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摆摊算卦的时候,有个女人抽中了上上签。

我摆摊算卦的时候,有个女人抽中了上上签。



她喜上眉梢,以为好事将近。



可我却拿着这支上上签,对她说:「你马上就要死了,活不了几天了。」



因为灵签出血,必有人亡。



1



初一,寺庙前进香的人络绎不绝。



我穿着从宋玄清道观里顺出来的道袍,手持签筒,在寺庙门口摆了一个摊位。



周边人频频侧目,都觉得我是来寺庙抢生意的。



我没有理会别人的眼色,直接在地上铺上一大块黄布。



上面龙飞凤舞地用大字写着:【有缘者抽签,一次一百元,算不准千倍退还。】



一群人迅速就围在我周围看热闹,好几个男的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神神道道的,这道士摆摊儿能摆到寺院里?大师,你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大师啊,你这怎么样才算有缘者?算不准真给千倍退还啊?你看我像吗?」



「乖乖嘞,那要是一个人算不准,不就是十万块啊。恁们当道士这么Ṭũ̂ₒ赚钱的吗?」



我气定神闲,语气肯定地说:「算不准的话,我当然会给钱了。你们中间只要有人能丢三次硬币,全都是正面朝上,就是与我的有缘人。」



这十万块钱的诱惑就在眼前勾着,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试一试。



可偏偏,这枚邪门的硬币,落在地上却全是反面。



众人纷纷唉声叹气,大呼可惜,捡到便宜的不是自己。



2



这个时候,一个手拿 LV 包包的女人来了。



她盯着摊位,看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你这个玩意儿真的准吗?」



我没有责怪她的用词,跟她说:「想知道准不准,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似乎被我鼓舞了,随手就把 LV 包放在了地上。



拿起硬币,小心翼翼地抛了三次,三次都是正面朝上。



她有些不敢置信,眼神来回打量这个摊位。



旁边一个男的啧啧称奇:「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有缘人这一说啊,这硬币不会是有问题吧?美女,我给你一个硬币,你用我的再试试。」



她没有拒绝,这一次,她不再小心谨慎。



动作随意地三次高高抛起,硬币又是三次正面落地。



周围轰地一下热闹开了:「牛啊!」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这姑娘年龄不大,难不成真有两下子?」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女人:



「恭喜这位有缘人,你心中默念你的生辰时间、姓名、所求之事即可。



「上天自会给出指点。」



她拿着签筒开始晃动。



3



「啪嗒」一声,竹签应声落地。



她捡起来把竹签递给我:「大师,给你帮我看看。」



我眼皮都没多抬一下:「不要见谁都叫大师,先付钱,然后解签就可以了。」



这女人面上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很痛快地扫了码,接着把竹签递了过来。



我接过竹签扫了一眼,认真地跟她解释了起来:「第一百零四签,『喜袭自问一点黄,诏书催子入朝门。从今显达皆荣贵,且待天颜荫宠光。』」



「单看签文,你抽这一签,算得上是上上签。



「这一签,就能保你今后的荣华富贵。」



这女人得意扬扬:「那你给解释解释,这个签文是什么意思?」



我勾起嘴角笑笑:「你求的应该是姻缘吧,这上面说你姻缘和合,要嫁之人声名显赫,富甲一方。」



她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样子。



我说:「但是有个前提。」



她不解地问:「什么前提?」



接着我话锋一转:



「前提是你能活过下个月。



「可是我看你的样子,过几天就要惨死家中了,你怕是没那个福气和和美美了。



「不信你看。」



我把竹签放在她的手上,只有她自己才能看到,从竹签的上面,流出红色的液体。



沾满了她的一双手,不需要搁在鼻尖上也可以闻到浓重的血气。



她吓坏了,将签摔在地上。



4



周围有人吁了一声,替美女打抱不平:「你这女的怎么这么说话,见人家抽签抽了个好彩头,故意咒人家是不是?你丫的是真缺德!」



「就是啊,美女别怕!咱报警把她抓走!什么人啊,嘴真贱!」



这女人脸色也是难看至极,碍于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才没有对我破口大骂。



她恶狠狠瞪了我一眼,没有好脸色给我:「胡扯八道!我下个月要是不死呢?」



「我要是没有血光之灾,不会死呢,你给我磕头认错?」



她望向我的眼神布满了血丝,神情狰狞得像个饿鬼,是要吞人的样子。



可只有我知道,与她这身高贵的行头不相称的是。



她的那双手掌上,长满了抹不去的老茧——这是多年来做粗活时留下的痕迹。



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她说:「不用等下个月,你这十天之内就有血光之灾,十天之内只要你不来找我救你,都算你赢。」



「我要是输了,千倍赔偿你卦金就是了,磕头认错也不是不可以。」



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天生言灵。



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实现的。



既然灵签出血,就必定有人要丧命!



