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拍戏摔到了头,记忆回到十八岁那年。

死对头拍戏摔到了头,记忆回到十八岁那年。

给正在直播的我打电话。

「老婆,我内裤破了个洞,这周零花钱能涨五块钱吗?」

直播间里的弹幕乱成马赛克。

我咬牙切齿:「江尧你住嘴!你是想毁了这个家吗!」

男人瞬间委屈:「昨晚你还叫我乖乖~」

当天晚上,我私信都快炸了。

【江尧穿五块钱内裤。】

【江尧叫司晚老婆,两人还有个家。】

【健康的恋爱固然重要,但畸形的恋情实在精彩!】

01

从剧组出来后,经纪人宁姐脸色不太好地说:「江尧出事了。」

弯腰进车的动作顿了顿。

我若无其事地坐好,问了嘴:「死了没?」

宁姐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劝我。

「别说这么难听,听说挺严重的。」

「被送去了医院,脑子伤到了。」

「要不转道去看一眼?」

我悠闲地翻看杂志,漠不关心:「他还有脑子伤到啊。」

「我俩很熟吗?」

整个娱乐圈都知道,我跟江尧的关系水火不容。

两人只要一碰面,就没有好的时候。

不过大多数都是我阴阳怪气,他一脸无视,俗称没把我放在眼里。

偏偏我还躲不了这个男人。

因为我们是同一个公司,同一个经纪人。

宁姐送我到家,匆匆赶去医院。

走完没忘记叮嘱:「记得直播。」

新剧马上播映,需要我们这些演员开直播做宣传。

拨弄电脑时,我有些心不在焉,闲着的那只手点进了微信。

司女士的消息连续炸过来。

【晚晚你去看看江尧吧。】

【我和你叔叔一时之间赶不回来。】

【他都受伤了,别再吵,听话。】

【晚晚,看在我的面子上,对江尧好点。】

我不情不愿地点开备注为「迟早会做司晚的狗」。

编辑了四个字:【还活着没?】

下一秒,红色感叹号出现。

哦,这狗早就把我拉黑了。

一则关于大剧组主演从威亚落下的新闻被弹出来。

照片中江尧陷入了昏迷,是被人抬上担架的。

一个女人的入镜引起了不小讨论,因为她紧握着江尧的手。

网上都在猜测那是江尧的女友。

不用看名字我都知道是谁。

【孟恩熙好爱,步步跟随。】

【孟姐对江尧才是深情,看她脸上的妆都要哭花了。】

【民政局在哪里,速速去搬来!】

【希望江尧醒来能对恩熙好点,别老是对人家爱答不理。】

形式走了,结果随意。

02

直播间粉丝数不断增长。

我笑着打招呼:「晚上好,我是司晚。」

简直走完宣传程序后,离下播还有半个小时。

我开始挑选一些粉丝问题回答。

「不会因戏生情的,我对沈老师一直都是对长辈的尊敬。」

「沈老师吻技怎么样?这个过。」

「江尧?不知道,不认识,死了就死了吧。」我回答这个问题时面无表情,引起粉丝大笑。

【晚晚是真的很讨厌江尧啊哈哈哈。】

【能不能别 ky 了,这里不是某人的主场。】

【其实很好奇,为什么司晚和江尧关系这么差,三年了,两人就没有对对方笑过。】

【难道只有我嗑这对邪门 CP 吗?相爱相杀的死对头,多么带感啊。】

【天知道我多想让这两人合作,这两张脸对观众眼睛太友好了,有生之年能看到吗?】

我的注意力被转走了。

一个顶着「江尧和孟恩熙绝配」ID 的粉丝说:【江尧要是这次死了,你会不会原谅他?】

我喝了口水。

「房管把这人踢出去。」

在直播间粉丝没有反应过来时,我淡定解释:「诅咒人死,很不礼貌。」

粉丝默默打了省略号。

旁边的手机显示宁姐打来电话。

我没多想,当着直播间的面接起,也没有发现,手因为误触,开了扩音。

「老婆。」男人的声音清冽入耳。

我人石化了。

又看了看号码,确认是宁姐的手机。

没错的啊!

宁姐的手机为什么会在江尧那里!

直播间一下子沸腾了。

江尧的嗓音很特殊,还经常为影视剧唱主题曲,没看过他的戏,但是绝对听过他的歌。

「我刚刚是卡了吗?听到了江尧在喊老婆?」

「老天爷,请掐我一下,没听错吧!」

「不是,我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江尧是被夺舍了吗?」

我轻咳了几声,皱眉骂他是不是有病。

没想到,下一句更炸裂。

江尧慢吞吞道:「老婆,我内裤破了个洞,这周零花钱能涨五块钱吗?」

我呆愣住。

直播间瞬间涌入上百万粉丝,弹幕密密麻麻的,乱成了马赛克。

等反应过来这可能是男人的恶作剧后,我咬牙切齿:「江尧你住嘴!你是想毁了这个家吗!」

男人瞬间委屈:「可是昨晚你还叫我乖乖~」

「老婆,我脖子上还有你亲的痕迹,你就不认了吗?」

我迅速挂了电话。

直播也关了。

坐在椅子上,双手按着太阳穴发呆。

完了。

全部完了。

03

被挂断电话的江尧有些郁闷。

为什么司晚态度会这么冷淡?

