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父亲病逝后,我投奔了远在京都的未婚夫贺言庭。

前世,父亲病逝后,我投奔了远在京都的未婚夫贺言庭。

贺言庭原本另有了心上人,可他不是个背信之人,最终还是娶了我。

而他的心上人最终另嫁他人。

多年后,贺言庭位高权重,心上人却因为夫家站错了队被下了大狱。

贺言庭托关系把心上人救了。

自此贺言庭再也没有碰过我,心上人为他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

后来他和心上人相继离世,我劳心劳力地为他们的孩子操持。

等孩子们长大了,我也老了。

临终前,他们面上悲痛欲绝,可个个都在等着我咽气。

唯有我最疼爱的那个小孙女,握着我的手哭得隐忍。

「我听到父亲和叔伯们商量着要把爷爷和姨奶奶葬在一起。但我最疼您,我一定让您和爷爷合葬。」

可我已经被这虚无缥缈的名声地位禁锢一生了,这死后荣光不要也罢。

于是我对小孙女说:「柳儿,奶奶知道你的好意,可奶奶只想葬在家乡禹州,跟父母葬在一起。」

不入贺家坟,免当贺家鬼。

贺言庭,如果有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我一定不会再嫁给你了。

1

当我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真的回到了禹州。

我看着眼前油尽灯枯的父亲,内心交杂着怀念和悲痛。

眼泪不自觉地滴落下来。

「阿爹,我好想你啊,你不要走好不好。」

父亲抬起绵软的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疼爱地道:「阿爹也想多陪陪我们娇娇,可惜阿爹能坚持到你及笄,已经是菩萨保佑了。」

「阿爹.....」

阿爹是前年患上恶疾的,每每发病,头疼欲裂。

大夫断言阿爹最多再活半年。

可阿爹为了我,熬了半年又半年,直到我上个月及笄,可以成亲了。

他才放心,任由自己的身体衰败,不再痛苦挣扎。

他让大夫给他开了安神药,减轻他的痛苦,尽管这种药对他全无益处只有坏处。

服药后,阿爹时常昏迷,现在是他难得的清醒时候。

阿爹问我:「贺家,还没回信吗?」

在我及笄后,我爹便寄了信去京都贺家。

我点点头:「昨日已收到回信,贺夫人说在我及笄后便等着我们去信了,信中还说他们派了人来接我上京,现在人应当还在路上。」

其实我说谎了,贺家既没有回信,也不会有人来。

上辈子阿爹因为记挂着这件事,最后一刻都在担忧我。

我不忍他再为我忧心,这才撒了谎。

阿爹听到贺家来信了,十分欣慰,连说几个好字。

后来我们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直到阿爹又沉沉睡去。

临睡前,阿爹让我自去休息。

我却坐在阿爹床榻前不愿意离去,因为我知道,他这一闭眼,再也不会睁开了。

我不舍得不陪他最后一程。

我握着阿爹的手,感受着他的温度渐渐消散。

直到天亮,他的手彻底凉了,我才崩溃大哭。

我又一次失去阿爹了。

2

阿爹葬礼后,我没有像前世一样立刻带着沈家全部家财前往京都投奔贺家。

而是写了一封信送去京都。

信中以我不想离开故土为由,想与贺言庭取消婚约。

信封里附上当年贺家给的定情信物,和三千两银票。

前世我到了京都才知道,贺家未给回信的原因是早已回不起信了。

当年贺家也是大富之家,可贺言庭的父亲在早年迷上了赌钱,把家产败光后撒手人寰了。

留下他们孤儿寡母,贺夫人为了供贺言庭读书,把眼睛都要熬瞎了。

上辈子我的到来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贺夫人感念我的救命之恩,一直对我很好。

贺言庭也因为这个,虽然无爱,但对我一直礼遇有加。

这辈子我虽不去了,但是能帮一把是一把,他们都是知恩图报的好人。

寄完信后,我去了赌坊。

我要找一个人。

3

赌坊老板是我爹的老友,我叫他王伯。

王伯看到我很惊讶:「小知春,你爹不是让你去京都了吗?」

我还是那套说辞:「禹州才是我家,我不想离阿爹太远,已经跟贺家提了退亲。」

王伯感叹:「你这小妮子竟有几分魄力,那么好的夫婿说不要就不要了,不过王伯也理解,贺家齐大非偶,你退婚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寒暄过后,王伯又问我所来何事。

我问他赌坊有没有一个叫蒋大力的赌徒。

王伯细想片刻:「有,怎么了?」

「我想请您帮我做个局,让蒋大力输一把大的,逼迫他典妻还债。」

「我要他的妻子,您亏的钱我给您填上。」

王伯没问缘由,直接答应了。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蒋大力是多年的赌鬼,很轻易就上当了。

在王伯威逼利诱下,蒋大力同意把妻子余小秋典给赌坊。

但有一个要求,就是要把她卖得远远的。

「我那从军的儿子可不是好相与的,要是让他知道我卖了他老子娘,非Ŧŭₘ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王伯答应了。

傍晚,王伯便把余小秋送来了沈府。

4

上辈子,因为贺老夫人总是生病,太医诊治后说是心病,只能慢慢调养。

我就想着研究Ṭũ⁰药膳,成天在厨房待着,一来二去就跟厨娘秋姨相熟了。

秋姨同我讲,她本来也是禹州人,后被丈夫卖了还赌债。

后来辗转来到了京都,凭借一手厨艺被人牙子卖到了沈府。

我认识她那会,她已经离家十年了。

此时的秋姨才三十几许,样子比上辈子初见她时年轻许多。

她一看到我便跪下了,哭丧着脸求我不要把她卖到外地。

「我儿子如果回来看不到我,定会焦急。」

我有些为难,我本来是打算带秋姨去徐州的。

秋姨除了一身好厨艺外,还有另外一门祖传的雕刻手艺。

上辈子,秋姨在我生辰那日,给我送了许多的木簪。

簪子雕刻得十分精妙,古朴又不失雅致。

我十分喜爱。

戴着赴宴后,竟然得了不少贵女的钦羡。

后来我便让秋姨放下厨房的事,只为我做木簪,好让我拿去送礼。

秋姨十分高兴,对她来说雕刻是她的爱好,做起来毫不费力,工钱还比做厨娘多。

可惜的是,我当时无知,只知道把玉簪等物用来送礼。

白白错失了开店的机会。

等在贺言庭的提点下,想资助秋姨在京都开店时,秋姨又因为多年的积劳成疾撒手人寰了。

秋姨生前并没有收徒,她的好手艺就这么失传了。

而今我提前找到了她,并助她早早脱离了丈夫。

我决计不会让她再像上辈子那样,因为操劳过度而早早离世了。

现在为难的是,禹州我不便久待。

我守着偌大的家产一直待在禹州不出嫁,定会引得不怀好意的人上门。

再加上这里女子行事作风大多粗犷,更喜佩戴金银首饰。

像木簪那么雅致但不够华贵的物件几乎卖不出去。

所以我想带着秋姨去徐州。

那边的年轻女子喜好精致的物什,凭借秋姨的手艺,一定能让我们打开销路。

得想个两全的法子。

5

我把秋姨扶起:「秋姨,您先起来,听我慢慢说。」

秋姨忐忑地坐到了丫鬟端来的椅子上。

「您,您是个好人,您有什么吩咐请说,只要不让我离开禹州,什么都行。」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担忧儿子,但我在徐州有一家店,需要个好手艺的雕刻师,你的手艺,我早有耳闻……」