5



我顺带开ŧű̂₌始顺带着向周边人宣传:「这是我们道观的官方微信,有需要的都扫一下,我是随时都在。



「有需要占卜,算卦,做法事都可以找我们。现在有活动,超度的话,超一送一。



「十天后我会直播,到时候感兴趣的可以来看。如果我算的是错的,这十日里这位女士没有任何血光之灾,我当场把钱赔她,并且给她磕头道歉。」



这话让我说得一板一眼的,也确实有挺多一部分人拿出手机扫码关注了。



包括刚才那两个骂我的。



那个拿着 LV 的女人也加了我,备注名是:姚婷婷。



旁边观察挺久的寺庙师父,再也容忍不了我了。



他拿来一个大喇叭,挂到我旁边的树梢上,摁下了按钮开始播放:



「拒绝封建迷信,警惕骗局,外香禁止入寺。



「拒绝封建迷信,警惕骗局,外香禁止入寺……」



生意做完了,我的目的也达成了,就准备直接收摊回道观了。



临走的时候手机抖了抖,弹出了一条信息。



姚婷婷:【要是十天之内没有问题,我非找人砸了你那个破道观不可。】



我没有直接回复,给她发送了一条道观的定位,就熄灭了手机。



6



在我回道观的路上,有一只小黄皮子,不远不近地跟着我。



我装作没有看见它,等快到宋玄清道观的时候。



它才钻进了草丛里,不见身影。



7



观里的师兄看我回来了,热情跟我打招呼:「青青,从哪儿来的呀,累这满头汗。你姥姥待会该心疼了。」



我喝了一口水:「去摆了个地摊。宋玄清呢?还没回来吗?」



观里的师兄:「观主一大早就回来了,在准备下午的『三界福法事』替人祈福。」



我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带着我的装备又在道观门口直接开始摆摊,黄布往地上一铺。



依旧是【有缘者抽签,一次一百元,算不准千倍退还】。



师兄挠挠头:「青青,你这是做什么?赚外快吗?你算吉凶祸福还用得上抽签?」



「这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吗?」



我摆摆手:「师兄,有些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到底是主场,我摊子刚支起来,就围了很多人想抽签,可他们扔的硬币别说三次正面了,连一次正面都没扔到。



很快,我要等的人来了。



8



一个穿着简朴的二十五六岁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眼神浑噩,手里死死攥着一个书包,书包里面看起来鼓鼓的。