难道是自己没有及时报备行踪吗?

这里是江家的私人医院,身旁站着一排的医生护士,纷纷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刚才那个对着电话那头喊老婆,语气又是撒娇,又是委屈的。

还是他们熟知的江少爷吗?

「少爷,我们该打针了。」

男人脸色微变,皱起漂亮的眉眼。

他最讨厌打针了。

「不要。」

「我要司晚。」

医生为难:「司小姐不会来的。」

江尧不解地抬起头;「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曾经当众骂过司小姐眼瞎。

然后司小姐扇你一掌。

纠葛就此开始。

04

【江尧穿五块钱内裤。】

【五块钱的同款内裤被买下架。】

【江尧叫司晚老婆,两人瞒着娱乐圈玩地下情。】

【江尧你是想毁掉这个家吗?】

【健康的恋爱固然重要,但畸形的恋情实在精彩!】

【反正都这么乱了,我嗑一口不介意吧?】

微博沦陷了,我的私信也炸了。

也不是因为我有多火。

实在是我和江尧的关系恶劣是众所周知的。

去年,娱乐圈突然搞了个最有可能谈恋爱的男女艺人排行榜。

我和江尧是见底的那个。

支持的人数寥寥无几。

网友辣评:【司晚和江尧要是成了,我直播铁杵磨针!】

好损,当时我和江尧不约而同特意点赞了,以此来赞成。

五分钟后,宁姐的电话再次打来。

这次是她本人。

语气焦急:「江尧醒来后说饿了,我去给他买粥时,手机落他那儿了,谁知道出了这么大事。」

我刚应付完司女士的灵魂拷问,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脑子真撞坏了?」

不然,这是二十五岁的人能干出的事?

江尧这一闹,公司连夜召开紧急会想法子怎么处理,忘记说了,这公司是他家的。

宁姐被抓过去加班,只能长话短说:「还坏得不轻,记忆停在了七年前。」

我倒吸一口冷气。

小说成现实了?

「司晚,虽然我知道你们关系不好,但是现在情况变了,他独自跑出了医院,我们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吗?」

七年前,江尧才十八岁。

那时候,我们正在热恋。

05

我开了一辆很低调的车去了高中时候的学校。

这会儿正是晚自习下课。

我盲扫了一圈,没在门口看到那个身影。

将车拐进学校旁的一条巷子里。

刚下车,一群学生慌不择路撞过来。

他们劝我:「姐姐,里面有人在打架,别去。」

我点了点头,等人走完后,在后备箱取出一根钢管。

然后踩着恨天高,步伐懒散地走进去。

人还不少。

「小子,别多管闲事!小心连你一起揍!」

没有多费劲就找到了江尧。

穿着白色卫衣很显少年气,扎眼的银发,额头还缠着纱布,不过好在戴了口罩,没人认出来。

他将一个女孩护在身后。

「幼不幼稚?追女生还用强求Ťũ³的手段?」

一群黄毛拎着棍子,气势大如天,指着他叫嚣:「关你屁事!老子看上她了,就是她的荣幸!」

「嫂子,你躲什么躲,我扬哥都快吃醋了。」

「放开我们嫂子,不然让你好看!」

女孩害怕得连连摇头:「我真的不认识他们。」

我用钢管敲了敲地。

一群人循声望过来。

我和男人隔空对视,我面无表情,他笑了下,掩不住心事。

安慰女孩:「别怕,我女朋友来给我撑腰了。」

事情解决完不到十分钟。

我刚举起钢管,那个被称为扬哥的人抱头求饶:「我错了姐!我再也不敢了!」

他牙被打掉了两颗,头快肿成了猪头。

「去道歉。」

他连滚带爬地在女孩面前磕头道歉。

江尧指着派出所Ṭũ̂⁼的方向:「自己去交代清楚。」

这群混混老实听话,互相搀扶着去了。

女孩擦完眼泪给我们道谢。

我眼神柔和下来:「晚上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她小心翼翼问道:「姐姐你是司晚吗?」

江尧拉我坐在石阶上,用手帕给我擦弄脏的脚,旁边是刚从车里拿来的平底鞋。

做起这些事来得心应手,似乎已经是一种习惯。

女孩会意,笑着做了拜拜手势。

等快走出巷子时,又转头说:「祝你们百年好合!」

我愣了愣。

低头看着给我温柔穿鞋的男人,心绪复杂。

06

七年前。

司女士离婚后,带着我țù₈来了江州。

她有自己的事业,是个女强人,所以对我一直是放养式。

因为没了拘束,我越来越放肆。

逃课,泡吧,打架。样样榜上有名。

偏偏成绩依旧位居第一。

所以,老师对我是又爱又恨,有时候装作没看到。

那日很热,我逃了体育课。

翻过墙头时,看到了一出热闹。

「尧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人家?」

人还挺多,都是看热闹的,主角是一个穿着短裙的女生,和靠着树玩游戏的少年。

玩的是消消乐。

他是江尧,我为什么认识呢,因为在我来之前,他是年级第一。

我来了之后,他成了万年老二。

周围人都在起哄。

「江尧,你给句话啊,总不能让我们霜霜姐等着啊。」

「小子你别太狂!一个书呆子而已,小心我揍你!」

「要不是这皮囊过得去,我早就弄死你了!」

哦嚯,看起来一脸人畜无害的女生是他们这伙儿人的大姐大啊。

我瞬间来了兴趣。

强制爱?