秋姨听到这有些惊喜,像雕刻这种精细又需要体力的活计,一向轮不到女子。

她之前空有一身手艺,丝毫没有用武之地。

现下听到自己能凭借祖传的雕刻技艺挣钱,一时有些激动。

可待反应过来我说要去徐州,她又有些坐立难安。

「沈小姐,我很愿意去,可是我儿子……」

「这个你放宽心,只要告诉我你儿子姓名,在哪里从军,我可以写封信给他,告知我们徐州的地址,让他回来直接来寻你即可。」

上辈子,我为秋姨写过一封信的,可惜时间太久远了,我一时忘了那人的名字。

况且后来,那人立功归来后还被皇上重新赐名了,本名更是鲜有人知道了。

秋姨听我这么说,激动地站了起来:「好好好,小姐,您真是个大好人,我儿子叫蒋牛牛,他在陇南地界当兵呢。」

蒋牛牛这个名字一下子把我拉回了三十多年前。

也难怪我会忘记这个名字了,只因这个略带稚气的名字与那人周身的气质实在不相配。

6

那会儿秋姨刚过世一年,门房通报说有人闹着要找余小秋。

怎么也赶不走。

秋姨的大名知道的人不多,我当时就怀疑是不是秋姨的儿子找来了。

见到人之后却又以为是自己搞错了。

此人蓬头垢面,身材高大健硕,面色微黑。

跟秋姨那清秀的面容毫无一点相似之处。

一时半会儿,我还以为是秋姨的赌鬼丈夫找来了。

直到他开口自称自己是蒋牛牛。

我勉强信了,实在是冒充秋姨的儿子也没什么益处。

我能做的也就是告知他秋姨葬在哪里,并把秋姨留在我这里的遗物都交给他。

秋姨的遗物有她存在我这里的银两和一些衣物,还有几只木簪。

蒋牛牛只把衣物和木簪收走了,银两想留给我,感谢我帮他母亲保管遗物。

我摆摆手:「我不差钱,这些银两都是秋姨为你存的,是她的一片拳拳心意,你收好了。」

蒋牛牛便没有再提,给我磕了个头后便离开了。

那会我怎么也ẗŭₖ想不到,这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镇国将军。

7

等沈府的事宜都收拾妥当后,我便打算带着秋姨去徐州了。

可不成想在去徐州ŧūₛ的前一天,我收到了贺言庭的回信。

初看到信时,我内心有些忐忑,待摸到信封中的凸起时又松了口气。

与我寄到贺家的玉佩不是同一块,想来贺言庭是同意退婚的。

我打开信件却是一惊。

信中只有几行字:

「你的心意我已知晓,感谢你的慷慨解囊。

我已提前投靠了云中王。

以后若需要帮忙尽可写信来,我定会尽我所能。」

云中王是四皇子后来的雅称。

皇上有四子,四皇子是幼子,当年谁也没想到荣登大宝的会是他。

前世的这个时候,贺言庭还在发奋读书考取功名。

根本无心去结识一个看似无缘皇位的皇子。

现在他能提前投靠四皇子,必定也重生了,就是不知道他是几时回来的。

说实话,我其实并不恨他。

当年在贺府,他对我样样周到,给足了我正妻的体面。

就算他宠爱林氏,也不曾让她越过我去。

我反而更怨我自己,明明有很多次机会,我可以走出贺府,过不一样的人生。

我偏偏没有珍惜,只等到贺言庭和柳氏都过世了,我才后悔。

可当时下一代还没长成,我没办法看着贺言庭辛苦半生的基业就此败了。

只得继续在贺府当个定海神针,直到再也没有心气去过不一样的日子了。

这辈子,定不会再这样了。

我呼出一口气,把信放在火烛上烧了。

这样也好,他比我聪明多了,一定能比上辈子走得更远。

我有他这个靠山,更可放心大胆地去闯了。

8

早在阿爹的丧事办完后,我便把管家刘叔派来了徐州。

我让他在徐州寻摸合适的店铺和小院。

有合适的就入手。

等我和秋姨到徐州时,刘叔已经样样办妥了。

我没让秋姨立马着手开工,而是带着她寻访了徐州大大小小的首饰店。

好让秋姨知晓徐州的女子喜好什么样式的首饰。

待秋姨看好了后,我便要刘叔和秋姨一起去采买木头。

我则日日前往一家临江的茶馆。

表面上是在看江南美景,实则在等一个人。

我在茶馆等了三天。

我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9

我坐在茶馆二楼风景最好的位置。

这个位置原本我是定不到的,店家说有贵客长期定走了。

我软磨硬泡许久,又花了三倍的茶水钱,才定下这个位置三日。

我等了两日,终于在最后一日等来了想见的人。

只见从楼下上来一主一仆。

为首的妇人有着一张桃花面,头戴玉簪,衣裙虽然是素净的雨后天青色,做工却极为考究,一看就是位有身份地位的夫人。

那位夫人看我后微皱娥眉,虽未语却能让人感受到她的不满。

她身边的丫鬟在一旁嘀咕:「这店家怎么回事?竟然让别人坐了夫人的位置,夫人,我这就去要店家把她请走。」

丫鬟声音不大,我却假装听到了她的抱怨。

惊讶地转过头看向那位夫人。

「这位夫人,这个位置原先是您的吗?真是对不住,这里风景太美了,我便央着店家允许我待三日,只要您来了,我立马走,不耽误您赏景。」

说罢我便站起身,作势要离开。

那位夫人,也就是柳程程,我上辈子在京都认识的闺中密友,是个极容易心软的人。

本来有些生气的,现下看我这么说,又不好意思了,她脸红地把我拦下了。

「既然姑娘也喜欢这里,可坐下一同观景。」

我笑着应了,为了感谢她的慷慨,我提出要请她饮茶。

柳程程没有拒绝。

前世我跟柳程程做了几十年好友,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是以只要能见着她人,不愁拿不下她。

10

果然,聊了有小一刻钟后,柳程程便一改先前的疏离,变得热情了些。

柳程程是太尉之女,在及笄后便嫁给了丞相幼子萧琮之。

现在的萧琮之才入仕不久,丞相为了磨炼他,便把他安排到了徐州,当了这里的知县。

因小夫妻俩还没有子嗣,柳程程便一道来了。

萧琮之在徐州当知县当了六年,六年后就回京都了,之后便一直在大理寺任职了。

柳程程心性单纯又高傲。

她曾经跟我说过,她在徐州的日子十分难熬。

徐州的娘子们大多喜好衣服首饰之类的,不好诗词歌赋。

她同她们相处,只觉得无趣。

可她身份高,丈夫同僚们的妻子又喜欢来找她,是以她经常跑到一家临江的茶馆来躲清净。

我当初为了跟她交好,在诗词歌赋上下了一番功夫。

后又有秋姨制的木簪做引,终于跟她套上了交情。

本来跟她交友是贺言庭的嘱咐,后来发现她性格极为单纯可爱,待她便更真切了些。

时间一长倒成了真正的闺中密友。

由于我做足了准备,这次跟柳程程的相交甚至比上辈子还顺利。

可我在跟她聊了一个时辰后却提出告辞。

柳程程刚聊上头,见我要走有些怔愣。

我见她这样便跟她约了明日游船,她面色一松,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11

我跟柳程程结交十分顺利。

在一个月后,我们又一次相约茶馆见面。

这次会面,我特意带上了秋姨新制好的簪子。

我知道她好竹,特意让秋姨把簪子的长柄制成竹节样子,簪头又雕刻形态各异的竹叶和竹穗。

柳程程看到后果然爱不释手。

我明白柳程程的性子,越有事越不能藏着掖着。

便直言有事请她帮忙,报酬就是这些簪子。

柳程程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了。

我有些惊讶:「你不先问问是什么事吗?」

柳程程调皮一笑:「不需要呀,我们这一个月来见面有十来次了吧,我大概也能看出来了,你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这些木簪虽然精致秀雅,却不值什么钱,所以你要我帮的忙,必不是什么难事。」

这下我真的被她惊住了,她现在看着比上辈子聪明多了。

还是说,她上辈子是为了迎合我,才没有展现出她的聪明才智的?

