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梁王抢来的夫人。

我是梁王抢来的夫人。



他相当介意我曾为人妇,可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挡他享受我。



午夜梦里,那双暴虐不甘的眼眸也依然沉沉地锁着我,手掌缓缓扼住我的咽喉逼迫。



「本王娇养了你这么久,你要明白你的夫君到底是谁!」



01



我是从山野里抢来的妾室。



梁王告诫我记住自己的身份,我这样的草民出身,恹恹的病秧子,做了他的妾室已经是恩赐,不要妄想成为正妃。



在他黑压压的视线中,我依然如同死水般沉默。



当初在山野中救了这个黑熊般粗壮的异族莽汉,因此害死了我的相公,还被掳走沦为他的妾室。



可梁王要我感激,他给了我其他女人趋之若鹜的尊贵身份,让我在内宅中受人侍奉,这是恩赐。



「不要让我看见你哭丧着脸!」



梁王警告,他是本朝唯一的异族王爷,出身边疆草莽,戎马倥偬,封王后,未曾有过女人,更不明白该如何疼我,只知道逼迫着索要。



他强行把我从山野中掳走,抬进王府里,不许任何人谈及我的过往,甚至洞房的时候,都勒令我装作未出阁的姑娘家侍奉。



他是相当介意我曾为人妇。



可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他享受我。



入夜内宅中照常响起沉稳的靴子声,处理完政务的男人推门而入,之后往往都是一番难以承受的欺辱……



02



不久后,我就诞下梁王的长子。



产子让我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连起身都困难,坐褥了许久也迟迟不能侍奉。



梁王一直忍耐着没动我,依然如孕期那般亲自看管,他和我同吃同宿,盯着我的视线饥饿压抑得厉害。



直到我被搜出了那个已死相公的玉佩。



这自然触怒了性子暴躁又易怒的梁王。



「这就是中原所Ŧű̂⁼谓的守贞?」



他冷笑,深邃的面庞锋利而轻蔑地视人,蜷曲的发间缀着彩色的细珠,即使在本朝为官,也依然大剌剌地穿着他异族的装束。



梁王将那块劣玉踩在镶金兽首的靴子下,硬生生踏成齑粉,高大健壮的莽汉凶残的两眼呈一抹黑色,目光就要喷火,压着病弱的我质问怒吼。



「本王养了你这么久,你还不明白你的夫君是谁!



「都给我生了个种了,你还敢念着一个死人?!」



我的啜泣惨哭透过如意菱窗,虚弱的哭腔被床板声淹没,整座王府都在恐惧中噤声。



梁王怒火中烧不肯放过我,逼我认清楚我的夫君是谁,脾气上来时,甚至呵斥我是个卑贱的草民,我的孩子是下人生的小下人,把我逼得要昏厥过去也不罢休。



我的坐褥期就是在这样的欺凌中度过。



压抑中我越发沉默,梁王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威胁我,若是再不肯同他说话,就让人把我的嘴缝上。



可我却依然缄口,一言不发,几乎让人怀疑是天生哑疾,唯有对待日渐长大的孩子元儿,才罕见地细细说上几句。



梁王回院,听到内室中我在和元儿小声说话,一贯怯懦的声音此刻温柔得浸出水,这在梁王听来……几乎像是把黏腻腻的小勾子。



可随着他抬靴推门进屋,我的声音就消失了,仿佛推门而入的不是我的夫君,而是个需要防备的外人。



梁王眼色也冷了下去,他扫了一眼我们,问我和元儿在说什么,让我同他讲。



「几岁的稚童能懂什么?



