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过马女吗?
不是长着马头的人。
也不是像人一样的马。
而是把人变得跟马一样,四肢蜷缩,手短腿长,跪坐在地,乖乖等待受孕。
非常不幸。
我是这一届的马女。
1
徐萍丢了,有伯伯说,她去了祠堂。
可她为什么要去祠堂呢?
奶奶和我俩说过,那是一处地狱。
明明徐萍听得认真,并且一直害怕去那里,每次路过,都要绕得远远的。
也许是错觉,这些伯伯们说的时候,眼睛眯着,脸上表情似乎在回味什么。
忽然,一边站着的王叔问我。
「小燕子,你今年几岁了,我记得你就比萍萍小一岁,算算日子也该快了……」
什么日子?
王叔的眼神让我感觉到害怕,他那双三角眼,在我身上瞟来瞟去,贪婪至极。
其他叔伯也是一样,甚至有人呼吸粗重,眼底满是欲望。
可明明小的时候,我和徐萍备受他们的宠爱,就像自家小孩一样。
这些叔伯也温和得很,不紧不慢地叫我俩小燕子,小萍。
我忽然理解了奶奶说的地狱是什么意思。
我不敢停留,连忙跑回家找奶奶。
推开木门,发现她正在割艾草,一整个院子都是艾特殊的香味。
「奶奶,我找不到徐萍了,她丢了,我已经两天没有见到她了!
「刚刚我在路上找,遇到了王叔他们,表情太奇怪了,他们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还跟我说徐萍去了祠堂。」
奶奶听了后,脸色大变。
「萍萍去了祠堂?」
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激动,平日里的奶奶慢慢悠悠,做什么都镇定。
我结巴地回应。
「哐当。」
奶奶手里的镰刀落到地上,也不顾着割艾草了,坐在小凳子上沉默。
我没见过奶奶脸上的这副表情,又是悲伤,又是愤郁,又夹杂许多说不清的情绪。
她有点迷茫,自顾地发问。
「怎么会,萍萍怎么会去那个地方,她又没喝水,也没见她摸油,怎么会突然去那种地方?」
水和油?
我心里一动,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方盒,上面流出芬芳的香味。
我把它递过去,奶奶的脸色瞬间大变。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紧张地问。
「小燕子,你怎么会这个东西?」
「我妈给我的呀,萍萍也有一个,也是她妈妈给她的。」
奶奶脸色一白,又接着问。
「你妈最近给你喝些什么东西了吗?我在家里没看到她煮啥东西,那玩意儿味大得很,肯定没在家里。」
我有些害怕了,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没、没有……对了,我经常去萍萍家里,她妈妈经常煮难喝的东西,我看那锅里又稠又臭,还说是中药呢!」
「你喝了没有?」
「没有,我不爱喝,怎么了奶奶?」
听到我没有喝,奶奶松了口气,把我拉过到她的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感觉到她有些悲伤,但不知道原因。
于是我就问。
「奶奶啊,为啥我感觉到你好难过,又好伤心好愤怒,到底发生啥了?」
奶奶只是手紧了紧,没直接回答我,而是说道。
「小燕子呀,你可知道,在你妈嫁过来之前的几年,我们这村子人丁稀少,一年压根没几个孩子出生,都快绝种了。」
「怎么会,村子里的孩子好多,跟我同龄的都有十几个,我在上学的时候就了解,我们的村子要比其他村子都要人烟阜盛!」
我嘴上反驳她,心里也感觉奇怪,我一直都觉得我们村里的孩子多得过分了。
每家都特别能生?
