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是个海王。

闺蜜是个海王。



我给她打掩护的事被丈夫发现后,他生了很大的气。



说我不辨是非、颠倒黑白。



「这样的人,你以后离她远点。」



可是后来,他却掐着闺蜜的细腰把她抵在墙上,低哑着声音质问:



「有我还不够吗?你还要勾搭几个?你就这么贱?」



1



从车上下来,我扒拉了一下周博彦,他没理我。



我不死心,又扒拉了一下,他还是不理我。



我停住脚步「哎呀」了一声。



他转身。



「又怎么了?」



我朝他伸出手。



「真的不牵我吗?」



周博彦静静地看着我,过了几秒,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握住我的手,继续往里走。



我高兴地环住他的胳膊。



「不生气了?」



「没生你的气。」



「可你最近都不怎么理我!」



「那是为了让你长记性。」



「好嘛,我知道了!」



虽然这样说着,但我还是忍不住感叹,周博彦这老学究的性子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一周前傅情骗她当时的男朋友,说她和我在一起。



其实她是和其他人去了酒吧。



我帮她打了掩护,被周博彦发现。



当时他就冷下脸,第一次那样凶地对我大发雷霆。



他骂我是非不分。



「是你觉得她没错,还是你也认可她的行为?



「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她这样不爱惜自己,你也不知道拦着?



「许棠,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他摔门而去,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彻夜未归。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并且,从那天开始他就不怎么理我了。



即使我主动跟他搭话,他也是敷衍寡淡。



这样反复了几天,我也委屈了。



「就为了这么点事,他至于吗?



「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了!」



傅情取笑我。



「不理他?你舍得?



「行了,再给他个台阶下。这周不是你们的同学会吗?你跟他一起去,撒个娇、卖个萌,这事儿就过去了!」



于是我推了今天所有的行程,奔着跟周博彦破冰,参加了今天的同学会。



看着周博彦明显好转的情绪,我阴郁了一周的心情也终于明亮了起来。



2



可是傅情却突然出现。



她穿着一袭吊带红裙,浓妆艳抹、大波浪,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胳膊,款款地走了进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她朝我抛媚眼,第一时间看向周博彦。



果然他已经黑下了脸,目光一瞬不瞬,死死地盯着傅情。



即使我不停地扯他的袖子,他也没有收回目光。



直到那个男人挑眉开口。



「怎么,周教授跟我新找的女伴认识?」



周博彦终于垂下了眼眸。



他站起身,面无表情。



「不认识。」



「你们聊,我出去抽根烟!」



我本来是想跟上周博彦的,却被傅情拦住。



她搂着我的肩膀,媚笑着解释道:「我跟许棠是高中同学。周老师不喜欢我,怕我带坏了他们家乖乖女。」



我很无奈。



「你怎么在这儿?」



「陪别人参加同学聚会啊!谁知道跟你们是同一场,巧了不是!」



「那这男人又是谁?」



「新找的床伴,本来准备下了床就散的。他说有饭局,我想着没事儿就一起来了!」



到了这种情况,我不得不感叹,这世界真小。



我叹了口气。



「你别刺激我们家周老师了!」



傅情捂嘴轻笑。



「知道了,老古板!」



她说得亲昵,我愣了下,下意识觉得这声「老古板」是在说周博彦。



「行了,你们家周老师回来了,我就不在这儿招人厌了!」



说完她回到了那个男人身边。



她游刃有余地混迹在人群中,同他们喝酒、谈笑、交换联系方式。



周博彦好像也恢复了正常。



他淡然地接过老同学递来的酒,同他们聊着近况,还不忘给我夹菜。



他没再往傅情那里看一眼。



但我总觉得他心不在焉。



3



几杯酒下肚,不知道是酒的原因,还是因为我一直绷着心弦,人有些难受。



恰好实习生打来了电话。



我跟周博彦说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冷风一吹,晕晕乎乎的。



我直接进了隔壁包厢,在沙发上坐下。



我是准备聊完事儿休息一会儿就回去。



却没想到一对野鸳鸯突然闯了进来。



「嘭」的一声巨响,他们好像撞倒了什么。



但他们毫不在意,凶狠地纠缠在一起。



男人的喘息声,女人的呻吟声,直听得我头皮发麻。



男人紧紧地箍着女人的细腰,一副要把她提起来的感觉。



女人明显踮起了脚尖,高跟鞋已经掉了一只。



她娇嗔埋怨:「你轻点儿!」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傅情。



祖宗啊,你就不能等一会儿回酒店吗?



要是周博彦找不到我闯进来,他会报警的!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打断他们的时候,男人冷笑了一声。



「轻点儿?你不就喜欢这样吗?每次叫着让我重一点,再重一点的,是谁?



「他能满足你吗?他也会这样对你吗?



「有我还不够吗?你还要勾搭几个?傅情,你就这么贱?」



男人的一字一句,如重锤一般,击打在我的鼓膜上。



我僵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周博彦!



