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齐六皇子,与太子素来不和。

我是大齐六皇子,与太子素来不和。

没人知道,下朝后,他一把将我扯进东宫书房,抵在墙上。

手不安分地摸着,「六弟瘦了,也黑了……」

揉着我的小腹,口吐狂言,「快让皇兄看看,这五年可真真让皇兄好想!」

???

这不检点的东西,干嘛呢?

我忍无可忍,摁住他的腕子,恶意地笑,「痒了就找太子妃,调戏六弟作甚?」

「再说,皇兄不是曾说过,还是女人好么?」

01

元德三十八年,漠北大捷,军队班师回朝。

父皇病重,太子陆启监国,朝堂上眼含笑意地对我说,「六弟在漠北五年,打下好战功,孤该好好赏赐一番才是。」

朝堂下一把将我扯进书房,抵在墙上,「六弟瘦了,也黑了……」

无视我冷若冰霜的脸色,他的手越摸越没边。

擦过瘦削的颧骨、胸肌前的疤痕、小腹。

声音嘶哑诱惑,「阿由,我的好阿由,这五年可叫皇兄好想……」

我垂眼倚在墙上,细细打量眼前这张脸。

呸。

有什么好想的?

当初我长跪在东宫门外磕破了头,也没换来他的片刻停留。

毫不留情地将我逐出深宫,留我在漠北战场的腥风血雨中九死一生的,也是他。

这狗东西的爪子越探越没边。

我眼眸暗了暗,扣住他不安分的腕子。

往哪摸呢?再往下摸就出事了。

恶意地笑,「皇兄痒了就找太子妃去,在这调戏自己六弟算什么。」

「况且,皇兄不是亲口说过,还是女人好么?」

陆启浮在脸上轻薄的笑意散了,凝了我片刻,「阿由,你怨我、恨我。」

不怨,不恨。

都是我该。

纵然往昔有多亲密,如今旧情早已磨尽。

再见面。

没掰了他这双腕子,都算我善。

我撇开他腕子,退后几步拉开了距离,凉凉勾起唇。

「我已经另有所爱了。皇兄这样上赶着,像个……窑姐儿似的。只会让六弟觉得恶心。」

他身形晃了一下,好像被这两个词蛰到了,眼尾泛红,「恶心?当初弄得我一身口水时,六弟怎么不说恶心?」

???

好端端提当年事干什么,谁还没个不堪的过去。

我冷笑一声,「皇兄的爱可是要人命,六弟不敢奢求。小七几次三番护我出生入死,我们在漠北早私定终身了。」

他愣住,抵着墙角,笑了。

先是低笑,而后是狂笑,红了一双眸子凝着我。

「小七是我派过去护着你的暗卫,你告诉我你和他私定终身了?」

嗯,在篝火旁喝酒吃肉,躺在一起,怎么不算私定终身呢。

他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似乎发了怒,突然欺身压上来。

握住我手腕,捏住后颈吻咬上来,恶狠狠地揉着唇。

「这儿,亲过了么?」

指尖滑到小腹,炽热的触感贴上腹股沟,引得我一阵阵颤栗。

「这儿,也玩过了么?」

力道大到不容抗拒,有种肆无忌惮的嚣张。

我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叹了一口气,与他直视着。

「皇兄,玩完就放过我吧,放过彼此吧,好不好?」

「不好。」

语气听起来很有恃无恐。

我气得牙痒痒,揪住他脑袋对着唇就是狠狠一口,咬出血来。

当初宠得我不知天高地厚的是他,肆意玩弄后抛弃我的是他。

如今把我缚在身边不放过的又是他。

简直,简直玩弄我如狗!

