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商务宴。
实习生私自把定好的菜品换成炼乳小馒头、红糖糍粑和奶茶。
甲方当场甩脸就走。
因为对方有三高，要控糖，对牛奶过敏。
她闯了祸却装傻撒娇：
「嘤嘤嘤，人家以为你们大人不爱吃小孩菜，晚上可以打包回去当宵夜嘛！」
她以为老板会像以前一样包容她是长不大的小孩。
谁知老板当众甩她耳光：「滚！老子生平最恨你们这种娇牛马！」
娇娇实习生为什么可以私换菜单？
当然是我宠的啊。
1
我想不明白老板为什么非要招个那么蠢的新人回来。
乔软软除了一张脸能看，其他一无是处。
她来上班七天，就迟到六天。
唯一一天没迟到，是因为那天早上领导说要请全公司的人吃金拱门。
我冲进老板办公室，忍无可忍地说这个新人态度不端，直接劝退她吧。
谁知上班时间。
乔软软竟然躲在老板办公室屏风后偷吃炸鸡。
她听到我的话连忙冲出来，泫然欲泣：
「姐姐不要开除宝宝好不好？」
「宝宝只是太笨了，不小心迷路才会迟到的。」
「宝宝明天会努力认路的！」
我听她一口一个宝宝，有种心梗的感觉。
谁知老板哈哈大笑，看乔软软的眼神充满宠溺。
老板和稀泥：「算了宁白，你一个快奔三的人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呵呵。
乔软软没来之前我是他的股肱之臣。
现在我成奔三老女人了？
我在心里发笑，不动声Ťůⁿ色地打量老板和乔软软。
以前，这个资本家连员工带薪拉屎都斤斤计较。
现在，他却纵容乔软软带薪躲在他办公室吃炸鸡。
总不能因为乔软软救了他全家吧？
我皱了皱眉，试探道：「老板，乔软软可不止经常迟到这问题，就比如现在，上班时间她却躲……」
老板立刻打断我：「软软她还是个孩子，多吃鸡肉才能长身体！」
「宁白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样跑来打小报告，排挤新人，实在不利于公司团结！」
我没想到，老板竟然倒打一耙。
看来我猜得不错。
这两人有问题。
我立刻笑了起来：「领导批评得对，这倒是我不懂事了。」
「你们继续，我回去上班了。」
说完我果断转身离开。
我怕再待下去，就被老板多扣几个罪名了。
2
我前脚刚回办公室，设计部王经理后脚跟了进来。
王经理期待地搓手：「宁经理，老板怎么说？」
他来打听消息。
实际上。
王经理才是全公司最想开除乔软软的人。
因为乔软软是他的下属。
没有哪个直属领导喜欢这种员工。
一则乔软软每天迟到，公然违反公司制度。
若不处置她，那其他按时上班的人怎么想？其他人会不会有样学样？
长此以往，人心就散了。
二则，乔软软前两天干了一件大事。
我司主营设计印刷一条龙服务。
前两天，设计部接了一家单位的大单，负责给对方制作招商引资的物料。
一般而言，给单位制作的物料，设计风格都比较守成。
物料底色不是大红就是大蓝，排版既要庄重，又要磅礴大气。
但设计部交稿下单印刷的时候。
乔软软居然一个手滑不小心，把她设计的那版粉色 Q 萌的方案发到了印刷厂！
招商引资大会是非常正式的场合，怎么允许蹦出这种格格不入的玩意。
印刷厂的人打开文件差点两眼一黑。
当即打电话把王经理骂得狗血淋头。
王经理哪里受过这种气，气势汹汹地找乔软软算账。
谁知——
软软委屈地嘟嘟嘴巴，不安地对手指：
「经理哥哥，你看三折页上那只小兔兔多可爱呀。」
「参会的叔叔阿姨看到这么萌的小兔叽，就会想起家里的宝宝，一定情不自禁露出会心微笑哒！」
王经理情绪失控：「像你这种脑残连参会资格都不可能有，谁踏马看得上你的脑残兔子！」
乔软软被王经理当众骂脑残，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可像我们这种印刷厂。
自从房地产不景气，超市接二连三倒闭以后，订单少了大半。
现在那家单位就是最大的金主爸爸。
我们服务不好衣食父母，别的厂就立马乘虚而入。
这是王经理挨骂的原因。
这事也就幸亏没捅到金主爸爸面前。
否则，王经理都自身难保。
万万没想到。
老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他揉揉吃痛的太阳穴，有些无奈：
「小王，这次就算了，别跟小孩子计较。」