2
「在那个年代,在农村里没有孩子,那是万万不能,首先绝种愧对祖宗,再就是没有孩子就没有壮丁,落不了粮食,以后养儿防老也没着落。」
奶奶拍着我的肩膀说。
「在当时,村里壮丁少,还没有孩子,那时村子里有好多户人,有些人就搬走了,有些人想留在老宅,于是留下来的人,就想一些歪门邪道,把人都留在村子里。」
她眼睛浑浊,遥遥朝着祠堂看去。
我好奇:「什么歪门邪道?」
奶奶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我。
「小燕子啊,你没有发现,咱们村子里女孩都没有一个结婚的,都是在 20 岁左右,消失不见了?」
「她们不是出去打工了?打工给家里寄钱,补贴家用吗。」
奶奶神秘地摇摇头,盯着我的目光里浑浊又凄凉。
她悄悄趴在我的耳边。
「因为她们活不过二十岁,都拉到祠堂里配种,生了一窝又一窝的孩子。
「就像马的肚子,从屁股里拉出一大团,里面全是孩子,这些孩子里的女孩,也是和她们妈妈一样的命运。」
奶奶低沉沙哑的声音,让我吓了一哆嗦,几乎都要哭了。
我趴在她的怀抱里,忍不住掐她一下。
「奶奶!这都啥时候了,你还给我讲鬼故事,你真的要吓死人了,明知道燕燕胆小!」
奶奶不吭声,她笑了笑,揉揉我的头。
我们就这样抱着,过了一会儿,奶奶又开口说。
「那个东西你千万不能喝,就是你萍阿姨家里煮着的那个东西,味道你一定要记到心里,千万千万千万不能喝!」
我点点头,心里说不出来的怪异。
过了一会儿,奶奶站起身子,又要去忙活了。
我心里有些疑问,我看到了一些想不通的场景,那可怖的画面一直萦绕在心里。
我张张嘴,到底是没有开口。
3
晚上爸妈上地回家,奶奶提前煮好了饭,我在里屋看电视。
熟悉的开门声响起,我心里膈应,不敢待在屋子里,便走出屋子。
却只看到妈妈一个人拿着担子。
「妈,我爸呢?他怎么没跟你一块,今天又出去喝酒了吗?」
妈妈的表情一怔,有些慌乱,接着扭过头,又立刻恢复正常。
「你爸他那人就这样,今天干一半了,跟我说要去买酒喝,一直太阳都落下了,还没有回来呢!」
她把担子扔在一边,走到了屋里倒杯水喝,却一直没有看我。
奶奶不冷不热的声音从厨房传出。
「喝酒?我看是去喝马奶了吧,年轻的马奶,可是这村子里男人最爱喝的,因果有轮回,他们迟早会有报应的。」
妈妈不搭腔,只是瞪了她一眼,像是怕再多说什么,让我ẗû₈听到什么似的。
奶奶用一个小碗盛好饭,把菜盖在上面,递给了我,让我去吃。
「小燕子,你先吃吧,不用等你爸,他估计要晚很久了,奶奶和妈妈等就行。」
我接过饭碗,是我最爱吃的蛋炒饭。
我愉悦地笑了,抱着碗就走到一边,坐在门口吃。
这天爸爸果然回来得很晚,我们几乎都要睡了,他才姗姗来迟。
我听到声响,打开了灯,隔着窗户看到他。
却不知为何,爸爸一步一个踉跄,脚步有点虚浮。
妈妈幽怨的声音从旁屋传出。
「你还舍得回来啊,那温柔乡你怎么不多待一会儿?多舒服啊,饭也不吃了,看来在那里是吃饱了?」
爸爸嘿嘿一笑,坐到了客厅。
我感觉今天的爸妈都很奇怪,他们平时一回到家,就会立刻来抱我,或者跟我说说话。
可今天,他们没有,总感觉是刻意要避开我似的,好像有什么秘密。
奶奶看我眼巴巴地盯着堂屋,下床一把给我扯到被窝。
「睡觉!」
4
暑假过得很快,我在家里只能待两个月,就要回学校了。
两个月时间飞快流逝。
再过几天,我就要坐大巴走了。
可是徐萍不见了,放假回家的时候,我们还一块回村。
我一想到她,心里就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这 10 年我都是和萍萍一块儿上学下学,她突然不见了,我要自己去上大学,还怪不适应呢。」
我有想过报警,去找徐萍。
可这个念头一升起就被掐断了。
因为在我们村这里,村民是极度排外的,那些警察来了,也不一定能顺利开展调查。
再就是,他们还不一定能进来,我们村子的村口有许多男人把守,对外乡人,这些男人都没有好脸色。
爸爸也是其中的男人之一,如果被他发现我报警了,那结果……
我忍不住打一个冷战。
这天凌晨,我早早起了床,打开我的小背包,往里面放了许多特产。
这些特产大多都是奶奶给我制作的,有粑粑柑,有糯米酥,还有摊好的煎饼,软软脆脆的。
我把这东西收拾好,悄悄亲了一口奶奶,打开门就走了。
村子到镇里有很远一段路程,这段路要地下走,还没有车,只有到了镇上才能坐大巴到城里。
所以我必须凌晨走,这样才能在太阳出来的时候到镇上,才能赶上车。
我在学校就买的返程火ṱű̂ₔ车,时间是半上午,这个时间刚刚好。
外面的夜色正浓,时不时还有蝉鸣声,但更多的背景色是沉寂。
我有一些想念奶奶,心里也许是害怕,又忍不住回头,想再跟她待两分钟。
我蹑手蹑脚地再打开门,还没走到堂屋,就听到了一声诡异的哭声。
这哭声凄惨得很,就在家里。
我吓得一哆嗦,看向了堂屋,那是爸妈住的地方。
我悄悄眯了一眼,发现妈妈正坐在床榻上,掩面哭泣,而她身边空无一人。
「爸爸呢?」
我忽然发现,这几天爸爸似乎都没在家,或者说很晚很晚才回家,我根本没看到他。
但妈妈哭什么呢?