我尤觉不尽意,又狠狠咬上他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啃得鲜血淋淋的。

他靠在椅上,后仰着任由我撕咬,脆弱的喉结暴露在空气中,上下滚动着,声音嘶哑。

「阿由,恨我是应当的。」

我抬头,撞进他漆黑的眸中。

这张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如今近在咫尺。

「皇兄,我不恨。」

纠缠了十多年。

我不想恨他了,也不想爱他了。

02

我其实是鸠占鹊巢的六皇子。

十岁那年,正值元德二十六年。

大饥,民相食。

父亲二百文钱将娘卖给了镇上的屠夫做菜人。

娘被卖掉时,还怀有身孕,父亲谄笑着说,「这肚里的肉可细嫩着呢,得加钱。」

我像狗一样被栓在一旁,无力地瘫在地上。

父亲将钱换了一大袋子烧饼,埋头狼吞虎咽起来。许久,满足地长叹一口气,踹了踹我,塞进嘴里半块烧饼。

「好歹是老子的种,还指着你传宗接代,可别死了。」

第二日父亲就意外暴毙了,我将那半块拿娘换来的烧饼珍重地揣进怀里,成了小乞丐。

可大饥之年,哀鸿遍野,饿殍盈途。独乞的十岁稚子,在饥民眼中不亚于天降的珍馐。

我被敲昏过去,再睁开眼,已被倒吊在道旁一侧树干上,头下的锅里热水沸腾,翻滚着几块模糊的血肉。

热气烤人,我被吊得眼中充血,难受地弓腰抬起头,正好与从官道打马而过的陆启对视上。

他简服策马,面庞如谪仙般温润,迎着日光望向我,眼中满是悲悯。

我就这样被陆启一袋小米救了下来,抱回东宫。

彼时正逢皇帝宠爱的昭妃失去第六子。

昭妃受不了打击整日以泪洗面,当她看到缩在太子身后的我,与她的儿子略有三四分像时。

竟陷入谵妄,一把将我扯入怀中,面容痛苦呢喃着:「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

她柔软的手让我想起了娘亲,又想起了锅里翻滚的血肉,我再也忍不住这多日的委屈,嚎哭起来,抱紧了她。

我就这样作了皇帝的义子,安抚昭妃的「新儿子」。

可是昭妃愈发疯癫,清醒时,她会狠狠推开我,鞭子一下又一下扬在我身上,质问我是谁。

疯癫时又哭又笑,使劲搂着我、掐住我,力道大到想把我揉进血肉里。

每个无数次恐惧母妃会发疯的漫漫长夜。

我都会卷起被铺,独自一人穿过幽长的宫道,叩响东宫的门,瑟缩着扑进陆启的怀里。

「皇兄,我好害怕,能和你一起睡么?」

我知道他最是心软,一个清风朗月般温润的人,能为路边小乞丐驻足,能硬到哪里去。

十四岁的陆启抱起我,笑得宠溺:「除了我,谁还会这么惯着阿由。」

他确实惯着我。

在昭妃葬礼上心疼地擦拭我落下的眼泪,「六弟不哭,以后都有皇兄在。」

在我被其他皇子砸得头破血流,辱骂杂种的时候,眼睛猩红地冲出来替我狠狠回击。

在我听闻大臣上奏要选太子妃,泪眼汪汪地爬上床,颤抖着抓住他的腕子缚在床栏上,生涩地蹭着唇,大片大片泪砸在他脸上,说「皇兄不要娶别人,好不好?」时。

他也笑着说「好!」。

当初,他就是这么惯着我。

他爱我,所以纵容我,纵得我不知天高地厚。

03

可后来啊,他不惯着我了。

父皇桌上的奏折堆成小山,每一本都在催着太子选妃。

朝会上,大臣们向皇兄施压,连「太子不婚,国之将亡」的荒诞论调都整出来了。

我听得心乱。

嗤笑一声,出列道:「诸位大臣若怕国之将亡,倒不如自请去守边疆,用血肉之躯堵住外敌,保这大好山河,而非在这里拿太子婚事作文章。」

「再说,太子妃之位,对各位不过又是一个权力交易的筹码。一个个看似忧国忧民,暗地里把这块肥肉抢来抢去,为自己谋利,你们有问过皇兄的心意么?」

一番谈论给旁边一个御史气够呛,直接摔了笏板,嘴里嚷嚷着什么天家呀血脉啊就要冲上来,被一旁侍卫眼疾手快拉了下去。

乱糟糟的局面中,父皇砸了手中奏折,暴怒一声:「退朝!」

我暗自觉得好笑,憋不住偷偷拿笏板挡住脸,正好与父皇的眼神对上。

父皇阴沉沉注视着我,眼底压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得我通体生寒。

04

明明是还是艳阳高照的盛夏晴天,可风雨忽至。

我顶着雨在东宫门前徘徊了许久,才等到皇兄。

他刚从父皇书房出来,眉头落满了憔悴,看得我心一阵一阵抽着,伸出手想要抚平。

可他瞥了我一眼,冷漠退开两步,语气淬了冰似的。

「六殿下,既见本宫,为何不跪?」

我愣住,「你他娘抽啥风,床上还没跪……」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两个小黄门齐声怒吼道「跪!」

一个小黄门上来对着我膝窝就是一脚,我闷哼一声,被压着屈辱地跪下去。

红着眼眶看向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他生气朝堂上我阻拦他娶妃?他明明答应过我的。

他不再温和,眉眼中没了往常的宠溺,粗暴地扣住了我的脸,属于上位者的施压倾泻下来。

「倒是兄长的不是,惯得六弟不知天高地厚,也敢在朝堂上口出狂言。」

将我脸撇过一边,慢条斯理地抽出手帕擦拭触碰过我的地ẗų₍方,仿佛我是个什么脏得很的东西。

「发令下去,谁敢放六殿下进东宫一步,我折了他的腿。」

05

我这人说好听点的是坚韧,说难听点就是跟头倔驴似的,不见黄河不落泪,不撞南墙不死心。

我日日跪在东宫门前,求陆启出来见我一面。

我不想离开他身边,真的不想。

一想到再见不到他,心里就像生生被剜去一块似的。

我贪恋着他怀里的温度,从十岁的漫漫长夜、到十二岁的母妃葬礼、再到十六岁的情窦初开。他陪着我,在这冷寂的深宫里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我没有了母亲,昭妃也离我而去,宫人远远望着我,总是疏离冷漠。

