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小姐中了奇毒,要与心上人圆房才可解。

沈家小姐中了奇毒,要与心上人圆房才可解。



她的心上人,是我的夫君。



沈家献上黄金百两,请他娶沈小姐为妻。



他犹豫不决。



我淡定道:「可以,但得加钱。」



1



我重生到了沈家上门的这一天。



沈娉婷她娘带着黄金百两,对着贺淮安说:



「淮安,你和娉婷从小一起长大,现如今要眼睁睁地看着她送死吗?



「你救救她,义母求求你了。」



她拽着他的衣袖,声泪俱下。



贺淮安为难地看向我,用眼神向我求助。



我低着头,假装不知。



上一世,我接收到他的目光,直接冲上去将他拽至自己身后,想也不想地拒绝了这荒谬的想法。



这天下哪有必须和心上人圆房才能解的毒?



更何况,她的心上人是和我成亲半载的夫君。



我当时一口咬定,沈娉婷在装病。



所以即便沈母跪在地上求我,我也没有松口答应。



可我没想到,不久后沈娉婷真的因病离世。



她爹娘也因此大受打击,很快便举家搬迁,离开了京城。



贺淮安把她的死归咎到我的头上。



他表面上和我恩爱有加,实则在我的饭菜中加了慢性毒药。



我死时,他在床前告诉了我所有真相。



我才知他恨我入骨。



可我那时肚里已有了他的骨肉,我哭着求他放过这个孩子。



可他却冷笑道:「只怪他命不好,选了你做娘亲,你们母子俩都去给娉婷偿命罢。」



我怀着巨大的恨意和不甘,气绝身亡。



直到我死后,我才知道沈娉婷并未真的死去。



她故意做了这样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让贺淮安后悔,对她念念不忘。



若是成功,她如愿嫁给他,从商户之女成为探花夫人;若是失败,她也能借此成为他的白月光,被他一辈子记在心上。



不管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没想到,上天竟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沈母咬了咬牙,再一次跪在了贺淮安的面前。



「淮安,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我只有这一个女儿。



「你忍心让我和你义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本朝孝义为先,长辈跪小辈,于情于理都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上辈子,沈母跪我的事情不知如何传了出去,我因此被京城中的人戳着脊梁骨骂。



后来我才知道,府中新来的小丫鬟曾受过沈家恩惠,她躲在门口看到了这一幕,为了给沈家出一口气,便故意将此事传了出去。



此时,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贺淮安脸色大变,终于没忍住开口唤我:「楚华。」



我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目光触到跪在地上的沈母,我立刻快步走上前,一把搀扶住她的胳膊,佯装生气道:



「淮安,你怎么能让沈伯母跪你呢?!



「她将你养育成人,也算你的半个母亲,这天下哪有母亲跪儿子的说法!」



我的声音很大,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到。



这样的罪名一旦落到头上,他苦心经营的好名声,恐怕要折了大半。



他慌乱地开口:「我、我不……」



可我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伯母,我替夫君给您赔不是了。」



我说着,目光状若不经意地看向门口。



一抹绿色的裙摆快速闪过。



2



贺淮安和沈娉婷本是青梅竹马。



他十岁那年,贺父因病去世。



沈父和贺父是多年故交,见他可怜,便将他带回府中,悉心照料。



他长得一表人才,俊美无俦。



沈娉婷对他芳心暗许,沈家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乎是默认了两人日后会成亲。



后来,他一举高中,成了意气风发的探花郎。



可没想到,他在朝堂上向皇上请求娶我为妻。



他说对我一见钟情,因此夜不能寐。



皇上并未当场答应,他担心贺淮安有所图。



毕竟我的身份特殊。



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我爹是镇国大将军,为国捐躯,为了抚慰我爹娘的在天之灵,皇上亲封我为郡主。



他对我颇为疼爱,多有照顾。



贺淮安虽为探花,可当下人才济济,他无权无势,难有出头之日。



若是能攀上我这棵大树,何愁没有出头之日呢?