好戏。

少年摁灭了手机,直起身。

肤色白得过分,五官精致得像橱窗里的瓷娃娃。

我能记得他的原因,除了是万年老二外,还是校园榜上断层第一的最受欢迎异性。

少年轻启绯唇:「你知道司晚吗?」

听到他提起我的名字,我眼睛都瞪大了。

他想做什么?

那些人面面相觑,女生皱眉疑惑:「知道啊,怎么了?」

年级第一欸。

能在国旗下获得嘉奖,下一秒又受批评的。

少见。

江尧微微抬起下巴,嗓音掺和着笑意。

「我是她的人。」

我脚滑了。

一下子栽出去。

就落在少年脚边。

头顶罩下阴影,替我挡住了太阳。

一道清冽的嗓音响起:「女朋友来跟我撑腰了。」

那些人落荒而逃,女生一步三回头,有点不甘心。

但是前段日子我坐她前面考试,借过她笔,她说会记得我的。

所以,强忍着泪水还是走了。

江尧很轻松地扶起我,替我拍掉身上的灰尘。

然后又在我开口前说:「不用谢。」

说完就要走。

我抓住他的手。

「解释一下。」

少年回过头,眼尾微勾:「还不跑吗?」

什么?

身后传来体育老师的咆哮声:「司晚!你个兔崽子又逃课!」

哦嚯,老登顺着我爬的墙快要追上来了。

耳边传来轻笑:「喏,来逮你的。」

幸灾乐祸啊。

找人算账的事情立马被抛诸脑后。

我刚跑出一步。

下一秒。

江尧反握住我的手腕,往另外一个方向跑。

风卷起少年的衣摆。

黄昏瑰丽,石板路上有两个奔跑的影子。

青墙边的书店小声放着《你能感受我的心吗》。

07

「老婆。」

江尧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我走在前面,头也不回:「我不是你老婆,也不是女朋友。」

男人一个闪身,挡住去路。

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十八岁的江尧傲娇却不倔强,吵架总是低头的那个。

他知道我耳根子软,哄人时喜欢抱着我喊乖乖。

二十五岁的江尧冷脸冷情,看见我都是绕边走。

哪怕被无数八卦记者追问,与我曾经有何纠葛时,男人也是一脸冷漠:「和司小姐连陌生人都算不上,哪有纠葛可说?」

最爱的那年,他亲手打了一对银戒,如同求婚一般,单膝跪地,问我要不要做他女朋友,戴上就不许反悔的那种。

点头的那一刻,他抱住我的手都在抖。

最恨的那年,他说我们连陌生人都不如,至于那枚戒指,不知所终。

所以,此时此刻站在眼前的,是多少岁的江尧?

我渐渐垂下眼皮,声音比风轻:「江尧。」

「我们很早以前就分手了。」

「你提的。」

他安静下来,声音温吞:「因为什么事?」

我摇着头,说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08

我和江尧说不上是在谈恋爱。

就比普通朋友多了几分不一样。

家虽然不住一个方向,顺路的就几个站,但是两人默契地会坐那趟车,然后又若无其事下车各回各家。

他擅长数学,我擅长英语。

机缘巧合下,被双方班主任安排在一起互补。

一周有三天的样子。

在校园里接触久了,渐渐传出一些声音。

我被老师约谈。

「你在谈恋爱?」

「——没有。」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转头,江尧在办公室另外一端,他也看了过来。

一个比一个淡定。

「那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老师指着桌子上的一张双人照,我和江尧坐公交车被偷拍了。

在看清照片后,我突然没了底气。

照片中少年微微低头,眼神认真地看着靠在他肩膀上睡熟的我。

好了,彻底解释不清了。

「他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你Ťṻₑ确定你俩是清白的?」

桌子被老师拍得「哐哐」响。

我正要解释,另外一头,少年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到。

「我暗恋她。」

办公室一下子静下来。

「你说什么?」

江尧抬起懒散的眉眼:「我喜欢司晚。」

他班主任被这句话呛到,咳嗽了好久,看少年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语重心长拍着他肩膀:「你们这个年纪有这个很正常,但是呢别耽误学习。」