我怕冷,满宫都是冷的,唯有他是烫的。

他的眉眼总是温润宠溺,任由着我在床上摆弄,将手脚束缚。

情深时会将细密的吻落在我腹间,扯着长音嘶哑,「阿由~」

「我的好六弟~」

叫得我浑身酥软,魂都要被勾没了。

我眼眶红了起来。

该死,没听过路边的男人不能随便捡么,既然捡了,就要负责一辈子啊!

陆启出现了,影子笼罩在我上方,遮住日光。

看着我泛红的眼尾半晌,笑了一声,「孤要娶太子妃了,可没空再跟六弟玩Ţù⁴过家家了。」

「六弟」两字咬得极重,像无数个过去的长夜里一般,只是毫无缱绻,唯有冷漠。

「往前是我不懂事,如今才方知女人的好。六弟,你也往前看吧。」

殿内跟出来个粉衣少女,娇嗔着为他披上斗篷,亲昵地挽上陆启的胳膊。

「太子哥哥怎么也不披个斗篷,这雨天儿着凉了可怎么办?」

「皇帝伯伯刚刚差人喊我们过去,太子哥哥,快走嘛!」

陆启笑着应,「刚刚见了个无关的人,没得耽误了我们去见父皇。」

牵起她的手,道:「走吧,往前看。」

往前看,一句轻飘飘往前看,埋了我六年的青春。

我跪在后头,双目猩红瞪着他俩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恨恨地砸着朱门,「好你个陆启,去死吧!回头喊我爹爹我都不带上你的。」

06

元德三十三年,漠北大乱。

胡虏席卷而来,吞噬十数城,屠近万百姓,我军连连惨败,退守雁门关,士气低沉。

陆启上奏请父皇派我去前线击敌,以皇室之威振鼓士气,以血肉之躯阻挡胡虏铁骑的东侵吞噬。

父皇点头,「由儿意下如何?」

朝堂上,他的目光向我射来,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

我自嘲一声,只觉满心苦涩。

周围是大臣低语的嘈杂声,大抵不过是惊奇我已失了太子的圣意。

漠北败报连连传来,此次一去就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九死一生。

我曾将手指插入他柔软的头发,哑声道,「皇兄,你可真是要了我的命。」

现如今,他真的想要我的命。

我淡然与陆启的目光对视,命本就是他救的,拿去Ţû⁵又何妨。

况且,少年儿郎本就意气风发。

边境狼烟四起,将士浴血奋战,鼓点震地,声声泣血的是「山河岂容破!」

我跪地,「儿臣愿前往,不收复漠北势不归来!」

父皇高坐龙椅上,睨视着我,眼眸在珠帘的遮挡后晦暗不明。

「由儿此心,朕甚欣慰。此去前线,定要全力征战,为你皇兄日后治国平天下铺好坦途。」

「启儿是我朝未来之君,日后要成为一代圣明之主,更容不得任何污点。只望你能牢记,你是太子的手足,是辅佐他的股肱之臣,你的使命是要为他守好这大齐的每一片土地。」

我咽了咽心里的酸楚,「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下朝后与陆启擦肩而过,他停住,看向我,目光复杂。

我狠狠撞过他肩头,声线凉薄,「六弟,如皇兄所愿。」

既然放弃了我,又何必装作一副不舍的模样来。

要不说他这人虚伪呢,怪不得能当上太子。

我将一颗心颤颤地递到他面前,他抢过去又扯又踩,践踏得如今仍一阵一阵尖锐疼痛。

我出城那天,沿道密密麻麻都是欢呼相送的人,被掩面娇笑的女郎们往身上砸了一个又一个香囊瓜果。

劲还不小,砸得生疼。

可我心不在焉,束马回头望了又望,总是找不到城墙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此去漠北生死茫茫,他连最后一程都不愿相送。

风好大,呛得我眼泪直流。

07

漠北的旷野常年刮着狂风,引得军旗猎猎作响。

我策马飞驰在荒漠上,大口呼吸着风中的冷冽,一次又一次仰倒在原野上。

这里的夜冷得冰封三尺,在刀光剑影的日子中,我恨过他,恨意像草原上终年不停歇的风。

战场上,我披着银甲,手握长枪最先冲锋陷阵,杀得疯魔,来袭的每一颗人头都像极了陆启。

我砍,我杀,杀杀杀!