这是周博彦的声音。



我听过他潺潺如流水的温柔,也听过他叮咚如山泉的清冷,还有巍峨如高山的淡然以及醇厚如老酒的低沉沙哑。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尖锐、刺耳,带着嫉妒和狂怒,像一只发情的野兽。



「谁在那儿?!」



伴随着周博彦的低吼,刺眼的灯光亮起。



他把傅情紧紧地搂在怀里,用外套包裹着,防止她春光外泄。



他沉着脸,射过来的目光带着警告和威胁,直到和我对上,他愣住了。



「呀!被发现了!」



傅情轻描淡写的声音就像按了启动键。



周博彦慌忙松开她。



他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眼角通红,脸上带着还未散去的情欲。



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周博彦。



他克己复礼,从没做过逾矩的事,即使和我同床也是一板一眼的。



我们一直都是一个姿势,必须关灯,全程不说一句。结束后他会拉过被子盖在我身上,自己出去抽根烟,等我穿好衣服再进来。



对于性,我们讳莫如深。



这样的周博彦肯定不会出轨的。



傅情却说他是在克制。



「没有男人不爱玩花的,他只是在装。等到哪天被其他人勾出来,那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男人都喜欢刺激,越刺激越喜欢。



「可怕的不是他是衣冠禽兽,而是他在你面前正衣冠,在别人那里当禽兽!」



太恶心了!



傅情曾经说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部应验。



太恶心了!



我仿佛卸了力一般,刚站起又跌坐下去,不受控制地干呕了起来。



太恶心了!



「啧,这就受不了了?那你要是看到周博彦在我床上的……」



「你闭嘴!」



「凶什么?刚才你扯我衣服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我让你闭嘴!」



「嗤,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装正人君子呢?你不会以为我们许大小姐还能把你捡回去继续用吧!她可洁癖得很,上万的床单被人坐了,下一秒就得换。几千的水杯被人碰了下,第二天就扔掉。你以为这时候让她恶心的是我吗?不,是你!」



傅情施施然穿上鞋子,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讽刺地看了我一眼,扬长而去。



周博彦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



「许棠,我们谈谈!」



我撑着自己站起来,中途踉跄了下,他想上前,被我一个眼神制住。



「离我远点!」



周博彦白了脸。



「有什么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我咬紧牙关,漠视他,抬脚往外走。



周博彦拉住我,我一把甩开。



「我说了,离我远点!」



4



傅情说得没错,我有洁癖。



但凡是我的东西,只要被别人碰了,我就不想要了。



小时候的零食、玩偶是这样。



长大后的学习用品、生活用品也是这样。



包括现在的周博彦。



他只是抓了我一下,我全身的汗毛就竖了起来。



我低吼着、呜咽着,恨不得把他碰过的这寸皮肤都割掉。



周博彦呆住了,脸色难看到极点。



他不敢再靠近我,



只远远追在我身后。



我拦了辆车坐上去,车子拐了个弯离开,他还站在原Ṭū₇处。



我喜欢周博彦。



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



他是我辛辛苦苦追来的,我说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他说我幼稚。



「开口闭口就是永远,你知道永远有多长吗?」



「就是一辈子啊!少一分一秒都不行!那你要永远跟我在一起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要还是不要?」



「要,行了吧!」



与我张扬的爱不同,周博彦是内敛的。



他不会把爱挂在嘴边,但会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第一时间把我护在身后。



即使对方是他的父母。



他爸妈不喜欢我。



不喜欢我的言谈举止,不喜欢我的穿衣打扮。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各种挑我的刺。



我没在意。



毕竟我爸妈也不喜欢周博彦。



觉得他少言寡语,无趣得很。



可是周博彦却直接摔了筷子。



他站起身,直截了当地对他父母说:「她是我的女朋友,是我未来的妻子。你们可以不喜欢她,但请尊重她。」



他拉着我离开,一副被气到不行的样子。



我却开心地跳上了他的背。



「我是你未来的老婆?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他低斥让我别闹,却红了耳廓。



于是我靠近他耳边轻声说。



「我答应了。」



5



傅情到家的时候我倚着墙靠在那儿。



她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打开门轻声说:「进来吧!」



她在玄关处踢掉鞋,从酒柜中拿出酒。



「喝点吗?红的白的,还是黄的?」



我沉默着,她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ťū́⁽



「行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到了现在这个程度,我也没有什么好骗你的。」



我来找傅情,就是为了一个答案。



我想问的有很多,又好像很少。



最后开口,吐出来的只有三个字。



「为什么?」



傅情看着我,嗤地笑了。



「许棠,你这样的表现,很像一个误入成人世界的小孩儿。



「为什么?



「我为什么跟他上床?



「还是他为什么跟我上床?



「左右不过食色性也。



「一个会出轨的男人,迟早会出轨,没有我也有别人。」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缓缓走近我,素脚无声,摇曳生姿。



现在的她和曾经相比,简直是两个人。



高中时她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即使被人欺负了也只会愣愣地站在那儿,不懂反驳,不懂反抗。



因为我护过她一次,她就成了我的小尾巴,总是抿着唇羞涩地笑。



「以后没了我,你可怎么办?



