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谢小侯爷自小就定了婚约。
可大婚前，他意外坠崖离世。
我哭的几欲晕厥，却忽然听见了狗狗的心声：
「小侯爷假死，其实是想趁机和庄子上那个野女人厮混，当真是比我还狗。」
后来，我和他大哥订婚的消息传遍京城。
谢夫人心急如焚地跑来质问我：
「凌儿才走多久你就急着嫁人了？」
我冷笑：
「我们有婚约不假，可他人都死了，总不能让我一辈子替他守活寡吧？」
1.
听到旺财心声的那一刻，我以为我伤心过度，出现幻听了。
可旺财还在叫：
「老太婆跟狗男人正得意呢！主人你去偏厅看看就知道了。」
「旺财耳朵尖，都听到他们的声音了。」
我避开众人，悄悄来到偏厅。
果然：
「儿子，你这么乱来可千万不能让你爹知道啊！」
「你放心吧，娘。」
「我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到时候只怕他心疼还来不及！」
谢凌送走了谢夫人，转向身边的人：
「没被姜璃发现吧？」
那人戏谑道：
「姜璃光顾着伤心了，哭的都快晕过去了，看着还怪可怜哩！」
我认得那声音，是谢凌的Ŧųₜ好友元祁。
京城有名的浪荡子。
谢凌不在意道：
「大不了到时候好好哄哄她。」
我看着完好无缺的谢凌，顿时如五雷轰顶。
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
元祁笑着说：
「人人都说我元祁是京城第一浪子，跟你一比，我简直小巫见大巫。」
「为了那么个女人，你竟然唱这么一出大戏。」
「你不会真对那个女人动心了吧？」
我脚下如坠千斤重担，动弹不得。
可身体却忍不住颤抖。
谢凌嗤笑一声：
「孰轻孰重，我心里有数。」
「等我玩够了就回来娶姜璃，毕竟还得靠姜家帮我继承爵位。」
我如坠冰窟。
谢凌意外坠崖，我爹着人绕着那山找了一圈又一圈。
我也从从白天守到黑夜。
数日无果，谢夫人这才提出立衣冠冢。
我为了谢凌，几日几夜睡不着。
人都瘦了一圈。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2.
「主人你看到了吧，那个狗男人和别人合起伙来欺负你！」
「快去拆穿他们！」
我咬紧牙关。
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坐在凉亭，空洞地望着水面。
想着往日和谢凌的种种。
温热的液体滴在手上。
恍然惊觉自己竟然落了泪。
这才抬手默默拭去。
旺财在我脚边打转：
「主人，你不会还想这样忍着吧？」
「难道你还相信狗男人的话，等着他回来娶你？」
它急得扑上我的小腿。
我抱起它，抿着嘴没说话，麻木地望着远方。
旺财软绵绵的身体让我觉得心安。
元祁走过来，叹了口气，安慰我：
「阿璃妹妹，你不要太难过了ṱü⁽，若是谢凌看到，肯定会心疼。」
我眼神空洞地看着水面：
「我觉得谢凌没死，他就在我身边。」
3.
元祁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随即又冷静下来：
「阿璃妹妹，我知道你和谢凌情深意重，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过伤心了。」
几日前，谢凌的马车从山崖上坠落。
正巧掉进水流湍急的东江。
后来，马车的碎片被冲到了下游的河滩上。
我爹派人上山下河，整整找了三天三夜。
今日本是我们约好去崇圣寺还愿的日子，我对着手里的许愿符哭干了泪。
却没想到，到头来，这不过是他演的一出戏。
让我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主人人美心善，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谢凌这个狗都不如……呸呸呸！把他跟我比都是在侮辱我！」
「主人你放心！将来你一定会遇上一个比谢凌好一千倍……不，一万倍得绝世好男人！」
「要是我原来的主人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心中的酸涩顿时被冲淡了几分。
元祁心虚地安慰道：
「阿璃妹妹，别想那么多了，谢凌若是知道你这般伤心，该会心疼了。」
我讥诮地弯了弯嘴角。
心疼？
真是讽刺！
4.