「这些女孩都去配种,像马一样跪在地上,让男人们轮流传播……」
突然我想到了奶奶说的话,这些男人们,爸爸也是男人……
不知何时,奶奶静坐在客厅,直直地看着我。
「小燕子,你不赶紧去赶路,站在院子里干啥?」
奶奶的声音太沙哑,就像压着刀片一样,打破了我的心理防线。
我感觉到下体一凉,悄悄哭了。
像是听到奶奶的声音,妈妈也不哭了,我下意识地侧过头,发现她屋子里的灯已经关掉了。
奶奶走到我身边,轻轻抚摸我的脸颊。
她已经无比瘦小了,被时间压得快挺不起身子,满脸都是岁月的沟壑。
但她又是无比慈祥,温和地看着我。
「小燕子别害怕,有奶奶在,什么妖魔鬼怪都ṱṻₗ不会伤害你,有奶奶在,他们都得滚得远远的!」
奶奶悄悄递给我一个布袋,上面缝着十字绣,画了一个燕子的图案。
她在我耳边压低声音:「小燕子,把这个袋子带上,里面是艾草和艾叶,你妈给你弄的布袋也不要扔,放在角落就行没有影响,但是这个袋子你要带够一个月。
「乖乖听奶奶的话,奶奶等你回家。」
她说要送送我,可却一直推着我,把我推到门边,送给了黑夜。
5
大学的生活是枯燥的,每天都是学习又学习,一些课外活动我也不喜欢,索性就不参加。
所以也有很多空闲的时间。
我有一部手机,每当有空,总是想和奶奶通个电话。
可那边没有电话,只有村长家里有一部老年台式电话,还一直欠费。
我的更多精力就投入到学习中,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和绩点,按照往年来算,我甚至可以保研。
辅导员和导师曾经找过我说,他们有推荐信,也有师兄师长,想让我去南方。
可南方太远了,我从我们的那个村里到镇上,都要走三四个小时,再到城里再到市里,又是好远好远。
我如果去南方,该何时才能和奶奶见上一面呢?
因为这个缘由,我推了又推。
但我知道时间不长,就要夏令营了。
我清楚奶奶想让我走得更远,让我离这个村子越远越好。
可我怎么舍得她呢?
她已经很老了,我还能孝敬她几年呢。
也许我这一走,就要去那个城市三年,虽然可以逃离家里,但好像也没有什么躲避的理由。
玄之又玄的祠堂,我其实还没有太放在心里。
甚至是徐萍,也有可能是她家提前送她走了,打工挣钱。
我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幅画面。
场景中的徐萍,她跪在地上艰难地挣扎,她的脖子越来越长,两只手逐渐瘫软,肚子就像哈密瓜一样变得椭圆……
最后越来越大,就,就这样突然爆了。
肚子里面出来一扎又一扎的肉团,里面似乎有几个蝌蚪状的东西,这些肉团连着脐带被冲入房间的男人们抱着,嘴里喊着。
「孩子,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哎哟,里面还有女孩呢,简直是老祖宗显灵了!」
……
「呼!」
我如同溺水般长呼口气,趴在桌子上惊醒,我反应过来时,头发已经被打湿完。
刘晶晶在旁边推了推我,眼底是询问和关心。
我摇摇头,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做噩梦了,台上的光头老师还在讲课,我视线望到窗外。
总感觉学校里的阳光,要比村子里的阳光多一些。
我忽然感到腰包一热,里面似乎散着热气。
我拿一看,是奶奶给我的福袋。
那东西握在手里暖洋洋的,热乎乎。
我心中一动,在书包隔层的最底,拿出了我妈给我的那个袋子,入手冰凉。
我忽然想打开袋子,看盒子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不是一件好事。
我索性把袋子扔了,在上面包了一圈又一圈的纸,还贴了一个胶布,扔到了这个房间的某一个抽屉里。
下课后,刘晶晶侧过头问我中午吃啥。
「还是点拼好饭吧?便宜。」
我俩一拍即合,点过饭后,她又问我。
「你保研的事要怎么算呢,如果你不去,会很可惜的,你学习又好,那些实验问题到时候补一补就行了。
「如果你是担心,到时候的面试路费,我可以借给你啊,啥时候记得还就行。」
我看她满脸真挚地问我,是实打实地关心我。
「不是这样,晶晶,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奶奶还在家里。」
「你们那村子……」
刘晶晶想说些啥,顿了顿又不说了。
「你们那村子就是离谱,我看谷歌地图上面也不显示,上面一片空地,也不知道你生活在一个啥地方。」
听她这样说,我打趣道。
「那有空了我给你拍照,或者带你去看看,哈哈。」
6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天气也逐渐转凉。
这天我又刷了一遍六级,走在路上,看到头上落下的枫叶,又想到了奶奶。
不知道她在家里过得如何,天气冷了,她是不是又穿那一身大花袄?