「她刚来没几天，不了解情况。」
「再说她只是不小心手滑发错邮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这次就原谅她，让她下次注意就行了。」
王经理张了张嘴，想辩驳什么。
但老板才是工厂的主人。
老板都出来和稀泥，不追究乔软软责任。
他一个打工牛马还能说什么。
可我知道王经理想说什么。
设计部把设计稿发给印刷厂之前，需要进行转曲。
然而用办公室那破电脑转曲，快则十几分钟，慢则一个钟。
印刷厂的人从不打开没转曲的文件，只会打回设计部让重做。
所以，乔软软的手再滑能连滑十几分钟？
虽然不理解乔软软做这事的动机，但她绝不是不小心点错发送邮件这么简单。
事后王经理要我开除乔软软。
她才进公司一周，正是快刀斩乱麻的好时机。
可是，乔软软不是我亲自招进来的。
她是老板不知从哪个垃圾场淘回来的。
想开除她，就要找老板商量。
只不过目前老板没有开除乔软软的意思。
我隐晦地提醒王经理：
「刚才我找老板说这事的时候，她正躲在老板办公室里吃炸鸡。」
「老板说她还是个孩子，多吃鸡肉才能长身体。」
王经理愤愤不平：「神踏马二十大几的小孩，老子还是他们孙子呢！」
我谴责地看向王经理：「别那么激动，王经理！」
「既然老板希望她长身体，你就给她多吃鸡呗。」
「只有一条，公司规定上班时间内不允许在公区吃零食。」
3
王经理没听懂我给的暗示。
听说他直接让乔软软坐冷板凳——专门给不太重要的客户送物料。
然而乔软软就连给客户送单页这么简单的事都迷路。
有一次。
一家奶茶店找我们厂做开业横幅。
那家奶茶店离我们厂路程不到一小时。
乔软软早上九点半出门，愣是送到下午五点才回公司。
问就是乔软软是个小笨蛋，天生路痴。
王经理若还想追责，乔软软就摆出一副「人家不认得路，人家不是故意的嘛」的无辜表情。
王经理气得额角青筋暴起。
午饭时，他钻进我办公室里疯狂吐槽乔软软。
我看他气得七窍生烟又无可奈何。
我看他的眼神充满怜悯。
我平静地问他：「要不你也让她帮我跑个腿吧？」
王经理望着我欲言又止：「那、那你别安排她送重要文件，小心被她坑吐血！」
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下午四点半，老板带队坐高铁拜访客户，你让她帮我把拜访礼送过去。」
王经理听得一怔，继而恍然大悟。
而后，他对我竖起大拇指。
我这么做其实给老板留足余地。
就算乔软软迷路，没能按时把礼物送去高铁站。
等老板下了高铁以后，他们也能在当地临时买礼品补救。
我没啥坏心思，就是膈应一下老板。
谁让他这么纵容乔软软。
然而乔软软总能给我更大的惊喜。
下午四点半。
我刚刚结束一场面试。
老板打电话冲我咆哮：「白宁，你给客户准备的拜访礼都是什么垃圾？！」
我从容对答：「老板，你不是说客户喜欢喝茶吗？」
「这可是我托朋友从茶庄带回来的阳羡雪芽，今年春天刚采摘的新茶，茶叶非常鲜嫩，他们茶庄只剩最后两盒，我还是托关系抢的。」
我故意停顿一下，轻声问：「乔软软给你送茶叶过去出了什么差池吗？」
「老板，你一个快五十岁的人了，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老板仿佛被噎了一下。
他似乎难以启齿：
「哦、哦是我错怪你了。」
「……没没、事，你继续工作吧。」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好。」
我这人没什么长处。
就是擅长扔回旋镖。
这记回旋镖一定能让老板清楚认识我的长处。
没多久，王经理突然在办公室无缘无故地狂笑起来。
他揣着手机满脸笑容地冲过来找我。
王经理笑得合不拢嘴：「白经理，老ṱű̂₉板刚刚有没有打电话找你啊？」
我点点头：「怎么了？」
王经理连忙把手机递给我。
他让我看乔软软的朋友圈：
【老板哥哥出去见客户，拜访礼是我买的萌萌哒小兔叽(*╹▽╹*)】
附图：满袋子的粉色兔子玩偶。
我震惊了。
简直匪夷所思！
首先，我们老板是一个秃头啤酒肚的五十岁阿叔。
但有人总喜欢在成年人社会里装未成年人，唤五十岁秃头啤酒肚的中年霸总叫老板哥哥。
其次，谁家印刷厂拜访客户送粉红色兔子玩偶啊。
纯属脑子有坑！
我完全能想象老板打开礼品袋子看到一只粉红蠢萌小兔叽的表情。