我班主任就不乐意了,连着两人一块训话。

「李老头你一天教唆什么呢!」

「哎呀老冯,青春期正常,就跟我们当初一样,不也是——」

扯远了,两人瞬间噤声。

江尧喜提三千字检讨。

我幸灾乐祸:「活该!」

他说我没良心。

从这以后,江尧一天都泡在学习里了。

我感觉到了危机感,也不肯松懈,人都住进书里。

两边的班主任很欣慰,一来二去,早就将照片的事情忘却了。

期末成绩再次下来后,某人又坐稳万年老二。

那一天,江尧把不高兴写在脸上。

我买了他爱吃的草莓冰激凌哄道:「别气啊,做我的手下败将没什么不好的。」

少年没接,顺着我抬起的手,出气般咬了口冰激凌。

「哦,好了,不气了。」

真好哄。

关系进步那天,我在酒吧遇到了喝得烂醉如泥的江尧。

将人拍醒后,给他倒了杯水。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同时说起。

江尧抿了口水,让我先说。

「司女士出门约会了,家里太冷清,出来找热闹。」

少年醉得不轻,头枕着手臂,面向我这边。

眼尾挑了下:「好巧,我爸找到了真爱。」

我愣了愣。

这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家里情况。

「你不希望他找女朋友?」

少年摇了摇头,眼底闪过冷意:「是不喜欢他找的那个人。」

有故事。

但是我很懂分寸,没有好奇探究。

江尧去洗手间的空当,一个喝醉的流氓缠上来。

手放在我腰上:「小妹妹,一起呗。」

我正捏起拳头,那人就哀号一声。

手捂着流血的头,倒在地上。

江尧的眼神冷得可怕,他将手里拎着的酒瓶狠狠往那流氓脸上砸。

一下又一下。

人快没半条命时,我拉住他的手。

「江尧!」

他的手在抖,都是血,眉眼全是戾气,控制不住地狂躁起来。

我颤音道:「别打了。」

有人报了警,酒吧的人赶来收拾残局,一群黑衣保镖紧张地围着他:「少爷你没事吧?」

少年站得笔直,垂落的那只手往下滴着血珠,唯有触目惊心形容。

那天印象太过深刻,快得像是在做梦。

没开全部灯的休息室。

我被摁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上。

他用那双漂亮的眼睛蛊惑:「喜欢我,好不好?」

我仰着头,微微喘气。

地上是被打翻的碘伏。

印着两个凌乱的脚印。

09

因为司女士的一通电话,我缺席了最后一节课。

「来了江州这么久,那个叔叔很想见见你,我也不想瞒着你什么。」

司女士是和平离婚的,我没有意见,对于她再次寻找幸福,也是反应淡淡。

对方迟到了,等人的时候,我还在回复手机里的消息。

【我爸要带我去见重要的人。】

【我不想去,故意在中途跑了。】

【但是运气不好,被他提前提防,我又被逮回来了。】

我乐滋滋地一句一句回复。

司女士好奇地看过来:「什么事这么高兴?交男朋友了?」

我摁灭手机,没看到,江尧最后发来的那几个字——我爸找的新女朋友也是姓司,跟你一个姓,但是不影响我讨厌她。

「妈,你会阻止吗?」

司女士很开朗,给自己倒好茶:「你已经到了可以自己作决定的年龄,我为什么要干涉?」

我抱住女人,说谢谢。

门外响起脚步声,还有男人的低声训斥。

我端坐好,在开门的刹那抬眼,嘴边的笑意在对视上门口的少年时,渐渐压直。

江尧的父亲和司女士在一起了。

而最接受不了的那个人是江尧。

他失踪了三天。

三天后,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相见。

他变得叛逆,染了扎眼的银白发,目光冷冷地看着我:「分手。」

「就因为这个事情?」

面对我的质问,少年选择了沉默。

只是说:「司晚,我真的想一辈子没见过你。」

他说的是如果。

我却做到了真的。

大学去往了国外,再回到江州时,是以艺人司晚的身份。

从此,再遇江尧,犹如陌路人。

10

路上的人不算多。

三句话后,江尧再也没说过话。

车子行驶在一个分岔口时,左边是我住的地方,右边是他住的地方。

宁姐不放心打来电话问:「找到了吗?」

「找到了。」

出于谨慎,她又问:「没被狗仔拍到吧?」

毕竟现在微博上还挂着我和江尧的名字,风评对半。

我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没……」

宁姐沉默了三秒,只能认栽:「算了,反正做一个人的公关也是做,两个也是做。」

通话结束,刚好绿灯亮起。

我问副驾驶的人:「你想回哪儿?」

没有声音。

刚偏过脸,一抹银白落入余光中。

江尧不知何时睡着了。

靠着我的肩膀,怎么也叫不醒。

我没有他家钥匙,也怕狗仔蹲守,没法,只能将人收留了。

幸好,房子我买得很大,有三个房间。

江尧很瘦,以前是吃不胖的体质,进娱乐圈后,加上刻意节食,瘦到我都能抱起。

但就是不太老实。

把人放在床上时,他顺势向我压过来,冲着脖子处呼气。

痒痒的,有点热。

「阿晚……」他在说梦话。

我将人推开,一枚被长长红绳缠绕住的银色戒指落在地上,弹跳了几下。

灯光将内圈也照得清清楚楚。

写着我名字的缩写。

愣住的那几秒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一个关于江尧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听说他很宝贝手腕上的红绳。

藏得很好,谁也不知道另外一头挂着什么。

是一枚戒指。

我一言不发地捡起,给男人重新系上。

他真的很瘦,绳子缠了三圈。

11

我出去后,靠着门冷静下来,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沈老师?」

沈斯玉是我上一部戏的男主。

不过,他是出了名的老干部作息,这个点了打来电话,实在是少见。

「我看到了热搜,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不过,江尧失忆的事情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回得很官方:「没事,沈老师早点休息吧。」

手机那头传来男人清浅的笑意:「司晚,我不老。」

「叫我名字就可以。」

沈斯玉只比我大三岁,因为是童星出道,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我随大流也跟着喊他沈老师。