「你有什么不能跟本王讲?」



可内室却依然安静到窒息,直到梁王脸色压下去,粗暴地把元儿从我身边扯过去,动作粗鲁到让我的心都纠起来了。



「王爷——」



元儿像个小鹌鹑般被拎起来,他缩着脖子害怕得想要躲开父亲。



梁王浓眉皱得更狠,眉心甚至显出一道竖痕,他音色寒意透骨。



「此子。



「不像本王。」



梁王不允许我再见元儿。



他说是我教坏了这个孩子,他的子嗣怎么能随了我这幅懦弱又胆怯到让人烦躁的性子。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看不起我的出身,因此,连孩子都要从我身边带走。



从此之后,我身边只有他,这个以我夫君自居的异族男人……



03



梁王摄政多年,把持朝政野心勃勃,对外也是格外强硬,驱虎吞狼掳掠多地,周边邻国无不俯首,早就是功高盖主却无人敢动的祸患。



达官贵人来府邸拜谒,往来颇多,其中甚至还藏了许多异族人,都绞尽脑汁妄图攀附梁王滔天的权势。



而我这个内宅里的妇人,梁王唯一的枕边人,哪怕是个妾室,也是那些富贵命妇放下身段拉拢的对象。



可在梁王的强令下,内宅无人有胆踏足。



唯有以万金寻得的郎中才能在侍从的引领下窥见一眼内院。



王府的承诺,只要让我身子好一点,定是给郎中加官晋爵。



这样的厚赏之下,那些郎中却只能战战兢兢地擦擦汗水,给出的说法都是我是太抑郁了……



抑郁什么,待在他身边就这么难受?!



梁王听罢之后,往往脸色极差,让人把年迈的郎中乱棍打出去。



可这样下来,我的身子越来越差,大概是厌恶极了梁王,仅仅是待在他身边都难以忍受。



药物越开越多,苦涩难以入口,我喝不下,梁王就放下折子,端起药碗逼着我喝。



结果往往是我被呛到,咳得难受,把梁王的袍子都染成了浓重的褐色。



可即便如此,梁王也不喜有其他人靠近我给我奉药,下朝回来之后,就呵退那些碍眼的婢子,把我带在身边亲自看管。



在他的照看下,我几乎没做过什么活,因此,在他身边拿起针线,确实是件稀罕事。



世所罕见的暖玉从就寝的院落一路铺陈到书房,这样的穷奢极欲,在以天下养的梁王府邸也不足为奇。



书房中的鎏金兽炉里,点着的都是些较为温和的药香柱子,浓重的草药味早已浸透了每个角落,长Ṱū́ⁱ久以来成了习惯,倒也不再感到刺鼻。



透过政务折子,梁王的余光跟着我的动作移动。



我跪坐在他身侧的软垫上,垂首在绣一件束带,梁王看出这件束带是给男人做的。



我体弱一向没什么精力,梁王也没想过要我去给他做这些。



可我却突然拿起针线,甚至主动提出,想要给梁王量一下身形。



桌案下金丝软碳一炉一炉地换,确保书房里暖意融融不冻着贵人。



半晌,梁王掀眼看我,仿佛才从政务中抽身,分给我些目光。



这本就是应该的。



寻常人家娘子哪个不给夫君做这些。



他起身让我量,高大的身躯直立。半晌没有动弹。



「等这件束带做好了,本王可以允你一件事。」



我放下布料,有些不明所以他为何忽然承诺我。



烛火下秀目微微垂着,温红的火光仿佛驱散了我面上淡淡的病气,隐隐的眼与眉之间洇出了些娇意的胭脂色,似乎是可以一起偕老而不再需要担心什么体弱。



我问他,「什么事都可以吗?」



梁王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他说什么都可以。



04



立冬之后,朝廷为了各项典仪忙碌得厉害,折子堆积如山,梁王几乎入夜才能回府,还要日日记挂着询问我绣得如何了。



府库里的料子尽数清点录进了册子里,甚至又从其他地方调运过来了许多,任由我挑选。



冬日天寒,即使护得再好,身子也很难不受寒意侵袭,可哪怕病恹恹的,我也坚持一针一线地做。



元儿偶尔趁父亲不在时偷偷来见我,只有这时,我才放下针线,弯着眉眼听他说话。



半大的孩子天生乖巧,比同龄人内向很多,这在波谲云诡的吃人京城,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我生怕他受欺负,而我这个做娘的身子病弱,怕是……很难陪着我的元儿长大了。