旺财是我捡回来的流浪狗。
那日谢家马车的碎片在东江的河滩上被发现。
我伤心欲绝，在河滩上整整坐了一日。
旺财就是那时出现的。
如今，也跟了我数日。
没想到我竟然能听到它的心声。
旺财有着敏锐的嗅觉和听觉。
跟着它，我找到了谢府在京郊的庄子。
隔着不远的距离，我看到了那个女人。
我见过一回。
昔日户部侍郎萧大人的庶女。
萧玉茹。
萧大人因贪墨朝廷赈灾银两被抄家。
按理说，萧玉茹此时应该被流放岭南才对。
没想到竟然出现在谢家的庄子上。
萧玉茹是庶出，自小被养在乡下。
好不容易有机会回京城。
正赶上被萧家被抄家流放。
没想到竟跟谢凌勾搭到一起。
谢凌正抱着她的小腿将她高高举起，她伸手去够树上的果子。
清脆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刁蛮：
「凌哥哥，高一点，再高一点！」
谢凌往上提了提，她正要够到果子时，他突然松了手。
萧玉茹惊叫一声落入他怀里。
「哎呀，讨厌死了！」
她娇嗔着捶着他的胸口。
谢凌顺势攥住她的手，吻上她。
两人在树下吻得难舍难分。
情动时，萧玉茹问她：
「凌哥哥，你跟姜璃也这样吗？」
谢凌呼吸凌乱，语气沙哑：
「她？整日端着大小姐的架子，亲不得，碰不得，无趣的很！」
萧玉茹咯咯笑着。
谢凌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屋子走去。
不多久，里面传出萧玉茹欲拒还迎的娇嗔：
「凌哥哥，这青天白日的，羞死个人！」
谢凌喘着粗气，不耐烦道：
「羞什么，哥哥疼你，你不欢喜吗？」
接着，便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我藏在袖子下的双手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旺财汪汪两声。
「主人主人，不要伤心，这狗男女不值得你难过。」
「反正这个世界上又不止他一个男人！」
5.
这世界上的确不止他一个男人。
谢姜联姻，最初并不是谢凌。
而是他的哥哥谢昭。
谢昭和谢凌同父异母，谢侯爷一心治军，不大理后宅之事。
谢昭母亲本是谢家主母，却处处被谢凌的母亲压一头。
长久抑郁成疾，最后含恨离世。
谢昭为此与谢侯爷生了嫌隙，搬出了谢府。
而谢凌的母亲名正言顺地成了新的当家主母。
我爹娘本意是想让我和谢昭联姻。
谢昭大我五岁，少年便在军中任职。
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子威严，我那时年少，对他有些惧怕。
反而觉得谢凌幽默风趣。
谢昭搬出府后，谢凌便一直以小侯爷自居。
他时常带我外出游玩。
京城人人羡慕我们青梅竹马，我也自以为我们两情相悦。
没想到，他竟然变了心。
这让我想起不久前，他常借口公务外出。
回来时身上总带着若有似无的胭脂气息。
原来如此。
6.
好友张芈邀我出来逛街，开解道：
「我知你与谢凌感情深厚，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早做打算啊。」
我点点头，我自然是要早做打算的。
「那是不是谢夫人？」
顺着张芈的目光，我看见谢夫人喜笑颜开地拎着西四街的水晶糕，朝着对面的珠宝铺走去。
张芈奇道：
「谢夫人刚刚丧子，竟然还有闲心逛铺子？」
谢凌没死，她当然有闲心了。
这本就是他们母子的一场戏。
专门唱给我听。
「汪！」
旺财呲牙咧嘴地朝着谢夫人叫了一声。
她条件反射般回头。
对上我讥诮的眼神，脸色顿时惨白，下意识地将手上的水晶糕藏在了身后。
「阿璃，你......怎么出来了？」
在她看来，我应该伤心欲绝，躲在房间默默流泪才对。
毕竟前几天，她目睹了我心如死灰的样子。
我冷笑地看着她藏在身后的手：
「谢凌生前，最喜欢西四街的水晶糕。」
「谢夫人这是要买给谁吃？」
她脸上闪过一丝慌张，随即镇定下来，默默地拿出水晶糕：
「凌儿的头七快到了，这是他生前最喜欢的水晶糕。」
「看见这水晶糕，就想起了凌儿，仿佛他还活着。」
她抬手拭了拭脸上不存在的泪。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她心虚地避开了我的目光。
谢凌有这样的娘，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以前是怎么眼瞎看上他的！
还头七！
她真敢说！
我不动声色地上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冷笑道：