我语气自然:「好,沈斯玉。」

身后的门突然开了,男人顶着一头银发,眼神无辜:「阿晚,你在跟谁打电话?」

12

一大早,我上了微博,事情热度消了点。

【原来是江尧手术完,麻醉还没有消,以为自己是戏中人,误打了司晚电话啊。】

【虽然有点离谱,但是对比昨天传的两人在谈恋爱,我更相信前者。】

【我就说嘛,江尧怎么可能放着孟恩熙不要,看上司晚,这不胡扯吗。】

【我嗑的 CP,刚嗑上,就没了?】

【为什么不是真的,害得我连夜写了两人的同人文。】

屏幕被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挡住。

餐桌对面,男人微微皱眉,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他刚刚说了很多,总结下来的意思是。

重归于好。

我收回手机,将热好的牛奶推向他:「喝完回你自己的家。」

江尧垂眼,没动,声音闷闷的。

「你以前很喜欢我吗?」

怕我不回答,追加一句:「我说的是以前。」

「嗯。」

我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但是说不出是为什么,正要问个明白时,他将那杯牛奶喝得干干净净。

边擦着嘴,边起身说:「走吧,送我去医院。」

「?」

「去医院做什么?」宁姐怕医院不安全,专门安排了家庭医生每日ƭũ̂ₖ上门。

江尧扯下卫衣领口,锁骨处密密麻麻的红疹,已经延伸到脖子上了。

「我过敏了。」

13

到达医院时江尧已经快把脖子抓破了。

我按住他的手,气道:「知道对牛奶过敏还喝,你想做什么!」

男人戴着口罩,只能看见那双难受到微红的眼睛,声音有点委屈:「我怕你觉得我在撒谎。」

我愣了愣。

如果回到当时,江尧说自己牛奶过敏,我的第一想法是,江尧确实是说谎了。

那年,他难得有一场测试比我高出几分。

少年翘起嘴角:「想要考过司小姐真不容易啊。」

我难受地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生硬:「要不是我感冒了,头晕没算好那道题,就凭你这个小菜鸡也想——」

话还没有说完,少年微凉的手贴上额头。

「还难受吗?」

「好……好点了。」早上吃了他买的感冒药,嘴里还是苦的。

「我想吃冰激凌。」

江尧无奈叹气:「你生病了。」

我抓住他垂落的那只手,看他:「我想吃冰激凌。」

四目相对,少年先别开眼,慌忙撤出自己的手:「等我五分钟。」

江尧很准时,说五分钟就五分钟。

他拿着一个草莓冰激凌过来:「先说好,不许浪费。」

我接过咬了一大口:「你为什么买草莓味的啊?」

少年拿纸巾给我擦嘴:「慢点。」

刚要吃第二口时,我打了喷嚏。

手心一空,冰激凌已经到他手中了。

他语气严肃:「不能吃了,再吃感冒就严重了。」

我是真馋。

「这么多丢了也浪费。」

江尧放进自己的嘴里。

三下五除二,就将我只咬了一口的冰激凌解决了。

我又气又羞。

可是有一个细节。

那天江尧总是不经意挠着自己的脖子,如果我再细心点,就会发现被他用衣领遮住的皮肤上,全是红疹。

冰激凌里含有牛奶成分。

14

医生嘱咐完过敏的事情,对着我欲言又止。

我会意,换了个地方聊。

「他会恢复吗?」

「很难说,这看病人自身情况,我们最好的建议是,尽量别刺激到他。」

那就是得事事顺着他来咯?

我觉得自己摊上了一个大麻烦。

病房里站着一个陌生女人。

对江尧来说是陌生人。

他狠狠擦着被女人碰过的那只手,皮都快擦破了,皱眉;「我不认识你。」

孟恩熙好委屈。

宁姐那边瞒着什么都不说,她好不容易到处托关系打听到江尧在这里。

「阿尧,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冷淡,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江尧没那么好骗:「我对男女性朋友都一视同仁,没有最好那一说。」

「退一步讲,朋友就要对有妇之夫拉拉扯扯吗?」

「不像话!」

孟恩熙被说得脸红,无地自容。

她偷听到江尧失忆了,想趁机做点什么事。

于是撒了这个谎。

只是没想到,轻轻松松被看穿。

「你真的喜欢那个司晚?」

「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她吗?」

走到门口时,我听到了孟恩熙的话。

没着急进去,靠着门,静静等着男人的回答。

15

「我讨厌司晚?我亲口说的?你有什么证据?」

连续的质问让孟恩熙气势没了,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因为江尧确实没有说过这句话,都是外界猜测的。

江尧算是知道,为什么老婆会那般对他冷漠了。

都是这些人搞的鬼。

明天就让这些胡言乱语的媒体倒闭!

