,薄唇紧抿,不说话。



我寻思了半天,又没做错事,用不着虚心,就低头盯起了他的手。



夏日炎炎,他的手冰冰凉凉的,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能清晰感受到指腹有一层薄茧,握着很舒服。



我张开十指回握。



旁边的人浑身一震,嘴角抽动了一下。



我挑眉笑了笑:「皇上,以后臣妾就是你的人了,你要保护臣妾。」



半晌后,他喉结滚动,手上的力道重了一点,说:「改道,去承乾宫。」



承乾宫的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合欢树,粉色的花开满枝头。



我开心地跑到树下仰头看花,心想在树下打个秋千最好,阴凉舒适。



「嫁给朕,有那么值得高兴吗?」门外的人去而复返,俊美的五官依旧看不出喜怒。



我伸手接住落下的合欢花,放到他手心,弯了弯唇角:「臣妾得偿所愿,自然欢喜。」



他微微收紧掌心,抬眼时脸色忽变,另一只手用力掐住了我的下巴,语气凉薄:「得偿所愿是吗?那你想要什么?」



我心里打鼓,看来他并没有那么好糊弄。



只是他掐得我脸上肉疼,不肯放开,我有点生气:



「皇上,你随随便便给我赐婚,我记恨你,所以我要嫁给你,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可能是口齿不清,狠话少了气势。



他忽然笑了一下,松开手看我,眼里闪着细碎的微光。



神采奕奕。



晚上沐浴时,伺候我的小宫女画屏笑容满面,给我擦了足量的香膏。



「承乾宫历来是宠妃才能住的,皇上肯定很宠娘娘。」



结果当晚她就打脸了。



皇上没来。



我毫不意外,来了才尴尬。



04



不止那一日,往后半个月皇上都没来。



我本着人在屋檐下的自知,隔三岔五就派人给他送一次糕点。



可能是我的坚持打动他了,他还真召见我了。



我带着糕点去御书房找他,撞见他在喝药,亲切地问候了一句:「皇上保重龙体啊。」



他冷笑一声,扫过桌上的糕点,带着三分凉薄,四分不屑:



「三天两头送糕点,你是怕朕没糕点吃吗?」



我后知后觉,好像是有点敷衍,难怪他生气了。



「那皇上想吃什么?臣妾给你做。」



「你做的东西,朕不敢吃。」他薄唇上扬,整个人都阴阳怪气的。



「哦,那算了。」



谁稀得用热脸贴你冷屁。



「朕最近补药喝得太多了,没什么胃口。」



他一手托着侧脸,一手指了指剩下的半碗药,笑道:「你替朕喝了吧。」



我瞪大眼看他,十全大补汤给我喝?你听听说的是人话吗Ṱŭ₆?我调养大姨妈的药你喝不喝?