我大胜过,也大败过,密密麻麻的伤痕,是漠北雕刻在我身上的痕迹。

伤得最重的时候,身边的暗卫小七将我从死人堆里刨出来,搂着流一地的肠子奔回雁门关。

马背颠簸上,小七大片大片的泪砸在我身上,「六殿下千万不要死啊!」

那次伤口感染烧得我神志不清,半只脚都要踏入鬼门关。

军医掀开盖在我身上的皮毛,摇了摇头说听天由命吧!

烧得迷迷糊糊中,我看见了陆启的脸,那个让我无数夜里恨得咬牙切齿的脸。

他的脸极贴近我的脸,呼吸相互交融着。

病得不行,我还是生出一股气,恶狠狠咬上他的腮帮,扯出一道血痕。

他吃痛,却没避开,睫毛轻颤着,半晌抚上我的脸,眼眸里是久违的温润。

我绷不住了,颤抖着用脸去蹭他的手,嚎啕大哭。

「皇兄,你从来没有入过阿由的梦里,你就这么厌弃阿由么?」

「皇兄,这漠北真冷啊,冷得直打颤,打了今天不知有没有明天。」

「阿由最怕冷了,只有皇兄的怀里是暖的。」

「阿由做错了什么吗,皇兄为什么不要阿由了?」

「阿由知错了,阿由改,好不好,皇兄,别抛弃阿由,阿由只剩你了。」

心里的委屈混着伤口的疼痛席卷而来,我缩在温热的胸膛里,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天光大亮,小七支着个头睡在我床侧,毛茸茸的像只蜷缩的猫,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我扯着唇笑了笑,下床时牵得腹部伤口一抽一抽,疼的倒吸一口气。

小七听见动静连忙起身,眼睛肿肿的,满是溢出的笑意,「殿下终于醒啦,军医说殿下熬过昨晚就算是闯过了鬼门关。」

我终于控制不住狠狠揉了揉毛绒绒的软发。

「怎么还是个小哭包,你六爷我死不了,都说祸害活千年。」

顿了顿,「昨晚有人进这大营了么?」

「没有,昨晚只有我一人陪着殿下。」

我眼眸沉下来,咬了咬牙,没来才好啊,好得很!

要是来了,我恨不得扒了他的一身皮,生啖其肉饮其血,到时场面血淋淋的可就不好看了。

08

五年时间,我战功赫赫,军中人人相送雅称「罗刹将军」。

跟在我身边的暗卫小七也升到先锋官。

从金碧辉煌的宫阙到这荒凉冷冽的漠北,我对他愈发信任起来。

我曾单枪匹马将小七从天罗地网中救出来,也被他从死人堆里刨出来过。

他身上的三道刀痕,五处箭痕都是因护我而留。

荒漠的篝火旁,我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起醉倒在沙中,谈论着战事。

他的眼眸,透过火焰望向我,亮晶晶的。

再就是,漠北大捷,胡虏退兵千里外,陆启一道圣旨将我喊回京城,抵在墙上。

我嗤笑。

这狗男人,还当我是他那年少柔弱的六弟,好欺负的阿由么?

老子可不是当初凄凄惨惨离开深宫的阿由了,如今归来,是威风凛凛横扫漠北的常胜将军。

我看他再敢肆意玩弄我?

再玩我,看我、看我不干死他。

09

小七不顾小黄门阻拦硬闯进东宫书房时,场面很乱。

奏折洒了满地,陆启将我抵在桌上,微跪着。我一手插入他发间,正正抬头与小七惊恐的目光对视上。

给孩子吓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支支吾吾起来,「六殿下好久都不出来。我,我怕殿下出事……」

陆启没事人似的起身,倒留下我满地狼狈。

他抹过嘴角的残余,睨了一眼小七,笑得惬意,「你六殿下能出什么事,孤又不是那吃人的怪物。」

说着在我腰窝上不轻不重捏了把,「是吧,六弟?」

……

这该死的狐狸精,这该死的不分场合的胜负欲。

还有我这该死的没把持住的人。

我剜了他一眼,提起裤țű̂ₙ子搂住小七就走,孩子估计没见过这场面,回了宫殿里仍是吓得面色惨白。

我狠狠揉了揉他的软发,他突然拽住我手心,贴在湿漉漉的脸上,大片大片泪砸下来。

「六殿下,不是说好不原谅太子的么,他都那样对你了。」

像条小狗似的,哭得让人心疼。

也不知道在战场上杀得眼红、四入四出敌将大营全身而退的狠戾先锋官,私下对我怎么就这么爱哭呢。

我蹲下细心为他擦拭眼泪,心里酸楚,「皇兄他是要作一代圣明天子的,我不能让他染上任何污点。」

「我和他,是没有未来的。」

10

漠北的夜很长,足够让我想明白许多事。

最初被赶来漠北时,我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像荒原上终年不歇的风。

后来我想明白了那次朝堂上父皇阴沉沉的眼神,想明白了从父皇书房里出来时陆启眉间的憔悴。

ţũ̂ₓ左不过就是父皇发现了我俩的奸情罢了。

左不过就是父皇想杀了我罢了。

我只是用来哄昭妃的义子,而陆启是父皇和大齐国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未来圣明天子。