只希望我绣的这件束带,可以让他长大后用的时日久些……



年末过得不太平,筵席上我突然晕倒了,于是王府的宴席也尽数撤去,而那件束带也搁置了下来。



就这样断断续续一直到开春之际,我才终于做好。



这些时日里,我和梁王相安无事,他甚至对我温存了许多,连嘲讽也不再有了。



我把这条束带给梁王试了,长度正合适,我终于放心了,父子二人腰身理应相差不大,元儿长大后,大致也能用上许久。



梁王很给脸面地试了束带,反常地没有挑刺,甚至还罕见地夸了我,只是在脱下时,脸色突然难看下来。



束带内侧上绣了名字。



这条束带,是给元儿的。



梁王气笑了。



05



我不知道梁王为何发怒。



他喝了很多酒,回来就开始发疯。



男人面庞深邃,趁着酒意故意恶劣地用胡楂蹭我,粗硬的胡楂蹭在面颊上很不舒服,可他总是喜欢这样触碰我。



他周身浓烈的酒气让我忍不住想要干呕,猛地把我压在桌案上,居高临下地盯着我雪色的颈子,突然告诉我骁勇的民族才是天下之主。



我听懂了他在说什么,梁王是在告诉我,他要篡位。



梁王俯首看着我惨白的脸色,开口讥讽我天性怯懦,配不上他。



他接着又说,若是篡位不成,失了势,定是要先弄死我,不允许我独活。



我害怕得发抖,梁王还死死抓着我,把我按在桌案上,仿佛是猛兽欺压着玩弄奄奄一息的猎物。



他说了一大堆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最后问我就当真对他没有什么所求。



他问我想不想做他的正妻,这样元儿就是嫡子。



我出身卑贱,这些事是不敢想的,梁王恐怕又是在打算趁机嘲讽我,我被压得濒临窒息,说我病弱,不能胜任。



梁王冷笑,



「你确实没什么做一国之母的资本!」



这么多年了,我对他没一点要求,我也没有一点娘子对夫君该有的爱慕,我是该爱慕他,可我只会让我的夫君生怒,不会体贴温婉地软声求他。



在我们僵持时,元儿突然闯了进来。



他一向不被允许靠近这里,可今日知晓梁王喝了很多酒,怕他伤到我,不顾忌这些规矩赶来。



「娘!」



元儿冲过来抱住我,而梁王也松开了桎梏我的手。



我终于耗尽了力气般跌坐下去,元儿则是在一边护着我,警惕地盯着他的父亲。



梁王靠着屋柱,眯起眼,看起来有些危险凶恶,他粗声道。



「多少年了你娘一直都是这副样子。



「她要什么我不能给她?偏偏要做个哑巴。」



我们母子相互依偎在一起,可怜委屈的模样,简ŧü₎直像是遭遇了夫君殴打一般。



我像是被惊到了,呼吸已经不稳,缓了许久才好受些,可很快又开始面色苍白地咳起来。



梁王才终于停止了疯态,隐忍地合上眼。



06



梁王半个月没有回来。



他让人在东边收拾了个院落住,把我扔在主院里,依然由众多婢子伺候着。



他的怒火不会发泄在我身上,拽着元儿去了演武场督促,亲自教养这个随了我的懦弱性子的独子。



兵器砸过来,重重地把孩子扫落,元儿已经是摔得浑身青紫,可依然被呵斥着起来训练。



男人浓眉皱得死紧,他作为父亲,却对这个孩子极其苛责,完全不把元儿当作一个尚还稚嫩的孩子,而像是战场上敌对的寇仇。



「起来继续!和你那个病秧子娘一样没用!」



半夜惊醒,我慌乱地问侍奉在身边的婢子。



守夜的婢子魂魄一般死气沉沉,如同王府的其他侍从一般,像是没有生命的东西。



她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她告诉我。



「——元儿在受罚。」



元儿性子不好,我担心他和梁王冲撞,穿着雪白的里衣想要下床,可婢子却拦住了我。



「王爷要夫人好好休息,不允许踏出院子半步。」



——我被禁足了。



「禁足……」



我僵滞了一下,拿着外衣的手指扣了进去,指尖苍白。



还是和从前没有半分差别……



我被梁王拿捏得死死的,根本没有任何忤逆的余地……



再次袭来的梦里也是梁王那副严峻的面庞,他掰着我的下颌,伏在我耳侧开口一字一顿地缓慢威胁。



「若是本王厌弃,你们母子会沦落到什么样的惨状,你难道想不到?