看了一圈热闹,他犹豫再三,还是觉得准备要走人。



我开口拦人:「这位小哥不试试吗?这么多人都不行,说不定有缘人就是你呢。」



他一脸自嘲:「我……我还有事儿,再说这么多人都不行,咋可能是我?」



旁边人哪肯放过这个乐子,一起起哄:「来试试,她要是算不准,能给千倍赔偿,那就是十万块钱!咱一年也不一定能挣十万呢!」



「就是,我也觉得这女的有点玄乎,十几个人一次正面都没有。」



这哥们算是被鼓舞了,他把地上的硬币拿起来,检查了一下没问题就开始抛硬币。



众目睽睽之下,三次全是正面,他没停下,接着丢了第四次、五次,依旧是正面朝上。



我笑:「看吧,我就说的那个有缘人,就是你。」



9



我把竹筒递给他:「默念你的生辰日期、姓名、所求之事,一定要记住,一事一问!」



我的表情太过严肃,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接过签筒,闭上眼睛开始摇晃。



「啪嗒」,竹签再次掉落。



我主动从地上捡起:「是第七十五签,『宛如抱虎过高山,战战兢兢胆碎寒;幸得山前逢妙手,切须保守一身安。』兄弟,下下签。」



我望着他手里的书包,叹了一口气。



「你所求一切,不过是劳心费力。



「你如果当真要这么做,也没有人会责怪你。可后果你想清楚了,一步踏错,那就是覆水难收。」



他没说话,一个大男人,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țũ₀措。



看他犹豫不决,我把我在外拉生意的烫金名片儿给他了:「有事儿解决不了,可以来找我。」



旁边有人说了:「女道长,你这支下下签还没说什么意思呢?你们俩在这打哑谜呢,这人不会是托吧?」



这男人身体僵直,显然我的意思他已经懂了,他抱着包,逃也似的离开了。



10



我对着他离开的方向,默默念了一句:「奔波阻隔重重险,带水拖坭去度山。更望他乡求用事,千乡万里未回还。」



「退身可得,进步为难。这一劫还真是大劫。」



一旁的人们不理解我所说的话,看到没热闹可看,摇摇头都走了。



隔着人海,我望着他的背影。



他整个人都被灰黑的气息笼罩着,其中隐隐约约还透露着血色。



如果不出意外,这人怕这几天就会选择自杀。



说不定他手上还会沾染上其他的人命。



身边的人慢慢散开后,一只锋利的爪子突然扯住了我的裤脚。



我低头,对上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小东西冲我眨眨眼。



我还没回过神来防备,它就顺势蹿到了我的肩膀上。



接着勾住了我的衣服,我只感觉到肩膀一沉。



此后我双目茫然,如同梦游一般,不远不近地跟在刚才求签的那个男人背后。



直到看他走进了一所医院。



11



它还想控制住我,让我接着跟上那个男人进病房。



我见目的地到了,我也就不装了。



一伸手把它薅下来了:「小东西,太岁爷爷头上你动土?我昨天夜里都答应你救人了,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它见我轻而易举破了它的障眼法,身子抖得像筛糠。这才开始后怕,向我讨饶:「大人饶命,小的真的是救人心切。」



我拎着它的脖颈子,有些无语:「既然来了,就跟着去看看吧。」



还没走近,病房里传来男人的濒临绝望的怒吼:「你要我怎么办!你要逼死我是吧!要死咱俩就一起死!」



我心中一沉,出事儿了!坏了!



手上拎着那只黄皮子,就往病房里面冲。







对这个动手的男人高喊:「高贺,你松手!你清醒点!这可是你亲爸。」



高贺只是觉得自己的手,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钳制着。



小黄皮子眼睛亮晶晶的,略微羡慕:「这就是言出法随的力量吗,我得修几辈子才能有啊?」



12



高贺抬头看我一眼,我见他昏黄的眼珠子里布满血丝。



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上满是痛苦和挣扎。



我上前两步,把他的手从老头脖子上掰了下来。



他终于回神,一个大老爷们,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痛哭。



床上老头半晌才透过气,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就是拼命咳嗽。



他差点就被他自己的亲生儿子,活生生地掐死在了这张病床上!



「咳,咳咳」,我眼疾手快地按了床头的救护铃。



护士很快就赶到了,看老头这心率和血压都飙得飞快。赶紧摇人,喊医生过来。



等检查一番之后,老头没有大碍。



他们看了一眼还蹲在地上的高贺,摇摇头走出去了,谁也没提要报警的事儿。



临走的时候护士还劝他说:「高贺,你再好好劝一劝大爷。你好不容易凑出钱了,大爷的手术成功率也很高。」



「能治疗一定不要放弃啊!」



我看了一眼床上的老头,阳寿不多了。



可人却是个一生积德行善、刚正不阿的好性子。



怪不得宁愿死,也不愿意用这笔来路不明的钱。



只可惜他的命不好。



这次的坎儿就算过去了,也就最多能活个四五年。



这么多钱砸下去真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



13



高贺狠狠抓起那个包摔在地上,一沓一沓的钱散落在地上。



他有些魔怔了,仿佛在自言自语:



「爸!你怎么就这么固执,这钱是我捡来的又如何!它能救你的命啊!



「算我求你了,你就用了吧!你非得看你儿子没有爹是吗?」



床上的老头快七十了,嘴巴抿成一条线:



「我从小就教过你,不义之财不可取。



「你逼我用这个钱,还不如像刚才那样,直接要了我的命。



「我要是死了,我到下面看见咱家的列祖列宗,我不会说你这狗儿子一个不字!



「你爸爸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了解,我就算这次好了。



「也活不了几年了!你何必如此想不开!」



高贺:「你就是能多活一天我也愿意给你治!能治不给你治,你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这父子俩若无旁人地僵持,气氛一下陷入低谷。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伸手把他拉出了病房:「高贺,出来我跟你谈谈。问你几件事情。」



他跟我出了病房之后,靠在墙上点燃了一支烟。



也不管这里是不是医院,旁若无人地抽起来了。



「我知道是来路不正,这么多的钱,对谁也不是小数目。



「但是你明不明白,这钱我要是不用,我爸就会死啊!