皇上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我。



我那时对他颇有好感,但了解到他和沈娉婷的事情后,便打了退堂鼓。



他不曾解释,只是每日都给我带爱吃的糕点、果子,好玩的小玩意儿。



我晚归时,他便等在门口,见我回了府,才独自离去。



他这样足足持续了数月。



直到那日我没忍住拦下了他,问他究竟要干吗。



他温柔地笑着,第一次向我解释:



「我对娉婷,从来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



他看向我的眼神真诚又炙热。



我相信了他。



可没想到,从始至终这一切都是他设下的局。



3



沈母借着我的力从地上起身。



她看向贺淮安的目光,充满不满。



可我毕竟是郡主,她不敢对我造次,她将目光转向我:「郡主。」



我偏过脑袋,抹了抹眼泪,轻声说:



「夫君,你是怎么想的?」



他被我问愣了。



我在心里冷笑,他自然是不愿意。



郡主和商户之女,傻子都知道如何选。



上一世,他将我推出来,让我替他回绝。



等沈娉婷去世后,他忽然想起她的好,便下意识地将责任推到我的身上。



他责怪我:「若不是你善妒,娉婷也不会死!」



「她只是太爱我了,又何错之有呢?」



可他选择性地遗忘,其实是他自己不愿意,是他为了权势牺牲了她。



这一世,我不会替他背锅。



沈母带着希冀地看向他,可她注定要失望。



他下定决心,咬咬牙:「义母,我的心中只有楚华一人,恕我不能答应。」



他说完,又急忙补充道:「我会替娉婷寻遍天下名医为她解毒!」



可沈母哪里还听得进去,她双目通红,整个人摇摇欲坠。



我假装不忍,偏过头不看她。



衣袖下掩着的嘴角,却早已扬上了天。



沈母离开时,脚步虚浮,整个人像是老了好几岁。



不出一日,京城众人便知道亲手将贺淮安养大的沈母向他下跪的消息。



这次,被戳着脊梁骨骂的人成了贺淮安,朝堂上的人借此参了他好几本。



皇上专门来找过我,他想问问我的想法。



可我只是笑了笑:「皇伯父,他迟早是要独自面对这些风雨的。」



居高位者,哪里会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呢。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鼻子一酸。



前世我去世后,他下令彻查我的死因。



可那时,他的身子早已大不如前。



皇子们的争斗进入白热化,贺淮安搭上了二皇子的船。



他在政治斗争中,无声地死在龙榻上。



直到临死前,他才知道贺淮安对我做了什么。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大骂他是个白眼狼。



既然我得了这样的机缘,那定要扭转结局。



皇上下令,让贺淮安在家反思。



他因此吃不下、睡不着,着急上火。



我却因此连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几碗。



左右,着急的不是我。



4



人一旦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贺淮安在家安分了几天,又开始蠢蠢欲动。



恰好沈娉婷也着急了起来。



前世,贺淮安拒绝了她后,她找人给贺淮安送了一封信,请求一见。



可那封信被拦下,送到了我的手里。



因此,贺淮安并未去见过她。



这一次,我没有拦下这封信。



两个人一拍即合,顺利相见。



沈娉婷长得很美,弱柳扶风,楚楚可怜,尤其是中毒之后,更是激发了人的保护欲。



她被丫鬟搀扶着,面色苍白。



一见到贺淮安,就不顾一切,冲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贺淮安并没有推开她,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他的手轻轻地抚在她的背上。



「娉婷,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扬起一张清丽的小脸看着他,泪眼婆娑:「安哥哥,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会死的。



「你敢说你的心里真的没有我吗?」



贺淮安偏过头不看她。



她踮起脚,亲在他的唇边。



他整个人一抖。



沈娉婷的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安哥哥,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



贺淮安被人猜中了心事,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能在临死前听到你亲口承认是喜欢我的,娉婷死而无憾。」



「娉婷,我不会让你死的。」他颤着声音说道。



她用帕子捂住嘴咳嗽起来。



贺淮安急坏了,急忙帮她顺气。



他的声音哽咽:「娉婷,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死。」



我在隔壁房间,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干净。



我丢下手中的橘子,冷嗤一声:「晦气。」



然后起身离开。



直到傍晚,贺淮安才从外面回来。



许是因为心虚,他一回来就直奔我的房间,握着我的手嘘寒问暖。



我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在衣服上狠狠地蹭了蹭。



许久之后,他才说出自己的目的:「楚华,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我笑着看着他:「咱们俩是夫妻,有话你直说便好。」