那一定精彩极了。
王经理喜滋滋地说：「刚才老板气急败坏地训了我一顿，骂我为什么安排设计部的实习生帮行政人事部跑腿。」
「我说你下午忙着招聘，抽不开身。
反正乔软软没事，就让她帮忙呗。
这不正是体现我司各部门团结互助的时候嘛！」
我问：「然后嘞？」
王经理怎么会错过这等绝佳补刀机会：
「之后我劝老板对乔软软多些耐心，毕竟她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呀。」
自那以后王经理总算开了窍。
老板亲戚举办婚宴，他安排乔软软接单。
乔软软喜爱的粉红软萌的设计风格有了用武之地。
只是那阵子工厂订单太多。
婚宴物料排到当天凌晨才印好。
谁知乔软软送门口迎宾立牌时也是个小笨蛋，天生路痴。
以至于老板亲戚的婚宴都开始了。
宴会厅大门口居然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事后亲戚同老板闹了起来，差点把老板的脸挠花。
老板赔了好大一个红包，才平息对方的怒火。
老板带王经理去甲方提报年度设计方案。
王经理反手带上乔软软。
老板临时让乔软软给甲方全公司送下午茶。
她给人家点蜜雪冰城柠檬水。
甚至大言不惭地发朋友圈：
【突然觉得自己好没见过世面，大人们正在谈事情，我只敢偷偷喝旺仔牛奶】
那阵子，老板的脾气变得自然易爆炸。
每当老板想爆发时，王经理总在积极补刀：
「老板，别跟软软计较，她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老板，她们小女孩就爱喝点小孩零食，多喝旺仔牛奶长身体呀！」
「老板，咱们中午吃肯德基，她们小孩爱吃小孩菜。」
「……」
王经理免不了被老板骂两句。
但他皮糙肉厚，能面不改色地把老板的骂声当作情人耳语。
王经理越被骂越起劲，怎么敲打也没用。
老板再蠢也知道自己被王经理针对了。
但王经理在印刷行业做了十几年，熟悉各种印刷设备、设计物料和原材料。
王经理一是公司骨干，二是他没当众顶撞老板，三是没违反公司制度。
老板总不能为了一无是处的小孩姐开除经验丰富的王经理吧？
老板被逼得没办法，只好找上我。
4
老板来找我时，态度非常客气。
这个周扒皮甚至给我带了一箱山东樱桃。
我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老板尴尬地轻咳两声：「宁宁啊，去年你不是说你一个人兼顾行政人事的活儿兼顾不过来，想让我给你招个助手吗？」
老板现在用得着我。
我又从快奔三的人变成宁宁了。
不过确有此事。
以前我们厂行政和人事是分开的。
但自从行业不景气，老板缩减人员开支，把行政的活儿全摊派到我身上。
我在厂里干了八年，对公司有感情。
我只能咬牙接下工作，打算跟公司共患难。
毕竟，现在工作不好找。
于是我成了后勤主任。
管办公用品，商务接待，参加各种会议，跑单位办事，交水电物业费的人是我。
管理人员招聘，统计考勤，计算工资和绩效，帮公司打劳动仲裁官司的人也是我。
我忙不过来，找老板要助手。
但老板两手一摊，说他没钱。
如今铁公鸡突然改Ŧṻⁿ变主意。
只怕不安好心。
然而我依旧面带微笑：「所以？」
老板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个月我思前想后，软软不太适合设计部，还是放到行政人事给你当助理吧。」
我说：「Ṭű̂ₒ老板，咱们认识那么多年，你给我句实话，乔软软救过你全家啊，你这么纵容她。」
老板面露难色。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凑近我耳边小声说：
「我跟你说实话，你可不能让你王姐知道啊。」
王姐是我们老板娘。
我警惕地瞥他一眼：「我只能保证你跟我说的话，不会从我嘴里泄露出去。」
「但乔软软非要跑到王姐面前作妖，我也没办法。」
老板推我一把：「我和软软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笑而不语。
老板急得满头大汗：「软软是我初恋的女儿，我只是把她当半个女儿，你别想歪了。」
这就是有钱男人的劣根性。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他自己的儿女都没宠明白，就着急宠白月光的女儿。