「这样,我们考去同一所大学,好不好?」



她满眼欣喜连连点头,保证绝对会跟上我。



高考结束,我们是可以上同一所大学的。



我们都约好了。



可是她爽约了。



她去了北边,跟我断了联系。



我难过了好久,甚至去她的学校找过她,可是她不肯见我。



那时候我就发誓,我再也不要理她了。



半年前,我们在商场偶遇。



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变了很多,穿着打扮艳丽暴露,妩媚动人。



我想我们应该就是相忘于江湖的陌生人了,可她却小跑过来抱住我。



「糖糖,好久不见,想不想我?」



她的主动打破了我们之间的隔阂,就好像曾经的空白不曾存在一样,我们嬉笑玩闹、亲密无间。



我以为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可现在回过头再看,这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圈套。



「你猜,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知道你老公是可以被勾引的。」



傅情扬起眉一笑。



「我第一次跟他见面。



「桌上,我拉着你的手说戒指好漂亮。



「桌下,我勾着他的腿慢慢地往上试探着。



「他既没有点破也没有告诉你,而是把我堵在卫生间门口,让我离你远点。」



6



我记得那一次。



傅情的酒泼到了身上,她说去卫生间处理下。



随后周博彦也站起了身。



「我出去透口气抽根烟。」



我以为是饭局让他无聊了。



我觉得很抱歉,不应该叫他一起的。



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着怎么补偿他,他却突然问我:「你们同岁?」



「对呀,我们高中的时候是同班同学,我跟她关系最好了。」



「那我们结婚的时候她怎么没来?」



「后来不是断了联系嘛!最近才重新遇到。」



周博彦「哦」了一声。



我看他没有不耐烦,就说起了高中时候的很多事,说了一路,他也听了一路。



「许棠!」



傅情将我混乱的思绪拉回。



她说:「你可能不明白,男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做什么。就像你老公,嘴上说着礼义廉耻,说着我不适合当你的朋友。可他那眼神,几乎要将我的衣服扒了。



「你知道我跟他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吗?



「具体的日子我不记得了。



「反正是在车里,在你们家车库里。



「他可凶了,衣服都没让我脱,直接就给撕了。



「疼得我把副驾驶上放着的两支剑兰都给掐断了。」



傅情说得轻描淡写,甚至脸上还带着笑。



而我哽在喉咙的呜咽声终于不受控制地泄了出来。



那一天周博彦回来得很晚。



我像往常一样准备扑进他的怀里,却被他躲开。



他目光闪躲、身体僵硬。



说流了汗不舒服,要先去洗个澡。



我嘱咐他带的剑兰只剩了三支。



他说太晚没有了,明天再给我买。



第二天他不仅给我买了剑兰,还给我买了玫瑰。



他说:「许棠,我是爱你的!」



那样突然浪漫地表白,他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他自己呢?



「你恨我,对不对?



「可是为什么?



「傅情,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恨我?」



7



傅情脸上一直挂着讽刺的笑,直到我问出这个问题。



她彻底冷下了脸。



玻璃酒杯被她扔在了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她点头。



「对,没错,我就是恨你!



「我最讨厌你这副单纯无辜的样子了。



「这么多年过去,所有人都在变,只有你,还是一副敢爱敢恨、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凭什么?



「许棠阿许棠,他们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一个两个都来警告我,让我离你远点。



「我就不。



「我就要看看,当你从高处跌下来,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



爸爸对我说:「朋友就是这样,只能陪你一阵子。没了就没了,再去交新的就好了。」



周博彦对我说:「像傅情那样的人,你离她远点,不要被她带坏了!」



可是在我心里,傅情就是一辈子的,就是最好的。



可是她说,她恨我!



为什么呀?



到底为什么呀?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本就不太清晰的视野越来越模糊。



Ṱû₍我看着傅情的嘴长了又合,合了又长。



我却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我也不想再听。



我只想离开。



可是脚步却有千斤重。



我只是轻轻地挪动了一下,整个人就仿佛被巨浪迎头袭来,向后倒去。



在我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傅情错愕的目光和慌忙向我奔来的身影。







「许棠!」



8



我怀孕了。



六周!



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我就闭着眼睛蜷缩在被子里。



周博彦和我的父母都来了。



母亲红着眼拉着我的手啜泣着。



父亲直接一脚踹在周博彦的肚子上。



周博彦闷哼一声扶住了墙。



父亲整了整衣冠。



「赶紧把离婚手续办了。孩子糖糖要生,我们许家养着。她要是不想生就打掉。」



「不行!」周博彦低吼。



父亲冷笑。



「你既然敢出轨就不要想着挽回,糖糖同意我都不同意,我们许家丢不起这人!」



「我要跟糖糖谈谈!」



不管我父亲是威逼还是辱骂,周博彦就只有一句话:不离婚,要跟糖糖谈!



「你!」



父亲上了火,再一次抬起了拳头。



「爸!」



我哑着声音开口。



「你跟妈先出去,我跟他谈!」



父亲紧锁着眉头,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拉着我妈走了出去。



周博彦苍白着脸色。



一个晚上的工夫,他整个人都颓废了。



他佝偻着背,在我床边跪下。



「糖糖,我不祈求你原谅我,也不为自己辩解。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给孩子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静静地看着他。



这个我喜欢了这么久的男人。



这个我一直想要为他生个孩子的男人。



为什么现在看起来那么陌生呢?