「我老婆千好万好,总之比你好,别对我抱着什么痴心妄想,你知道的,我现在精神不正常,应该也知道,精神病杀人不犯法。」

「最后一次警告,我不喜欢你,离我远点。」

他将话说得特别狠,不留余地,但是没人敢质疑真假。

孟恩熙咬着唇,不甘心。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干脆破釜沉舟。

「你撒谎!你要是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三年前,就不会抛弃司晚,选择我!」

16

三年前,宁姐的疏忽,让我和江尧上了同一档综艺。

孟恩熙也在女嘉宾之列。

当时我和沈斯玉的新剧刚开拍,剧方看得很远,打着组 CP 炒热度的法子,让沈斯玉也来了。

通过暗箱操作,让我和沈斯玉抽中做一个星期的情侣。

除了同住,其余的给粉丝撒尽了糖。

网友信以为真,纷纷讨论我们结婚时坐哪一桌。

因为临时加入了沈斯玉,男女人数不对等,江尧是轮空那个。

他的房间就在我隔壁。

江尧本人倒是一脸无所谓,网上粉丝都在为他打抱不平。

那晚,节目组在一楼组织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时。

沈斯玉生病了,作为搭子,我留在楼上照顾,没跟着去玩。

但是游戏是直播形式的,所以手机在播放他们玩游戏的画面。

第一把就转到了江尧。

问题很刁钻。

「如果有选择女嘉宾的机会,你会选择谁?」

「不知道。」他选择喝酒。

那晚,运气不佳,他被问了好几个问题。

导演觉得不行,没话题,必须让他选一次大冒险。

节目组给了他一根红绳,还是第一个问题,最想选择哪个女嘉宾,就把红绳系在她房间的门把手上。

不用当着镜头的面执行。

只需要第二天开播揭晓结果。

江尧拿着红绳上楼,眸色冷淡。

他的左手是我的房间,右手是孟恩熙的房间。

那期的镜头最后停步在那里,很会卡点。

我和沈斯玉的 CP 吵得水深火热,是不容第三人插足的程度。

所以大家理所当然,嗑起他和孟恩熙。

最重要的是,孟恩熙曾公开过,她的理想型是江尧。

我从沈斯玉的房间出来,迎面对上男人的视线。

没了镜头,两个人也不装了。

我眉眼不耐:「别挡路。」

「你选择沈斯玉的原因是喜欢他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第一次时,我回的是。

他当时笑得特别讽刺:「眼真瞎。」

我当众扬手扇了他一掌。

「江尧,你别犯病,不关沈老师的事。」

男人一点都没躲,眼底闪过失魂落魄。

而现在,我以为他还没有玩够:「还想再挨一掌?」

江尧站定不语,眼里锋芒消散。

身后房间被打开,沈斯玉拿着我遗落的一枚戒指。

「感觉它挺重要的,别再忘记了。」

江尧的视线跟随而去,攥住红绳的那只手用力到泛白。

我心口一紧。

一种不想被看低的心态莫名生出。

害怕下一秒他要嘲笑我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忘记。

我拿起戒指,朝着窗外扔去,声音竭力平静:「不重要了。」

孟恩熙追过来,及时出声,她一直躲在暗处等着,对着江尧说:「你是要选司小姐吗?」

男人看着我,声音哽咽沙哑。

「不是。」

第二天,镜头拍到,孟恩熙的房间门把手上,松松垮垮Ťŭ̀⁻系着一根红绳。

17

江尧的头隐隐作痛,脸上开始发白。

偏偏耳边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刺激他。

「司晚现在和沈斯玉感情好得不得了,有狗仔透露,他们早就结婚了,还同居。」

「江尧,你在自欺欺人什么?」

沈斯玉这个名字他听说过,就在昨晚。

江尧回答不了孟恩熙,眼尾红晕蔓延,唇都被咬出了血。

那些记忆片段太碎,让他自己也想不起来,当时是为什么没选择司晚。

孟恩熙自以为占到了上风。

沾沾自喜道:「承认吧,当时你心里压根就觉得司晚没我重要。」

「孟小姐。」我冷冷地开口,把她吓一跳。

「你很烦,能不能滚?」

女人怒视着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走是吧。

我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子,活动着手。

孟恩熙慌忙后退几步:「你要做什么?」

一拳正中她左眼。

「揍你啊。」

宁姐来时,看到孟恩熙顶着一对熊猫眼哭着跑出去,对我又气又笑:「何必动粗,让人抓住把柄。」

我说忍不住。

江尧的情况不太好。

在医院待着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我握住他的手,轻声哄道:「要跟我走吗?」

他眼睛湿湿的,像是哭过。

「去哪里?」

「回家。」

回我们的家。

18

电梯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脸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我扶好江尧,礼貌颔首:「沈斯玉,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摘掉口罩,目光从我身上移到江尧那边。

「我不太放心你。」

最后落在我们十指紧扣的手上:「你们现在是?」

意识到身旁的人情绪不对后,我抬眼道:「能麻烦你在楼下等吗?」

沈斯玉迟疑地点了下头,重新戴好口罩,走进电梯。

江尧紧紧拽住我的手,语气急促:「你又要跟他走?」

「我想要吃冰激凌。」答非所问的一句,却让人恍然回到了七年前。

少年用手贴着我额头测试温度,眼里是藏不住的关心。

江尧声音慢慢小下来,没底气道:「可是今天才零下两度。」

我不依不饶,扯着他的衣袖,晃了晃。

「我想吃冰激凌,草莓味的。」

「你在线上帮我点好,十分钟后我就来吃,好不好?」

今天的ŧűₙ他很乖。

说好。

走进门后,一步三回头。

「冰激凌十分钟后就化了。」

我笑笑:「我会早点回来的。」

19

沈斯玉是独自开车来的。

听到脚步声后,男人匆忙丢掉了手中的烟。

心虚抬头:「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

我摇着头,说没事。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正在纠结谁先开口时。

他喊了声我的名字。

「嗯?」

沈斯玉有一双让人容易沉溺的温柔眼。

娱乐圈常常夸赞,这双眼欺骗了无数人,看谁都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而此时,我望进男人温情似水的眼睛。