我微微有些脸红,不再班门弄斧地卖关子了。

直言道希望她可以在知府夫人举办的桃花宴上佩戴木簪。

柳程程眼前一亮,拍手叫好:「桃花俗气,有它做衬,倒显得竹簪子越发清雅。」

我有些汗颜,我倒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那天人多,柳程程这个时尚标杆可以帮我宣传宣传。

我又细细跟柳程程讲了我现在开店的进度,好让她了解我的店面在哪,里面还有什么款式。

到时有夫人小姐跟她打听,好让她能说得上来。

柳程程十分配合。

我看她这样子,顿觉只送六根木簪这个礼太轻了。

又请她去聚贤楼吃了一顿饭。

柳程程欣然前往。

12

这一个月来,秋姨制的簪子有百支左右。

我们把店铺开在了桃花宴的前一天。

店铺名字就叫绾青丝,字还是柳程程提的。

虽然店面开在较繁华的街道,但由于店开得低调,知道的人不多。

偶尔也只有零星的妇人小姐进来,她们先是看到木簪觉得新奇。

待看到边上立的价格标签又缩回了手。

一连流失了几位顾客,秋姨有些急了。

「小姐,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要不我们把价格降一些?」

我瞪她一眼:「说了不要叫我小姐,叫我知春。」

看秋姨讪讪应了,我才又说道:「这个簪子本也不是卖给嫌贵的妇人的,如果太便宜了,那些有钱的太太反而觉得格调太低不肯买了。」

再加上柳程程身份地位在那里,我把簪子卖得太便宜了,也会让她跌了面子。

秋姨似懂非懂的,我叹了口气,让她别急,再等两天看看。

实际上不用两天,在第二天晚上,便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丫鬟。

摆在店面的木簪样式有几十种。

这几个丫鬟挑了梅花簪、牡丹簪、祥云簪、鱼尾簪等等,合计有十支。

离开前还问这些是否是独一无二的样式。

我告诉她们这些木簪虽然样式有相似,但是雕刻的形态却是各异的。

她们这才放心付钱走人。

秋姨激动地抱着还没捂热乎的银钱:「竟然真的有人买?!」

我抱抱她:「我就说嘛,你的手艺那么好,怎么会卖不出去呢。」

秋姨一下感动得不能自已,在那抹眼泪。

我实在受不了她这个肉麻样,便让她把这些银钱收好了。

关店回去休息了。

以后日子还长,不需要一开始就卯足了劲。

13

桃花宴后,绾青丝的生意便好起来了。

我担心秋姨忙不过来,便让她去收徒。

秋姨很过意不去:「您给我的工钱多,我就算睡得少一点,也定不会让店里断了货的。」

那怎么行,我可不想她又累出毛病了。

我二话不说就把她带到了牙行,要牙婆把一些不好出手的女孩拉出来看看。

这些女孩子,要不就是面目丑陋,要不就是身材瘦小,一看就是过得很苦的样子。

果然秋姨看这些女孩可怜,便没有再提不收徒的事了。

秉着能活一个是一个的念头,挑选了几个做事利索的Ṱű̂ⁿ。

这些姑娘在幼时受了很多苦,被我们买回去后,做事十分认真努力,就怕自己又被卖了。

是以秋姨教了一两个月后,姑娘们都陆陆续续上手了。

绾青丝木簪数量稳定后,我又让秋姨尝试雕刻其他物什,比如一些小摆件。

秋姨尝试雕刻了几只小兔子、小蝴蝶,以及一些小屏风。

谁成想喜欢的人也很多,卖得很好。

就这样,我们绾青丝越来越红火了。

由于背靠知县,我并不担心有人看了眼红会来踢馆。

但是会引来比单纯眼红生意的人更恶心的人,我也是没有预想到的。

而且对方想得到的还是我。

14

初来徐州时,我都对外宣称自己有未婚夫,只是未婚夫去参军了。

就是怕会有人不长眼地凑上来。

无论人有多好,我这辈子都不想嫁给某个人守着内宅过日子了。

可偏偏就是有人非要凑上来,还是个我无法强硬拒绝的人。

此人摇着一把扇子,这个月第八次路过绾青丝。

看到我,他便刷地打开扇子。

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冲我颔首:「沈小姐,今日天晴,可否赏脸舟上一叙?」

这是知府之子秦远。

虽然很不耐烦,但是我只能忍着,笑着跟他回礼。

「真是不巧了,秦公子,今日约了知县夫人品茶,只能婉拒您了。」

秦远听罢十分遗憾,但也没纠缠,又闲聊了几句便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忧心忡忡。

自从一年前绾青丝在徐州打响了名头,许多官夫人慕名而来。

连知府夫人都来逛了一圈。

可Ťůₛ我没想到,能引来秦远。

秦远身份可不简单,他的姑姑是大皇子的母妃,算半个皇亲国戚。

他一来就表现了对我的兴趣,可他有妻子不说,家里姬妾也不少。

如果只是好色就罢了,他背地里也十分阴狠。

柳程程跟我说过,秦远的院子可是会时不时死个丫鬟小妾的。

我绝不能落到这个人手里。

这一年来虽然有柳程程护着我,可马上萧琮之在徐州的任期就要到了。

这日后,我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再耽搁了。

立马修书一封,寄去了京都,望贺言庭能出手相助。

凭借他的聪明才智,想必已经深得四皇子信任了吧。

信寄出一个月后,秦远终于不再烦我了。

我着实松了口气。

15

时光匆匆,转眼柳程程夫君的任期就到头了,该回京述职了。

回京那天,我送她们一家到了城外。

柳程程格外不舍,她拉着我的手,眼眶微红:「知春,你真的不同我去京都吗?你挣的钱在京都开五家店都绰绰有余了。」

我遗憾地摇摇头:「木雕本只是个稀奇玩意,在京都那种地界挣不了长久的钱。再说了,前几年也有京都的商户来我这里收购木簪,我在徐州也能挣得了京都人的钱。」

不去京都的原因其实不在近前,而在未来。

将来的京都势必还会经历一回四王之争。

上辈子贺言庭以及朝中众人都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所以我知道的不多。

只知道那个晚上的京都死了很多人。

大皇子造反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带兵镇压却一死一伤。

大皇子杀到了金銮殿,却被最后赶来护驾的四皇子杀了。

那一晚京都死的不仅有士兵,还有好些个商户。

贺言庭道是有贼人提前埋伏在京都,趁京城大乱趁火打劫,把很多店铺都洗劫一空。

不少无辜的百姓都遭了殃。

我不想让我辛苦经营的绾青丝遭此祸事。

只得先暂居徐州了。

柳程程听了我的解释懊恼地瞪我一眼:「是是是,你都算好了,就是没想过我,你不在,我该多寂寞。」

我抬起下巴,点了点她身后马车上一直探头探脑的男童女童。

「你怎么会寂寞,有的你忙的。」

柳程程要回头去看,两孩童不想被娘亲发现,立马缩进了马车内。

柳程程只看到了晃动的车帘,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突然红着脸拧了我一把。

「叫你胡说。自己还没着落呢,还担心我?」

我吃痛地捂着胳膊,心里暗暗编排,她才是呢,也不知道想哪里去了。

待笑闹完,柳程程又担心起我的终身大事来。

「你那未婚夫,还在陇南没回来吗?」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坚定地点头。