陌生到面目可憎。



「我肚子里的孩子六周,你和傅情出轨半年。



「我一想到这孩子是在你们出轨期间怀上的,我就觉得恶心。



「连我自己都是脏的。



「我恨不得把你碰过的皮肉都挖掉。



「我就连和你待在同一个房间,我都觉得空气是臭的。



「重新开始?



「周博彦,你别恶心我了!



「孩子我会打掉。



「我们离婚!」



9



周博彦就好像失去了理智。



他堵着病房,拦着医生,不让我流产。



被我爸带着保镖架了出去。



他挣扎着、嘶吼着,直到他父亲出现给了他一巴掌。



他被他父亲带了回去。



动了家法,被打得皮开肉绽。



视频发到了我父亲这里。



父亲看完后冷笑一声:「书香门第?装什么清高?我看他们就是做给我看的!」



说完他斜瞥了我一眼。



「当初就让你不要跟这种人结婚,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母亲不赞同地推了他一下。



「好了,孩子刚做完手术,说这些干什么?」



父亲「哼」了声,但到底住了嘴。



我在医院待了三天。



这三天听了很多也被唠叨了很多。



我一直沉默着。



这份沉默让母亲叹息,让父亲阴沉了脸,觉得我没出息。



其实也确实没出息。



这个刚发现就被拿掉的孩子,周博彦、傅情,都让我很难过。



我心上仿佛压了块巨石,



每次喘息都是疼的。



不知道父亲用了什么手段,在我出院的那天,周博彦签下了离婚协议书,他净身出户。



两天后,我们一起前往民政局,进行离婚登记。



父亲派了两个保镖陪着我,全程没让周博彦跟我多说一句话。



其实周博彦也没想跟我说话。



他面无表情,一直低垂着眉眼,只在工作人员询问的时候回答了一句:「是的。」



从民政局出来,我被保镖护送着上了车。



车门关上前他叫了我一声。



「许棠!」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回头。



直到车子驶离,我紧绷着的身体才松懈了下来。



我想,我和周博彦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应该就是离婚冷静期满去拿离婚证的时候吧!



至于傅情,大抵是不会再见面。



可这个世界太小,我只是赴朋友的约去了一趟酒吧,就遇到了醉得不省人事的傅情。



朋友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啧」了声。



「现在的女孩子真不知道保护自己,这要是被人捡了去,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就好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个男人撩起了傅情的头发。



在看到傅情的样貌后他明显意动,左右瞅了瞅就要伸手去抱她。



我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一把打开男人的手。



「认识吗,就碰?」



「你谁呀?」



「我是谁不重要,你要是还不走我就报警!」



男人变了脸色,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我推了推傅情,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只能在朋友的帮助下把她扶上了车。



到了她家,我拿着她的手指纹解锁,把她扔到了沙发上。



就这么一段距离,我已经气喘吁吁了。



我好不容易把气喘匀,这才发现她家满地都是酒瓶。



还有那浓烈的酒味,并不完全是她身上的。



但这些都与我无关。



我想,能把她送回家,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



可就在我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10



「许棠!」



她说:「我没有对不起你!



「我就是来报复你的。



「你就活该被我报复。



「我并没有对不起你!」



我垂下眼眸,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咬牙切齿的样子。



我点点头。



「如果这样想能说服你自己,那你就这样想吧!」



我抬脚往外走。



刚走了两步,傅情再一次开口。



「许棠。



「你知道吗,我也怀过一个孩子。



「在我十八岁的时候!」



「咚!」



仿佛钢琴键上的所有低音键被同时按下。



我仓促回头,错愕地看着她。



只见她抚着自己的肚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中满是恶意。



她说:「你知道吗,如果当时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他应该叫你,姐姐!」



随着țű̂₅她最后两个字落下,



我仿佛被点击一般,全身战栗。



「你胡说!」



这几个字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死死地瞪着她,所Ṭü¹有的指间全部扎进了掌心。



傅情却好像恶作剧得逞一般,开怀地笑了。



她冲进自己的卧室,拿着一个塑封的东西扔到我面前。



「你看看,熟悉吗?



「这是十八岁那年,我第一次去你家,你卧室的床单。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出去了一趟,你卧室的床单就换了?



「那是因为你爸爸在这张床单上强暴了我。



「你妈妈就在门缝里看着,我哭着喊着阿姨救我,她却默默地关上了房门。



「后来她把这张床单叠好送给了我。



「她说女孩子的第一次,一定要好好保存!



「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跟你断了联系,为什么不跟你上同一所大学吗?



「因为你爸爸强暴了我。



「许棠,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遇到你,和你成为朋友!」



11



「许棠,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你,和你成为朋友!