「臣妾喝不合适,皇上不想喝就倒了吧,不用勉强自己。」



「天色已晚,没什么事臣妾就告退了,不打扰皇上休息。」



我利落行礼,没等他发话就走了。



画屏出来后一直拍着心口,说我胆子太大了。



其实我不是胆子大,是分析过自己处境的。



娘家有实力,我就算不受宠,宫里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我。



至于皇上,只要他别太过分,我能忍就忍。



但他要是不做人,我也不介意回头去串掇老爹和太子,以及丞相一起谋反。



05



再往后的一个月,我就没见过皇上。



听说他都没来过后宫。



画屏说,皇上政事繁忙,无暇顾及后宫也是正常的。



我没信,派人查了一下,皇上登基八年,只刚登基时宠幸过一次虞答应。



可虞答应当晚就惨死在枯井。



也许是那一次留下了心理阴影,之后皇上就鲜少踏入后宫。



至于现在后宫的妃子,多是在家里不受宠的庶女,大臣们塞进来讨好他的。



这么多年皇上不偏宠任何人,后宫反倒一派和气,妃嫔们时常聚在一起,刺绣赏花,闲话家常。



起初因我位分最高,她们与我有些疏离,我推牌九时多输了几次银子,她们就与我相熟了起来。



可人一旦相熟,就容易口无遮拦。



譬如今日,她们聊起皇上,彼此心照不宣地说着一些饱含嘲讽和羞辱的话。



嗤笑声实在刺耳,我听着难受,一下掀了牌桌。



「诸位姐妹今日喝错茶了吧?怎么说话也没个忌讳?」



几个嫔妃吓了一跳:「姐姐,你怎么生气了?」



京城里的庶女在主母手下没几个能过上好日子。



皇上虽然不是什么好鸟,但好歹好吃好喝养着她们,从不苛待她们,她们却反过头在背后嚼人舌根,太不地道了。



「本宫不爱在背后说人,也不喜欢白眼狼,再有下次,本宫定严惩不贷!」



我生着气走了。



用晚膳时,某人来了,瞧着心情颇好。



「宫里缺什么吗?」他问我。



我嘴里嚼着他带来的凉菜,皱眉,突然觉得他来得有点巧。



「皇上,臣妾想在合欢树下搭个秋千架,一个多月了还没弄好,你帮忙催催呗。」



他笑着应下来,给我夹菜。



临走时,他突然喊我:「文君,朕本名萧世镜,你日后可以唤朕阿镜。」



「啊?」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文君,你有小名吗?」



「我妈——娘亲小时候喊我宝宝。」



我歪头,笑得恶劣:「你要喊我宝宝吗?」



萧世镜两只耳尖唰地一下红了,他落荒而逃。



嘻嘻,报复成功。



06



翌日晨起,画屏欢欣雀跃,说萧时镜封我为贵妃,凤印由我代掌,往后缺什么都能叫人送来。



梳妆时,她替我插上新赐的金簪流苏,嘴角都快翘上天:



「娘娘,皇上真的好宠你,你不晓得他今儿一早把后宫都散了,嫔妃们都去守皇陵了。」



我一口茶水猛地喷出来,连呛了几声。



「娘娘别太激动了。」



「不是,」我喘气都顾不上:「怎么一觉醒来后宫就剩我一个人了?」



我今年才十七,少说要在后宫里待十年,一个人我得多无聊啊!



我满心绝望,终于从画屏嘴里听到了个好消息,



「不是,是两个,隔壁的蒋贵人没走。」



我满血复活,妆都不画了,一骨碌跑去钟粹宫,找深居简出的蒋知知。



不承想被眼前的画面惊到。



轻风拂过,合欢树下的女子一头青丝束成高马尾,挽袖露出白皙结实的胳膊,在……刨木头?



婢女去找她通报,她一只脚踩在条凳上看过来,笑容明媚,英姿飒爽。



「小美人,自己找个地儿坐吧,再等我一会。」



这位蒋贵人太特别了。



钟粹宫完全不像个嫔妃的住所,院里有很多木材和铁,还有云梯、弓弩、小型投石车等等。



刨完木头,蒋知知一屁股坐我旁边,拿我的帕子擦汗:「你就是萧世镜的心上人?」



我望着面前的白色合欢树,疯狂摇头:「我不是,你才是吧。」



「哈哈哈哈……你别侮辱我。」她笑声爽朗,摸了摸我的头,在怀里掏出根木簪给我。



我蒙了。



她说:「送你的见面礼,别小瞧它,它能藏毒,能杀人,能开锁。」



6.



遣散妃嫔后,萧世镜反倒爱来后宫。



他每日雷打不动地来陪我用膳。



我有点烦他了。



因为我也很忙。



那日在钟粹宫见识过新奇精致的机关术后,我毫不犹豫拜了蒋知知为师。



我想学点本事,身处险境时,不至于毫无反击之力,只能等待旁人来救。



偏偏每次我做得正在兴头上,萧世镜就来喊我回宫吃饭。



「不能和师父一起吃吗?还得来回折腾。」



他不高兴了:「不能,朕不喜欢吸木屑。」



我整日都待在钟粹宫里,他来寻我就得吸木屑。



蒋知知不待见他,他也不满蒋知知霸占了我的时间,两人说话不超过三句就会掐起来。



我谁都得罪不起,装聋作哑。



做机关时,萧世镜会来给我打下手。



他有时话多打乱了我的思绪,我嘴巴比脑子快,就会骂他。



他不但没生气,还异常兴奋。



有时甚至故意找骂:「你磨刀做什么?」



「君君,你怎么不理我?」



刚给他看过图纸的我,咬牙切齿:「趁你睡觉,把你头砍掉。」



萧世镜微微一怔,旋即,垂眸凝着我,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散发着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温柔缱绻。