「谢夫人，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顿了顿，又道：
「谢凌尸骨未寒，有些话我本不该现在说，但念及两家的名声，我还是要说。」
「先前我同谢凌订婚，皇上赏的那些金银首饰都在谢府保管，如今谢凌不在了，那些金银首饰合该清点一下，归还姜府。」
「那毕竟是我的嫁妆，谢凌过世，谢府理应归还，也省的旁人议论，谢夫人觉得呢？」
谢夫人一惊，神色登时变得狰狞：
「姜璃，谢凌才死几天，你就急着找下家了？」
我无语地笑了。
她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不小。
谢侯爷一生刚正不阿，侯府也仅靠他那点俸禄和皇上时不时的打赏过活。
谢夫人又极爱面子，那点银钱自然不够她挥霍。
我还没过门，她就已经盯上我的嫁妆了。
如今我已认清他们母子的真面目，自然不愿再受那个窝囊气。
「我找不找下家也跟谢夫人没有关系了。」
「毕竟……谢凌死了。」
我冷笑一声。
「你……你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我儿子！」
谢夫人突然当众耍起了无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若不是你催着凌儿回来，他又怎么会出事？」
「如今我儿尸骨未寒，你就想找下家，也太薄情寡义了吧。」
谢凌「出事」的那天，我们本来约好一起去参加张芈他爹的诗会。
张伯父是太子太傅，京城有名的大儒。
诗会那天，几乎全京城有头有脸的才子都会来。
我鼓励谢凌参加科考，想趁此机会让张伯父指点他一番。
谁知，回来的路上就发生了「意外」。
我本来还心疼她中年丧子，没想到她却让我的心疼变成了笑话。
如今看着她倒打一耙的无赖模样，突然觉得好笑：
「我不找下家，难道守一辈子活寡？」
「还是，你舍不得那些嫁妆？」
谢夫人嘴唇哆嗦，看来气得不轻。
「我堂堂侯府，难不成还会在意你那点嫁妆不成？」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三日后便派人取回，还请谢夫人好好清点。」
「你……」
我挽着张芈登上了马车。
「阿璃，我怎么觉得谢夫人怪怪的？」
张芈皱眉。
谢夫人心里有鬼，自然心虚。
谢凌假死，让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既然他想给我唱这出大戏，我听听又何妨？
7.
我去见了谢昭。
发现谢凌假死后，我心如刀绞。
可看到他和萧玉茹在一起时，心痛逐渐被恶心代替。
他和萧玉茹的一笑一闹，也一点点地割裂了我对谢凌仅有的期待。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演戏，那不如再热闹些。
谢姜联姻，势在必行。
但谢府也不是只有他谢凌一个。
谢昭的宅子与侯府的富贵截然不同，简朴的近乎冷清。
我进去时，他正低着头在书案上写字，他身形高大，带着武人特有的威严。
与谢凌的风流俊美不同，谢昭身上有股子沉稳内敛的气质。
更胜从前。
「来了。」
他依旧埋首写字，语气淡淡的。
「谢昭哥哥。」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倒是许久没听你这么叫过我了。」
少时，我经常来谢府找谢凌，碰见时便会局促地喊他一声谢昭哥哥。
但他对ŧũ̂₊我却一直很冷淡。
「谢凌假死的事，看来你都知道了。」
谢昭放下笔，慢条斯理地接过小厮手上的毛巾。
谢凌假死，在他眼里，大抵是不值一提的小把戏。
我点点头：「是。」
「你想如何？」
我开门见山：
「我想嫁给谢昭哥哥。」
谢昭停下手上的动作，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紧了毛巾。
「姜小璃，你胆子不小，竟想利用我。」
他嗤笑一声。
他年长我几岁，少时常喜欢逗弄我，笑着喊我姜小璃。
「不，不是利用。」
「是合作。」
8.
我母亲和谢昭母亲是闺中密友，这才有了后来的谢姜联姻。
谢侯爷久居边境，不大理会后宅之事。
谢凌母亲仗着和贵妃有亲，对她多有怠慢，处处压她一头。
谢昭母亲心中郁闷，常与我娘诉苦。
临终前，她留给我母亲一封信，让我娘在我们成婚后打开。
没想到我那时却昏了头，非谢凌不嫁。
直到他假死，我娘才拿出那封信。
信上记录着谢凌母亲的刁难，叫他要千万小心他们母子，还叮嘱他日后要好好待我。
谢昭看着那封信时，眉头紧锁，手上青筋毕现。
似是在隐忍。
半晌，他才平静开口：
「姜璃，你当真不悔？」
「不悔。」
9.