「——不要逼我这样对你。」



梦里的情形几乎是引起一阵克制不住的颤悸,我像是被魇住了一般满头细密的汗水,元儿的前程就在我和梁王的情分之间,我不可能不明白的。



生母被扔着不管不问,而庶子也受到严厉的苛责。



渐渐地,府邸里到处都是我失宠的消息。



07



梁王的同僚送来一个和我长相几分相似的女子。



经过教导的女子性子软腻乖顺,最会讨男人喜爱,和让梁王厌憎的我是完全不同的。



府邸里见风使舵,知道新主子来了,争先恐后地谄媚,很快,新主子这把火就烧到了已经失宠的我身上。



婢子们给管事的塞着银两想调去新主子的院落,管事的也趋炎附势,把年年送到我院里的布料也拨去了那个院子。



我这里冷冷清清,而那个院子却是点着一夜的灯火,甚至,在梁王的允许下,西苑的梨花被尽数砍去,种上了那个女子喜爱的海棠。



西苑的梨花是他当初为我种下的,婢子们说如今全都没了……



新人春风得意,而我却被禁足在主院里不能出去,每日除了婢子,便只能接触到来给我请脉的郎中。



京城仿佛被乌沉沉的云笼罩住了一般,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惨淡。



梁王已经许多日没来了,他平日里繁忙得厉害,兵事繁重,而梁王休事回府,也没有踏足过这座院落半步。



「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抢我们夫人的衣服!」



「新主子看上了要拿走,你服不服?!」



「要拿可以拿新的布料啊,为什么要拿我们主子穿过的衣物?!」



「跟你讲不明白,把手撒开,给我!」



外面的争吵声让我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我站在门前微微蹙眉。



新人示威罢了。



只是拿走的都是我用过的衣物,确实是有些……



「新主子喜欢,夫人您就委屈些。」来挑衅的侍从抓着衣物得意扬眉。



「你做什么?再抢我叫人了!」我的贴身婢女咬牙护着我。



而很快,两人的争吵就停了下来。



梁王突然来了。



多日未见的男人眉目如鹰隼般锐利,出身草原的汉子长袍及至腿部,腰间坠着一点绿松石,常年凶悍的面庞仔细刮过胡子之后终于显得不那么凶神恶煞,像是有人专意为他拾掇过一般。



梁王负手站在我面前,他问发生了什么,之后面上明显的不耐,他瞥了我一眼。



「她要你的东西,便给她拿过去,不要因为这些小事惹我不悦!」



我只淡淡应声,煌煌的日光下我整个人都显得很薄,仿佛不属于这里。



梁王浓眉拧起,他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最终抿唇成森冷的线,撂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便离开。



「新人比旧人好看,比旧人温柔,本王要好好待她,府里的好东西本王宠谁就送到谁那里。」



08



这件事在府邸里传开之后,阖府上下都认为我确实是被厌弃了。



或者怜悯,或是讥嘲的目光始终伴随着我,但没有人真正敢来落井下石。



花格子的菱窗向两侧张开,这几日天暖一些,窗子都被打开,缎子般的风凉匝匝地流遍全身。



没有梁王的压迫之后,我的身子竟是真的好了一些。



我有了些精力下床,在院子里走走,甚至又开始做针线,都是一些打发时间的小物件。



已经长到我胸前的元儿也钻着看守的缝隙来见我,他踌躇了许久才开口。



「娘,他们说父亲有新宠了。」



元儿小心翼翼地说,不时看着我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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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会把我们扔在这里吗?娘你别怕,就算父亲苛待娘,但是元儿会一直在娘身边。」