「对,还未归,但我发誓此生非他不嫁,他回不来了,我也要守着他的牌位过日子。」

柳程程听我这么说心疼地眼眶发红:「你真是傻....」

我怕她真的哭出来,忙把她推到马车边上。

「好了好了,别担心我了,快走吧,等你到了京都我就给你写信,一天写一封,必定让你不寂寞。」

柳程程噗嗤一声笑了。

她用帕子擦拭眼角:「说好了啊,一天一封信。」

我有些迟疑,这本是个玩笑话,她怎么当真了。

可柳程程执拗地看着我,大有我不点头就不上车的架势。

我只能点头。

柳程程满意了,这才由丫鬟扶着上了马车。

16

送别柳程程一家后,我牵着马回城。

快到城门口时,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打晕了。

等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厢房里,身上的衣服被扯开了,脖子上还有一些青紫的痕迹。

而我的面前正站着秦远。

几乎看到他的瞬间,我的心就猛跳起来。

来不及想自己遭受了什么,我立刻缩到床角,戒备地看着秦远。

「秦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秦远笑得一脸邪气:「沈姑娘,别来无恙啊。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你呢,想不想我啊?」

说着,他就要扑上来。

我猛地掀起床帘遮住他的视线,然后抽出头上的发簪。

由上而下一个起跳,把那银簪子扎到了秦远的脖颈处。

秦远一声闷哼,疼得倒在了床上。

我趁机逃出了厢房。

本想抄小路回家,收拾些细软躲起来。

我伤了秦远,秦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走着走着,又想到,我能躲,秋姨和还在绾青丝的姑娘们怎么办?」

接着又想,我这辈子本来就是偷来的,万一,现在这劫是老天爷觉得时间到了,才布下的呢?

也许我就该在今天死去也说不定。

而且我都重生了,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要窝窝囊囊的,那不是白活了吗?万一我死了又重生了呢?!

这么想着,我一发狠便又拐到了主道上。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17

我专门往闹市走,好让人看清楚我的模样。

路上遇到几个关顾过绾青丝的小姐夫人,都惊讶地看着我,问我是否需要帮助。

我都摇头,然后立刻走开。

就这样高调地回到了绾青丝。

看店的小米正在算账,看到我的模样很是惊恐!

「店主!您……您……」

我哑着嗓子打断她:「去把所有人叫出来,快!」

小米本来还在发愣,听到吩咐却下意识照做了。

不一会儿,在内院忙活的人都出来了。

所有人看到我的模样都很惊讶,尤其是秋姨。

她颤抖着抱住我:「知春,你遇到何事了?」

我知道她担心我,可没时间了,我把她推开,对她们所有人说:「我得罪了知府,难逃一死。你们能逃的赶紧逃了!」

秋姨尖叫:「我不走!」

我没管秋姨,让其他姑娘去收拾东西。

我把小米拉到一边有事吩咐。

小米是她们中最健壮的,我想让她把秋姨绑起来带走。

可小米却拒绝了,这个坚毅的姑娘红着眼眶说:「店主,我不走,我本来就是别人都不要的,只有你收留了我,反正我出去了也活不了,我陪着你,要死一起死!」

我想劝劝她,可话还没出口,店内的姑娘就都凑了上来。

「姑娘,我也不走!」

「店主,我们陪着你!」

「店主,离了你,我们活不下去!」

秋姨伸出手重新抱住我:「知春,好孩子,我们陪着你。」

我怔怔地看着她们,这一张张或稚嫩或沧桑的脸庞上满是孤注一掷的坚毅。

我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梗塞。

吞了吞口水,才能说话:「好,拿两尺的纸和笔来,我们跟他们斗到底!」

18

我在纸上用大字写了几行字:

民女沈知春,知府之子秦远欲轻薄于我,民女为了自保刺伤了他逃了出来。

民女自觉难逃一死,但不想死得无声无息。

故在死前把秦远的罪行告知于天下,望将来有义士能为我主持公道!

为了让这份控告书显得更加触目惊心,我还让小米去后院杀了只鸡,用鸡血代墨落笔。

写完后,立刻让小米贴到了绾青丝门边上。

然后把门一关,任由路过的人打量。

等门一关上,我便松了劲,任由自己倒在了秋姨的怀里。

秋姨抱着我坐下。

绾青丝的其他人或站或坐地围在我们身边。

门外的人越聚越多。

我们静静的听着外面外面的议论声。

也不知道他们是在骂秦远,还是在骂我。

我以为不到半个时辰秦家就会派人来抓我。

可实际上,我们等了有一个多时辰,才有人来敲门。

「得得得。」

来人敲了三下门,可我没有理会。

我在等着他们破门而入。

门外的人却没有选择破门而入,而是继续敲门。

又敲了三下后,门外传来一道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知春,是我。」

几乎在听到这道声音的瞬间,我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是贺言庭,他来了。

19

秋姨担忧地看着我:「门外那人……」

这一声让我从复杂的思绪中抽离。

我擦干眼泪,又微微整理了衣服。

待觉得自己准备好了,便吩咐小米去开门。

小米视死如归地去了。

随着门板被一块块卸下,众人才看清门外郎君的模样。

我听到身后有小姑娘在窃窃私语:「好俊的郎君。」

小米更是呆愣在原地。

我莫名觉得有些丢人,一连喊了几句小米才把她喊回神。

小米估计也觉得丢脸,一溜烟地跑回来,躲到了我身后。

我松开秋姨的手,挺直脊背走到贺言庭面前。

「贺……表哥。你来了?」

上辈子我嫁到贺家,当了贺言庭几十年的亲人。

这辈子攀一个亲戚的身份,也不为过吧。

贺言庭没有否认我的称呼,轻应了声。

他仔细地打量我,好像要看看我受了多大的罪。

众目睽睽下,我有些尴尬。

为了赶走那种古怪的氛围,于是又问他:「表哥,你是收到我的信后才来的吗?」

贺言庭终于抬起了眼睑:「什么信?」

20

没有收到信就是为别的事而来了。

我没去探究他为何没有收到信。

只简要地说曾经寄过一封求救信给他。

我把如今的难事告知了他,希望他能帮一帮我。

他听罢我的解释,没说帮还是不帮,先让我把门口的血书收进来。

「秦远一条命不值得你用名声去抵。」

我知道他不是随随便便说这话的人,便吩咐小米去把血书取下来收好。

又请贺言庭去二楼厢房就坐。

待无其他人在场了,贺言庭才说他来此的目的。

「早在三个月前,有人给圣上递交了一封奏折,此人状告徐州知府秦于海收受贿赂,侵吞良田,强抢民女等数十条罪证。圣上看过后大怒,特派我来查证。」

我有些惊讶,秦家人会强抢民女我是知道的,但是另外几项我这边却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是真的吗?」