派去谢家的人无功而返。
因为谢夫人，病了。
她这一病倒是巧，刚好赶在我要取回嫁妆的时候。
「她这病来的也太巧了。」
我托着腮，盯着面前的棋盘。
谢昭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一颗黑子落在我面前：
「你输了，姜小璃。」
我起身，思绪回笼，下意识想要悔棋：
「这步我下错了，不算，重来。」
谢昭的大手握住我的：
「姜小璃，不许耍赖！」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带着薄薄的茧子，蹭着我的手背上微微发烫。
我脸色一红，抽回手，小声嘀咕：
「这么小气。」
谢昭气笑了：
「姜小璃，明明是你输了，怎么说是我小气？」
「你让我一下又怎样？」
谢昭含笑看我，我的语调忍不住上扬几分，带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娇嗔。
心跳突然变得快了不少。
「汪！」
一声狗吠，拯救了我的脸红心跳。
旺财扑腾着两条小腿过来，竟然直直朝着谢昭窜去。
它摇着尾巴在谢昭脚边转圈圈：
「主人，你来了！」
「主人，想我了没有？」
主人？
谢昭一手拎起它的后脖颈，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呵，你倒会寻去处，想必在姜府过得不错，肥成这样！」
旺财被拎在半空中，也丝毫不影响它对谢昭的热情：
「主人主人，我好想你啊！」
「这是……你的狗？」
可它明明是我在东江边捡到的啊！
谢昭有些不自在地放下它：
「是，前阵子它自己跑出去玩，没想到竟然被你捡了去。」
旺财跑到我腿边，坐在地上摇着尾巴，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盯着我：
「我就说嘛，主人为什么把我故意丢在江边让你捡Ṱű̂³去，原来他是想借此机会接近你啊。」
「哼，小心机被我戳穿了吧！」
我看向谢昭，他低着头摆弄棋盘上的棋子，耳根泛着可疑的红晕。
10.
谢昭约我去福来酒楼。
天字号的雅间里，他轻轻捂住我的嘴，示意我噤声。
我被他揽着靠近墙壁，隔壁传来熟悉的声音：
「谢凌，我听伯母说姜璃要取回皇上赏赐的那些金银首饰，你说她是不是以为你真死了想找下家？」
是元祁的声音。
谢凌嗤笑一声，不以为意：
「她那么爱我，怎么可能找下家，我看八成是她娘叫他取回嫁妆。」
「叫ţũ̂₅我娘给她好了，反正将来姜家的一切都是我的。」
我心中冷笑，谢凌这如意算盘都打到姜家头上了。
真是好算计！
元祁附和：
「也是，想当初谢姜联姻，他不要你大哥，非要选你，可见对你情根深种。」
我下意识朝谢昭看去，他好整以暇地回望。
眼中带着几分讥诮。
我心虚地转过头，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不过，你打算怎么安置外面那个？」
元祁问。
「她可是罪臣之后。」
谢凌得意笑道：
「怕什么，京城见过她的人不多，我只说她是我外祖家的表妹，来京城投奔姑母，倒时直接住进谢府。」
「就算是姜璃，也不能说什么！」
谢凌真是被谢夫人宠惯坏了，竟然胆大妄为到如斯地步。
「绝了！谢凌，你真是坐享齐人之福，家花野花一起采！」
「谢兄，元某佩服！」
谢凌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咬牙切齿地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两耳光。
11.
我们出门时，正碰上元祁。
我看见他隔着白色的帷帽好奇地盯着我：
「好巧，谢大人，这位是……」
谢昭将我拉至身后：
「是我未婚妻。」
他的手握着我的，听到未婚妻三个字，我不由得红了脸。
他身形高大，将我挡了个严严实实。
元祁先是一愣，随即笑问：
「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能得谢大人青眼？」
谢昭似笑非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牵着我的手离开福来酒楼。
一上马车，旺财便冲到我怀里：
「汪！」
「主人见色忘义，有了美女相伴就忘了旺财！」
我忍俊不禁，捏了捏它的肚皮。
它舒服地四脚朝天地躺在我腿上。
突然，它翻了个身，窜到了马车前，竖起耳朵：
「主人，我听到狗男人的声音了，在说你们！」
旺财机警地动了动耳朵。
「有人跟他说好像看见主人和姜璃。」
「他不信，他说姜璃看不上我大哥，整日板着个脸，无趣得很！」
我下意识朝谢昭看去，他不解地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
这时我才发现，谢昭和以前好似真的不大一样了。
正如谢凌所说，从前见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很少笑。
身上有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现在好像变了很多。
至少能在他脸上看见笑容了。
「狗男人有股子不要脸的自信。」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谢昭皱眉，对我善变的表情充满了疑惑。
12.