他露出悲伤的表情:「楚华,义父义母对我有恩,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中年丧女。」



他还要接着往下说,我捂住了他的嘴。



「夫君,我都明白。」



我用丝帕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便是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若是娉婷妹妹真的因为你见死不救而死,我良心难安,且日后你如何在朝堂自处?」



贺淮安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权势。



所以他听到我这样说,更坚定了救沈娉婷的心。



「可你要怎么办?」他深情地看着我。



呵,狗男人。



我强忍住恶心继续道:「夫君,我有一计。」



「明日你便进宫找皇伯父,请旨和离……」



我的话还未说完,贺淮安便急忙开口打断了我:「这怎么行!」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庞:「夫君,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我将自己的计谋说给贺淮安后,他面上大喜,想要将我拥入怀中。



可我却找借口将他推开:「夫君早点就寝,明日才好成事。」



他一愣,松开了我:「还是你想得周到。」



他一离开,我便唤来兰枝,给皇上送去了口信。



第二日天还没亮,贺淮安便收拾妥当,迫不及待地进了宫。



我早已在皇上安排的马车里等着,他前脚离开,我后脚便跟了上去。



5



贺淮安一出现,就引起了众臣的议论,按照旨意,他这会儿应该在家闭门思过。



皇上坐在龙椅上,不威自怒。



他隐晦地看了我一眼。



我朝着他吐了吐舌头,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眼中也多了几分笑意。



我用口型示意他看底下,他才把目光转向贺淮安。



「郡马,你不在府中反思,来找朕有何事?」



贺淮安理了理官袍,跪在地上。



「陛下,臣今日前来,是为和离。」



话音刚落,满堂哗然。



他却置若罔闻,依旧跪在地上。



皇上哦了一声,语气冰冷:「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皇上:「臣知,臣意已决,恳请陛下下旨,让臣同楚华郡主和离。」



本应摆放在桌上的茶盏,被砸在地上,热气翻腾。



氤氲的雾气中,贺淮安的那张脸,也像雾气般惨白。



可他仍旧高昂着头颅:「恳请陛下下旨,让臣同楚华郡主和离。」



皇上怒极而笑:「好好好。



「既然你执意和离,那朕便满足你的心愿。



「传朕旨意,楚华郡主和贺郡马即日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贺淮安大抵是没想到会如此顺利,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皇上,正要磕头谢恩,皇上的声音再度响起。



「贺郡马,哦,不对,如今是『贺探花』了。



「你的愿望朕满足了,如今,该要算算其他账了。



「楚华是朕ŧū₉亲封的郡主,当初你想娶便娶,如今想和离便和离,你将皇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满堂寂静,落针可闻。



贺淮安镇定如初。



「臣愿意补偿郡主黄金万两。」



「黄金万两?」皇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够了之后,他冷嗤一声:「朕的郡主会缺万两黄金?」



我缺。



「贺探花,你罔顾天家脸面,朕今日便要革了你的官,将你下了诏狱!」



按照昨晚的安排,我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跪在地上说出沈娉婷中毒的实情。



并借此展现贺淮安的大情大义。



他下意识地往后看,想要看到我的身影,但很遗憾,我并不会出现。



「来人。」



随着皇上的声音再度响起,贺淮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灰败。



他的眼中,出现了慌乱。



侍ťûⁱ卫已经上前。



千钧一发之际,本该站在一边的二皇子李胤走了出来,双手抱拳。



「父皇,此事另有隐情。」



贺淮安感激地看向二皇子,松了一口气。



皇上挑了挑眉:「哦,那你说说?」



李胤不急不慢道:「听闻沈家小姐中了奇毒,须与心上人圆房才可解毒,众所周知,沈家小姐的心上人,正是贺探花。



「儿臣认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和离一事,虽损害了天家颜面,但能因此救下一条鲜活的生命,实在是功德无量。



「民间皆传贺探花德才兼备,此言果真不虚。



「只是贺探花出身寒门,恐难以兑现黄金万两的诺言,要委屈了楚华。」



李胤充当了我的角色,将这场戏完完整整地唱完了。



其他大臣赞同地点了点头,小声议论起来。



「贺探花此举,真是有情有义。」



「是啊,担得起『德才兼备』四字。」



「为了救恩人之女,舍弃荣华富贵,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我冷笑了一声,倒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名声有了,沈家的万贯家财也保住了。



他想两全其美,我偏不叫他如意。



我倒要看看,没了沈家的万贯家财,他在官场上如何如鱼得水。



沈娉婷可还会对他一往情深?