老板继续解释：「她离婚后日子过得艰难，好不容易把女儿拉扯到大学毕业，谁知道经济突然变得那么难，应届毕业生根本找不到工作。」
「我只是想拉她们母女一把，让软软来我们厂混一两年工作经验，等经济变好了，再让软软自己去找别的工作。」
看来乔软软给老板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很大。
他从一开始坚决不开除乔软软，变成现在只留她一两年。
我毕竟只是打工牛马。
老板亲自交代的工作不好推脱。
我满口答应：「行，乔软软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她长得漂亮。」
「我让她去前台当个吉祥物，再分点行政的杂活，也算让她积累一些工作经验。」
老板长松了一口气：「宁宁啊，我还是喜欢和你这种聪明的女人打交道，不用烦心！」
我淡笑着眯起了眼睛。
5
乔软软知道被分到我手底下做事时，她委屈极了。
她摇着王经理的手臂哭一下午：
「经理哥哥，宝宝不想要女领导。」
「白经理一开始就针对宝宝，还背后跑去老板哥哥那里告状！哼！宝宝才不喜欢她那种告状精！」
「她一定是看宝宝年轻漂亮，被大家团宠才嫉妒宝宝！」
王经理好不容易甩掉她，哪里肯让她黏上来。
他拼命搓手臂想要甩开乔软软。
对方见我出来，如见救星。
王经理激动地奔向我：「宁经理你来来，快带走你的人！」
我似笑非笑地横了乔软软一眼。
她不敢吭声了。
她抱着一纸箱个人用品，跟在我身后回行政人事部。
只是她一直在我身后发出哼唧哼唧的不满声音。
她跟我走回办公室。
我转身，尽量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柔和。
像一个无限包容婴儿发小脾气的慈祥长辈。
我笑眯眯地说道：「不好意思啊软软，前段时间不知道你和老板是旧识，哪里得罪你的地方，还望海涵。」
乔软软听我这么奉承她，尾巴立马翘上天。
我接着哄道：
「听说你喜欢喝奶茶和炸鸡，下午我给你点份下午茶，一是庆祝你调来我们部门，二是咱们一吃泯恩仇怎么样？」
「你们小孩姐心思单纯，从来不会记仇，对吧？」
乔软软的表情僵了一下。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我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她再哭闹就显得她很没礼貌了。
她甜甜地冲我笑：「经理姐姐你这样想真是太好啦！谢谢经理姐姐送宝宝下午茶！」
我蓦然倒抽一口凉气。
实在是……真踏马一言难尽！
其实我觉得乔软软缠着王经理，未必是雌竞心态。
老板经济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拿设计部开刀，反倒把行政人事部裁撤得只剩我一人。
她撒泼哭闹，无非是不想被打发去随时被裁的冷衙门。
可惜她不明白。
在职场上，把自己矮化成傻瓜，除了图谋不轨的色狼，不会有谁觉得她可爱。
想不被边缘化，那就去厮杀，去争抢。
在职场上，我不介意带几个资质平庸的新人。
但前提条件是这种新人工作态度积极，踏实肯干，认真好学。
而不是像乔软软天天迟到，妄想通过扮蠢让所有人像宠三岁小孩一样宠着她。
所以我比王经理更直接——
我让乔软软去前台坐着。
除了把她丢到门口当吉祥物，我还交给她另外的任务：
「我们老板每天上班前，你给他打扫清理一下办公室，再给他泡壶茶或者咖啡提神醒脑。」
6
我们厂虽穷但招了个兼职保洁阿姨。
打扫老板办公室的工作本来轮不到乔软软。
但我这人心眼小。
老板把乔软软塞给我，让我活得不舒服。
那他也Ťų₋别想舒服。
在我的剧本里，乔软软每天迟到，绝不可能九点之前来到公司。
老板正好可以一边上班一边享受乔软软鸡飞蛋打的保洁服务。
但我没想到乔软软永远给我制造惊喜。
她给老板擦桌子，手脚慌乱间把咖啡打翻在重要文件之上。
老板一言不发：「……」
她给老板倒垃圾，时不时把老板重要私人物品一起丢了。
老板表情管理失败：「……」
然而老板刚刚抬眼瞪她。
乔软软就吓得花容失色，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号啕大哭：