我的生辰宴那天。
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被我爹请了过来。
我爹宠女在ţû₄京城都是出了名的。
不然也不会在婚姻大事上放纵我。
元祁递给我一个礼盒：
「这是谢凌之前托我保管的礼物，现在他人不在了，我替他送给你。」
我示意婢女接了过来。
「元公子，辛苦了。」
谢凌这出大戏，还多亏了他的助纣为虐。
元祁蹙眉：
「你不打开看看吗？」
「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分别呢？」
我冷笑一声。
谢凌真沉得住气。
都这个档口了，还有闲心带着萧玉茹去江南游玩。
等一会公布了那个消息，我看他还能不能坐的住。
元祁试探道：
「如今谢凌不在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神秘一笑：
「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13.
谢昭在我的生辰宴上向我爹娘提亲。
我答应了。
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京城。
谢夫人心急如焚地跑来质问我：
「凌儿才走多久你就急着嫁人了？」
我冷笑：
「我们有婚约不假，可他人都死了，总不能让我一辈子替他守活寡吧？」
谢夫人恼羞成怒：
「姜璃，你怎可如此薄情寡义，凌儿尸骨未寒，你就要另嫁他人！」
谢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指责我。
果真，人群中立刻传出附和的声音：
「就是啊，谢凌才死几天啊！」
「前阵子还要死要活的，怎么一转眼就跟谢家老大勾搭上了？」
「也许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没准谢凌就是被他们害死的呢！我听说谢侯爷有意让谢凌继承爵位，是不是……」
众人越说越离谱。
谢夫人得意地看着我。
她倒是不傻，知道利用舆论给我制造压力。
可惜我也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姜璃了。
他们母子把我耍的团团转，还妄想我对他们言听计从。
简直是做梦！
「也是，我薄情寡义，哪里配得上谢凌。」
「所以谢夫人还是尽快交还我的嫁妆ţůₔ吧。」
我笑着看她。
「啊，不是吧，人还没嫁过去，嫁妆居然先过去了，真是闻所未闻。」
「我听说，都是皇上赏赐的，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谢府。」
当初皇上赏赐这些珠宝首饰的时候，谢凌说反正将来也要带到谢府，就别那么麻烦了。
我当时和他关系正好，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没想到，现在倒成了麻烦事。
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精彩极了。
「之前，谢夫人说身体不适，还未清点，现下总可以归还了吧？」
谢夫人气得胸口起伏，还想找理由推辞。
我附在她耳边冷笑：
「这点东西我还不至于看在眼里，但是也不想便宜你们，乖乖还回来，否则我明日就告到养心殿去！」
「我说到做到。」
14.
第二天，谢府派人将皇上赏赐的珠宝首饰全部送回了姜府。
「折雨，派人好好清点，一个都不许少！」
谢府的管事脸色登时变得难堪：
「难道姜小姐觉得我们谢府会私藏你的物件不成？」
我挑眉：
「那可说不定。」
「你！」
管事一把年纪了，气得脸色通红。
我冷笑一声，回了后院。
谢昭的人来了，汇报着谢凌和萧玉茹的近况：
「谢凌知道小姐和我们家主子订婚的事，正火急火燎地往京城赶呢！」
我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听她继续说道：
「萧玉茹惯会煽风点火，说什么小姐根本就不爱谢凌，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同主子订婚。」
爱？
谢凌不知道还有什么脸说爱。
「谢凌不信，说肯定是小姐以为他死了，一时想不开，心灰意冷才会接受家里安排的婚事。」
「还说……」
她顿时有些支吾。
我抬眼看她：
「还说什么？」
「还说要是小姐知道他还活着，一定会和主子退婚。」
我嗤笑一声。
旺财说的很对，谢凌真是有股子不要脸的自信。
「他还有几日回京？」
自打他和萧玉茹去了江南，谢昭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他们。
「大概五日。」
五日……
正好是我和谢昭大婚的日子。
15.