「你很喜欢他?」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反问他:「很明显吗?」

「很明显。」沈斯玉笑了下,温柔缱绻,「三年前就看出来了。」

「你丢掉戒指的那晚,房间的灯一直没关。」

我眼眸轻颤,自嘲。

原来这么明显啊。

「后来那个戒指找到了吗?」

「找到了。」

戒指是被丢在了草丛里,我打着手电筒跪在地上,找了一夜。

我以为没人会知道。

隔了好久,沈斯玉才缓缓说:「恭喜。」

不远处闪烁着不正常的灯光。

我心下一紧。

是躲在暗处跟踪的狗仔。

男人看了眼那边:「你回去吧,我来处理。」

沈斯玉在娱乐圈这么多年,处理这种事情多的是手段。

我很放心。

就是在走之前,他还说了谢谢。

「三年前我在跟前公司打官司,事业处于低谷期,没人合作,谢谢你帮了我,让我重新有了热度。」

「不用谢,我只是还你人情。」

20

司晚走了好久。

沈斯玉坐在车里发呆。

他其实戒烟好久了,但是方才在电梯门口,看到两人紧扣的手,让他错愕好久,心里莫名地烦躁。

电话响起,他开了扩音。

「先生,我拍到了很多你和司小姐的照片,发出去足够说服粉丝。」

「把照片删了。」

手下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你叫我——」

「——删干净点,不要影响到她。」男人挂断了电话,手机关机。

他又抽出了一支烟,刚要点上时,盯着手中的打火机出神。

很普通很常见的一款。

没人知道,打火机的底部,有他亲手刻的一个日期。

十一月二十八日。

是他的生日。

也是和司晚初见的日子。

他的二十五岁生日是在一个深山过的。

那天,突然下起的大雨打破了所有的行程。

沈斯玉对生日没有特别关注。

除了粉丝。

剧组旁边就是一个寺庙。

等雨小了点。

他生起烧香拜佛的心。

撑着伞,走得不快。

远远地,就看到站在树上的一道倩影。

正费力去够高处的苹果。

「不怕摔吗?」

她看下来,拍戏时化的浓妆早已被卸干净了,露出姣好的面容。

握伞的手紧了紧。

沈斯玉记得她。

司晚。

一个刚入行的新人演员,这次在剧组饰演的是一个戏份不多的女三。

女人眉眼染着笑意:「要吃苹果吗?」

他说不要。

树很高,她会摔的。

几分钟后,雨更大了,沈斯玉担忧皱眉,让她快下来。

司晚身手很好,下树的动作利落干脆。

男人给她撑着伞,一起躲到了寺庙门口。

然后,她从兜里拿了一大一小的两个苹果。

大的给他。

「你今天是寿星,寿星就是要最好的。」

沈斯玉愣愣地接过苹果。

心里形容不出感觉。

喉间酸涩:「可是没有蜡烛。」

她也犯难了。

过生日没蜡烛,怎么许愿呢?

摸了摸身上衣兜,摸出了一个打火机。

「你介意吗?」

沈斯玉眨眨眼,嘴角勾笑:「挺好的。」

在寺庙前,一个苹果,一个打火机,眼前晃着司晚青涩的脸。

他许了一个没人知道的愿望。

21

屋子里没开灯,安静得有点诡异。

我刚进门,手还没有摸上开关,便被人抱住。

江尧的下巴靠在我肩膀。

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你迟到了一分钟。」

我拍了拍他的脊背。

「抱歉。」

他有点奇怪,手掌紧攥,就像是,在极力抓住一个快要失去的东西。

「我不要道歉。」

「那想要什么?」

男人松开手,揽住我的腰,额头相抵。

「要你吻我。」

「一分钟,一秒都不许少。」

「……」

「好。」

……

江尧是个骗子。

一分钟被延长到了三个小时。

哭声停了好久,寂静的房间。

男人眼里的深情浓到化不开。

「就这样吧好不好?」

「我一直做十八岁的江尧。」

无人回答,也无须作答。

而我也不知道,那枚被摘掉七年的戒指,又物归原主了。

不过这次戴的是左手中指。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停在了黎明前。

路面留着大大小小的水洼,时而砸落雨滴,稀碎了灯光。

这晚的夜很长。

太多的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有人失而复得。

有人隐忍祝福。

22

江尧以治病为由,选择退圈。

赔偿,道歉,一切按照流程走。

发完声明后,宁姐亲自来了一趟。

他们在书房谈了很久。

出来时,女人的脸上写满了成全和坦然。

「结婚别忘记提前通知,我好准备档期。」

我勾唇一笑:「好。」

司女士在国外的工作告了一段落。

她先回来。

打量完我的模样,摸着我的头说:「瘦了。」

「不想这么辛苦的话,跟妈妈说,妈妈又不是养不起你。」

「现在赚的这些钱,都是你的。」

我抱住她,笑得眼睛弯起:「谢谢妈妈。」

江尧在旁边待得不是很自在。

他起身:「你们聊,我出去吧。」

司女士收拾好情绪:「不,你留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很平静地说:「我跟江怀雨分手了。」