我朝着皇上使了个眼色。



他再次开口:「老二说得对,可朕的楚华,也不能委屈。



「朕的楚华刚刚和离,可怜得很,沈家愿用万贯家财换独女一命,实在是感人至深!」



我捂着嘴偷笑起来。



大臣们个个都是人精,țŭ̀⁴哪会听不懂话里的意思。



皇上这话,便是你沈家愿也得愿,不愿也得愿。



李胤怔愣了一瞬,随即笑道:「父皇英明。」



贺淮安也愣在原地,脸色难看。



二皇子提醒了他,他才谢了恩。



皇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楚华,出来吧。」



我在众人的目光下,走了出来。



贺淮安睁大眼睛看着我,我朝他露出一个苦笑。



「早晨侍卫来向朕报告,说是楚华郡主入了宫,朕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朕多日未见郡主,甚是想念,特地派了人将郡主接到了殿内。」



皇上的这两句话,是说给贺淮安听的。



我一进宫,就被带走了,所以才没能按照昨晚的安排出现。



如此一来,他自然怪不上我。



我昨晚告诉他,等皇上震怒后,我恰好出现,说出二皇子说的那一番话,然后再拒绝黄金万两的补偿。



可他不知道,我早就和皇上串通好了。



和离,我要。



黄金,我也要。



6



回府的路上,贺淮安脸色铁青,连半个眼神也不曾分给我。



我在心里偷笑,面上却一脸委屈。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泫然欲泣:「夫君可是怪我了?」



他不说话。



我落下一滴泪,有些生气:「我哪里知道会发生这样的变数!」



他叹了一口气,握住了我的手。



「楚华,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哪里会怪你。



「我只是……」



他沉默着不说话。



我试探性地开口询问他:「夫君,你是不是在担心沈家?」



他点了点头。



「义父、义母上了年纪,娉婷又打小娇生惯养,没了银钱……」



我笑了笑:「夫君不用担心,我的便是你的。



「皇上下了旨意,不敢不从,可夫君放心,等沈家的地契、铺子、银钱过到了我的名下,我便立刻转给夫君,这样沈家二老和娉婷妹妹就不用受苦了。」



贺淮安深情地望向我,将我搂入怀中。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楚华,你放心,待娉婷解了毒后我便同她和离,我们重新成亲,我的心中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



我羞涩地点了点头,白眼却翻上了天。



等我得到了沈家的万贯家财,你是哪位?对不起,不认识。



刚回到郡主府,沈父和沈母再次带着黄金上门。



朝堂上的事儿就像是一阵风,很快就吹到了沈家。



但他们大概没了解事情的全貌,以为沈娉婷有了救,却不知代价巨大。



他们捧着黄金,满脸欢喜,瞧着我的目光隐隐透着得意。



好像是在说「郡主又如何,还不是个下堂妻」。



我在侍女的搀扶下在贵妃榻上坐下。



沈母迫不及待地走上前:「郡主,黄金……」



我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打断了她的话:



「娶沈娉婷,可以。」



他们二人对视țú₍一眼,欢喜异常。



可我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两人僵在原地。



「得加钱。」



「这、这是何意?」



我捂着嘴佯装惊讶:「沈伯父不知?本郡主还以为夫君和你们打好商量了呢。」



沈父看向我。



「陛下同意和离一事,但……



「夫君在朝堂上,说愿意将沈家的万贯家财补偿给本郡主,陛下想为本郡主争口气,便应了下来。



「待沈家的家产全部过户到本郡主的名下,陛下便下旨允本郡主和离,为娉婷妹妹和夫君赐婚,如此一来,也算是名正言顺。」



沈母的脸色白如纸张,沈父捂着心口:「他、他怎么敢!」



我丝毫不担心挑拨贺淮安和沈家的关系后,沈家会因此反水。



毕竟沈家就这一个女儿,沈父对沈娉婷宠上了天,为了沈娉婷,他就算再恨贺淮安,最后也得乖乖奉上家产。



果然,三天后,沈父再次上门。



他佝偻着腰,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



他一见我,就跪在地上:「求郡主,成全!」



他的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听说沈娉婷的毒更严重了,连床都下不了。



昨日更是咳了好几次血,大夫下了最后通牒,若是再不解毒,她就只剩下五日光景。



沈父连夜变卖了家产,求到了郡主府。



我计算着时间看向侧门,贺淮安正好冲了出来。



他的眼中布满红血丝,神色焦急。



「义父,娉婷她?」



沈父抬头看向他,老泪纵横。



「她、她快不行了!」



贺淮安转头看向我:「圣旨给我!」



我冷冷地道:「陛下说了,待所有家产过户到本郡主的名下后,方可给你圣旨。」



他一心扑在沈娉婷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我语气中的冷漠。



沈父听到我的话后,急忙唤人拿来一个小箱子,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郡主,这里面便是沈家所有的地契、商铺、银票,这是过户契约。」



他双手颤抖:「您,签了罢。」



我招了招手,兰枝走上前接过箱子,开始清点。



一炷香后,她朝着我点了点头。



我这才拿起放在一边的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手印。



兰枝捧来圣旨,贺淮安一把夺过圣旨,朝着门外飞奔而去。



沈父看了看我,咬牙离去。



我缓缓勾起唇角。



从宫里回来之后,贺淮安便被变相软禁在郡主府。



我无视掉从他院里送到沈府的一封封书信。



相反,我故意放松看管,为的就是让贺淮安写信说服沈父。



保险起见,我买通了沈娉婷的贴身丫鬟丹桂。



沈娉婷喜欢用中毒的手段,那我就让她真的中毒。



如今她身上的毒正是上辈子贺淮安用在我的身上的。



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可我不是有耐心的人,给她用的剂量自然不少。



大夫也被我买通,目的自然是尽快得到沈家家产。



三管齐下,沈父果然把家产乖乖奉上。



其实,若是我真的想要得到沈家家产,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皇上随便找个罪名,沈家便会灰飞烟灭。



可一来,我求的是名正言顺,不愿让皇上因为我而背上骂名,二来我想看看,没了金钱权势,他们的爱情能坚持多久。



如今我有钱、有闲,该好好地从贺淮安身上讨回一切了。



7



贺淮安和沈娉婷当晚就成了亲。



但沈家如今已是普通人家,只是匆忙举行了仪式,圆房才是重中之重。



兰枝问我,是不是真的要把沈家的家产过户到贺淮安的名下。



我笑了笑:「我又不傻。」



第二日天还未亮,我便领着郡主府一众人,大张旗鼓地来到了沈府。



沈府的大门很气派,院内亭台楼阁,精美别致。



门口的管家惯会见风使舵,见到是我,立刻就敞开大门将我迎了进去。



我在园内转了好一会儿,贺淮安和沈家一行人才姗姗来迟。



才一日不见,贺淮安就红光满面,与昨日判若两人。



沈娉婷眼含春水,眼神黏糊糊地追随着贺淮安,就连走路也需要人搀扶。



看来贺淮安把她喂得很饱。



只是不知道,他这被我下了药的身体,还能喂饱她多久?



我正想得入神,贺淮安已经怒气冲冲地来到了我的面前。



「楚华,你这是在干吗!」



他还当自己是那个被我捧在掌心的郡马,对我呼来喝去。



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沈父:「沈伯父,咱们昨日签的契约,你可是忘了?」



沈父如坠冰窟,他求助地看向贺淮安。



贺淮安得意地笑了笑:「楚华,你不说我都忘了,如今我和娉婷已经成婚,你把沈家的家产过户到我的名下吧。」



我朝着他勾了勾手指。



他靠近我时,我扬起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



清脆的声音响起。



他被打得愣在原地,我甩了甩发麻的手掌,心中痛快。



沈娉婷扑到他的身上,满眼心疼地看着他:「安哥哥,你没事儿吧?」



他反应过来,怒火中烧。



沈娉婷恶狠狠地望向我:「你怎么能这样对安哥哥?」



我在侍卫搬来的太师椅上坐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本郡主大呼小叫?