「对不起老板哥哥，宝宝不是故意的！」
「呜呜呜，老板哥哥不会嫌弃宝宝太笨吧？」
「……」
老板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去王经理那儿躲清净。
他等乔软软打扫完毕才回办公室。
但乔软软所做的不止这些。
后来她不给老板泡茶和咖啡了，改成给老板泡婴儿奶粉。
毕竟她们小孩姐只会泡宝宝饮料，不会冲成年人的咖啡。
老板喝了半个月的婴儿奶粉，喝得老脸发绿。
他被逼到绝境，只能招来乔软软。
他不想招乔软软破防大哭，语气尽量放柔：「软软啊，你这个奶是不是太过香醇啦……」
他说「太过」的时候特意加重语气。
仿佛咬牙切齿。
老板讲话艺术的通病。
他总以为讲话不用讲太直白，下属就能心领神会。
万万没想到乔软软红了脸颊：
「老板哥哥喜欢就好！呜呜呜，宝宝总算做对了一件事情！」
她捂住脸娇羞地跑出去。
老板：「……」
哑口无言。
老板趁乔软软回前台的时候，钻进我办公室。
他语重心长：「我说白宁啊……」
我连忙打断他：「老板，别说了，我今天被乔软软创出内伤！」
老板：「？？？」
我捂住胸口一副快崩溃的样子：「老板，她今天冲进来，满脸娇羞地说老板哥哥夸她奶香！」
老板：「……」
老板终于撕下伪装。
他怒气冲刷地一下站起来。
撞得桌子椅子哐哐响。
他脸黑如锅底：「白宁，管好你的人！以后不准再让她进我办公室！」
我若无其事地从桌子底下搬出一罐奶粉。
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凝滞。
我抬头笑意吟吟地应承他：「好的，领导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谁知老板看到奶粉罐整个人都炸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来夺走奶粉罐，恶狠狠地把奶粉扔进垃圾桶里。
老板表情狰狞而扭曲：「这里是办公场合，不是幼儿园！」
「再让我看到奶粉罐我扣你这个月奖金！！」
老板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我平静地抽出湿巾，擦拭桌面残留的奶粉。
我就喜欢跟老板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
我刚把奶粉罐子搬出来，他立马知道我在点他。
7
失去帮老板打扫办公室的任务后，乔软软成了名副其实的吉祥物。
别人接不到领导安排的工作会心慌。
乔软软不一样，她丝毫不慌。
她每天在前台化妆，嘟嘴扮可爱，拍小视频发抖音。
【嘻嘻，今天又是被全公司团宠的一天呢】
【经理姐姐真把我当小孩儿一样宠，毕竟年龄差摆在那里。她请我吃了炸鸡和奶茶，一定是渴望拥有我一样软萌可爱宝宝吧】
【今天老板哥哥夸我身上有奶香味，是不是暗示我给他生宝宝】
【讨厌，宝宝怎么能生宝宝呢…】
【……】
我现在对乔软软的宝言宝语已经基本免疫。
毕竟她都能对着老板意淫出五十岁秃头啤酒肚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故事。
忍常人所不能忍。
我俩年龄差摆在那儿。
我总不能输给她吧。
我心情好、不忙的时候。
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地路过前台揉她脑袋，并投喂她一杯奶茶。
就当是喂猴。
我们俩现在维持表面的和谐。
毕竟她现在一整天都坐在前台，很少进我办公室骚扰我。
客户要是上门找人办事，她能用娇滴滴的夹子音回答他们正在开会。
也算发挥前台的部分作用。
我和乔软软相安无事。
老板反而有些坐不住了。
老板招我进他办公室，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平心静气地露出微笑：「老板有事直说。」
老板满脸无奈：
「宁宁啊，我把乔软软交给你，是想让你多少教她点东西。」
「以前王经理至少还能让她坐冷板凳，你现在直接当她不存在！」
「可是你看看她，整天坐在公司前台化妆卖萌拍小视频，成什么样子？多影响公司形象！」
我心里发笑。
我不把乔软软放在公司门口，老板怎么知道她每天上班干什么？