「呵呵,不瞒你说,我刚是真的想杀了他……他怎么就这么固执!



「不如我和他一起死了好了。



「是我无能,家里能卖的我都卖了,能借的我都借了……」



14



「大师,你看我的手。」



他摊开手掌,我看到他手掌上面有两根手指头,硬生生比旁边的短了一节,一看就是手指头断了,后来重新接上的。



「我手指也是在工厂干活的时候,被机器绞断了。老板也不让我上班了,给了我两千块就把我撵回来了。



「可是我爸,他凭什么只想着自己能想清白的活啊!他从小养了我二十多年,就能狠心让我亲眼看他去死!」



他哭得哽咽,我一直等到他哭够了才开口:



「你哭完了吗?你爸看病的钱,我能借给你,利息随你。本金五年内还清就可以了。



「你跟我去把这包里的十万块还回去,然后带我去找你那个老板。



「欠你的钱,我让他连本带利还你。」



「啊?大师,你是要作法吗?」他傻了。



我:「作什么法?是做法,劳动法。」



「咱先去要钱,他如果不给的话,我带你去仲裁起诉他。」



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快走吧,先把钱还回去,再耽误,一会真来不及了。」



我带着他去柜台前预存了二十万,其实这老先生的病已经陆陆续续砸了几十万了,就差最后这一场手术了。



可是高贺真的是一分钱都掏不出来了。



众筹、借款、卖房、求助媒体,所有办法都试过了。



他原先那个女朋友,给了他三万块之后,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也消失在了人海中。



15



高贺说,他当时走投无路之下,各种法子都想试一试。



听到隔壁的病友说,宋玄清的道观许愿很灵,就抱着最后的希望去了道观。



他刚到那儿,观里的人太多了。



他心里烦躁得要命,这时候脑海里突然传出了一道温柔的女声。



像是在吸引着他往前走,一直到他走到了一个小庙附近。



愣是一眼就看见了草丛里面有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



左右四下无人,鬼使神差地,他打开包。



里面就是厚厚一沓红色的人民币,足足有十万块钱!



不但够给他爸爸看病,连后续康复也够了。



他激动得心里像打鼓,正往回走的时候,遇见了摆摊算命的我。



心头的热切顿时消除了大半。



结果到了医院,他爸知道这钱是捡来的,就是死活不愿意用。



他的心理防线算是彻底崩溃。



本来以为是祖师爷开眼,给了他一条活路呢。



现在这条活路又被他自己给堵死了。



刚想和他爸一起去死的时候,我来了。



16



交了费之后,他神志才慢慢恢复正常,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师,你怎么知道我叫高贺,还知道这钱是我捡的?」



我笑笑:「不可说,你和你父亲命中有贵人相助,是有人求上门让我帮你。」



他似懂非懂:「大师你说的这个贵人是?」



我拎着他们家贵人的脖颈子,打了个哑谜:「日后你就知道了,你还记得钱在哪儿捡的吗?」



他有些发蒙:「就在你们道观不远,旁边有个很小的小庙前面。我也是不经意间走过去的,让我找回去我还得想一下。」



这时候,我手上的黄小仙儿吱吱歪歪地扭曲着身体。



这是在向我示意,它知道路。



高贺偷偷瞥它好几眼,他也有心情跟我开玩笑了:「大师,您这宠物挺别致的。」



我把黄小仙儿放下,它在前面带路。



我和高贺走在后面。



等出了医院之后走了一段距离之后。



路上我跟他闲聊:「高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爸今年都七十多了,而你才只有二十六岁?」