父皇不允许我染指他的太子,不允许我成为圣明天子的污点。

然而,父皇的书房里他们不知做了什么交易。

之后就是陆启与我断绝,将我践踏得如尘埃一般。

他要我恨透他。

恨透了他,他就能把我从身边赶走。

逼我去漠北,让我离开京城,逃离父皇直接控制的势力范围。

可我们都想得简单。

高高在上的帝皇,杀意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消失。

战场上我受伤最重、流得满地肠子的那次,箭的方向不是从敌方射来的。

而是我的背后。

旷野的风也会有停歇的一天。

我对他的恨意消失了,我不恨他,可我也不想爱他了。

漠北五年的生活,足够让我看到战火飘摇的大齐,看到血海中苦苦挣扎的百姓。我比所有人都更清楚,未来的圣明天子,对大齐意味着怎样的希望与救赎。

父皇老了,他指望着陆启继续推行未完的变法,指望着陆启能挽救大齐的腐朽羸弱。

陆启不单单是我的陆启,他是大臣未来的天子,是天下万万百姓未来的仰望。

他的太子妃之位,未来的后宫之位,从来不是我们能决定得了的。

他需要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来稳固地位。

我们之间的爱,隔了手足之情,隔了君臣地位,隔了一整个大齐国。

永远见不得光。

11

下朝后,小七恹恹走进来,「六殿下,太子殿下派人来请你移步东宫商议要事。」

我正盯着军事地图出神,川西方向行军不太对劲,恐要生变,要尽快禀报陆启,早做准备。

未多想,随口应了一声就往外走,忽然被一把扯回椅上。

小七跪在我腿边,摁住腕子,仰起脸可怜巴巴望向我。

「六殿下,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子对六殿下图谋不轨,殿下不要去好不好?」

我觉得好笑,抽出手来掐了掐他嫩生生的脸蛋,「放心,他是太子,有分寸的。」

一个挺身要起,又被直愣愣按了回去。

我错楞间抬起头,看到小七泫然欲泪的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坏了,冲我来的。

小七欺身上来,怀住椅边,泪眼潋滟,「六殿下,太子他有什么好的,六殿下看看我。」

双唇蹭了蹭我的掌心,声线有点紧张,都大了舌头。「我宣六殿下,很久了。六殿下能不能康康我,我一定比太子对殿下好。」

半跪着仰起梨花带雨的小脸,一副忐忑又孤注一掷的样子,还挺别有一番风味。

我叹了口气,诚实地说,「你太哭包了。」

他怔怔望着我,突然发狠不停抹着断了线的泪珠,可泪还是砸在我手上,烫得我心颤。

「六殿下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学学、学学怎么憋住泪。」

这孩子还真傻,真以为是这原因啊。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揽住他,轻轻拍了拍他后背。

小七自小就养在深宫中没见过世面。

后来与我去漠北征战更是混在一堆兵痞子里九死一生,没看过什么是真正的青年才俊。

我宁愿相信小七更多的是孺慕之情,只是太年轻,误认为是爱。

刚要张口抚慰,只听见门外小黄门通传,「太子殿下到~」

吓得我手猛地一抖,带着小七踉跄一下,脸直冲冲磕上双腿间,疼得我倒抽一口气。

脚步声由远及近,陆启温润的声音响起,「六弟在忙什么呢,孤等了半天只好来找六……」

声音戛然而止。

我低头望了望缩在腿间的小七,泪蹭满了我的裤腿。

整个人都木了。

从陆启的角度来看,这姿势过于不清白了。

「皇、皇兄怎奈了?」

这该死的场合,这该死的大舌头。

陆启逆着光睨向我,神色不明,我摸不准他的脸色,有些心虚。

不对,我心虚个什么劲?

可僵了半天还是没敢抬起头。

他的声音听起来怒气很沉,「倒是皇兄的不是,来打搅六弟好事了。」

在我耳旁幽幽道,「要不要,更刺激些?」

身躯欺了上来,弓腿压住小七脊背,一手掐着脸,一手摁住我胡乱挣扎的Ťųₗ腕子,发了狠地吻咬。

疯狂掠夺口腔内的呼吸,宣泄着占有欲。

吻得我脸憋透红、气喘吁吁,才松开。

居高临下地睨了我一眼,拍了拍脸蛋,「吸口气儿。」

指尖缓缓从我唇角下滑到胸口,隔着衣料点了点,正中红心。

「皇兄和小七比起来,哪个让六弟……更爽?」

说着还不忘加重弓腿下压的力度,压得小七脊背又矮了半尺。

……

这狗男人,什Ṱũ̂⁹么时候这么疯了?