但现在还不到摊牌的时候。
我要老板求我无痛把乔软软开除。
而不是我主动提议老板开除乔软软，再被他训我不懂事。
我面上装出一副痛苦纠结的样子：
「老板，那你说我能交代她做什么工作？只要你开口，我立马把工作交接给她！」
老板被我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补刀：「你看我交代她打扫你办公室，就这么简单的工作，谁知她连保洁阿姨的工作都做不好呢。」
老板沉下脸来：「白宁，我发现你对乔软软的抵触情绪非常严重！」
我反驳：「怎么会呢！您没听见她说我很宠她，还请她吃炸鸡和奶茶吗？」
老板气得满脸涨红：「白宁，别跟我玩这套！你在我手下干了这么多年，你肚子里几条蛔虫我一清二楚？」
「我不跟你废话！你必须把乔软软给我带出来！最起码她跳槽去别的公司能做点行政工作，也就不枉……不枉我跟她妈相识一场！」
老板说这话就过了。
他想讨好白月光关我打工牛马什么事？
我领这份工资，只干我分内的活儿。
我也不装了：「老板，就这么说吧，我不带傻白甜、娇牛马！你要么换个人，要么就这样吧！」
过去八年，我从来没有这样当面冲撞老板。
但打工牛马再忍气吞声，也该拥有底线和尊严。
我想，我最差的下场就是被老板辞退。
可我出来上班，不是来给当巨婴老师。
我和老板不欢而散。
唉，有时候真羡慕他们年轻人，没有被社会磨平棱角，敢动不动就跟老板干架。
不像我这种老油条，早被社会打断脊梁骨，浑身上下只剩软钉子了。
最后，反倒是王经理站出来当和事佬。
下班后，王经理请我出去喝小酒。
王经理说：「乔软软就是老板用来哄他老 baby 的小玩意，一干嘛跟老板较Ťũ̂⁻真，当心他真把你裁了。」
我冷嗤：「一口气拿几十万离职补偿回老家躺平也不错。」
王经理说：「没必要没必要，老男人的真心不值几年，像乔软软这样的，老板忍耐一年就是极限。」
「你像我一样给她安排不痛不痒的工作，做样子给老板看，别闹太难看！」
可是，这种老年突然发聩，色令智昏的老板还值得追随吗？
何况还是一个动不动降薪裁员的夕阳行业。
但我不想主动辞职。
主动辞职就没有离职补偿。
我猛然抬头看向王经理：「最后一句话是老板让你说给我听的？」
王经理无奈点头：「是。」
我轻笑：「那行。」
8
第二天，我把公司成立以来的旧合同全部搬到前台给乔软软。
这些合同的甲方，大部分已经倒闭了，有些已经不再合作。
我安排乔软软在合同里出现公司名称的地方加盖合同章。
这些合同比人还高，够她盖几个月了。
我给她安排任务时，特意拍小视频发给老板。
老板收到消息回复我：「行吧，起码不用每天无所事事影响公司形象。」
最近老板带着几个销售，忙着勾搭一家一线品牌食品厂。
那家食品厂的销量很高，对印刷需求旺盛。
假如我们厂能帮食品厂印刷产品标签，那老板就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接待如此重要的甲方，我全程没让乔软软插手。
终于，在公司团队的努力下。
甲方公司答应下周来我们厂考察设备，实地看情况。
我便提前打听对方的饮食习惯，有无忌口。
又精心挑了几家口碑好的餐厅，实地考察包厢的环境。
最终和老板定下餐厅，敲定商务宴请的菜单。
接着，我忙着挑伴手礼，定接待的商务车。
老板看我忙得脚不沾地，乔软软却闲得在办公室里打哈欠。
他对我说：「宁宁啊，你做管理，有时要学会放权，把事情分给手下。」
「你一个领导，忙得跟陀螺似的，却让手下闲在办公室里，像什么样子？」
我就差没当面翻白眼：「领导，你是对我太放心，还是对乔软软太放心？」
老板不耐烦：「我把她交给你，是要你教她做点事，长点世面。你总把她关在温室里，她怎么成长？」
我不可思议地盯着老板：「老板，你跟那个老 baby 上床啦？她给你吹枕边风啦？」
老板老脸一红：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
「还有，老板的私事你别瞎打听！」
老板把话说到这份上。
我再坚持，就是我不懂事了。
我拉下脸来：「老板，这家工厂是你的，你花钱请我办事，你怎么说，那我就怎么做。」
「但我把丑话放在前头，乔软软若搞出什么幺蛾子，别赖我头上。」
老板面色不快：「你把所有事情都做好了，接下来不过是接人到酒楼吃顿饭，能出什么事？」