贺言庭笃定地点头:「是真的。」

他敢肯定,必定是此事在上辈子查到了确凿的证据。

我松了口气,这次有贺言庭在,就算不能把秦家全部摁死,也能把他们的势力从徐州连根拔起了。

贺言庭好似看出我所想:「秦远,我不会让他活着到京都。」

我感激地笑笑:「多谢。」

秦远该担什么责,是圣上决定的,就怕圣上念着大皇子,会饶过秦家一二。

现在有贺言庭的保证,我的危险就少了一分。

贺言庭又道:「在徐州的日子,我会说和你是远亲,你想开店,便继续开吧。」

我眼前一亮,大恩人啊。

我原先还担心因为我被秦远坏了名声,会导致徐州的夫人小姐不愿意再来买店铺的东西。

现下我是京官的表亲,他们讨好我还来不及。

绾青丝应当不会受太大的影响了。

我忍不住夸他:「表哥,你这辈子提前遇明主,必会比上辈子官运更加亨通。」

贺言庭难得露出一个笑脸:「你也不错,当年把贺家打理得周周到到,现在只是经营一个小店,必是手到擒来。」

我看着他这难得一遇的笑颜有些怔松。

上辈子,贺言庭是不爱笑的,无论是在我面前,还是在林氏面前。

他永远是一副冷淡模样。

我曾经问过贺夫人他是不是一直这样。

贺夫人听罢难过地摇头,说:「以前,言庭也爱笑的,自他父亲迷上了赌钱,他便不爱笑了。

「他没日没夜地读书,只为早日支应门户。是我,是我对不住他。」

看贺夫人又多思多虑了,我又是哄又是劝的,才让她破涕为笑。

现在重来一次,贺言庭身边有林氏相伴又前途无量,无需他像上辈子那般汲汲营营了。

日子应该比上辈子轻快了些吧,难怪也更爱笑了。

我对贺言庭扬起个笑脸:「多亏了你之前的教导。」

我原本的 14 岁,天真懵懂,失孤后更是惊惧异常,这才不得不投奔了贺家。

是贺言庭,一步步把我教得坚毅了的。

我很感激他。

寒暄过后,贺言庭便告辞了。

临走前,我让秋姨给我用木盒装了几支木簪。

我把木盒递给了贺言庭:「给林氏的,我记得以前她也挺喜欢这种木簪的。」

虽然他没有言明他今生有没有成亲,但我想以他的性格,必定不会让林氏走上上辈子的老路。

贺言庭没有拒绝:「改日带林氏来看你。」

我笑着点头。

21

贺言庭回到驿馆时,林梦漪正在堂屋等着,看到他回来了便迎上来。

「夫君,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贺言庭把沈知春给的木盒放在桌子上。

林梦漪只瞥了木盒一眼,她更在意贺言庭今日去了哪,于是又继续追问。

贺言庭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

放下茶盏便开始问话:「林氏,你藏了我的信?」

林梦漪略带慌张地抬头,本想说实话,但看到贺言庭这严肃的模样又梗着脖子装不懂。

「夫君,你说得什么信?你有信丢了吗?」

贺言庭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她在撒谎,也不跟她辩,拿起木盒就走。

林梦漪这下是真的慌了,她拉着贺言庭不让他走。

贺言庭却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

林梦漪只得道歉:「夫君,我是藏了信,但我是怕她再来纠缠你,我……」

贺言庭却没想再给她机会,继续掰她的手指。

她必须要真正认识到错误。

这几年,是他太纵着她了。

贺言庭最后还是拿着木盒走了,这晚他宿在书房里。

半夜,林梦漪偷偷摸到了贺言庭的床上。

她窝到了贺言庭的怀里,知道他没睡,便伸手去扯他的衣带。

以往犯错,她总是用这招。

可这次贺言庭却无动于衷。

她猜得没错,他待沈知春果然不一般,她气恼地推了他一把。

见他还是不动,难受地躺在一旁哭。

她哭了一会,贺言庭便受不了了。

他叹了口气,心里想着,罢了,念在上辈子,她陪我吃了十多年苦的份上。

贺言庭把缩着身子哭的林梦漪抱到怀里。

「好了,不哭了,你以后万不可这样了。」

「沈知春是我们的恩人,我跟她自小的婚约,当年她失孤,我本应该庇护她的。」

「可她知道我们真心相爱,便决定成全我们,不仅跟我退了亲,还送了三千两银票过来。」

「这几张银票,不仅让贺家度过了难关,还让我能够准备足够的礼金娶你。」

「如果不是她,便不会有我们的今天,你切莫再猜忌她了。」

林梦漪听话地点头,其实这话贺言庭几年前就跟她说过了。

可她还是怕,也许贺言庭自己不知道,他每次提到沈知春,脸上的神态都会不一样。

22

贺言庭抱着林梦漪,心里却在想着沈知春。

在意识到自己重来一世时,他是惊喜的。

他有许多事能做,也有许多事想做。

唯有沈知春,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当年沈知春嫁与他时,才十四岁。

他那会已经是十九了,大了她五岁,看她就像看一个孩子般。

那个孩子惊惧异常地捧上她的所有寻求他的庇护,他没办法拒绝。

上辈子,他为了沈知春抛弃了真正的青梅竹马林梦漪。

后来林梦漪做了他的妾室,虽然保住了性命,可也让她委屈了一辈子。

这辈子,他不想让她这么委屈了。

可是当沈知春满怀希冀地来找他,他又能拒绝吗?