17



我带着高贺先去把钱还给了丢钱那家人,到那儿他才知道这家也是一个女孩生病了。



做爹妈的好不容易借到了十万给她看病,却被孩子奶奶偷了出来。



孩子奶奶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说会给她送子。



十万块钱能给她儿媳妇儿肚子里送一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儿子。



她跑到地方一看,真的有一座小庙。



思考再三回家偷了钱,准备送去小庙,结果还没到地方就丢了。



她也不敢说是她拿的,只是埋怨儿媳妇没看好钱。



我跟高贺找到地方的时候,女孩家里已经天翻地覆了。



女孩妈妈爸爸已经带着孩子,准备一家三口喝药上路了。



被高贺一把抱住,拦下了。还了钱之后她就差给高贺磕头了。



女孩她爸当天就让她奶奶卷ṱù₂铺盖回农村老家了。



跪着跟媳妇儿发誓,这辈子除了丧事儿再不跟他妈来往。



出了门之后,我清楚看到高贺头上全是豆大的冷汗。



他转头看我一眼,表情僵硬又尴尬。



在女孩家里的时候,我试图去感受孩子奶奶接触过谁。



一番探索后,我的心里有了答案。



原来始作俑者竟然是……他。



18



过了两天之后,高贺的父亲情况稳定了一些。



我就带着他去了他原来老板的家里,去讨赔偿。



这个老板姓王,住在一个富丽堂皇的二层小别墅,门口还带着一个小花园。



看起来就十分有钱。



来给我们开门的不是别人。



正是前几天上午遇到的那个抽签的女人,姚婷婷。



她看着我,又看着高贺,脸色很不好:



「我说前两天怎么会莫名其妙遇到神棍,原来是你安排的。



「你不是咒我吗,我告诉你,昨天下午我就跟我老公去领证了。你等着给我磕头赔罪吧。



「还有,我家老王不在家,赶紧走吧,不要再来了!不都是赔过你两千了吗,真是贪得无厌!」



高贺一张脸面涨红,刚要争执。我伸手把他拦下来了:「不要冲动。」



我望着姚婷婷开口说:「你男朋友应该说要给你办结婚典礼了吧,你的婚礼典礼就定在两个月后的 14 号对吧。」



她得意扬扬:「那天我还真让你糊弄住了,现在半个深城的人都知道了,还用你说。」



她举着手给我看上面的婚戒,足足五克拉大小。



按照市价来看,这一枚戒指大概就是二十万的价格。



穷人的救命钱,可能只是有钱人的装饰品。



本来不该放在一起比较,可前提是,这装饰品不该是用救命钱换来的。



我叹了口气:「我给你的联系方式你得好好存着吧,我跟高贺先回去了。我等着你上门。」



19



姚婷婷脸色极其难看:「扫把星,赶紧滚。再不走我报警了,十天后直播我会去看。到时候你别忘了当别人面给我磕头赔钱认错。」



高贺刚想替我想说两句,我拉着他走了:「不用说太多,今天只是来认门,三日之内她必大祸临头。直播估计她看不上了。」



姚婷婷用力关门,「砰」的一声,就差甩我脸上了。



高贺一副惊悚的表情看着我:「大师您给她下诅咒了?」



我一脑门子黑线,想什么呢,我给她下个锤子。



「她之前和你一样,在我这里也求过一签。虽然她求的姻缘是上上签,但她面上血煞笼罩着,明显有人在算计她的命!怕是有墙内桃花临煞。」



我白了他一眼:「我要真想给她下咒,都不用出道观门。何必带你兜这么大的圈子,我是真的想救她。」



高贺挠挠头:「她都这么对你出言不逊了,大师你还想救她啊?」



我回头望着这个豪华的别墅,这一间屋子普通人怕是一辈子也买不起一个厕所。能唾手可得,谁还想努力呢。



20



「你不懂,我就是故意激怒她的,不然她只会将信将疑。



「现在她觉得我是个神棍,到时候大难临头的时候才会更觉得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其实,她的事情看似跟你无关,实际上却又是息息相关。



「我要救你,就得救她。你们俩,要活就得一起活。



「不然只能一起死。」



我的话说得很重,吓得高贺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我跟他解释:「那十万,经了小庙的手,就相当于是买命钱。你拿了小庙的买命钱了,就别想这么轻易脱身。」



「别人给你送钱,不管你花不花。他如果没有得偿所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人就是这样,之前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不怕死。