「元儿会快快长大,做娘的倚靠。」



小孩子的声音不大,圆润的小脸浆果般粉雕玉琢,他在窗子边郑重地承诺,而这些话却被听力极好的男人听得一清二楚。



这分明是在离间夫妻间的情分。



森森的树荫遮挡着,看不见梁王的身影,树枝子在他手中捏到变形崩出白色的湿润里芯。



他就站在窗边的树上,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可却让人清晰地感受到翻涌的怒意。



「孽子!」



梁王阴森到极致,盯着元儿的视线简直不像是看亲生子嗣的目光……



09



内室的我依然弯着眉眼和元儿交谈。



可仅仅只是几个转眼间,眼色猩红的男人就骤然踹开门闯了进来。



他掂着半大的孩童拽起来扔出去,完全不顾小孩子的痛叫。



我被这样的变故吓到了,不敢置信地望着黑沉着面庞的梁王,可紧接着,一把雪亮的短刃就横在我的咽喉处。



喉管扼住。



「——我许多日没来了吧?」



梁王盯着我不错过我半点表情,讥讽般地笑,为了听到想要的回应,甚至把刀刃压住胁迫。



「你就真的不嫉妒,嗯?



「一点感觉都没有?对本王没有半分要求?」



我被刀抵着咽喉,视线却还一直担忧地望着摔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孩子,如果不是被梁王摁着,早就去把元儿扶起来了。



「把眼转过来!看着本王!」



梁王掰着我的面颊,深吸一口气压抑愠怒,像是已经隐忍到极致,他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身子不好,恐怕无法养育元儿,本王已经决定把元儿过到新人那里,让她养着。」



这时我才骤然抬头看他,乌泱泱的眼珠里已经含着泪,可梁王已经决意,再不是我能改变的。



「这个孩子念头太多,待在你身边恐怕离间了我们夫妻情分。」



梁王语气森寒,这个孩子敢起这样的念头,他便当作是已经绝嗣。



梁王甩手就要离开,可我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10



瓷青的天逐渐灰暗下来。



「夫君!」



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从后面抱住,抓着他的衣襟像是要他留下一般哀求。



「都是妾身的错,夫君不要和妾身计较!」



梁王依然是面无表情,喉结却细微地滚动,可我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色彻底崩裂。



「夫君怪罪妾身,妾身无话可说,休了妾身也是合该!



「妾身不愿再失去至亲,求王爷不要把元儿和妾身分开!」



窗户吱呀吱呀的扇动了一指的距离,旧事重提,往往是一阵缄默。



「再失去?至亲?」



许久ŧùₑ之后,梁王的声音才黑森森地再度响起。



「你还在念着那个被马踩死的人?



「你在本王身边这么多年了,还敢念着他?!」



提到了往事,我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虚弱地跌坐在榻上,半晌,才嗓音嘶哑地开口。