他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一个好的章法。

可在他刚从四皇子府邸回来的那一日。

他收到了一封禹州寄来的信。

沈知春说,她要退婚。

看着那几行字,看着那三张银票。

他意识到,沈知春也同他一样从未来回来了。

他心里松了口气,他不用在两人之间选择了。

在心底深处,却又开始生起一丝失落和愧疚。

他给沈知春写了封回信,告知她自己也重生了,有事可以找他。

之后他把两张千两的银票交给了母亲,剩下的一千两他去置办了给林氏的聘礼。

之后的几年,一直没有沈知春的消息。

再次知道她的行踪,是他偶然看到了林氏头上的一根木簪。

那簪子像极了沈知春常戴的那支。

他对林氏夸了句木簪别致。

林氏很开心,与他细说这支木簪来历,听首饰店老板说是徐州那边的工匠做的。

是京都少有的手艺。

徐州啊,徐州的确是个好地方。

他想起沈知春曾经有过开店的想法,她选徐州这个地方,真是聪明。

这次徐州知府贪腐一案,本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在斗法。

贺言庭作为明面上的中立派,实则不该趟这趟浑水。

可他一听是徐州,便请命来了。

幸好他来了。

23

得了贺言庭的承诺后,我便放心开店了。

店里的生意却已经不如从前了。

我也可以理解,毕竟我得罪了秦家。

虽然朝廷派了钦差来查秦知府,可是贺言庭有没有这个本事把事情查清楚,外人还不清楚。

他们怕秦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来光顾绾青丝便是得罪秦家,自然是不敢来的。

我也没在意,做生意嘛,本来就是起起落落。

我淡定地铺纸写信,答应柳程程的事说到就得做到。

至于是不是每日写一封就不用多计较了。

我打算趁店里不忙的时候,多写几封,免得之后忙起来还得抽时间写信。

就这样一连闲了好几个月。

工钱照发,簪子照做。

秋姨心疼我的钱,跑过来劝我:「店里没生意就不要给我们发工钱了,你挣钱也不容易。」

我对她道:「我有钱,我开店也不是为了钱,打发时间罢了,你们花了时间陪我,自然该给你们工钱。」

秋姨被我的一番说辞雷得瞠目结舌,从此再也不劝我省钱了。

24

三个月后,本来门可罗雀的绾青丝突然热闹了起来。

这些夫人小姐们看到我都会寒暄几句,顺便夸夸贺言庭年少有为。

我便知道,贺言庭成功了,秦家倒了。

我喜得但凡来了的人,无论买不买,都送她们一支簪子。

全当感谢她们来报信了。

第二日,贺言庭便带林氏来跟我道别了。

他明日便要押送秦家以及其余相关人等回京。

我请他们在聚贤楼吃了顿饭。

在他们要走时又给了他们一箱银子。

「表哥,你知道的,我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以后你有需要,尽管来问我。」

「我如今只有你和贺姨两个亲人了,希望我们可以守望相助。」

贺言庭没有推诿,在京都,有足够的银钱也更好行事。

不过他也做出了他的承诺:「我们是亲人,自当守望相助,以后你有事也来信告诉我,以前是下人不懂事,弄丢了信件,以后不会了。」

我点头,查清楚了就好。

25

在贺言庭和林氏离开后,我又在徐州待了几年。

近两年绾青丝的生意差了些,我思来想去,猜测应该是花样不多的原因。

于是写信,问柳程程愿不愿意入股,只要她提供花样。

柳程程又在坐月子,闲得快发毛了,欣然答应了。

我和她一来一回通信玩得不亦乐乎。

可一个月后就腻了。

以前闲时存的信也早就寄出去了。

那天我正在痛苦地写信,想让柳程程能不能宽限些,一天一封信改成半月一封成不成。

我纠结怎么说才不至于让柳程程那么生气。

就连门口站着一个高大青年都没注意到。

「请问,这里的主人是不是姓沈?」

我惊讶地抬头,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身材壮硕的青年。

这个青年憨憨的,样貌普通,年纪看着才二十出头的样子。

我觉得他有些眼熟,问他找谁。

他说:「我叫蒋石虎,我是来找我娘的。」

蒋石虎?有些耳熟。

突然秋姨从后院跑出来,大喊一声:「牛牛!」

哦哦,想起来了,蒋石虎就是后来的皇上给蒋牛牛另取的名字。

不过按上辈子的时间,他应当还要再过几年才会找过来。

想必是我和贺言庭的重生,让四皇子提前注意到了他吧。

蒋石虎扭捏地对他娘道:「娘,我改名字了,叫蒋石虎!」

秋姨正满意地看着他又高又壮的身体,听到这话拍了他一掌:「你叫啥都是我儿子。」

蒋石虎没反驳,只是憨憨地摸着自己被打的地方。

秋姨要我关了店,今天大家一起好好叙叙旧。

我摆手拒绝了:「今天放你的假,你去跟儿子好好絮叨吧,我们可受不了你。」

秋姨这几年被我养得脾气大了一点,现在听到这话竟然嗔怪地瞪了我一眼。

「好好好,知春是嫌弃我这老太婆了。」

说罢便拉着儿子走了。

待他们走后,我把给柳程程的信放在一边。

另写了一封给贺言庭。

我不知道贺言庭对蒋石虎的事知道多少。

但说好了守望相助,能不瞒他就不瞒他。

我打算把秋姨和蒋石虎的关系告诉他。

虽然蒋石虎现在的发迹可能是贺言庭的推波助澜。

但有秋姨和我的这层关系在,他应该会更信任蒋石虎一些,这对蒋石虎的仕途也是有好处的。

26

蒋石虎跟我们说,他在陇南本来只是个小兵。

意外被一个主将看中,让他做了贴身侍卫。

后来因为护主立功,又封他为百夫长。

现在陇南无战事,便放了他一个月假。

不过他只能在徐州待半个月,半个月后,还要去京都见一位大人。

他没说要见谁,想来是不能说的,我们便也没问。

蒋石虎在的这几日,我本来是打算让秋姨好好歇息的。

但我意外发现蒋石虎竟然也有雕刻的手艺。

我便抓了他做壮丁,让他雕大摆件。

像木狮子、小木马等这类适合小孩子玩的东西。

我一连让他做了十来件,他倒是好脾气,任劳任怨的。

秋姨一开始很心疼,后来竟然也不说了。

乐呵呵地看着蒋石虎给我干活。

那个月多亏了蒋石虎,绾青丝的营收比之前涨了一倍还有余。

后来我甚至还寄了几个木椅子和小木马给柳程程。

是以蒋石虎要走的时候,不舍的除了秋姨,还有我。

但我没表现出来。

只出钱给他置办了几套能出门见客的衣裳。

又给他雇了马车,好让他回京路上不那么辛苦。

27

蒋石虎走后,绾青丝冷清不少。

秋姨时常在我耳边唉声叹气。

「知春,我儿子这一把年纪了,长得又不好看,你说有姑娘能看上他吗?我真担心他会孤身到老。」

我自个觉得不成婚也没什么,但知道秋姨不想听这些。

便想安慰安慰她,说等牛牛当了大将军,自然有人会求着让他娶。

但是又想起日后他的确会孤身一人,妻子小妾都没有一个。

又有些说不出口。

我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

秋姨不满且不理解:「知春,你跟我儿子一般大,怎么说话总是老气横秋的?」

我瞎说一气:「嗐,我本来就早熟,早说了跟你论姐妹,我们一个春一个秋,合该是姐妹,是你自己不同意。」

秋姨被我气走了。

28

之后的几年,蒋石虎每半年就要回徐州一次。

每次都围在我身边给我干活,秋姨都吃味了。

她叉着腰骂蒋石虎:「合着我这个儿子是给她生的!」

蒋石虎憨憨地笑,我嘿嘿地笑,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第三次来徐州时,蒋石虎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我说了不愿,他摸摸头,继续给我干活了。

第四次回来又问,我还是没答应,他又是埋头苦干。

第五次,他是来告别的。

他哭丧着脸,同我说:「以后你想嫁恐怕都嫁不成了,皇上要派我去荆州。」

此时新皇已经登基了。

跟上辈子的结局并无不同,做上那个位置的还是原先的四皇子。

唯一不同的便是贺言庭在一群有拥立之功的臣子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甚至连带着蒋石虎也一飞冲天了。

荆州的防守一向是重中之重,皇上让他去是想提拔他了。

可惜荆州路途遥远不说,隔壁的巴塔人还时常会劫掠边境百姓,是以要将领一直坚守不可懈怠。

以后他能回来看我们的机会就少了。

我听到他要去荆州却心中一动。

现在我才二十几岁,因为一直未婚,总是时不时会有不长眼的人来骚扰一番。

虽然我不怕事,但次数多了也烦。

况且徐州已经有不少人猜测蒋石虎就是我那在陇南从军的未婚夫了。

我们迟迟没有成亲,属实怪异。

我心里想了许多,但还是没有劝动自己。

直到蒋石虎红着眼跟我告别:「我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如果遇上了喜欢的,尽管嫁去吧,如果他欺负了你,我就算违抗皇命也要回来。」