「我们会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是不是?」



「当然了!」我开心地拉着傅情在溜冰场驰骋。



我说:「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那是十年前我跟傅情最后一次见面。



我们一起溜冰、看电影、吃自助。



等到下午准备回去的时候下起了大雨。



「去我家吧,离得近。你还没有去过我家呢!」



「好呀!」



我们拦了辆车回去。



从门口跑进去的工夫就淋了个半湿。



我拿了自己的睡衣,让傅情去冲个热水澡,免得感冒了。



妈妈给我们端进来切好的水果,我还拿了很多零食。



「你今天就在我家睡吧,我们一起看漫画。」



傅情有些犹豫。



「我怕我爸妈不同意。」



「你给他们打电话,我来说。」



那个电话最终没有打成。



因为我突然接到了爸爸的电话,他说有份文件落在了家里,让我送去公司。



我不想去。



ťṻ⁰「你让助理来拿不行吗?」



「助理也有自己的工作。你是不是不听爸爸的话了?」



爸爸一凶起来我就有些害怕。



我让傅情在家等我,自己打着伞拿着文件坐车去了公司。



半个小时的车程。



我到的时候没看到爸爸。



助理阿姨让我把东西放下就可以了。



「我这里有块草莓蛋糕,你拿去吃!」



那蛋糕看起来就美味。



回去的路上我没忍住吃了一半。



还留了一半,给傅情。



可是等我到家的时候傅情已经不见了。



「妈,傅情呢?」



妈妈面无表情地切着菜,头也不抬。



「走了。还有,以后不要把陌生人往家里带!」



「什么陌生人啊!傅情是我最好的朋友!」



妈妈重重地放下菜刀。



「这里是我家,我不喜欢你带陌生人回来。」



那时候我只觉得妈妈喜怒无常。



明明傅情来的时候她也很开心。



为什么我出去一趟就变了?



我只是出去了一趟,那却成了我和傅情十年前最后一次见面。



我设想过很多可能。



傅情却告诉我,事实比我想象得都要坏。



而她所说的最坏的可能却成了最大的可能。



我甚至连一句「我不信」都说不出口。



没在公司的父亲,突然转变态度的母亲。



那条消失的床单。



不仅是那条床单,隔天母亲把我卧室里的整张床都给换了。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脏!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从傅情家跑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冲进雨幕。



倾盆大雨浇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就像十年前那样。



如果没有那场大雨,我和傅情会一起走到公交车站,她往东我往西,我们挥手道别登上不同班次的公交车。



但我们还会再见。



我们会去往同一所大学,学同一个专业,度过美好的四年。



不!



在傅情被人欺负的时候我就不应该强出头。



她会难过会伤心,但也许会有别人帮她,或者她自己站起来。



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遇到我,不会和我成为朋友。ẗũ₄



她会平顺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她本应该平顺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12



「糖糖,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周博彦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



不,我知道。



这些天他的车总是出现在我附近。



我就当作不知道。



我不想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想跟他辩驳理论。



我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跟他说。



可是此时,他丢掉雨伞蹲在我身前,心疼又无措地想要将我扶起。



我忍不住问他:「周博彦,你为什么要碰傅情?」



周博彦脸上满是痛苦。



「是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糖糖,你骂我打我都行,我只求你不要伤害你自己。你起来,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掀开他的手。



「你那么轻易地就碰了她,是不是你觉得只要是个男人就能碰她?」



「糖糖,我求你,别说了!」



我却突然崩溃,号啕大哭起来,巴掌一下又一下地落到周博彦身上。



「你为什么要碰她?



「你为什么碰了她又不尊重她?



「你为什么要一边碰她一边骂她?



「为什么你们男人这么恶心?



「为什么你们都要碰她?



「她该多难过?



「傅情不喜欢,傅情很疼!



「她疼得要死了!」



我也疼得要死了。



胸口好像被人剜去了一块,抽筋拔骨地疼。



我呜咽着,死命按着自己的胸口。



我好疼啊!



傅情好疼啊!



13



第二天早上,刚到上班时间,我就去了父亲的公司。



没有给秘书请示的时间,我直接推门而入。



办公桌前,父亲戴着眼镜翻看着文件。



而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一个扎着丸子头穿着休闲装的女孩儿正趴在那儿,抱着手机玩游戏。



父亲皱了皱眉。



「你怎么来了?」



「你先出去。」



前一句话是对我说的,后一句话是对那个女孩儿。



女孩儿也不委屈,哼着歌慢悠悠地往外走,目光从始至终就没从手机上挪开。



我开口道:「那是我小妈吗?年纪有我大吗?我亲妈知道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



「怎么?那不是你的小三?」



「这是我们大人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多久了?」



「你到底要干嘛?」



「这应该不是第一个吧?年龄对不上。这么多年,您换了多少个相好的了?我妈就没拦着,还是她不敢拦?」



「许棠!」



「我竟然都不知道,就没弄出一个私生子……」



「啪!」



这一巴掌重重地落下,打得我半边脸失去了知觉。



父亲阴沉着脸。



「许棠,滚回家里去,别惹我不高兴!」



我轻笑出声。



「知道了。对了,您之前不是说想让我帮您梳理公司的账目吗?我最近刚好有时间。」



父亲紧绷的脸色松懈了下来。



「你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嗯!」



「你之前不是说我请不起你嘛!」



「我想买套房!」



「行,等你忙完,爸送你一套房。」



他脸上重新有了笑意,语重心长地说。



「糖糖,不管是公司还是爸爸的东西,到将来都是你的。至于其他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操心。」