我偶尔会看呆。



但不懂为什么蒋知知骂他,他就面容寒霜,我骂他他就兴奋,笑好半天,像是被骂爽了。



第无数次他看着我笑的时候,我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



我越骂他越兴奋,他不会是病娇男主吧?



我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他要是扮猪吃老虎,那我就是羊入虎口,必死无疑。



07



我纠结了几日,按捺不住躁动的心,决定勾引他试试。



大半年了,萧世镜白日里不管多缠人,天黑前必定回去。



这一次,我用一壶酒拦住了他。



「听画屏说你生辰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我朝他笑了笑。



他重新坐下来,拨开我耳边的碎发:「君君送什么朕都喜欢。」



「好。」



我找各种理由与他碰杯,喝完又倒,一壶酒很快见底。



「不要喝太急,容易醉。」萧世镜夺过酒壶。



可我好像已经醉了,抢酒壶时都没站稳,径直往他身上跌。



萧世镜手快抱住了我,我顺势跨坐到他腿上。



靠得太近,他身上独特的冷香钻入心肺,比酒更醉人。



我用指尖描摹他好看的五官,最后顺鼻尖往下,按上红润润的唇。



「阿镜,你真好看。」



身下的人喝了酒,呼吸渐重,脸红到发烫。



我低头,青涩笨拙地吻了上去。



不多时,一双手压住了我的后脑。



他强势撬开我的牙关,像一头野兽,疯狂地夺走了我所有呼吸。



耳边全是黏腻的声响。



醒来后我脑袋发昏,什么都记不起来。



画屏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皇上昨晚宿在承乾宫了。」



我满头雾水,没感觉啊。



直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嘴巴肿了。



分明是更近了一步,萧世镜却表现得对我避如蛇蝎。



我没了试探的心思。



做机关时萧世镜不来给我打下手,有点不习惯,总是走神。



夜间总迷迷糊糊梦到他抱着我,手臂给我当枕头,醒来后会怅然若失。



也不知道为什么。



08



半个月后,萧世镜大办生辰宴。



他终于不躲我了,给我送来了华贵艳丽的礼服。



他今日格外温柔,眼里好像藏了很多话:「君君,朕这段时间冷落了你,你别生气,朕可以解释的。」



原来他知道我生气。



我赌气转头不看他,意外对上意图与我眉目传情的萧玄。



众目睽睽之下,他胆子忒大,我感觉身后那道目光快要把我戳穿了。



真是不要命,作死别拖上我。



酒过三巡,我刚要借口不适跑路。



久未见面的竹马司徒允,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的案前,恭敬行礼,喊了一声:「文文。」



我起身的动作一顿,呼吸都停滞了。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诸事不宜!



司徒允竟然喊我闺名!