我头脑一热,便对他说:「那我们成亲吧,我不嫁给别人,我愿意等你。」

对,反正他一直待在荆州,只要我不随他去,他就妨碍不到我。

我们这事就这么成了。

29

我们的婚宴办得十分隆重。

我就是想让徐州所有人都知道,我成亲了,丈夫还是大将军。

奉劝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做事前先掂量掂量。

这一招确实管用。

自那以后,再也没人跑来绾青丝说要求娶我了。

本来以为成亲后,日子以前怎么过,以后也怎么过。

哪知蒋石虎走了两个月后,我竟然查出有孕了。

秋姨忙阿弥陀佛的念叨,庆幸她没有听我的劝随军去荆州照顾儿子。

我上辈子无儿女,这次十分珍视这一胎。

就这样小心翼翼地过了九个月之后,我的大女儿蒋灵哇哇坠地了。

蒋石虎在荆州一待就是十几年。

期间也回来几次。

头一次回来的时候灵儿已经六岁了。

因为他要先回京都述职,一来一回我怕他假期不够用。

便带着灵儿和秋姨去了京都。

就想着一家人在京都相会。

那次皇上准了蒋石虎一个月的假,我们便在京都待了一个月。

我们去拜访了柳程程家,后来又去了贺家。

蒋石虎是唯一一个在文官里名声还好的武将,多亏了贺言庭的转圜。

我合该带着他去拜访。

一个月后,蒋石虎回了荆州,我便带着秋姨和女儿又回到了徐州。

回去后我便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30

在我们成亲后的十来年里,我们一直分居两地。

直到我们的小儿子都 8 岁了,皇上终于下旨要蒋石虎回京任职了。

秋姨直夸皇上这个旨下得好,灵儿刚满十四岁,正是议亲的时候。

有他这个父亲在,灵儿必能觅得如意郎君。

灵儿听到这话,脸色羞红地跑了。

晚上却偷偷来了我房里。

她既忐忑又羞怯地问我:「阿娘,我能嫁给伯谦哥哥吗?」

我一惊,实在不知道她怎么会喜欢贺ťű₈伯谦。

贺伯谦是贺言庭和林梦漪的长子,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尚未娶妻。

今年刚中了举人,还在等宫中放职任命。

我们一直在徐州,好几年才去京都一次。

也不知道灵儿怎么喜欢上他的。

我没有责怪她,只细细问她为何会想嫁贺伯谦。

灵儿看我一直没责怪她,才说她和贺伯谦这几年一直在书信往来。

我这下真的担忧了,就怕她干了蠢事,让人拿了把柄。

忙叫她把信件拿来我看看。

灵儿没有拒绝。

我一封封翻看,发现二人没有越轨举动,连名字都没写。

我松了口气。

但还是想劝劝她:「灵儿,虽然谦哥儿是个好的,但是他娘实在不好相与,你……」

蒋灵知道我不同意,话都还没等我说完,就哭着跑了。

「我就要嫁给他!就要嫁!」

我愁得呀。

31

之后因为这事,灵儿跟我怄气了整整一个月。

秋姨时常来我这边念叨:「她想嫁你就让她嫁吧,石虎就要回来了,贺家跟咱家关系好,贺老夫人又喜欢灵儿,你还怕她去了贺家受欺负吗?」

他们不理解我为何不同意。

这些年来,我们去过几次贺家,林梦漪表面上态度温和,可我怎么看不出她并不欢迎我们去做客。

她因为我和贺言庭的旧事,不喜欢我,加之又看不起蒋石虎是个没有好出身的武夫。

她怎么会接受灵儿做她的儿媳。

勉强成了,婆婆磋磨儿媳的手段多的是。

单单是给儿子房里塞女人就能让儿媳有苦难言。

这事林梦漪上辈子就做过,那会她还不是正经婆婆就敢这么做。

更何况现在。

我想跟灵儿讲道理,她却冲我发脾气,她坚信贺伯谦一定会听她的,一定会护住她。

我说得多了,她就闹绝食。

我最后没办法,不再劝了,只说等她爹回来再说。

等蒋石虎回来接我们时,我把这事跟他说了。

他却挺乐观的,还劝我不要太过烦忧。

「灵儿是个有主见的,你不用担心她在贺家受欺负,不是还有我们吗?」

「她可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性子,她受委屈了必定会回来的,你现在不同意,以后母女成仇了,难道就不悔吗?」

听他这么说,我也只得叹口气。

我第二天就找来灵儿说我答应她了。

「待我们回京都,我便带你去贺家探探贺伯谦的婚事,如果他们有意,我就厚着脸皮给你提亲了。」

灵儿原本还绷着一张小脸,此时听到我的话,高兴地跳到我身上:「娘!谢谢你!你最好了!」

我抱着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实在是把她养得太野了,也不知道贺言庭能不能接受这个儿媳。

32

五月里,我们举家搬去了京都。

刚开始几天,宾客盈门。

等好不容易空了,灵儿便催我去了贺府。

我和蒋石虎便领着灵儿和翊儿去了。

贺老夫人看到我很开心,她拉着我的手感慨。

「以前你们在徐州,离得远,好几年才见一次,现在搬到京都了,可要经常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啊。」

我自然是点头应了。

聊了一刻钟后,贺言庭带着两个儿子来了。

按上辈子,贺言庭应当有三个儿子才对,我最喜爱的那个孙女就是老三生的。

现在只有两个,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两家的小辈互相见完礼就站在各自的父母身边。

我本来正在跟贺老夫人和林梦漪说话,意外看到了贺伯谦和灵儿在眉来眼去。

我怕灵儿惹人不喜,忙轻咳一声提醒。

可惜已经晚了,林梦漪显然是已经看到了。

她夸了灵儿一句:「灵儿是越长越标志了,以前看着像母亲,现在长大了,眉眼看着又随了父亲,不愧是将门虎女。」

她这是在说灵儿长得丑呢。

灵儿这傻丫头明显没听出来,还以为林梦漪在夸她,拼命给我递眼色。

我忍着气,也夸了贺家两子一句。

林梦漪顺势说起了贺伯谦的婚事。

「大理寺卿萧琮之有一女,刚好二八年华,最是温文淑静,我十分喜爱。」

「蒋夫人,你跟他家夫人相熟,能不能请你做个媒人?」

在座的人脸色都一变。

灵儿脸都发白了,几乎哀求地看着我。

可她都这样说了,我怎么能上赶着提亲!

我演都不想演了,直接拒绝了林梦漪,然后找了个借口就告辞了。

连贺言庭的面子都没给。

回到家,灵儿又躲房间哭了。

蒋石虎和秋姨想去劝,我都给拦了。

她要哭就随便哭,但想让我同意她嫁到贺家,门都没有。

这边气还没顺呢,第二天林梦漪竟然亲自登门了。

33

那天蒋石虎副将的妻子孙夫人来做客。

孙夫人说话有趣,灵儿很喜欢她。

我特意把灵儿叫来作陪。

孙夫人好不容易把灵儿逗笑了,丫鬟便来报林梦漪来了。

昨天闹得不愉快,今天她来Ţű̂₁也不知道是有何用意。

我怕在孙夫人面前出丑,便让灵儿陪着孙夫人去花园逛逛。

待林梦漪气势汹汹地进来时,我十分庆幸孙夫人和灵儿都不在。

林梦漪就是来找茬的。

她指着我的鼻子骂:「蒋夫人真是好手段,竟然能让我儿子非你家女儿不娶!」

「她小小年纪,竟然也学到了你那狐媚子手段!」

骂我可以,骂我女儿就过了:「我还要问问你,我女儿刚满十四,正是青春懵懂不知事,你儿子已经十九岁,他也不懂吗?为何要写情诗给我女儿!难不成也是贺言庭教的?」

林梦漪手指颤抖地指着我:「胡说,谦儿最懂规矩,一定是你女儿勾引的他!」

「贺家什么身份,她又什么身份,一个武夫之女,竟然也敢肖想我儿。」

「我劝你好好管管你的女儿,不然我替你教!」

「别以为圣上让你们回京就是看中你们,实际朝中哪个不笑话你们一家的泥腿子,不自量力!」

现下朝中文武官对立严重,连圣上都在两边勉力周旋。

这个女人竟敢跑到武将家里辱骂家眷,实在是愚蠢。

对这个讲不通道理的蠢货,我实在不想跟她掰扯了,气得我头疼。

刚想让丫鬟送客。

灵儿就来了,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听了多久。

她红着眼眶护在我身前。

「我父为国征战数十年,连皇上都要对他道一句辛苦,你凭什么笑话我们!