我似有若无地「嗯」了声,走出了办公室。



那女孩儿还在休息区坐着。



看到我,她笑着开口:「大小姐,加个联系方式呗!」



我皱着眉凝视她。



她耸耸肩。



「不加?那算了!」



就在她要重新坐下的时候,我拿出了手机。



随着嘀嗒一声响,我们出现在了彼此的对话框。



14



我从税务事务所请了年假,正式进了父亲的公司,然后一头扎进了财务部。



父亲很忙,除了本部他还要去视察其他外地的项目。



那女孩儿在公司我没再见过。



并不是父亲和她断了,而是避着我。



有一天我下楼买咖啡的时候,看到马路边父亲的车里,那女孩儿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里面玩手机。



「这不是怕你看到我不高兴嘛,我就只能在这里委屈着了。



「一会儿还得陪着你爸去外地出差。



「哎,又要被死命折腾了。」



我安静地听着。



等到她说完,我忍不住问:「你就不怕我对付你?」



她眨了眨眼。



「我感觉你不会。



「而且我就是个拿钱打工的。



「我要是不老实,你爸也不会一直留着我!」



我并没有兴趣听我父亲和他情人的秘事。



于是转身离开。



这些天母亲给我打过很多电话,我要么不管,要么拒接。



父亲问我怎么了。



我抿了抿唇。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让我缓一段时间吧。」



父亲皱了皱眉。



「行,我跟她说。



「但是许棠,你该改一改了。你什么都好,聪明有能力,就是一点,太重感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重感情成了缺点。



坐在车里,我开着窗抽着烟。



这是我最近染上的毛病。



烟过了肺,再吐出来的时候好像可以带走烦忧。



只是烦忧不停地增长,我也只能不停地抽烟。



傅情裹着披肩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有几分憔悴。



她更瘦了,几乎快要到皮包骨的程度。



我慌忙灭了眼,张了张嘴,却又吐不出一个字。



傅情面无表情地开口。



「你知不知道,你天天守在我楼下,活像一个变态?」



我紧绷着身体「嗯」了一声。



傅情也沉默了。



过了许久,她轻声道:「许棠,我们两清了。你爸毁了我,而我毁了你的婚姻,毁了你的家庭。



「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冤有头债有主,本来我应该去找你爸,但我没本事,只能挑软柿子捏。



「你走吧,以后我们别再见面了!」



看着傅情萧索的背影,我匆忙下车。



脱口而出道:「你流产的时候,有人陪你吗?」



傅情抖了下。



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我的脑子很乱,十年前的事情,十年后傅情说的话,一遍一遍在我脑子里过着。



我反复地想,反复地回忆,就怕遗漏了任何细节。



我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的。



她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我颓然地想,我又错了。



「对不起!」



「没有!」



我和傅情几乎同时开口。



我停住,她继续说。



「发现怀孕的时候还在军训,我不敢告诉父母,不敢告诉老师,不敢告诉同学,甚至不敢去正规医院,只能找了家小诊所。



「小诊所没有麻药,冰冷的器械伸进我身体里,掏出一块血肉。



「它让我觉得,我被二次强奸了!」



我脸色苍白地蹲在原地,按压着自己的心脏,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来缓解心悸。



我喃喃道:「快了,就快要结束了,马上这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15



驻扎公司的第六天,我想要做的事已经慢慢有了眉目。



但我却突然接到了傅情的电话。



她说:「见一面吧,我准备出国了。」



这个消息让我懵了一瞬。



我无措地看着傅情。



我想让她等一等,再等一等我。



可我说不出口。



看着她脸上的淡笑,看着她仿佛释然一般的表情。



我只能讷讷地说:「一路顺风!



「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吧,收拾好东西就走。」



「我……」



「不要你送我。」



傅情站起身,直直地盯着我。



「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你不欠我的,是我迁怒你了!」



她仿佛放下了一件重大的心事,整个人都松快。



就在她转身要走的瞬间,我的电话响起,是那个女孩儿。



这是她第一次给我打电话。



我疑惑地接起。



她带着哭腔急切地说:「公司顶楼,李晓要自杀!」



我的脑子一瞬间都炸了。



拔腿就往外跑。



傅情抓住我。



「怎么了?」



我红了眼眶,浑身颤抖。



「他……晓晓,她叫我姐姐,叫他叔叔!」



他怎么敢的?