「文文,来见过容贵妃。」司徒允低下头笑,我这才发现他手里牵了个三尺高的女娃娃。



「娘娘,她是臣的义妹,臣常和她讲娘娘小时候的趣事,她想见见你。」



我松了口气,随意夸了几句可爱,余光瞥见萧世镜的脸黑成了锅底炭。



他阴沉着脸说:「朕今日高兴,就成全几段姻缘吧,萧玄与楼将军之女姜娆甚是般配,司徒允与裴尚书之女两情相悦……」



我咽了口唾沫。



亏他说得出来,一个是京城清倌的常客,一个是出了名的悍妇。



我怕再待下去会出事,早早回了宫,吩咐画屏锁好门,谁来了都别开,就说我睡下了。



还没等我睡着。



烛火熄后不到半个时辰,天空一声巨响,映亮了整个寝殿。



我探头到窗外,夜空中接连炸开了五色烟花,像点点星光四处散落。



「好美。」



「你喜欢就好,原本就是放给你看的。」



我愣了一下,扭头看到萧世镜就站在窗边不远处,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狐狸。



09



我心软了,放萧世镜进门。



任他抱紧我,头往我脖颈里拱,喷薄出的滚烫气息惊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嗅到熟悉的冷香,思绪变得混乱起来。



「你没有送我生辰礼。」他嗓音低沉沙哑,带点鼻音,听起来很委屈。



我轻轻叹了口气,



「你抱得这么紧,我怎么拿给你。」



我给萧世镜做了一面巴掌大的护心镜,很早就做好了,藏在枕头底下。



他拿在手上端详,脸上藏不住笑意。



「喜欢吗?」



他眼尾泛红:「喜欢。」



在跳动的烛火中,他的五官轮廓都显得有些虚幻,带着让人惊艳的,朦胧的美,惹人怜爱。



我生出一股冲动,捧住他的脸,吻上他眼尾的痣,低声呢喃:



「祝阿镜,长命百岁。」



他眸色一沉:



「容文君,是你先招惹我的,我不会放过你了,谁也别想跟我抢!」



他扑过来,从背后抱住我,和我一起倒在床上。



窗外月色明亮,萧世镜讲起了一桩往事。



八年前,他十七岁,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有个妃嫔给他下了烈性药。



他从此成了有残缺的人。



那段时间,他杀了很多人,差点疯了。



后来有位云游的道士进宫,给他算了一卦,说只要他不忘少时凌云志,终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天。



那一日,他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



往事说完,我后颈上落了一片滚烫的泪。



我终于确认了萧世镜不是男主,却没有一丝欣喜,心脏像是被人揪着揉捏,疼痛难忍。



可他剖开自己的心,一定比我更痛。



「容文君,我不要你可怜我,我要你爱我。」他浑身发抖,手却在用力,像怕我后退,要用力揉进他的血肉里。



我眼睛酸痛,心头涌起无边的苦涩,抓紧他发抖的手。



「阿镜,我不可怜你,你也不必自轻自贱。月亮就算缺了一角,它也是月亮,夜幕之中,无人能与之争辉。」



「在我心里,漫天繁星也比不上月亮。」



「我喜欢月亮。」



10



秋风起时,合欢树上的花已经谢完了,结出了合欢果。



萧世镜的脸皮也练出来了,能做到不分时间地点,逮着机会就与我亲热。



我丢不起那个脸,就鲜少去钟粹宫学机关了。



师父跺Ťŭ̀ₐ着脚骂他不知羞耻,浪费我大好光阴。



如今快到中秋了,他事多繁忙,嫌承乾宫太远,要我搬到乾清宫与他同住。



我舍不得合欢树下的秋千,不肯搬。



萧世镜拿我没辙,却突然说要扶我做皇后。



我猜他是误ṱű₄会了,和他解释:「我没有逼你立我为后的意思。」



他沉默了一会儿,



「你不愿意吗?」



「……也没有。」



他一意孤行立我为后,朝中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老爹第一次进宫来找我,劝我不要恃宠而骄,之前皇上为我散尽后宫时,朝臣就已非常不满了。



他说得没错,高处不胜寒,容家不能站得太高。



可没等我劝动萧世镜把立后的事放一放,老爹就出事了。



楼将军参老爹在军中做假账,证据确凿。



老爹对账本一窍不通,做不来这种事,明显是陷害。



我想不通的是,萧世镜派太子来彻查此事。



楼将军是太子的岳家,他本应避嫌的。



我不懂萧世镜在谋划什么。



他晚上过来的时候,更是只字不提老爹的事。



我半侧着身子,快没耐心时,他乐颠颠地凑到我耳边说:「宝宝,司徒允的夫人有孕了,你知道不?」



我咬了咬后槽牙:「你就想说这事儿。」



他不知死活:「对啊,宝宝,我跟你说,他好像是被强迫的……」



我使出一招兔子蹬鹰,我踹死你!