江怀雨就是江尧的父亲。

我握住她的手,眼神担忧。

女人笑着轻拍着我:「不用担心我。」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因为感情想不开吗?」

江尧眼睫低垂:「是因为我吗?」

「不是。」司女士从来不说假话。

她说不是,就不是。

「江尧,我知道你为什么恨我。」

我错愕地抬头,看向司女士,又看向江尧,眼中全是不解。

23

江尧的母亲是在他十岁时因病去世的。

这个病是心病。

江尧还知道,这个病是因江怀雨而起的。

从他有记忆开始,父母之间就没有相敬如宾那天。

只有如同仇人般的争吵。

吵完后,父亲就会摔门而去,几夜不归家。

母亲拿他撒气,用牙签,用修眉刀,伤口都不大,但是遭不住频繁,久而久之,手臂上没有一块好肉。

他曾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过一张陈旧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眉目如画。

落款的名字是——司萦月。

那个在母亲口中扮演着坏女人的名字。

母亲死于抑郁自杀。

断气前,她躺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和江怀雨吵架。

「江怀雨,司萦月,我诅咒你们!」

「此生不得所爱,子孙不得善终!」

江尧哭着求她去医院。

女人推开他,像是碰到了脏东西。

「都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生出来有什么用!连你父亲都留不住!」

「当年要不是我机关算尽,嫁进江家来,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你为什么不去阻止你父亲!为什么不去杀了那个女人!」

那片猩红成了少年的噩梦。

母亲葬礼那天,江怀雨匆匆出面。

没有上一炷香,只是冷冷地吩咐:「别让墓碑上出现江字。」

江尧在国外接受了三年的心理治疗。

根除不了,只能抑制。

八年后,父亲带来了一个女人。

他告诉他,姓司。

是司萦月的司,也是司晚的司。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要偏偏姓司。

那个噩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消失的那三天,他去调查真相。

让母亲痛苦后半生的真相记载在一张薄薄的纸张上。

一见钟情,死心塌地,非他不嫁,下药上位,母凭子贵,嫁进江家。

她做过很多错事。

以三个月的身孕威胁江怀雨。

「如果你不娶我,我就撞死在江家,反正遗书也写好了,到时候会到处散发,你江怀雨逼死自己的亲生骨肉!」

她没打动江怀雨,却打动了江老夫人。

但是,也够了。

江老夫人手段狠,将江怀雨敲晕,等醒来后, 婚礼已成, 司萦月也答应了傅家的提亲, 两人再无机会。

从来没有人看好,母亲费尽心思获得的婚姻。

在作决定的那晚, 江尧打了一个电话。

「你母亲, 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姑娘很崇拜她的母亲,说起来眉眼带笑。

「善良,开朗,独立, 聪明。」全是优点。

他目光平静:「司晚, 你的愿望是什么?」

她认真考虑了好久。

「跟你在一起。」

「妈妈永远幸福。」

「只能选一个呢?」

她说:「妈妈永远幸福。」

少年垂下头:「为什么?」

「因为我们本来就会永远在一起, 这不是愿望,是事实。」

他轻笑了一下,笑得很苦涩。

一滴眼泪砸在地面上。ṱŭ̀⁽

父亲三日前的话记忆犹新。

「我和你司阿姨是彼此的初恋, 如果不是你母亲从中作梗,现在早就终成眷属, 你母亲去世那天, 她离婚了, 我去见她。」

「阿尧, 我知道, 你不喜欢她。」

「我也知道, 你在跟小晚交往。」

「可是,你母亲的死你能过得去吗?」

「还有,我和你司阿姨在一起了, 你和小晚怎么可能还能继续在一起?这传出去了,影响的是她的名声。」

江怀雨让他做出抉择。

其实没有第二条路走。

三日后, 少年洗掉身上的烟味,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伫立在镜子前, 失神好久。

抬手摸着短时间里冒出来的白发, 遮掩不住。

他将头发全部染白。

那日,残忍地对司晚说出分手二字。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一辈子没见过你。」

24

「江怀雨是个胆小鬼,他不敢来, 我来说。」司女士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句对不起。

对于当年之事,她不是没有怨恨过。

可是物是人非,自己又算是间接性害死了江夫人。

「您没有错。」是江尧说的。

他平静道:「当年的事情不必耿耿于怀。」

「对不起, 那些年我也不该恨你。」

他也不该恨母亲。

十月怀胎之苦, 让他不能恨, 哪怕这个人声名狼藉。

半年后,司女士的事业做大做强,走向了国际。

身边也不缺追求者。

她对感情事一向很豁达,没有纠结过去。

江怀雨的情况就不太好了。

他患了绝症。

病情恶化得很快。

江尧去陪他走了最后一程。

而后很长时间,江尧都处于一种患得患失的状态。

我每次出工拍戏,他都得跟着。

我们的结婚一周年。

一个好友嘴快说了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啊?」

我其实什么都没有说,觉得这种事情顺其自然。

晚上,男人拨弄着我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阿晚,我们不要孩子好不好?」

「你有我就够了。」

他缺失安全感,比以前更多。

还是很久之后,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司女士的那双眼睛。

她劝我:「多陪陪江尧吧。」

「他的症状很差。」

「还记得他母亲临死前的咒怨吗?」

此生不得所爱,子孙不得善终。

江怀雨中了前者。

江尧在怕。

司女士说:「阿晚,他比你所知道的还要爱你。」

不敢在你面前提一个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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