「本郡主是从一品郡主,你一介庶民,不跪也就罢了,也敢质问本郡主?」



沈娉婷终于反应过来,她害怕地缩在了贺淮安的身后。



贺淮安怔愣了一瞬,语气放缓了些:「楚华。」



我再次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他的左脸上。



这下对称了,舒服了。



「贺淮安,沈家人不懂也就罢了,你混迹官场,也不懂?



「你一个五品官,哪里来的胆量敢直呼本郡主的名字?



「跪下!」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在我阴狠地注视下,终究还是跪在了地上。



我看着跪在脚边的几人,有些恍惚。



上一世,就是这样的几个人,害得我下场凄惨。



原来,不过如此。



贺淮安的为官之道和谋略都是我亲自教他的,可他却用我教会他的东西,反过来对付我。



这一世,没有我的教导,原来他这么无用啊。



我倚在太师椅上,享受着阳光。



沈娉婷跪了一会儿,便东倒西歪。



沈父匍匐到我的面前:「郡主,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娉婷吧,她年龄小,不懂事。」



沈娉婷生气地出声:「爹,你别求她!」



我心情大好地笑了笑:「看来你还没搞懂状况。



「你以为贺淮安娶你,是因为什么?自然是以沈家为代价。」



「什么意思?」



「看来沈伯父未曾告诉你,好吧,那本郡主就大发善心,告诉你真相。你的父亲为了救你的命,把沈家的一切都给了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和贺淮安和离?他又为何能娶你为妻?」



「这不可能!」沈娉婷尖叫着说道。



她看向沈父沈母,可两人都低下头回避她的视线。



她又看向贺淮安:「安哥哥,她说的是真的?」



贺淮安艰难地点了点头后又立刻安抚她:「娉婷,你别担心,还有我呢。」



她红着眼握住了他的手。



我无暇欣赏眼前这对狗男女互诉衷肠,拍了拍手,兰枝就带着几个婆子走上前。



我指了指沈家几人:「把他们身上的珠宝首饰都给我摘下来,本郡主的东西,自然不能让其他人带走。



「对了,还有衣物。」



我将提前准备好的粗布麻衣扔在了地上:「把他们的衣服也给本郡主扒了。」



沈娉婷一脸屈辱地看着我:「不用,我自己来!」



她抓起地上的衣物,朝着一边的房间走去。



丹桂隐晦地看了我一眼,跟了上去。



倒是识趣。



只是不知道,贺淮安一月一百两的俸禄,能不能满足花钱向来大手大脚的沈娉婷。



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他们狗咬狗了。



8



往日的沈家有多辉煌,如今就有多落败。



沈府的牌匾已经被摘,挂上了郡主府的匾额。



我仔细清点了沈家的家产,竟有黄金万两,商铺数十家。



贺淮安来找过我两次,只是刚到门口,便被拦了下来。



他终于意识到,我是真的对他没了感情。



可他如今没有金钱傍身,更无权势,即便对我恨之入骨,也不敢当街辱骂我。



京城中的众人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并未因此对我品头论足,只是纷纷嘲笑贺淮安因小失大。



他本就是爱面子的人,被嘲讽的次数多了,他同沈娉婷的那点情谊也在短短两个月内被逐渐磨灭。



听说两人大大小小的矛盾闹了不少。



「贺探花动了手,她晕倒后大夫去看过,她有了身孕。」



丹桂一边向我汇报,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神色。



我闻言一愣。



「对了,郡主,上次您给奴婢的药,奴婢已经用完了,您看……」



我张了张嘴:「罢了,不必再下药。」



我恨沈娉婷,可她肚里的孩子终究无辜。



更何况,我若是在她孕期便对她下手,那和上辈子的贺淮安有何区别?