「是你害死了他——」



我的声音哽咽含糊不清,当年的事一直是我的心结,我和相公救了梁王,可他却害死了我相公。



我垂下了头,泪珠子滚落,可这却惹怒了梁王。



「你就这么在乎一个死人?!」



梁王脖颈到额头上的筋条爆了出来,面庞极其恐怖。



他视线在我面上徘徊许久,几乎要把我活剥吃掉,可缓缓地,他突兀地笑了。



「你再厌恶本王,也只能做本王的妻,为本王生儿育女开枝散叶,本王若有了什么意外,你还要给本王陪葬一处。」



梁王陡然欺近,掰着我的下颌抬起,他眼底浮现出暴戾,极致可怕的压迫感。



眼里蒙上一层晦暗不明的阴霾,他怒笑着拍了拍我的脸。



「——记住谁才是你的天。」



11



那晚梁王留宿了下来。



一夜几次的热水,没有丝毫的怜惜,这样的强迫仿佛又回到了最初被他掳来关押的日子。



「养了你这么久,你还认不清谁才是你夫君!」



男人强悍到极致,他暴虐地死死盯着我。



「说你爱我!说!」



手掌已经压在了我的颈子上,逼迫着我说出他一字一句教导的话。



「疼我……求夫君疼我。



「只要夫君……夫君……爱我。」



「求夫君……疼我。



「……」



直到最后一点声音也没了,梁王还像是魔怔了一般不肯放过我,他眼色赤红狰狞满溢着嫉妒,还有低吼的怒意。



「这么多年了,你就非要逼本王这样待你。」



12



回去之后,梁王没有再叫人编出各种流言蜚语。



前月因为束带的事被气走之后,他烦闷得掂了几坛陈年的酒酿。



那段时日朝堂波谲云涌,党同伐异到势如水火、磨刀霍霍,梁王纵然是权势滔天,也被惹得是头疼烦躁。



下属幕僚七窍玲珑心,察觉到梁王那日为何发怒,在一旁斟酒的同时谄媚道,



「王爷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庶子,就不打算多要些子嗣?」



砰——



梁王把杯盏重重地砸在桌案上,罕见地在这些下属面前显露出这般激烈的情绪。



「有子嗣?还能有什么子嗣?我们家几代人一向是儿孙满堂,传到我却只剩下一个。



「我能怎么办?你看那个病秧子还能生出来什么东西?!」



梁王喝得醉醺醺地破口责骂,同僚面色讨好,接着,借着丝竹声就引上来一个女子。



和我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哗——



「王爷!王爷饶命!」



利剑出鞘雪一般清亮的响声中,同僚狼狈的哭喊得震天动地。



可这半截利刃依然是不由分说地刺进了同僚掌中,他挣扎了几下之后无力地垂下。



腥臭温热的血水溅在面庞上,梁王面无表情,残忍暴虐的本性却是暴露出来。



「敢效仿本王夫人者。



「斩——」



之后这个下属便再未能出现在朝堂上。



梁王从来没有过什么新人,什么乱七八糟的海棠花țũ̂₇,都是他授意那些侍从们编的,那些抢来的衣物也都送到了他这里。



他用这种荒谬的行径来试探我的反应。



可我却无甚在意。



我是他的夫人,我怎么能不在意。



梁王觉得自己可笑。



可他现在已经搬出了主院,找不到由头回去,难道要他拉下脸来给我赔罪。



更何况,京城里如今情势严峻,梁王不能让我和那个孽子当靶子。



再等等,再等等他便可以安排好一切……



床榻上扔着的我的衣物,上面只剩下我常用的熏香味道,上好的布料却像是经历过什么一般,已经变成皱巴巴的模样。



「王爷,夫人刚换下的里衣——」



侍从呈着托盘,放下之后便离开。



他皱着眉恶狠狠盯着雪色的衣物,怒意未消,想把那团衣物拽过来撕扯,像是要把衣服的主人撕坏一般。



13



宫乱发生的时候,半座京城都陷入了恐慌中。



梁王作为叛臣,府邸派了重兵把守属于正常,可精兵大多安排在了后宅。



不被喜爱的妾室和庶子,需要重兵把守看着吗?



最终,忠臣们拼死率着一队死士要闯进后宅,妄图抓住梁王置于后宅的软肋,可他们很快就被赶回来的梁王斩于马下。



一向静谧的后宅血腥味浓重,覆雪的草木都浸上了难以驱散的腥臭味。



白色的寒天里,梁王怒Ṫũ̂⁹意未消,身上天家的血迹还未干涸,就又处死了受命守卫后宅的私军首领。



他掂刀立马,凌晨就率军逼宫,将天家皇室杀得片甲不留,旁支都是避之不及,根本不敢反抗。



本以为,对我和元儿的照拂合该是无后顾之忧,可还是出了岔子。



梁王咽喉里尝到锈味的腥甜,此事追究了许多人,活活烫死了其他几个擅闯府邸的臣子,煮烂的白骨抽出来震慑朝堂。



梁王没空去管那个不受他喜爱的孩子,他召了太医院所有的御医守着,可我实在受惊不小,刚好了一些的身子一下子又是缠绵病榻……



14



逼宫谋反已成,可梁王府邸却多日没有动静。



按理说,多年布局一朝篡位,应该是事不宜迟践祚帝位,可梁王却没有任何表示。



群臣还以为是在暗示他们三请三让才肯继位,可多次进谏,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梁王也依然迟迟没有即位,甚至显得颓废了许多。