还是我那温润端方、克制隐忍的皇兄么?

我能感觉到小七的身躯在我腿间一寸一寸地僵硬。

陆启在向小七宣誓着对我的占有,从里到外的占有。

12

被陆启拎着小鸡似一路薅回东宫后,我回过神来。

老子现在是赫赫有名的镇北王,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罗刹将军,跺跺脚京城都得抖三抖。

怕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作甚。

我甩开他的腕子,刚要冷笑一声。

他不容抗拒地重新握住我的手,步入御花园,平声说:「陆由,我现在很生气,你要是再惹我,我就在这儿,弄死你。」

我瞅了瞅御花园三三俩俩低头穿梭的宫女和小黄门,识相地闭起嘴。

见我老实了,陆启垂眸牵着我穿过御花园,来到了……后院寝宫。

太子与太子妃的居处所在。

我头皮瞬间就炸了,陆启得多恨我啊。

不带这么肆意玩弄折磨人的。

若我跟陆启是清清白白的兄弟关系,是该去拜访拜访太子妃,行个礼说声「嫂子安好?」。

可我们之间偏生不曾清白。

曾经的我轻狂妄为到将内务府送进东宫的选妃画像都撕碎,洒得纷纷扬扬。

跨腿踩上书桌,扣住陆启细嫩的脸蛋,「皇兄,洞房花烛夜时,再多个太子妃,怕是贪心了吧?」

当时的陆启是怎么说来着的?

他撇开奏折,笑得肆意,攀上我的脚腕,「阿由,我的好弟弟,不如你来当当……?」

声音嘶哑,「帮帮皇兄?」

我不禁自嘲一声。

当年我们可真是,都过于不知天高地厚。

可漠北五年征战,野性和不羁早已被我一寸一寸摁进骨血里、冲动和轻狂被埋得恰到好处。

陆启若是识相些,就该早点与我断绝了不该存在的关系。

我站定,低声说,「皇兄,里面不方便我就不进去了,我去书房等你,替我和嫂子说声安好。」

他怔了怔,把「嫂子」这几个字又念了一遍。

笑了起来,眉眼肆意。「作兄弟的来拜访,你嫂子有什么不方便的?」

一把拽住我往寝殿内扯,「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六弟就见个嫂子,怕什么?」

我惊慌失措下扯了扯,挣脱不出来,气急败坏地喊。

「陆启你现在玩得可真花啊,领着奸夫见你的正妃,你可真行。」

我对自己定位很清楚,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奸夫,见不得光的存在。

话音刚落,我已经被扯进寝殿内。

我暗自咬了又咬牙,鼓起气抬头来看。

寝殿一如五年前,变化不大,只是空荡荡冷清清的,宫女和小黄门的数量都没变化,不像多出个女主人的感觉。

我紧绷的身体稍稍松懈下来,看来太子妃不住这座寝殿里,陆启他还没那么疯。

再回头,只见陆启将我牵到铜镜前,从后腰怀住我。

声线诱惑而轻薄,「看到孤的太子妃了么?」

我狐疑左右张望,难道眼神不好使落下了,不应该啊?

他捏住我的脸,望向铜镜。

「看什么呢?来,喊嫂子。」

镜中,两人的身影互相交叠着。

我瞬间瞳孔紧缩。

什么意思?他、他至今还未娶妃?

在漠北的五年,我总是刻意忽视京城传来的消息,我以为他早该已娶妃的了。

我回过头,他的眸子黑漆漆的,我能看到,我的影沉沦在其中。

13

他将我下巴抬起,后仰,咬了上来,长驱直入。

憋到极致,发泄一般的。

要掠夺、要占有。

狠狠将我摁进他怀中,像要揉进骨血里。

两个多年未见的男人,衣料贴着衣料,皮肤蹭着皮肤,此刻紧密无间地贴在一起。

我颤抖着,推开了他。

不,这不对。

我喘着粗气,慌张后退了几步。

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有什么碎掉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已经娶妃的,忘掉我们的轻狂年少。