现在他爸的病有救了,赔偿也有希望要回来。



他又开始怕了。



21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的手机疯狂振动。



我睁开眼,伸手拿过手机。



上面有ṱū⁹ 112 个未接电话,给我手机都振没电了。



我找到充电器插上,不慌不忙地打了回去。



那边迅速就接通了,一道哆哆嗦嗦的女声传了过来:「求求你,大师饶命!是我嘴贱,有眼无珠。那红衣女鬼要杀我啊!」



我喝了口过夜茶,润润嗓子:「不是我派去的,是有人要杀你。我跟你说了你还不信。你只在我这里抽了支一百块的签,我凭什么帮你这么多?」



她那边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音:「是我错了,大师救救我啊……」



「送上门你不要,完了再让我救你。我凭什么这么大度?」



说完我就把电话掐了,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救她了。



刚只不过是想让她那边的脏东西安静下来。



我如果直接送过去了,他怕是会直接弄死姚婷婷。



现在猫玩老鼠,一切慢慢来,对他而言多有意思。



22



这次轮到我自己拿起了签筒,嘴里念叨着:「求问,姚婷婷此女是否可以逃出生天?」



我捡起落地竹签:【劝君切莫向他求,似鹤飞来暗箭投。若去采薪蛇在草,恐遭毒口也忧愁。】



签文说,让我少管闲事,一不小心反过来会伤害到自己。



说到底,还是姚婷婷自己德行有亏。



我拿着包出了门,里面装了些纸钱和黄符。



给高贺打了个电话,然后就先一步去了姚婷婷的别墅。



今天天色阴暗,不见天日。



不得不说,真是杀人放火的好日子,还挺会挑时候的。



别墅的大门没有关,姚婷婷就在大门口转悠,却像找不到出口一样。



通俗点说,她现在就是一只无头苍蝇,看不见凡间的事物。



被鬼遮眼喽。



红衣女鬼坐在沙发上喝着茶,仪态看起来很是大方。



看到我来了,也没有像其他鬼怪一样毕恭毕敬。



毕竟是顶级的怨鬼,有点脾气是可以理解的。



23



我:「高雁,你非要让她死在这里才能了了你们之间的恩怨吗?」



女鬼看了我一眼:「大人是想插手我们之间的因果吗?我知道地府有地府的规矩,按规矩你也不该插手。」



我看着兜兜转转,时不时还尖叫的姚婷婷:「可她现在毕竟是活人,只要是活人我就没有办法坐视不管。」



高雁流出两行血泪:「她是活人,你护着她。我是活人的时候谁来救过我?」



我有些沉默,但是还是开口:「你跟她不一样,你是自杀。自杀本来就是大罪。可是姚婷婷想活。」



高雁面目有些狰狞:「她想活!她配吗!!!当年我儿子得了脑瘤,我给姓王的打电话,让他来看儿子最后一面!」



「这个女人怎么说的?她说姓王的在忙。让我们娘俩不要再找他了。那可也是他儿子啊。



「我儿子走的时候才十六岁,撑着一口气等他爸爸,一口气硬是吊了三天,还没等到自己的亲爹。



「你让我不恨?你让我怎么不恨!



「我恨啊,我恨!」



她的魂魄隐隐约约不稳定,有些要暴走的趋势。



受到影响,旁边的姚婷婷开始不停地尖叫,我听着烦。



对姚婷婷说:「禁声」。



她只能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终于世界都安静了。



24



「我知道你除了你儿子,心里还放不下另一个人。你如果肯放姚婷婷一命,我可以让你看到那个人。」



听我说完这话,高雁竟然慢慢冷静了下来,开始掩面痛哭。



鬼没有眼泪,涓涓的血流从她指缝滴落在地上。



她恶狠狠地瞪着我:「你不要骗我,你如果骗我我不管你是谁,大不了我跟你拼个魂飞魄散!」



我语气凉凉:「就你那点道行,省省吧,你就是再自杀一千次,跟我比也不够格。我只是看你可怜罢了。」



我掏出手机,正巧上面进来了电话。



「大师,我快到别墅了,你在哪儿呢?」是高贺来了。



我打开别墅门,冲他招呼,这里。



他进了门,看到了兜兜转转的姚婷婷,倒吸一口凉气:「大师,她咋了?发精神病啦?赶紧报警啊。」



我摆手:「没多大事儿,就是被这屋的厉鬼缠上了而已。」



高贺腿一软差点跪地上了:「那她还不如发精神病呢。」



25



高雁看了出现的高贺,神情突然冷静了下来。



嘴唇翕动,不敢相信地问我:「他是高贺吗?」



我点点头,是的。



她伸出手想要抚摸高贺的脸,可是高贺只觉得一阵子阴风肆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高雁又把手缩了回来。



我看向高雁:「现在可以说说那个小庙的事情了吧。你的儿子都上路投胎了,你却还在这里打转。」



高雁坐在我对面,开始讲述她这些年的回忆:



「当年我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认识了姓王的。他花言巧语骗了我的身体。



「我要嫁给他,我爸妈不同意我远嫁。我就为了他私奔了!