臣子们捉摸不透梁王的心思,更是度这个情绪不定的异姓王胆战心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长街披雪,臣子们跪在梁王府邸外请见,一连几个白日,官袍上都凝了许多霜雪。



早春冷气浓重,但这些冷意根本传不到内室,就被金丝暖炭隔断。



我病得太厉害了,梁王也注意到我总是在睡。



梁王在我身边守了这么久,指腹摩挲着我苍白的面颊,脸色如同脂玉般轻青,没有半分血色。



梁王俯首盯着我,他音色干哑粗嘎,可此刻神智却是极其清明的。



「本王原想着登基的时候,偕你封后,给你冲冲喜。」



他似乎是有些疲惫,把我搂在怀里和我额头相贴,似乎这样才能感受到一点我的温度。



「怎么能病成这样?」



又想到了曾经那些御医魁首以及江湖郎中说的,说我是待在他身边过于抑郁了,才一直如此。



梁王叹了口气,像是在生气一般,可依然牢牢地捉着我的手。



「这么多年了。



「就没有一点情分吗?」



15



在几日的昏迷中,我却能听到身侧人的言语。



给我诊治的御医窃窃私语,他们说梁王不知为何迟迟不肯登基,我有些懵然,野心勃勃的梁王竟然会等这么久,不知在等什么。



而夜深人静的时候,梁王搂着我低声说是在等我醒来,登基和封后选在一日……



可我迟迟没有醒来,于是梁王便越发烦躁,迁怒了许多人。



院子里的婢子侍从换了一批又一批,最后,梁王认为这些人都不行,亲自照顾我才合适,于是把折子都搬到了内室,边处理政务边照顾我。



天色一片潮湿,约莫七八日的光景,我才终于醒来。



不知道是因为举国之力找到的天灵地宝,还是因为实在是挂念元儿,担忧若是真的醒不过来,恐怕元儿会被苛待。



天冷,于是雪色分外洁净,兔绒一般的积雪细细堆起,让半大的孩子冻得小脸通红地玩闹着。



我披着银狐的大氅,立在雪地里离门槛几步远的位置,注视着元儿在外面给我做雪娃娃。



母子之间岁月静好,可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梁王就出现了。



下朝后朝服还没来得及换掉的男人,浓眉死死地拧着,他跨步过来,单手把我抱起来让我坐在他的手臂上,几步就回了里屋。



「外面冷,不要久留。」



他把我放在榻上,蹲下身给我把沾湿的鞋子脱掉,宽厚的手掌捂住我微凉的小脚,掌心烫热,熨帖着细腻的皮肉。



内室的熏香一如既往是木质混合着浅淡的药香。



前几日太医诊治,顶着一头的冷汗禀报,说法和从前依旧没什么两样。



太医说我身子实在是差,放了我也许能让我多活几年。



梁王听了之后久久没有回应,他目光是长久的ṭṻₔ晦涩,让我分辨不清。



这几日梁王始终不同我言语,变得同我一般沉默寡言,仿佛有什么东西横亘之间一般。



「王爷还是不愿意放了妾身……不怕妾身郁结于心早早病死。」



我想要把脚收回来,可被骤然捉紧,几乎压到骨骼生疼。



梁王捉着我的脚继续给我暖着,他没有抬眼,声音带着一丝压迫性。



「不要说这种话。



「我不爱听。」



梁王依然是以夫君的身份命令,低沉干哑,仿佛是被砂石磨砺过一般粗粝。



「——我不会放过你,也不会允许你出事。」



这段日子梁王对我的桎梏少了一些,允许我常和元儿见面,但他也清晰表现出他的不喜,掐着点把我抱走,不许和孩子亲近。



可他却不能像从前那般把元儿送走,不能把我逼得太紧。



这个他厌烦的孩子,却成了拴住我的最后方法。



「你若还想和元儿相伴,就要和我夫妻恩爱长久。」



我全然没有回应。



梁王早就知道这种结果。



「——我知道你做不到。



「但就算是做不到,你也要装,装得对我一往情深,让我信以为真分辨不出。」



他平静地开口,只是陈述一个早已做出的决定。



「这是我最后的妥协。」



番外



男主视角



梁王当年受叛军埋伏,曾重伤落在山野里。