「再吵就滚出去!」



10.



七日后,我爹入诏狱了,人证物证俱全,群臣联名要处死他。



萧玄来找我,脸上笑容阴狠毒辣,无半分往日的温文尔雅。



「文君,你爹娘都快要死了,你不着急吗?」



「你想怎样?」



他把我逼到角落里,塞给我一颗药丸,眼底的疯狂和野心一览无余,



「文君,只有他死了,孤坐上了皇位,才能救你们啊。」



我在犹豫。



萧玄冷嗤一声:「你在想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指望他为了你放过容家吗?天真!」



「如果他想放过容家,就不会派我去查,容啸远功高盖主,皇上早就想除掉他了,容家迟早会满门抄斩,你的脑袋都未必能保住。」



我心跳如鼓,五指握拳又松开:「事成你真的会放过容家吗?」



萧玄笑了,用手背蹭我的脸:「会,谁让孤舍不得你呢。」



我推开他的手,随即一怔,他的话,有病娇男主那味儿了。



晚上,我煮了萧世镜最爱喝的冰糖银耳羹,去御书房找他。



他这几日都宿在御书房。



萧玄派了个丫鬟盯着我,看着我下药、送药,寸步不离。



萧世镜见到我,脸上疲惫一扫而光,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宝宝,你怎么来了?」



我把冰糖银耳羹放到案上:「我煮了糖水,你润润喉吧。」



他毫不犹豫端起碗,往嘴里送。



「等等」,我抓住他的手腕:「你不怕我下毒吗?」



他歪着头笑:「你亲手熬的,有毒我也喝。」



我心口一动。



一碗糖水下肚,很快,萧世镜就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后,身体僵直。



跟来的丫鬟去探他的鼻息,走到门外禀报:「断气了。」



我两膝一软,颤颤巍巍爬过去,眼泪悄无声息从脸上滑落,一股寒意传遍四肢百骸,深入骨髓心肺,好像我也死了一样。



萧玄走进来,笑容狰狞:「不愧是孤看上的人,够狠。」



我抱着萧世镜,手在发抖:「让我送他最后一程吧。」



11



萧世镜死了,萧玄要登基,却不顺利。



有半数朝臣反对,多是武将,他们以死相逼,执意要查清皇上死因后才能登基。



意思很明显,他们怀疑是萧玄动的手。



萧玄面上答应,暗中调兵,围了皇宫,谁也出不去。



我说要去看一眼老爹,他答应了。



但不到两个时辰,我和老爹就带五万兵马杀了回来。



萧玄只有一万人马,很快就溃不成军。



他在金銮殿前挥剑厮杀,一身的血,发丝散乱,狼狈至极。



最后被擒住时满脸愤懑,朝我嘶吼:



「容文君,你疯了吗?到底为什么?萧世镜他已经死了!死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吼完,萧世镜刚好走到我身边,牵住了我的手。



「谁说朕死了?逆贼!」



萧玄脸色煞白,那阴寒幽深的眼神,仿佛恨不得生吃了我,



「你骗孤,你该死。」



他怒极反笑:「我要杀了你!」



「嗖」的一支冷箭自半空射来,直射向我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手上一紧,一道高大的阴影罩住了我。



萧世镜以身为盾牌,挡在了我身前。



我听到「砰」的一声,猛地回神,什么东西碎了。



「护驾!」



「阿镜!」



萧世镜捂着心口,踉跄一步,跌坐在地上。



我忙去抱他,眼前发黑,生生咬破了舌尖才没晕过去。



可恐惧像铺天盖地袭来的洪水将我淹没,我坠入深渊,几近窒息时,他开口道:「别怕,我没事,真的。」



萧世镜拉过我的手,放在他心口,我才发现没有血,倒是摸到了一块块的东西,很硌手。



「哈哈哈哈哈哈……」萧玄的笑声太猖狂了。



萧世镜:「杀。」



「怎么可能,你没——」



世间寂静。



12



护心镜挡住了箭,萧世镜就受了点小伤。



我惊魂未定,埋在他怀里,鼻头涌上酸涩:



「萧世镜,别再以身犯险了,我承受不住。」



他手忙脚乱替我拭去脸上的泪,神色惊慌:



「别怕,我没事。」



「乖,不哭了,我真的没事,我答应你,再也不犯险了。」



我搂紧了一点,听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一颗心慢慢落地。



后来回想,仍觉得此计惊险。



老爹入狱后,萧世镜告诉我要设局,将太子的势力连根拔起的时候。



我就猜到了萧玄会来找我杀萧世镜,所以提前备好了老爹给的假死药,再利用翻转盒换药。



但萧世镜根本不知道糖水里的是假死药,还是真毒药!



这完全取决于我。



「你就不怕我一念之差,毒死你吗?」我问他。



月色下,他低着头笑,雪白的脸半隐在阴影之中:



「如果连你都要杀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那你会杀我吗?」



我呼出一口气:「若有一日容家真的犯事了,你会杀我吗?会杀我的家人吗?」



这是我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



爱江山还是更爱美人?很愚蠢的一个问题。



萧世镜愿意舍命救我,不代表他愿意为了我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利。



江山只有一个,美人多的是。



久听不到回答,我扯了扯唇角。



刚要放弃,他说话了,每个字都泛着苦:



「文君,在遇到你之前,我厌恶整个世界,厌恶一切,可从你真心维护我那一刻起,这种厌恶就裂开了一道口子,是你驱散了我的阴暗,让我重新爱上这个有你的世界。」



「我为你而活。」这句话掷地有声。



「我就是杀死自己,也舍不得伤你一分一毫,更别说杀你,杀我们的家人。」



「你根本不懂,你有多重要。」



萧世镜深情的时候,简直迷死人。



我胸口不断起伏,感觉脑子要坏掉了,全是萧世镜。



原来情话,这么动听。



13



萧玄等叛贼伏诛后,没有人拦着萧世镜立我为后了。



我忙着打理封后大典的一众事宜,忽略了蒋知知。



她来找我的时候,开口就是道别,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我抱住她胳膊:



「师父我错了,你别走,我保证每天都去找你学习,至少一个时辰。」



她笑着摇头:



我立马改口,「四个时辰。」



「君君,师父真的要走了。」她和初见时一样,摸了摸我的头。



「师父的天地在外面,不在一方宫墙。」



我喉头一哽,挽留的话到嘴边又咽下。



她是蒋知知,不只是我的师父,她有自己的天地,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困住她,也困不住她。



「师父,你当初是怎么进宫的?」我按捺不住好奇。



她说起了八年之约。



当年师祖带她进宫时,给她算了一卦,说是尘缘未尽,会在宫里收个女徒弟,就叫她留下了,最多要等八年。



我有点不可置信,「师父留在宫里是为了等我?」



她扬眉一笑:「是啊。」



我心一横:「那我跟你一起走吧,我舍不得你。」



「咳咳。」



萧世镜走了进来,没有一点眼力见。



我瞪了他一眼:「你出去。」



师父指着他的背影,一语道破:「你心在这,走不Ṫûₕ了的。」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当年给萧世镜算卦的是师祖?」



师父点头,笑了:



「是啊,当年师祖说我的徒弟,也就是你,是萧世镜的贵人,他是你的良缘,你们的卦象是关关难过关关过,定能白头偕老,恩爱不疑。」



「他肯定是算到我想拆散你们,故意说给我听的。」



我眼眶一红:「师父,那你能算到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吗?」



她站起身,背上了包袱,缓缓摇头:



「傻徒弟,师父只学了机关术。」



14



秋去冬来,京城下了第一场大雪。



我成了大雍的皇后。



老爹心里想得多,前怕虎后怕狼,索性上书告老还乡。



萧世镜问过我的意见后,应允了,还特封他为永毅侯,生前能面圣不跪,百年后能配享太庙。



我带糕点去谢他,他赖在我身上:「娘子,你搬到乾清宫吧。」



我又拒绝了。



冬日是荡不了秋千,但承乾宫离钟粹宫近,我想师父的时候能常去看看。



她院子里留了好多东西给我。



萧世镜拗不过我,干脆搬了过来。



萧世镜决意不再选秀,所以后宫除了我无旁人。



画屏的预言成真了。



他怕我闲着无聊,就过继了三个宗室的子女到我膝下,都是三四岁的年纪,最是可爱好玩。



一句句奶声奶气的「母后」,惹得我母性大发。



连日给他们做了好多玩具。



晚上就和萧世镜聊聊孩子们,祈安想和我学机关术,绮乐爱打雪仗,琪钰是个学啥都快的小天才……



他总是追问我:「你呢,娘子,你小时候喜欢什么?有没有什么趣事?」



我不懂他为什么爱听这个,直到某一日,我撞见他和司徒允在用手下棋,用嘴攀比,两个人在比谁知道我小时候的趣事多。



他当真是愈发幼稚了,有时还与孩子争宠。



「娘子,你现在眼里只有孩子,没有我了。」



封后大典后,他就改口喊我娘子了。



我早就看清了他心里的小九九:「说吧,你想我怎么哄你?」



「娘子,你知道合欢树为什么叫合欢吗?」



我总觉得这话题不太正经。



因为他乌黑的眼眸中闪烁出了异样的光芒,整个人变得与平日不同。



我有点忐忑,接了句:「为什么?」



「合欢叶昼开夜合,才叫合欢。」



他耳尖通红:「为夫近日学了些新知识,娘子与陪我回顾一下好不好?」



我老脸一红:「你,你先熄灯。」



他近来花样越来越多了。



我要是拒绝,他就低头,一整个委屈巴巴的劲儿。



我还得哄。



后来我就佛了。



冬日天冷,至少能暖床。



15



冬去春来,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在合欢树下荡了八年的秋千。



日子算得上无忧无虑。



唯一的遗憾,是三日前,老爹旧伤复发,在江南过世了,我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我和萧世镜赶到江南,处理他的后事,并听从他的遗愿,将他与娘亲合葬一坟。



萧世镜说,以后我们也要合葬一坟,生死不离。



我轻轻打了他两个嘴巴子,这话说太早了,不吉利。



许是刚看过一遭生死,萧世镜一回来,就封了绮乐为常乐公主。



他说孩子们都长大了,该封就得封。



但太子和逍遥王的位置,朝中争论不休。



他跑来问我:「娘子,封祈安做太子,琪钰做逍遥王,如何?」



我头都没抬:「是为了我吗?」



祈安品行温良,爱机关术,很孝顺,但资质平平。



琪钰从小睿智,杀伐果决,也是个好孩子,只是不爱亲近我。



可才不配位,保不齐日后兄弟阋墙,风波不止。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八年的老夫老妻了,他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我就能猜到他什么意思。