应该去走父皇呕心沥血为他规划出的、大臣拼尽全力为他托举出的,光明前途。

他踉跄了一下,却又怀上来,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

窝在我颈内,有泪滴下来,烫得我心脏一抖,尖锐地疼。

「阿由,别拒绝我,别离开我。」

「我知道你恨我,可当初父皇要杀你,我没办法,我护不住你。我在父皇面前足足磕了两个时辰,只求父皇饶你一命。」

「我将你赶去漠北,将身边的暗卫派到你身边护你性命,只想你活着。当初我想,只要你还活着,就算恨透了我,就算再也不见面……也好。」

「这五年,你在漠北出生入死,我在京城提心吊胆,没睡过一天好觉。」

「我偷偷去望过你一回,我自小捧在心尖宠着爱着的六弟,就那么鲜血淋淋地昏着,在彻冷透骨的营帐里,生死难料。」

「我回来后,拿着匕首抵着腹部划来划去,可怎么也割不出那么深的口子,肠子都流出来,该多深啊。那一刻我是真的后悔了。」

「我的六弟该有多疼啊。我后悔为什么没有能力护住你,为什么没有能力与父皇抗衡。」

他的手颤着,抚上了我的鬓角,鼻尖贴着我的脸,呼吸交缠着。

我不敢看他,垂着眼,哆哆嗦嗦地探入他腰间。

冰冷的手贴着他温热的腹部,摩挲着那些乱七八糟、深深浅浅的划痕。

心里是一片茫然。

事情好像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

他咬着我的耳朵,湿湿舔了一口,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这几年,父皇与大臣总是明里暗里向我施压。最狠的时候,父皇他攥着我下颌灌进一整壶催情酒,塞进寝殿里一个不知哪来的女人。」

「我把那个女人绑了,就这么死死撕咬着手腕熬过那一夜,那夜我就想着我的六弟,我已经辜负过你一回了,不能再让你心寒了。」

「那次,父皇狠狠甩了我一巴掌。我摔了铜镜握住碎片顶住自己的脖颈,没把控好力度,划出了不少血。」

「我第一次见到父皇的眼神,有惧怕,还有点……失望,他说我已经疯了。」

「我说,我早就疯了,在把我的六弟赶去漠北那天,我就已经疯了。」

他顿了顿,目光轻柔又绵密地扫过我的五官,音调染了几分庆幸之色。

「幸好你还活着,阿由,你回来了,回到了我身边。」

「父皇他如今已经老了,靠药吊着勉强残喘度日,再威胁不了你的性命了。」

「我手握监国之权,下了命令,朝廷上若有人再敢提选妃一事,就让他去问问孤的太阿剑,这些大臣们倒是也安分了。」

「六弟,如今我能护住你,没人能再质疑我们、阻拦我们了。」

他指尖摩挲着我眼尾,如凝视遗失的珍宝一般痴痴望着。

我也凝着他,目光对视。

他的瞳仁漆黑,仿佛深渊,我的影子,在其间不停的堕下去。

我想,他也是。

良久,伸出手,拇指细细抹去他脸上的泪,「陆启,你得给我时刻记着,你不仅是我的皇兄,更是大齐的太子,万万百姓未来的天子。」

这场爱错得太离谱,错得太出乎意料。

再继续堕下去,我们都会万劫不复。

是该下决心斩断了。

我一拳捣在他小腹上,将他狠狠贯在地上,声线毫不掩饰失望之意。

「你该有分寸的,你和我不一样。」

「你怎么敢?」

14

他怎么敢?

我的皇兄,我深爱着的皇兄。

他怎么敢伤害自己?

他怎么敢暗自庆幸父皇的病重,怎么敢在朝廷之上当众威胁臣子。

这个时代,名声是一座山,能压死人。

更何况是天家子。

我不敢想如今他在臣子口中、在百姓眼中的声望。

他合该是鎏金冠冕下端坐九重宫阙的明君,合该迎娶六礼备全的世家贵女。

受万民敬仰,有世家大族支撑,有忠臣名相辅佐。

拯救大齐国于摇摇欲坠之际,拯救万万百姓于水深火热之间。

千古史书,要写他陆启一代圣明天子。

而不是以天子剑威逼朝臣、不忠父不友臣、荒淫悖伦的昏君恶名。

15

他仰倒在地上,双目赤红,却笑着,有种平静的癫狂。

「我差点就失去过你,没有你,我要这分寸何用?要这皇位何用?」

「我知道六弟在想什么,你和父皇都一样,盼着我走上你们为我勾勒的光明坦途。」

「一代圣主明君,哈,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无法庇护周全,连自己想作的事都无法肆意去作。」

「就为了这缥渺的虚名,要我缚住自己的情感,要我一举一动遵循那些规矩,要我这一生都按世人既定的框架内去活么?」

我蹲下,俯身扣住他的脸,细细看着他的表情。

他温润不再,眼底一片猩红凶戾,像要把这天下当作赌注的疯子。

我竟不知,自小端方隐忍的陆启,也有这些离经叛道、荒唐狂妄的想法。

他大抵是真疯了。

我也没好哪去。

压在心底的爱和眷恋,就像漠北旷野随风席卷而来的猛火,蒙蔽云日,灼得我灵魂日日不得安息。

我想伸出手,拥抱他,吻咬他,交融着。

想让他,与我一同荡漾。

可我不能。

该死的,我不能。

16

我扬起手,没有丝毫怜悯,劈得他头歪向一边,一把将他薅起来。

咬牙切齿,「皇兄可真是在这富贵深宫里浸淫久了,合该去宫外看看那些衣不蔽体流离失所的百姓,该去边疆看看战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模样。」