本该是听天由命在九死一生后苟延残喘着,可醒来之后,却是在一间破落的农舍草屋里。



额头灼烫浑身脱力,伤势引起的发热让他许久不甚清醒,一片模糊中,梁王睁眼便看到了一脸担忧的村女。



「醒了便好。」村女轻声道,又绞干了一条湿布搭在他额顶。



随后,村女便是默不作声地给他换药,素白的小脸沉静安稳,唯独触及外男袒露出的大片肌理时,才隐约显露出些薄红的羞赧。



她在给梁王疗伤,可梁王却在一片模糊的高热中,警惕村女是否为哪里的细作。



多年尔虞我诈钩心斗角,他不相信这个素昧平生的村女的好意,更不能让她泄露出消息,让敌军知道他藏匿在这里,于是,这个救了他的村女便成了不该活着的人。



可很快,村女外出卖蚕丝的相公便回来了。



村女竟然已为人妇。



「相公。」



村女扑进那个猎户怀里,猎户也把手中的东西都放下,怕手脏沾染了娘子的衣物,尽量谨慎地回应她。



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村女对猎户很好,梁王在一旁看着,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手指却不自知地扣进了炕上的褥子中。



在村女的照顾下,伤势渐渐好了许多,梁王可以起身了。



他扶着土泥墙起身, 在经过里间的房屋时,却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



梁王浑身一僵,这是住在这里以来第一次注意到这种声响, 他竟然感到一股近乎失控的怒意。



后来那些追兵赶来的时候, 猎户倒霉落在马蹄之下, 梁王一人斩杀了十几个追兵, 算是给这个他恩人的猎户偿命。



而之后,便是在这个猎户的丧事上, 他开口问村女愿不愿意跟他。



这是个很容易的选择, 村女天生病弱单薄,没了倚靠,独身一人根本活不下去。



梁王早早便思量着把村女带回去当个侍妾, 想宠着的时候便宠爱着逗弄, 若是村女给他产下麟儿, 他也可以给这个村女尊贵的身份。



简陋的丧礼上, 梁王坦白了他的身份。



「若是跟着本王回府, 本王保你荣华富贵。」



可村女却是双眼通红。



村女最初还不明白为何山野间会出现那些追兵,原来, 竟然是因为他。



村女才明白自己救回来的不是普通的落难莽夫, 而是天潢贵胄的王爷。



那些追兵,是来杀他的,却害死了她的相公。



相公尸骨未寒,而这个畜生却在丧事上问她要不要跟他……



梁王以为村女会扑进他怀里哀求着求他垂青, 求他做下半辈子的倚靠,可结果呢?



村女面色苍白,几乎是站不稳,泪珠子掉了下来,眼中的憎恶根本遮掩不住。



「你害死了我相公!」



村女哭着骂他, 梁王目光沉沉地盯着,面无表情, 胸腔却因为怒意而剧烈的起伏,连手中亲自给村女做的信物簪子都捏得近乎变形。



梁王没有给村女选择, 他把村女抓回了王府,逼着村女接受。



洞房里红绸铺得遍地,满床撒着花生桂圆这些多子的果子, 可被绑着的村女哭得好惨, 她哭腔浓重地说恨他, 不肯同他喝合卺酒。



「畜生,畜生!」



大喜的日子, 梁王咬牙挤出一点声音, 强行掰着村女的面颊逼迫着灌下去。



「本王是畜生?!今晚你是和畜生洞房?!」



刺辣的酒水流出来很多,沿着村女雪腻的颈子滴落, 把喜服的正红染的发乌。



梁王把村女摁在床榻上,额角悍柳根须般的筋脉暴起狰狞, 体型和力量的差异下,仅仅是一个屈膝压住村女腹部的动作,就强硬地制止住她所有的挣扎。



「你最好早日接受, 不然我有一辈子的时间磋磨你,一直到认我做夫君,乐意为我生儿育女死而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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