忽然,我手机破天荒地响了。
我中午没点外卖啊?
我打来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甚至连归属地都没有,一瞬间想到了推销电话。
我刚想挂断,一股莫名的感觉,我又把电话接通,想逗逗这个销售。
可电话那头却响起我妈的声音。
「喂,燕子啊,你快回来,你奶奶进那个祠堂了!」
电话里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可我听得真切,清晰地听到了奶奶进祠堂这个消息。
我如遇雷击,呆呆地站在原地,也不顾着回话了。
妈妈在电话那头不停说着。
「对了,你在外面那么久,应该挣到了钱了吧?回来的时候拿点钱,你爸和我都知道你做了兼职,不然你学费哪来的,回来记得带一些!
「喂,燕子,你怎么不说话,这破电话……砰砰,燕子?」
我挂断电话,理都没理她,脑海里都是那一句:你奶奶进祠堂了。
「她怎么会进那个鬼地方,她不是跟我讲过,那个地方是地狱,为什么要去那里??」
一瞬间,我的心被撕裂,无助感笼罩了我,我觉得面前一片黑暗。
我蹲在地上,忍不住抱头抽泣。
进了那种鬼地方,我奶奶会不会出事?她为什么要去那里,有什么理由呢……
「为了我。」
我心里突然有了答案,想到了临别时,奶奶抱着我,一边安慰,一边又像承诺一般的话。
「我的小燕子肯定没事的,小燕子放心,小燕子不要害怕,奶奶会保护你。」
可保护我的代价是,要去那一片地狱,我宁愿不要有这种承诺!
大不了我逃就是了。
为什么要去祠堂啊奶奶。
我打开手机,订上时间最近的火车票。
我到了宿舍,收拾我的衣服。
我想到了那个 985,还需要成绩单,政审单和保证书盖章,我这次回家,也许可以解决掉。
「不对,这些东西学校里就可以解决,我是着急昏了头。」
看我慌张地冲到屋子里,又开始到处收拾,室友们惊讶地看着我,刘晶晶躺在床上,也是面露疑惑。
「燕子,你干啥呢?」
「我得回家,我妈给我说我奶奶去了祠堂!」
我带着哭腔地回她,刘晶晶预感到不妙,立刻起床,紧紧拉着我的手。
「可你不是跟我讲过,那鬼地方不是人待的地,你奶奶为什么要去那里?」
忽然,她看了看我,像是明了。
又说:「那你回家会不会不安全,你说得那鬼地方挺吓人的,警察也进不去,万一有啥事,那咋整啊?
「要不然我陪你去?」
我摇摇头,说什么也不能让她牵扯进来。
「晶晶,你不能去,你一个女生去了更危险,那个地方的女孩,听我奶奶说,好像是受了诅咒!」
一旁打游戏的室友听了,笑出了声。
「诅咒,怎么跟我昨天看的乡村悬疑文一样,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安心啦晶晶。」
刘晶晶瞪了她一眼,又拉着我的手。
「你去那地方也没有信号,你就这么放心自己回去?」
「我必须回去。」
7
回到村里,已经到了晚上,是他们吃过饭的时间。
我走在路上,感到举步维艰。
那个我从小长大,熟悉的家乡,在这一刻就像张开了嘴巴的怪兽一样,等待我进到它的嘴里。
我绕了绕路,这条小路是我们村里人才知道的土路,一样可以到村里。
甚至再拐个弯,还能到我们家的艾田。
峰回路转,在月光的照耀下,我似乎在田地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瘦小影子。
于是试探发问。
「奶奶?」
听到我声音,那道佝偻瘦小的影子颤巍一下,接着转过身,朝我疑惑道。
「燕子?你怎么Ṭűⁿ回来了,你这破丫头!」
见奶奶没事,我一把将书包扔到地上,跑到她身边,紧紧抱着那个影子。
「奶奶呀,我Ťů⁺好想你啊,我在学校日日夜夜想你,天气转凉了,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又穿你那件丑得不行的花衣裳。
「嘿,你果真穿上了!」
奶奶腾出手,把手上的泥土在身上抹了抹,又凑过来,勾了勾我的鼻子,笑骂道。
「你啊你,谁说奶奶这件花衣服丑了呀,奶奶都穿了好多年了,穿舒服了,你拿一个好看的衣服给我换,我还不舍得换嘞!