「阿镜,你说过早立太子不好,如今你正值壮年,却早早打算。」



「你究竟瞒着我什么事?不要让我去查你!」



我有太久没发过脾气了,书都扔不远。



「娘子……别哭。」萧世镜哑了声,凑过来抱我。



我眼窝不浅的,都是让他给气的,都敢有事瞒我了。



他拗不过我,只好坦白。



「娘子,还记得你第一次来送糕点吗?那时我在喝补药,里面有萧玄下的慢性毒,起初我并不在意,一日三碗。后来我想靠近你,就不喝了。」



「但我的身体本就不好,这伤上加毒……我其实活不长,一直不敢告诉你,对不起,害你伤心了。」



我眼泪噼里啪啦地掉,想起了那副假死药,想起了他替我挡箭,想起他在风雪交加的日夜赶来承乾宫,想起他不管政务多繁忙,都陪我出宫逛街打猎……



原来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16



太医都说,萧世镜已是油尽灯枯之象,最多能活六个月。



我不信。



我相信广发告示,遍寻天下,一定能寻到神医。



为了让阿镜养好身体,我让他传位给琪钰,带着他去了行宫休养。



起初,阿镜完全不像生病的样子,除了嘴唇有点白,脸有点青。



可一个月后,他整个人莫名其妙瘦了一大圈,袖袍都宽了。



我不想他难过,笑着喂他喝药,笑着陪他赏花,笑着与他拌嘴。



唯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泣不成声。



两个月后,阿镜开始厌食,什么都吃不下。



我就给他煮清淡口的。



他很乖,但乖过头了,明明不想吃,也强逼自己咽下,我喂一口,他就吃一口。



然后在我走后,全吐到荷花池子里。



三个月后,阿镜更瘦了,要时常躺床上,每天最多起来两个时辰。



我不敢与他同床睡了,怕压到他。



四个月后,阿镜瘦成了皮包骨头,五官都脱相了,只能躺在床上。



可神医还没找到。



我绷不住了,每日给他擦完身子,就在窗边守着,握着他干枯的手与他说说话。



「阿镜,我知道你难受,知道你很痛,你再熬一熬吧,就当是为了我,求你了,好不好?」



「只要四个月,只要你陪我过完二十六岁生辰,我就不留你了。」



「你再等一等吧。」



……



五个月的时候,我夜里已经不敢睡了,我生怕一睡着,就听不到他浅薄的呼吸声。



曾经身姿挺拔的帝王,变得轻飘飘的,像一张纸片。



终于,在我崩溃倒下之前,等来了神医。



阿镜喝了神医带来的药方后,明显有了点精神。



我激动地跪下给他磕头,他躲开了。



「不必谢我,受人之托,来还恩情的。」



「至于能撑到什么时候,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17



神医留下药引和药方后,人就走了。



我每日喂完萧世镜喝药,就守着他,陪他说话。



我们之间, 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他偶尔搭两句,我就很高兴。



有时我给他唱歌,他会默默偏过头。



我就知道他哭了。



晚上睡觉前, 我会拉他手指盖章,说:「萧世镜, 明天一定要醒来。」



我们就这么熬着熬着, 熬过了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



终于熬到了我二十六岁的生辰。



我心脏怦怦砰地跳个不停, 第一时间把耳朵凑到阿镜唇边,听到他说:「娘子, 生辰快乐, 长命百岁。」



一字一顿, 声若蚊蝇,但每一个字我都听清了。



我没忍住眼角的泪, 全落到了他的唇上。



下一秒,「叮咚」一声,脑海里响起了消失已久的系统机械声: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可随时领取任务奖励:一个实现心愿的机会。」



我毫不犹豫:「系统, 我要萧世镜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好的, 温馨提示:奖励发放的世界,需要宿主存在。」



「请宿主再次确认心愿。」



「确认。」



「好的, 奖励发放完毕,角色死亡后宿主就能回到原世界。」



「宿主再见!」



……



眨眼的工夫, 病床上枯瘦干瘪的人,就完全变了个样, 容光焕发的模样, 像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 充满了生命力。



我捂着嘴,又哭又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到他眉头松开,幽幽转醒,朝我看过来ẗů₉,



「娘子, 你怎么哭了?」他从床上弹起来, 慌忙来擦我的泪。



我呼吸急促,心跳如雷鼓, 颤着手去触碰他的脸, 温热滑腻, 是真的。



「阿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呆呆地摇了摇头,又点头:「娘子,我ẗŭ₍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梦里好真实,醒了还是很难受,梦里你一直在哭。」



我破涕为笑,与他额头相抵:「没事了,没事了……阿镜,梦醒了。」



「娘子,我不想在行宫避暑了, 我们回承乾宫吧。」



「好。琪钰说承乾宫里的合欢花开了,我们回去看看。」



……



关关难过关关过。



最难的一关我们已经过了。



往后要年年如意,岁岁合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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