但我心里总觉不太踏实。
我想了想，说：「等会儿我和司机去机场接人，让乔软软去酒楼跟酒店最后确定菜单，确保甲方一进包厢刚好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这样行吗？」
老板没太当回事：「行，你办事，我放心！」
9
我和司机开车去机场接甲方的时候，抽空给朋友回复信息，说我同意下周去新公司面试。
对方是我代老板开会时，认识的同行。
她说有一家半导体工厂来我们本地建分厂。
最近分厂刚刚投入使用，什么都缺，尤其需要我这种经验丰富能扛事的人事帮他们把新团队组建起来。
新厂连行政部都没有，我跳槽过去刚好对口。
新厂能不能做起来，还是未知数。
但是新厂开的工资比现在高。
新厂也没有乔软软让我糟心。
10
没过多久，我和司机顺利接到甲方团队。
一路上，我不能让气氛冷场，也不好插嘴他们业务上的事。
所以我只好给他们介绍本地风土人情，以及一些特色美食。
顺便旁敲侧击地打听每个人的口味和喜好。
带队的领导不扭捏，直言自己有三高，最近在戒糖。
而且自从得过新冠后，突然容易起荨麻疹，对牛奶蛋白过敏。
甲方吃饭前告诉我们这些，就是暗示我点餐的时候需要忌讳什么东西。
大家都是做事非常直接的人。
我一一记下，并抄送给老板。
老板在酒楼门口接到甲方时，特意朝我丢了个赞许的目光。
因为我们提前定的菜单正好符合三高人士口味。
谁知我们一行人推开包厢大门。
映入甲方眼帘的却是：
炼乳小馒头，红糖糍粑和奶茶。
甲方不敢置信地回头看我。
我立马后退一步，拼命摇头，表示我毫不知情。
甲方突然冷下脸来，带队拂袖而去。
老板急得满头冷汗，赶忙追上前：
「赵总，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公司实习生不知道您的口味，点错菜品。」
「这样吧，我让人把这些东西都撤下去，另外点……」
甲方冷漠地打断老板：
「赵厂长，像我们这么大的品牌，每天被无数人拿放大镜盯着从鸡蛋里挑骨头。
尤其像产品标签，你们印错一个字都是非常重大的生产事故。
就容易被职业打假人拿去做文章，造成不可挽回的舆情危机。」
这我倒是有所耳闻。
产品标签通常包含食品的全部信息。
比如印刷时印错人家生产许可证号一个数字，被职业打假人抓住小辫子。
那食品厂可就遇到大麻烦了。
甲方接着说：
「别小看中午订餐这件小事。」
「我们刚下飞机，就把我的订餐需求传达给你们员工。」
「可你们传递执行我方需求时，却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其中可以看出贵司内部管理多么混乱。」
「连订商务餐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我们怎么敢把标签交给你们生产！告辞！」
我和老板以及几个销售追甲方追到酒楼门口。
可对方态度坚决。
回程直接在路边拦出租车，连我们订的包车都不坐。
老板面如死灰地望着甲方ţų⁾扬长而去。
而后老板暴跳如雷地杀回包厢！
都这个时候了，乔软软居然躲在包厢喝奶茶。
老板气得差点没两眼一翻晕过去：
「乔软软，谁踏马允许你私自改动我们订好的商务餐？！」
她闯了祸却装傻撒娇：
「嘤嘤嘤，人家以为你们大人不爱吃小孩菜，晚上可以打包回去当宵夜嘛！」
她以为老板会像以前一样包容她是长不大的小孩。
谁知老板当众甩她耳光：「滚！老子生平最恨你们这种娇牛马！」
我略惊讶。
我只在老板面前提过一次娇牛马这个新词，他居然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这一次乔软软不敢当场打滚撒泼。
因为她最大的依仗也翻脸无情了。
她捂着脸颊哭着跑出餐厅。
老板脸色阴沉得吓人。
所以说人呐，不要指望被人收藏，被人妥善安放。
更别指望别人免你惊，免你扰，免你四处游离，免你无枝可依。
人的一生，最终只能靠自己。
从前老板愿意宠着乔软软，那是因为他心情好。
现在乔软软动了老板核心利益。
任谁都只能送娇妻牛马一个字——
滚！
11
这件事影响恶劣，闹得非常大。
市场部把一切罪责全都甩给我行政人事部，势要有人背锅才能平息怒火。
老板顶不住压力，当场把乔软软开了。
但市场部经理仍不解恨。
他请了股东出山，为他站台：