成婚那日，谢凌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隔着送亲的队伍就要往里挤：
「让开，让开！」
「我是谢凌！我要去找姜璃！」
「呸！哪来的骗子，谢凌早就死了！」
「赶紧滚，耽误了谢大人的好事有你好看的！」
谢昭手底下的兵才不管那么多。
两个彪形大汉架着谢凌就把他扔到了人群之外。
我掀起盖头的一角朝骚乱处看去，正对上他焦急的眼神，他顿时欣喜万分：
「阿璃！阿璃！」
我却像没瞧见他一样，盖好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花轿。
谢凌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甚至还在自欺欺人地想：
阿璃一定是没有看见我。
于是他拼了命地呼喊，试图引起我的注意。
可即便他使出全身力气，那呼喊声也只是淹没在喧闹的锣鼓声中。
他有些失望地回了谢府，谢夫人扑了上来：
「凌儿，你知不知道，姜璃那个小贱人嫁给了谢昭！」
「还拿走了皇上赏赐的那些珠宝首饰，她这是要跟你断啊！」
谢凌十分不耐烦：
「她肯定以为我死了，心灰意冷才会嫁给谢昭！」
「要是她知道我回来了，肯定会跟谢昭和离的！」
16.
洞房花烛夜。
谢昭喝了不少酒，进来的时候险些绊倒在门槛上。
惊动了在我脚边打盹的旺财。
「汪！」
它伸着舌头，欢快地摇着尾巴，好似知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一样。
「新郎官来了！」
「主人一定高兴坏了！」
他打发了候着的一众婢女。
缓步朝我走来。
一双崭新的皂靴出现在眼前，目光往上挪两分，便看到了那双笔直修长的双腿。
我的心跳顿时加快了几许。
他好看的手指挑起盖头，正对上我水汪汪的眸子。
他眼尾泛红，嘴角含笑。
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魅惑。
「姜小璃，你可后悔？」
他问。
「汪！」
「什么时候了还问这话，主人也太不解风情了！」
「旺财都看到了，主人经常偷偷看女主人，肯定喜欢她喜欢的要死吧！」
「哼，我知道了！那次主人肯定是故意把我丢在东江的，看女主人哭成那个样子，自己不好意思去哄她，反而让我这条可爱的狗狗去安慰她！」
「往日训你手底下的兵，那手段一套一套的，到了我女主人这就怂了！」
寂静的夜，旺财的心声格外清晰。
我想起那日，我跪在东江边哭的声嘶力竭。
旺财突然出现，乖巧地趴在我脚边，蹭着我的小腿。
那一瞬间，就让我觉得活过来了。
原来他一直都在我身边默默守护着我。
我娘曾经说过，谁和谁会在一起，是老天爷一早就定好了的。
也许，我和谢昭就是冥冥中的安排吧。
至于后悔，我没想过。
经过谢凌的背叛，我好像觉得情爱不是那么重要了。
也许谢昭不像谢凌那么会讨人欢心，但至少，人品可靠。
择一人而定终身，或因情爱，或因合适，或因依赖。
总归，相敬如宾，相携到老，即我所求。
「谢昭哥哥，姜璃不悔。」
他笑了笑，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打开：
「这是我的全部家当，田产地契，都在这里。」
「从今以后都交予你保管。」
「我知道，跟姜家比，这些算不得什么。」
「但我想让你知道，只要我有，我都愿意给你。」
「永不背誓。」
他明明醉了，眼神却异常明亮。
17.
第二天，我是被憋醒的。
谢昭的两条手臂将我紧紧地箍在怀里，他体温偏高，身体滚烫。
结实的胸膛就在我眼前。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昨夜的旖旎。
脸颊顿时有些发烫。
「谢昭哥哥......」
我推了推他，胸膛硬邦邦的。
「你醒了？」
他亲了亲我的头，手臂松了几分。
清醒片刻便起了身。
我看见他后背上的抓痕，脸上火烧火燎的：
「你......要不要先把衣服穿上？」
他回身看了看肩膀上的红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羞怯地问：
「疼吗？」
那抓痕明显，有几条还带着血腥。
他转身把我压在身下，笑盈盈地道：
「怎么，心疼我？」
我红着脸嗔骂：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孟浪的人！」
谢昭的身体压下来，笑道：
「以后多见识见识就习惯了！」
18.