那是他老同学的幺女,拜托他照顾。



他特意把人送到我那里,让我带她一段时间。



我带着小姑娘查了几家公司的账。



她很乖巧也很胆小。



酒桌上,同龄人已经开始觥筹交错,她还穿着草莓卫衣。



「在烦什么?」



「许叔说让我置办几件衣服,可我不知道该买怎样的。」



「我送你两套,当作你的出师礼。」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没事,你叫我一声姐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后来她去了那个偏远的项目部,一个环境待遇都不算好的地方。



但却能让她快速成长。



我给她做过职业规划。



只需要三年,她就可以进总部,工资翻五倍。



她羞涩地畅想自己的未来,说要买个小房子,能放床放书桌就行,还要有扇采光好的大窗子,她说她喜欢晒着太阳看书。



可是现在,她坐在顶楼的护栏上,像一个破碎的娃娃。



她说:「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他会不会受到惩罚?」



会的!



可不该是以她的生命为代价?



「晓晓你下来,我们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你相信我,好不好?」ƭű̂⁶



李晓静静地摇头。



「不好。」



她的手一动,我的脑子瞬间空白,跌坐在地上,就连尖叫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是傅情。



她突然冲出来,失声大叫:「晓晓,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认识你!」



「但我和你一样,只是我没有你勇敢!」



她颤抖着解开自己的腕表。



「我也自杀过,刀子割下去,鲜血直往外流,我就怕了。



「我应该去报警的,十年前我就应该去报警的。如果当时我迈出了这一步,你就不会被他伤害!是我对不起你。



「晓晓,我错了,你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我们一起去报警,好不好?」



傅情一步一步地靠近李晓,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扶了下来。



李晓死气沉沉的表情终于寸寸皲裂。



她颤抖着,直到傅情将她搂进怀里,她终于痛哭了出来。



我撑着地缓缓站起身。



「你陪晓晓去警局,可以吗?」



「你去哪儿?」



「我去拿证据。」



那辆李晓口中的黑色越野车,只有我能拿到备用钥匙。



「喂,你叫什么名字?」



「杜若。李晓救下来了吗?」



「救下来了。」



「好!」



她的声音里全是颤抖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你为什么知道她要自杀?」



她深吸一口气。



「她太单纯了,她不知道男人看她的眼神就像大灰狼看见了小白兔。



「昨晚他喝了酒,早上小苏给我发消息,问他是不是在我这儿,我就知道不对。



「他要去哪儿会让小苏送到目的地,除非他的行程不想让小苏知道。



「小苏说李晓也在车上。



「我应该跟他一起去的。



「我要是去了……」



杜若的声音里再次带上了哽咽。



我擦掉眼角滑落的泪水。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君豪酒店。」



「好,我知道了!」



16



我回了家,开了我爸的保险柜,将所有装有车本和备用钥匙的文件袋都拿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



「你怎么动你爸的东西?



「他知道吗?



「还有你最近怎么这么忙,连我的电话都不接。



「你爸还叫我不要去烦你,他不回家你也不回家,你们爷俩儿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



「你这拿的是什么?



「你去哪儿?」



我停住脚步。



「妈。」



「嗯?」



「你还记得傅情吗?」



「谁?」



我看着她迷茫的样子,试图从里面找到她说谎的影子。



没有。



她是真的不知道傅情是谁。



受害者暗无天日地活着,帮凶却已经忘了她是谁。



还有比这更让人觉得讽刺的吗?



拿到那辆越野车的车钥匙后,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君豪酒店。



找到那辆车,解锁,取下行车记录仪里的内存卡。



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我却大汗淋漓。



我颤抖着手,将那张内存卡好好包裹起来。



掉转车头,这次的目的地是警局。



途中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他质问我:「你拿备用钥匙做什么?你动我的车了?我行车记录仪里的内存卡呢?许棠,你想干什么?」



「爸,你还记得傅情吗?」



「不要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把内存卡给我拿出来。」



他也不记得了。



「爸,我叫你一声爸,你就永远是我爸,即使你坐牢出来,我也会给你养老。但首先你必须为你对她们造成的伤害去赎罪!」



傅情带着李晓报警后的一个小时,警方迅速锁定犯罪嫌疑人,并将其缉拿归案。



李晓被带去医院采集精液样本的时候,傅情一直握着她的手。



我没敢上去,蹲在医院外抽着烟。



傅情给我发消息,让我先回去。



她说事情很久就能尘埃落定了。



我摇头。



「没完。这只是晓晓的份,还有你的!」



「太久了,当初就没有勇气,现在又能做什么?」



她不能,但我能!



十年前,他用五十万摆平了傅情的家人。



十年后,也不过是依仗着自己有钱,他肆无忌惮。



他说给李晓升职,每个月再多给她十万。



如果她不愿意,那么这一夜,他一百万买断。



有钱真好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如果他没钱了呢?



我叮嘱傅情,我已经请了最好的律师,会最大程度地保护李晓的权益。



至于我,还有许多未完的事。



因为职业经理人的存在,即使父亲出了事,公司也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关于这一切,我都不在乎,继续翻看着账本。



母亲是在那天傍晚冲进办公室的。



她发丝凌乱,脚步匆忙,抡起一巴掌就打在我脸上。



「许棠,你是不是疯了?