「我们两人去了美国。刚开始感情还算不错,结果一直到八九年后我怀孕了。



「他也保证这辈子不会负我,可是他接触了越来越多的美国文化,就越来越看不起我。



「后来我跟他一起回了国,白手起家开始创业。他成功了。就在这时候我们的儿子得了脑瘤。



「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是姚婷婷接的。我当时万念俱灰,陪儿子在医院等了姓王的这个混账整整三天。



「后来你应该知道了,我喝了安眠药自杀了。魂魄入不了地府,甚至去不了枉死城。



「我这才知道,是姓王的找人盖了小庙困住了我!拿我作法,保他生意兴隆,子孙昌盛!」



26



高贺看我一直在对着空气讲话,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大师,你在跟谁说话?真的有鬼吗?」



我说:「你想看吗?姚婷婷家的这只鬼,不但是厉鬼,而且和你很有渊源。」



高贺更迷糊了:「和我有渊源?我想看,她长得不吓人吧?」



我看了一眼高雁,她擦干了血泪,模样变成正常女子差不多,除了面色更苍白一些。



我对高贺说:「你决定好,你要是想看,我可一个给你短暂地开一下眼。」



高贺终究没有躲过自己的好奇心:「好。」我拿出牛眼泪,给他开了眼,他看到了在他面前的高雁。



高雁此刻看起来只是一个面无血色的普通女孩样子。



她对高贺的态度明显地不一样了。



高雁伸手摸了摸高贺的脸,手却穿了过去:「当初离家的时候,你还是一岁多点的奶娃娃,如今长这么高了。」



我对高贺说:「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为什么你父亲七十多岁了,而你只有二十六?」



高贺点头:「记得。」



当时我问完他之后,他也觉得很好奇,回到病房又去问自己爸爸。可是他爸爸只是叹气,什么也不愿意说。



我指着高雁对他说:「这就是你姐姐,高雁。」



「你捡到十万块钱的那个小庙,就是她的埋骨之地。钱也是她设法弄来的。」



高贺愣住了:「你的意思?要弄死姚婷婷的,也是我姐姐?」



高雁有些局促:「我跟姚婷婷之间的恩怨和你无关。那个钱你拿到了,记得给咱爸看病。」



高贺:「爸没有用那个钱!那是不义之财!你知道吗!那笔钱差点就害了另一个家庭家破人亡!」高贺低声嘶吼,他不敢想象,如果他真的为了一己私欲,用了这笔钱。转头就要害死了这么多人。他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高雁:「是那个女孩的奶奶执念太重了,跟你我有什么关系?」



我对高贺说:



「鬼的善恶观很单薄,活着的时候她或许不会这么做。



「但是她死了,你就不能指望让她有多少道德心了。



「她现在一切都是以自己执念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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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贺如梦初醒:「如果你是我姐姐,为什么这么多年我没见过你,爸爸也么没有提过你?」



高雁:「是我不好,没有听爸爸的话。选择了一个畜生。」



她又把目光转向了姚婷婷:「ťū⁶这个女人,破坏了我的家庭,让我儿子含恨抱怨地走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姚婷婷此刻已经清醒过来了,看见我就像看见救星了。



死死抱着我的大腿就不撒开:「大师救命!有鬼!有鬼真的想杀我!老王Ṭŭ⁺已经被她杀死了。」



我闭眼感受了一下,果然,侧卧的床上,那个姓王的已经无声无息地死去了,魂魄都不在人间了。



我猛地抬起头:「你杀人了?!」



高雁突然咯咯地笑了:「是啊,我把他杀了!以前说好的呀……要生死相随!儿子和我都死了,他凭什么活着啊!」



我有些炸毛了:「杀人是大罪!你明明只需要在枉死城待上几年,我作法就能让你超度转世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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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



高雁变得很温柔,浅浅一笑:「谢谢大人,可是我累了。这人间太苦太苦,我不想再来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魂魄竟然渐渐变淡了。



不好,这是要魂飞魄散了!