说到底,所有的过错都是贺淮安惹出来的。



丹桂谄媚地笑了笑:「郡主果真是宅心仁厚。」



我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丹桂离开后,我备好车进了宫,只是没想到会在宫门口遇到贺淮安。



我掀开车帘,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他冷哼一声:「怎么?知道错了?」



「若是你把沈家家产还回来,我便不追究之前的事情,我们还能做夫妻。」



我连看都懒得看ṱũ²他,放下帘子坐正,吩咐马夫道:「哪里来的狗吠?敢挡本郡主的道,直接撵走。」



马夫应了一声。



贺淮安只好乖乖让开,擦肩而过时,我听到他的声音响起:



「且等着吧。」



我笑了笑,那就等着好了。



9



上一世,二皇子和贺淮安能成功,不过是出其不意。



皇上是个宽厚的人,对李胤异常信任,却不知这份信任最终让他丧了命。



这一世,李胤在朝堂上替贺淮安说话,过早地暴露出两人的关系,再加上我的推波助澜,皇上早就派人调查了李胤。



「朕没想到……」



他站在窗前,看向窗外的天。



「这些孩子中,我最疼爱的就是老二,可他却背着我豢养私军,笼络大臣。



「楚华,你说朕该怎么办。」



我走到他的身后,轻声唤他:「皇伯父,有些路走了便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他的双肩陡然下沉。



「罢了,你先回去吧。」



我从殿内退出,望向他的背影,我知道他在做抉择,而且这个抉择很难。



但很快,我就知道了他的选择。



朝堂被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李胤的事情被捅了出来,满朝震惊。



他被贬为庶人,派去看守陵园,永世不得入京。



和他交好的大臣,被贬的贬,被流放的流放。



贺淮安倒是运气好,因为他同李胤的关系并不如前世深厚,皇上只是把他罢了官,永世不得为官。



那日在宫门口的那句「且等着」,完完全全地应验到了他的身上。



既然没了官职,探花府自然也是不能住了。



贺淮安和沈家几人再次被赶了出去。



沈娉婷的肚子开始显怀,她再也不如往日那样艳丽动人,整个人瘦了不少,眼睛凹陷。



从郡主府门前经过时,她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扑了过来。



「这是我家!是沈府!」



沈母也坐在地上:「老天爷呀,你真是瞎了眼啊!」



她眼珠子一转,抓着一个行人的手就号啕大哭:「我女婿只是为了救我女儿一命,楚华郡主却狮子大开口,要了我沈家全部家产才肯和离!



「这不是趁火打劫嘛!」



围观的行人越来越多,众人议论纷纷。



「要我说,救人一命是大功德,郡主真不应该借此吞并了沈家所有家产。」



「是啊,原来这里头还有这样的隐情,原本以为是沈家自愿的,现在看来,是被逼无奈。」



「沈家小姐可真可怜。」



沈娉婷听到这样的话,哭得更起劲儿了。



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往我的头上泼脏水,我偏不让他们如愿。



我在兰枝的搀扶下从府内走了出来。



贺淮安一看到我就想迎上来,可在我刀子般的眼神中,最终他还是没敢挪脚。



我来到沈娉婷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顾念着给你留情面,可没想到你自己不想要脸,既然如此,别怪我无情。」



她嗫嚅着唇:「你、你是什么意思?」



我看向跪在她身边的丫鬟丹桂:「你来说说,你家小姐真的中了那什么不与心上人圆房就要死的毒吗?」



沈娉婷抬头看向我,目眦欲裂:「我当然中了毒!」



可丹桂的话彻底打破了她的谎言:「回禀郡主,我家小姐,根本没有中毒!她不过是想嫁给贺探花,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丹桂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看向沈娉婷。



沈父摇摇欲坠:「娉婷,丹桂说的……是真的?」



「奴婢有证据!