大婚过后，京城沸沸扬扬传出了许多闲话：
「谢姜联姻，姜家小姐原本是许给谢家二公子的，没想到最后嫁给了大公子。」
「二公子不是才死吗？这才几天，就找好了下家了？」
「我听说二公子没死，说是被冲到下游，受了伤这才失踪了好些天，可惜啊，赶回来的时候姜家小姐就已经嫁给他大哥了！」
「据说谢侯爷有意让二公子继承爵位，没想到这二公子竟突然死了，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坊间谣言愈演愈烈，从议论我水性杨花，到猜忌谢昭陷害弟弟，各种版本，层出不穷。
谢昭叫我不要理会，他自有安排。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谢昭不少优点。
他向来不善花言巧语，但是心细如发，事事周到。
和他在一起，我几乎不用操什么心。
他既然这么说了，我索性就不管了。
约上张芈，带上旺财，去崇圣寺踏青去了。
没想到居然在那碰见了谢凌。
数日不见，谢凌瘦了一圈。
视线对上我的一瞬间，他哽咽上前，握住了我的手：
「阿璃，我是谢凌，我回来了。」
张芈惊得愣在原地，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阿璃，我没死，我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我冷冷地抽回手。
他怔愣片刻，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阿璃……」
「阿璃，我……」
「谢凌，你是死是活都同我没有关系了，我现在是你的大嫂。」
谢凌不甘道：
「我知道，你肯定是以为我死了才嫁给谢昭的，对吗？」
「没关系，你跟他和离，嫁给我，好不好？我不介意的！」
我忍不住嗤笑一声。
「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他面上一喜，上前一步，想要重新握住我的手。
却扑了个空。
「谢凌，别做梦了，我现在是谢昭的妻子。」
一再被拒，谢凌失了耐心：
「姜璃, 你知不知道现在人们是怎么议论你们的？说我尸骨未寒你就找了下家，说你们联合起来害我，你知不知道？」
「谢昭是在利用你！」
我冷哼一声：
「谢凌,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姜璃, 我是为你好！」
「不需要！」
19.
谢凌还想说什么，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
「娘子。」
谢昭来了。
谢凌不甘心地瞪着他。
谢昭视若无睹，径直走向我：
「我来接你回家。」
「谢昭！」谢凌挡在他面前, 「你这个卑鄙小人, 居然趁着我不在抢我的未婚妻！」
「我告诉你，阿璃是以为我死了才会嫁给你，她喜欢的人是我！」
谢昭嗤笑一声：
「你好大的脸！」
说完, 上前一步, 逼近他, 附在他耳边说：
「你说，若是皇上知晓你与罪臣之后纠缠不休, 会怎样？」
谢凌登时瞪大了眼睛, 脸色一片惨白：
「你……你怎么会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20.
当晚, 岭南的一道折子被送到了养心殿。
谢凌还是爱唱戏, 胆大包天到竟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上演「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挑战天威。
于是第二天，谢夫人母子连同萧玉茹被一起下狱。
元祁知情不报, 被罚了三十丈, 罚银五百两。
十日后, 三人一同被发配岭南。
我和谢昭站在城墙上, 看着衣衫褴褛的三个人, 边走边互相指责的样子, 不禁叹息一声。
「怎么？舍不得？」
他瞪着我, 浓眉蹙起。
我白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谢将军也添了乱吃醋的毛病了？」
后来的某一夜，谢昭醉酒。
我问他，为何先前对我那么冷漠。
他有些委屈地怪我选了谢凌却ŧŭ̀⁹不选他。
「我比他好, 比他更喜欢你, 你选我好不好？」
「姜小璃, 我真的喜欢你。」
「你知不知道, 当我知道要和姜家联姻的时候，我有多开心。」
「可是你却选了谢凌, 你知不知道, 我哭了一夜啊……」
平日威武的谢将军, 醉酒后竟哭的几欲哽咽。
还真是……
「你选我, 好不好？姜小璃。」
我没说话, 勾上他的脖子用一夜沉沦给他答案。
再后来，谢侯爷战死, 谢昭承袭爵位。
谢昭的人在岭南见到了谢凌。
彼时，他正在矿山上挖矿, 因为不小心碰到了监工的小吏，被狠狠地抽了几鞭子后倒地不起。
至于他怎么样了，我不得而知, 也不想知道。
因为我们家的谢侯爷，吃醋的毛病越来越严重。
甚至连旺财这只公狗都遭到了嫌弃。
「汪！」
「主人，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我可是最忠实的旺财！」
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