我大喝一声:「不许散!」



她的灵魂有些凝住了,是言灵起作用了。



「凡间女子高雁,活着的时候不孝顺父母,让母亲抱憾离世。



「死了之后,又用阴体害阳人性命,现判罚。



「将其打入刀山地狱,服刑百年。百十年后方可再入轮回!」



判决成立,天地法则生效。高雁的魂体又变得充盈起来。



她叹了口气:「大人这是何苦?」



高雁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瘫坐着的姚婷婷:「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不想杀你。天理昭昭的,你等着看吧。」



不消片刻,高雁的灵魂就消失在了人间。



29



别墅里,只留我跟高贺、姚婷婷。



我看着姚婷婷:「你倒是运气不错,昨天刚领了证,今天就死了老公。」



姚婷婷憋得脸色涨红,想反驳我又找不出话,一个是不敢,一个是她理亏。



「报警吧,涉及命案了。第一时间找警察。」



姚婷婷突然回过神:「不能报警!报警了我怎么解释?」



我很赞同她的说法,表示附和:「那你就跟尸体一起睡吧。不报警,等他头七回来接你一起下去住。」



「恩爱两不疑,真挺好。不过人家下去那边也有儿子有老婆,你顶多算个填房。」



她摸出手机:「我报警,我这就报警……」



很快警察带着法医过来了,诊断结果他是心源性猝死,当时姚婷婷正在被鬼遮眼,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抢救。



但是警察不相信这回事儿,看监控里她老公不断哀号, 而她却在客厅走来走去, 时不时尖叫,拿着手机一直在打电话。警方初步判断姚婷婷可能是有精神疾病。



30



我跟高贺接受了调查之后,就回去了。



我对着直播间说:



「故事大概就是这些, 后来姚婷婷虽然继承了姓王的家产,但是被判定为精神病,需要长期接受治疗和监管。



「姚婷婷也卖掉了姓王的公司, 目前准备走法律途径,把钱分了二分之一给高贺。



「就算是帮他姐姐给她爸养老了, 毕竟这钱也是他姐姐和姓王的之前夫妻的共同财产。」



一点点酒精:【可是主播, 你有点漏东西了吧, 那个黄小仙儿, 后来没说怎么样了啊。】



我:「其实Ťū́⁺, 这一切都是这只黄仙的手笔。」



桃桃吃糖:【???】



胖哒胖胖哒:【???】



孟婆不喝酒:【主播快别卖关子了, 我想听!想得浑身都难受,别逼我现在开车过去找你深夜畅聊!】



说了太长时间, 我喝了一口茶叶水:「这只黄仙, 它啊, 是来报恩的。」



小兔不睡觉:【这点儿刚不是说过了?】



胖哒胖胖哒:【主播!!!!快点说啦,别喝了!】



我:「只是它报恩的人,从来就不是高贺。它要报恩的人, 是姚婷婷。」



「姚婷婷从小在农村长大,她妈只生了三个女儿, 又滑了四胎才生下她弟弟,身体也彻底垮了。



「所以, 从小她们家的脏活累活都是她在做。她 10 岁那年上山采蘑菇,遇到了被捕兽夹夹住的黄仙,动了恻隐之心,放掉了它。



「十几年后, 黄仙修炼有长进,才知道昔日恩人做了孽。现世报很快就要到了。才出山找我, 假装向高贺报恩。其实它想救的人, 一直就只有姚婷婷。」



直播间一溜的感叹号:【!!!它一个赶我 108 个心眼子。】



我接着说:「那十万块钱, 就是黄仙动的手。迷惑了老太太, 老太太才会带钱上山。」



「高雁看到自己父亲缺钱,才施法把这个钱留了下来。



「所以老太太还没走几步, 钱就丢了。



「黄仙又设计让人告诉高贺,来道观祈福。捡到了这笔钱。



「接着又引我去了医院, 救下了高贺高雁的父亲。



「拿这个救命之恩当资本, 才让高雁最后想通了, 回心转意放掉了姚婷婷。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有缘下次再讲。」



31



我关了直播之后,宋玄清正在我面前削苹果。



他面前就是被捆着四脚朝天的黄鼠狼,眼巴巴地瞅着我和宋玄清。



宋玄清摸了摸黄鼠狼:「这小东西,其实长得还挺可爱的。要不然留下来给你做个宠物?」



我望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黄鼠狼:「算计到我头上了, 不给它点教训也说不过去。就让它陪着姥姥解闷儿。」



宋玄清笑了笑:「也是个好主意。」



一挥手之后, 地上只留着一只黄色的小土狗,冲着我汪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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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呀,人不能小瞧任何生灵。万物皆有灵性。



「要明白勿以善小而不为, 勿以恶小而为之的道理。



「说不定,有时候就能在不经意之间救了你,或者要了你的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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