「还有你儿子有什么好的,我才不喜欢他!你回去告诉他,我不嫁了不嫁了!」

林梦漪冷哼一声,嘲讽道:「不愧是粗鲁武夫生的野丫头,如此不堪,还想学着别人勾引人?也就是我儿良善才被你蒙骗!」

灵儿这下是真的被气哭了:「你……你才是粗鲁……你今日闯到我家中羞辱我们。」

我叹了口气,把灵儿护到怀里,让丫鬟送客。

可林梦漪显然还没骂够,她一把推开丫鬟,继续对着我骂。

「沈知春,我知道你嫁了个武将,心有不甘,所以才想让女儿嫁入高门,可人要有自知之明,你这样的,也只能配区区武将了。」

我有些疲惫地看着她:「林梦漪,你今天来,贺言庭知道吗?」

我的声音被一道更加响亮的声音盖住了。

「哪里来的刁妇竟敢看不起武将!」

34

孙夫人气势十足地从外面进来。

她用手指着林梦漪的鼻子骂:「你脑子里都是屎吗?也不知道借了谁的胆子,看不起我们武将,在我们夫君上阵杀敌时,你们在哪?吃着民脂民膏还有脸在这蹦跶,有本事去战场蹦跶啊!」

孙夫人的气势太足,林梦漪被吓得脸都白了。

别说她了,连我和灵儿都吓了一跳。

孙夫人长得高壮,我真怕她在气头上把林梦漪给打了。

忙跑过去把人拉住了:「唉,唉,孙夫人,冷静冷静啊,千万不能打人啊,打人了就成我们的错了。」

孙夫人偷偷跟我说:「不打,我就是吓吓她。」

跟我说完,马上又朝林梦漪压近:「你说啊,谁给你的胆子,是不是你家贺大人天天在家里编排,所以才让你听了去?!」

林梦漪被孙夫人逼得连连后退。

我担心她被逼急了说不该说的话连累贺言庭,提醒她赶紧走:「林夫人,家里庙小,装不下你这尊佛,还请回去吧。」

林梦漪显然是怕了,忙不迭地走了。

孙夫人收放自如,林梦漪一走,又恢复了正经模样。

她爱怜地把灵儿拉到身前,用帕子给她擦眼泪。

「可怜见的,这么乖巧的娃,竟然被骂成这样了。」

「乖灵儿,她瞧不上你,偏偏我最喜爱你。」

「我家有两个儿子,都未娶妻。老大年 18,长得高大威猛,现任金吾卫。」

「老二年 16,斯文儒雅,现在还在读书。」

「他们你也都见过了,喜欢谁跟伯母说,我替他来提亲。」

「只要你愿意嫁来我家,我把你当祖宗供着都行。」

灵儿本来正感动着,听到孙夫人后边的话直接吓傻了。

她求助地看向我。

我忙打圆场:「孙夫人,咱不在小孩面前提这个哈,我们私下聊。」

孙夫人看灵儿没那么伤心了,便停止调戏她。

她把灵儿抱在怀里,又好好地把她夸了夸,直夸得她眼泪直冒,才把人松开。

我很感激孙夫人做的一切,待晚上便跟蒋石虎讨论下孙家两儿是否可嫁。

蒋石虎思量了一下,觉得可行:「老孙性子耿直,他两个儿子也是好的。」

我松了口气,打算过几天就带灵儿去孙府,看看她喜欢哪个。

至于林梦漪今日来大闹的事,我和灵儿都默契地没有告诉蒋石虎。

我以为跟贺家的事就这么了了。

可不想,第二天全城都知晓了林梦漪大闹蒋府一事。

这个冲突甚至成了朝中文武之争爆发的引子。

35

林氏大闹蒋府一事,贺言庭还是在朝中知道的。

那会几个武将对着他就是一顿阴阳怪气的嘲讽。

说他娶了个好妻子。

贺言庭直觉是林氏做了什么,于是想装傻先把事情揭过,等回家问过林氏再做打算。

可其中一个姓孙的武将却一直追着他骂。

皇上也听得糊涂,于是便让他把事情的缘由说出来。

我这才知道昨天林梦漪去了蒋府,骂了知春母女俩。

这事被孙夫人看了个正着。

我抱歉地看向蒋石虎,他看起来也很惊讶,明显也是才知道的。

孙武将惟妙惟肖地学着林氏是如何看不起他们武将的,把朝中武将的气性都激了起来。

武将那边骂得脏,连其他文官也骂上了。

一来二去的, 一群男人就在朝中吵起来了。

皇上被吵得头疼, 问他和蒋石虎是否有其事。

蒋石虎在众臣吵闹时未发一言, 等皇上问起才说道:「臣不知, 臣的妻子和女儿昨日没对臣说起过,只是昨日臣看她们脸上确有郁色。」

蒋石虎跟贺言庭向来关系好,他能说成这样证明是已经动怒了。

贺言庭也回不知。

皇上便让他回去审审林氏, 免得冤枉了他。

孙武将还想再说什么, 皇上却已疲惫地宣布下朝。

贺言庭匆忙赶到家里。

想必林氏在家中已经听到消息,她一看到贺言庭便跪下了。

「夫君, 这事也不怪我,实在是沈知春说话粗鲁,我才说了气话。」

看她此刻还要狡辩,贺言庭对她失望透了,也不明白上辈子那个善解人意的女人,今生为何变成这样。

「我不罚你, 你到底是我儿子的母亲, 以后你哪也不准去,就在家闭门思过吧。」

第二日,贺言庭便带着荆条去上朝, 要代妻受罚。

皇上让蒋石虎决定如何惩治。

蒋石虎却道贺言庭是朝廷的肱股之臣, 不该代妻受过。

皇上便问贺言庭是否愿意休妻。

贺言庭道:「林氏到底是我儿的母亲,又伺候家母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臣不能做那等无情无义之人。」

于是皇上便把贺言庭为林梦漪挣的诰命收了回去, 又降了他的职, 派他去地方任职。

贺言庭不敢有丝毫怨言, 叩谢了主隆恩。

36

贺言庭离开京都前,传信来想见我一面。

我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 可是多年的交情, 也不忍心让他就这样离开。

我告知了蒋石虎一声, 便跟他约了一家私密性很好的茶馆见面。

他一见我,便给我鞠躬道歉。

「知春, 是我对不住你, 是我没有教好林氏。我现在代她向你和侄女赔不是了。」

我想扶他起来, 却被他呵止了。

只能看着他鞠了三次躬才起身。

我宽慰他:「这是林氏的问题,你瞧我,上辈子被你教得多好。所以你不必过于自责。连我夫君都觉得,错不在你。圣上为什么把你调离京都,你比我明白,想必过不了几年,就会要你回来了。」

贺言庭叹息地摇头:「我一直以为你能做到的,林氏必定也能做到,是我瞧错了人, 给了她太大的权柄,以至于养得她心比天高。知春, 以后,你不用管我了,我现在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我摇头:「说把你当亲人就是亲人,我不能因为表嫂犯了错就连亲哥都不认了。表哥, 此去路远,你一定要保重,我在京都等你回来。」

贺言庭终于又一次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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