「皇兄,十七岁长于深宫、被爱意保护的陆由会高声喊「真爱自由」,以为我们相爱,就可以改变周围的人,改变这世界。」

「可你将我送去了漠北,让我看见了这世界真正的模样。」

「皇兄知不知道。作丈夫的,仅仅为了二百文就能将妻子卖作菜人;作长辈的,为了让儿孙多活哪怕一日,自己啃着树皮草根活活饿死;战火中,失去亲人的孩童,连路都走不远,可已捏起长枪,眼中只有熬干的恨意。」

「二十二岁的陆由,看过了世事沧桑,无法再像十七岁那样心无旁骛地爱着陆启。」

他该知道,将我送去漠北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永远失去了我。

我吸了口气,语气软下来,近乎哀求。

「皇兄,Ťüⁱ你若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我在一起,在朝臣眼中是祸乱纲常、丧失君德,他们会对你背心离德。」

「与世家大族没有姻缘羁绊、利益牵连,他们会心生恐慌,不会倾尽全力支持你。」

「百姓会听信谗言,说你因情乱智,说我狐媚惑主、蛊惑君心,人心惶惶。」

「届时,皇兄孤木难支,流民四起、盗匪横行,天下大乱。这就是,皇兄执意要与我在一起的后果。」

「大齐国已处在风雨飘摇,经不起任何动荡,你比我更清楚,做一个合格的圣明天子,意味什么。」

他呆滞地望着上方的藻井,像一具失了魂的空皮囊。

眼中光芒一寸一寸黯淡,唇角微微颤抖,却没说出口。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说那又怎样?

可他说不出口。

我知道他的抱负,他曾在无数个夜间吻我,也举着奏折,叹息「民生多艰难」。

我知道他的政治理念,他要剥世家豪绅的皮,整顿吏治,还天下一片清朗。

我知道他的心软,他不会任由大齐战火飘摇,百姓于血海中苦苦挣扎。

我知道他的一切软肋,而且,卑劣地,用他的软肋,去逼他。

我也一直都纳闷,这样一个清风朗月,会为路边的小乞丐驻足,如谪仙一般的人。

怎么会爱上我?

我不能让他折在我身上!

17

良久无言,压抑充斥着殿内的每一寸。

空中弥漫着彻骨的悲哀。

结局从一开始早已注定。只是我们身处其间,被爱蒙蔽了双眼。

他的目光望过来,痛彻心扉。

好像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只能走到如此地步?

我倚着墙,笑了起来,笑得撕心裂肺。

为什么?

因为我们生来就带着枷锁、身处囚笼。

要怨就怨我们生错了地方、生错了时代, 要怨就怨我们太多想法、太过天真。

曾经年少无知到, 以为爱,就可以破万难。

18

夜色浓稠起来,我借着月光细细描摹他的轮廓, 深深印在心里。

这次,许是我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扎扎实实地跪下, 匍匐在地,「川西局势危如累卵, 恐有大乱。求太子殿下放阿由去奔赴战场、平定川西。」

他的声音平静,毫无波澜,「若我说, 不放呢?」

我抬起头。

终归是, 避无可避。

颤着手支起身,模仿着陆启对父皇做过的, 摔了铜镜,毫不犹豫地将碎片抵在颈间。

有丝丝血迹顺着手指淌了下来。

这种方法, 只能用在爱自己的人身上。

他知道,我也知道。

我直直望向他猩红的双眸, 手上力度压深了几毫米。

「皇兄, 要么让我征战沙场, 要么让我死在这里。」

「我是天生的将士, 我的生命、我的主场,合该在战场上。将军的归宿,从来不在深宫内。」

他侧目望着我,朗声大笑, 有泪落下来, 「好, 不愧是孤的六弟。」

突然欺身上来,摁住我腕子在地上, 吻咬上来,亲得重而深,带着某种决绝。

良久, 轻声道, 「六弟, 去吧, 去做任何你想要的事。」

「留我在这深宫里,撑着你。」

还有最后一句话, 声音很缥缈, 「留我在这深宫里,孤家寡人。」

19

我率马出城那日, 残阳如血,战旗猎猎作响, 小七也立在我身侧。

勒住缰绳回头望了望, 他没有来相送。

我知道,此生不会再相见了。

往后。

他端坐九重宫阙之上,有群臣俯首,有百姓归心。

我披甲执锐奋战沙场, 有烽火连天,有刀光剑影。

为了大齐江山的安稳。

为了往后的百姓,不再有过荒凉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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