「你开个实习生算什么意思？！临时工专业背锅侠？！」
「要不是宁白平时无底线宠着那个实习生，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私自换菜单！」
老板知道市场经理指桑骂槐。
他把我唤进办公室，满脸愧疚地对我说：
「宁宁啊，这事闹得全公司群起激愤，得有人站出来负责。」
「可你毕竟跟了我八年，对公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给你 N+1 补偿，另外包个十万块红包给你, 并保证不把这事记入档案, 你觉得怎么样？」
我想了生平所有难过的事，才让自己没当着老板的面笑出来。
我讨价还价：「老板，现在外面工作很难找。再说我当时怎么说的……」
老板满脸肉疼地加价：「二十万红包！」
我：「成交！」
这样算下来, 我到手五十万。
感谢软软小财神。
我靠她发了一笔横财。
12
我拿到钱，自是要请些认识八年的老同事吃散伙饭的。
我定了一家私人农家乐的包厢。
包厢里。
市场部经理谈起乔软软仍义愤填膺：
「踏马的, 那个食品厂是老子托了好几层关系，辛辛苦苦接触一年多, 才好不容易撬动对方负责人松口的。」
「她乔软软一个小时，就把老子的超级大单搅和黄了，老子真恨不得弄死她！」
市场部经理平时不是脾气暴躁的人。
可见老话说得对：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王经理给市场部经理倒了一杯酒：
「当初我暴躁的时候, 你是怎么劝我的？」
「现在知道她们职场娇妻的威力了吧？」
市场部经理抿唇不语。
回旋镖从不放过任何对娇牛马心软的人。
我看气氛有些凝重, 连忙岔开话题：
「今天是我的升迁喜酒，你们谈那晦气的人干什么？」
王经理说：「对对对, 今天我们可是出来喝宁经理喜酒的。」
市场部经理感慨：「哎，真羡慕宁经理你啊, 一边拿 N+1 补偿，一边无缝衔接下一家, 你们人事干这事就是专业！」
我笑嘻嘻地给市场部经理敬酒：「那得仰仗大哥你成全。」
要不是市场部经理故意把事情闹大, 老板又怎会着急拉我帮他背锅。
我虽失去一份糟心的工作, 但拿到五十万赔偿啊。
之后, 气氛变得融洽而热闹：
「跟我客气什么，大家认识那么多年，都是苦哈哈的打工牛马，当然需要彼此相互帮助, 相互成全啊！」
「全世界的打工牛马都团结起来, 才能薅资本家羊毛！」
那天晚上我们三人心情都不错。
他俩说我发了财, 要狠狠宰我一顿。
一晚上花了我五千块。
13
在那之后，世界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到了新公司, 脚不沾地忙着组建新团队，理顺新公司的各种规章制度。
前老板还是苦苦支撑那家印刷厂。
市场部经理忙着找新客户。
设计部经理忙着帮甲方设计物料。
唯一的八卦，就是Ţų₎老板娘带着儿女搬了出去, 闹着跟老板分居。
前老板自知有愧, 一下班就跑新居哄老板娘和孩子, 搞什么中老年版追妻火葬场。
再次碰到乔软软, 是在一家酒楼。
我司在包厢宴请合作方。
隔壁包厢内，乔软软也在跟着新公司领导应酬。
她还是喜欢把自己矮化成一只天真可怜的小兔子。
可惜在草原上没有白马王子, 只有无数色狼。
我路过时瞥见一个浑身肥肉, 满脸淫荡笑容的中年男人把手搭在她后腰上。
乔软软一副被欺负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经理哥哥，宝宝不会喝酒。」
「没事呀小妹妹, 就喝一点点，不会醉的！」
「我们大人让你喝你就听话喝点, 小孩要听大人的话, 知道吗？」
「……」
我虽看不上乔软软，但不至于见死不救。
所以我给前老板打了个电话，让他通知他的老 baby 来酒店门口接女儿。
后来，前老板托人转送我一箱山东樱桃。
说是他的老 baby 想感谢我的救命大恩。
前老板趁机问我要不要回去上班。
他承诺给我工资翻倍。
我轻轻摇了摇头。
这几年经济困难, 但有的行业却背着大众偷偷发财。
比如我的新东家，厂里热火朝天，到处欣欣向荣。
外面的世界很美好。
而我也要走向更好的平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