「此方法是我家小姐从一个云游道士处听来的,后来她专门给这道士写过信,询问这种毒是否真的存在,那道士回信说这天下哪里会有这种毒。」



丹桂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沈父想也不想立刻拿过去拆开,在看到信上的内容时,他整个人瘫坐在地。



众人看到这样的景象,哪里还不明白。



更加可笑的是贺淮安,他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才明白自己受了骗,他突然冲到我面前,跪在地上。



「楚华,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爱的人只有你!」



我看着他,带着恶趣味地笑了笑:「是吗?」



他疯狂地点着头。



ŧŭ̀⁼「那ƭū́⁴你先剁了一只手,给我赔罪吧。」



他的脸色瞬间白得吓人。



10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



上辈子用尽一生都在怀念沈娉婷的贺淮安,这一世得偿所愿,却不再珍惜。



沈娉婷的孩子到底还是没保住。



他们一家搬到了城里最便宜的地界。



没了往日的那些情谊,贺淮安和沈娉婷动辄大打出手。



在又一次的拳打脚踢中,她的孩子没了。



沈父一纸诉状把贺淮安告上了衙门。



衙门开庭前夜,他带着沈母和沈娉婷找到了我。



昔日眉开眼笑的男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沈娉婷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眼神呆滞。



他们一家三口跪在我的脚下,真诚而谦卑。



「郡主,作为丈夫,我没有管好妻子,作为父亲,我没有教好女儿,娉婷有今天,是我们自作自受。



「她做了错事,可从头到尾也不曾有过害人之心,求郡主网开一面。」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我看向沈娉婷,她的眼睛中终于有了点神采。



她伸出手替沈父擦眼泪,可那眼泪却越来越多。



他们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得不能自已。



许久之后,沈娉婷擦干眼泪,眼神坚定:「郡主,我自己犯的错,我自己承担。



「是我识人不清,害了父母,害了自己,也害了……」她的手轻轻地抚在小腹上,「也害了我未曾谋面的孩子。」



「你想要什么?」我问她。



「我要贺淮安——死!」她咬紧牙关,恨意弥漫。



倒是难得有一件事,让我和她达成了一致。



「本郡主自会帮你达成心愿,只是你们俩如今是夫妻,他所犯之罪不足判死,我会和府衙打好招呼。」



她点了点头,朝着我露出一个笑容。



从前她明艳美丽,我却觉得她丑陋,如今她面如菜色,可我却觉得她美极了。



只是我不曾想到, 那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她回到和贺淮安的住所,换上新衣, 发间簪了路边摘来的野花。



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小意温柔,然后在贺淮安睡着时,拿起放在枕头下的剪刀, 塞到了他的手里,而后用力地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沈父和沈母来时,她已经断了气。



鲜血染红了整个被褥。



她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拉着贺淮安一起下了地狱。



她没有杀死贺淮安,我想她是不想让自己成为杀人犯, 让她的父母背负上骂名。



她选择相信我。



而我, 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贺淮安被押进大牢, 他杀了自己的孩子, 又杀了自己的妻子, 被判三月后问斩。



他那剩下的几个月的时光,我每天晚上都会去折磨他。



第一天夜里, 我把鞭子沾上盐水,抽得他皮开肉绽。



第二天夜里,我割下了他身下那个丑陋的东西。



他被折磨得人不人, 鬼不鬼。



可我仍觉得不够,却又不知道为何不够。



直到沈父找上我, 他说够了。



他说, 沈娉婷死前曾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



他让我不必困在过去, 总得大步往前走。



我恍然惊觉,沈娉婷的死困住了我。



想通了之后, 我没去见过贺淮安。



直到他被问斩的那天,我和沈家父母在台下观看。



本该晕倒的他突然抬起头, 与我遥遥相望。



那阴翳的眼神, 我太过于熟悉。



我知道, 他回来了。



可那又如何, 他马上又要走了。



我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一会儿惊恐, 一会儿愤怒,直到最后只剩下欣喜。



可紧接着, 铡刀落下。



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压在我心头的石头突然被拿开, 我肆意地笑了起来。



11



尘埃落定后,沈父和沈母离开了。



走之前, 我把那张家产过户的契约书还给了沈父。



可他没有接。



他笑笑:「都这把年纪了,要这些东西也没有用了。」



「我们打算好了,寻个小山村种种地, 养养鸡。」



我祝他们一路顺风。



他点了点头, 朝着门口走去,又回过头来看我。



「郡主,若是不嫌弃, 便到村子里来找我,我炖鸡给你吃!」



我ţű⁷噗嗤一笑:「好啊,那本郡主还要吃烤鸡!」



他哈哈大笑起来:「可以。



「得加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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