「帮着外人害你爸,你忤逆不孝,到底想干什么?」



母亲的手劲儿明显没有父亲的重。



我抵了抵腮帮子。



「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被抓起来的吗?」



母亲赤红了脸。



「那又怎么样?一个巴掌拍不响,裤子不会自己掉!」



我一脚将旁边的椅子踹倒。



「那个女孩儿叫你阿姨,她去杭州旅游的时候还给你带了条丝巾。她比我还小,但是她被侵犯了,被你的丈夫我的父亲。你问我那又怎么样?」



母亲喘着粗气,恨恨地瞪着我。



「所以就为了这么一个外人,你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顾?



「你爸哪里对不起你了?他好吃好喝地把你抚养长大,替你出头当你的靠山,你就这么回报他?



「大义灭亲?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



「许棠我告诉你,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恨你爸,就你不行!」



我点点头。



「包括你吗?你恨他吗?他一次又一次地背叛婚姻背叛你,你就没想过反抗?」



母亲颤抖了起来。



「我有吃有喝,有花不完的钱,不用工作,为什么要反抗?情情爱爱是你们小孩子才会在乎的东西,我不管他的人在哪儿,我只要我当下的生活不改变就行。」



「所以,当他在我的床上侵犯我的闺蜜的时候,你不仅没救她,还关上了门?」



母亲瞪大了眼睛。



我的话似乎终于唤醒了她沉睡的记忆。



她尖声大叫。



「是她不要脸,在别人家穿着吊带到处走。」



「闭嘴!」



我的低吼压下了她失控的声音。



她的眼中终于染上了畏惧。



「我爸被捕前我跟他说了几句话,这些话我也转述给你。我叫你一声妈,你就永远是我妈,我会给你养老,你依旧有吃有喝不用工作,但这家公司该破产了!」



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即使面无表情,我的眼泪依旧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我的父母,他们也许对不起所有人,但他们没有对不起我。



他们抚育我、教养我,给了我最大的底气和宠爱。



傅情说我天不怕地不怕,那是因为我的背后有他们。



大义灭亲?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做到这一点。



我的大义就是我的父母。



可是现在,这一件件事情背后,是一个个鲜活的女孩儿。



我该怎么视而不见?



她们又该怎么过完自己的余生?



17



整个案件从审理到结案,用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同周博彦领了离婚证。



他失业了, 因为作风问题被学校开除。



他不再是曾经那个超然世外的高岭之花。



他变得泯于众人,毫无光彩。



当然, 更多的可能是我心境的变化。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时移世易, 似乎经历了沧海桑田。



父亲被收监的第十天, 我实名向税务部门举报他的公司做假账以及偷税漏税,深挖后还找到了他行贿的证据。



一个月后, 公司宣告破产。



为了填补窟窿, 家里大部分的房产都被政府强制收回。



最后只留下了城中村的一套老房子。



母亲几乎崩溃。



「你太狠了,就因为男女关系上的这点儿破事儿, 你毁了我们家?



「这也是你家, 你怎么敢的?



「许棠, 我真后悔生下你,你怎么不去死?」



我知道她已经听不进去我说什么了。



但我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嘴里男女关系上的这点儿破事儿, 是这些女孩儿一辈子的梦魇。



「受害者痛不欲生, 加害者却能安然无恙, 这不公平!



「你知道刀子划破血管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咽安眠药咽到呕吐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靠着酒精续命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已经准备好了遗书, 准备去投湖,是什么感觉吗?」



那一天傅情确实是来向我道别的。



但不是为了出国。



她是要去死。



她的遗书掉落在了茶几下。



我帮她捡酒瓶的时候发现的。



她说:「不要黑白照,弄个彩色的, 烈焰红唇的那种。不要墓地,海葬吧,嫌麻烦扬了也行。遗产不多, 都捐了,谁要就捐给谁。活着真特么艰难,算了, 不活了!」



那封遗书被我放进了保险柜。



自从看到它后我就开始睡不着。



我害怕。



我害怕哪天我一觉醒来, 傅情就真的没了。



我又开始像个变态一样没日没夜地守在她家楼下。



她暴躁地冲我吼。



「我活,我活还不行吗?你真以为我有胆子自杀,再说了我死了晓晓怎么办?她要是有样学样, 我找谁说理去?」



宣读审判结果的那一天, 杜若、傅情、李晓,她们都去了。



数罪并罚,父亲被判了十年。



从法院出来,我们就将各奔东西。



我们不算朋友也不算陌生人。



只是因为同一个遭遇聚在一起相互取暖。



现在, 我们从彼此身上汲取了足够的力量, 也终于可以支撑我们重新开始了。



李晓获得了一笔补偿款, 她说她要去一个四五线的小城市, 一个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地方。



她会找一份工作,朝九晚五,过一个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



杜若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想先读书。高中还没毕业她就出来打工,除了服务生她什么都不会。



她想去大学,听说那是个很神圣的地方。



傅情不会再回来了。



她买的飞机票直飞北方。



曾经的同事给她留了只猫仔, 纯白的, 听说在猫中地位最低,却被傅情一眼相中。



她得回去奶她的毛孩子,耽误不得。



至于我,我要出国了。



因为工作的原因申请了外调。



我承认我是在逃避。



这个地方, 这些人,包括我的父母,我也许永远都没有办法坦然面对。



那便把这一切交给时间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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