「但是为啥你突然回来了?」
「因为妈妈给我说,你跑到那个祠堂里去了,我还要怪你,你为什么要去那个鬼地方?」
在月光照耀下,这个瘦小的老太婆似乎更苍老了,她鼻子上有一抹红色,看得不真切。
我伸手摸去,一片干涸的温热。
「奶奶?你的鼻子怎么了,你怎么鼻子流血了??」
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恼怒道。
「那该死的贱女人,她让你回来,肯定是有动作了,但是时间还不够,你今年才 19 岁,还有半年多呢,他们难道就等不及了?」
听她这样说,我想起奶奶之前跟我讲的话。
「奶奶,我咋总感觉,你说得是对的呢,我有个秘密要跟你讲,我藏在心里很久了。」
她惊诧地看我:「啥秘密?」
我咽了口口水,说道。
「是萍萍……我跟她回来的那几天,亲眼看到了,她变得不一样了,然后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回来了之后几天,她就消失了!」
奶Ṫü₃奶眼神莫名,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她……中间我们嫌时间晚,就隔了一天回去,然后我们住了一个宾馆,我亲眼看到,她到了晚上变得不一样,她的两个手越缩越短,两条腿却变长了,非常可怕!
「她的脖子变长,嘴巴变尖,眼睛却变大,看起来怪异得很,我就在她对床睡,看得真真切切的!
「她慢慢变了个样子,然后瘫软不动,就在床上,还说不出来话,她看着我,是想说什么的,喉咙里却咯吱咯吱……
「萍萍的屁股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肥,甚至连牛仔裤都撑破了!
「她两只手变得越来越怪异,就像,就像腿一样……跪在前面,两条腿却变长,整个人就像,就像……」
「就像一匹马一样,对吧?」
奶奶接上我的话,她笑了笑,有些悲凉,月光打到脸上,给我一种说不明白的感觉。
「那第 2 天呢?」
「第二天……萍萍就正常醒了,像是什么没发生过似的,她还问我为啥她的裤子破了,但她却没有感觉到,她的两个胳膊明显短了,腿却变得很长,比我突然高了一个头!
「我当时太害怕了,直接去老板娘房里睡了。」
奶奶拍拍我的头:「还是我们家燕子聪明!女人化马的时候,身边确实不能有人,不然就会被攻击,而她们下半身的黏液一给沾到,会对女人很不好。」
她有些累了,把镰刀放在一边,在土堆上坐下。
我也跟着坐下,发现她又采了许多艾草。
奶奶把艾草捆成一扎又一扎,就这样放在田里,但我有些迷惑,交通不便,弄这么多草又有啥用,而且还都放着,等潮了,不就没用了,卖不出去了吗?
我把疑惑跟奶奶讲,她又是只在笑,不给我解惑。
8
「你不要回家里了,一会儿你直接原路返回,然后到镇上找个地方住,然后回你学校去。
「我确实去了祠堂,那里不是给女人去的地方,女人去了,就都出不去了。」
奶奶揉了揉眼,她枯槁的手握紧我,吩咐道。
我点点头,奶奶说的话我永远听的。
但听她说,她去了祠堂,我心又悬了起来。
还不等我发问,奶奶就又说。
「只是啊,小燕子你还小,奶奶看不到你长大了,奶奶年纪已经太老了,老到眼睛都看不见了……
「现在天黑,我真的看不清你,哪怕你在我面前坐着,不过也还好,我把小燕子抚养到 19 岁,整整 19 年,从一开始你还嗷嗷叫,吵着要喝奶,到现在亭亭玉立的一个小大人了。」
我扛着她的肩膀,听奶奶这样说,我又忍不住哭了。
「哎哟,都多大的人了,还整天哭鼻子,小燕子可不能一直哭,你知道为什么奶奶给你起名字叫燕子吗,就是想让你飞,像燕子一样的,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可以飞到南方,可以飞到北方,无拘无束。」
她这样说,我脸上泪更多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奶奶突然去祠堂,她以前可从来不去的,甚至还告诫我们,可她去了,还出来了……
「就是我还有一个遗憾,小燕子的根没有着落,要是有个男朋友更好,这个家肯定不行,爸妈都是混蛋,这个村子的人都是吃人的鬼。
「我要是走了,那你后面要怎么办呢?小燕子啊。」
奶奶眼睛浑浊,虽说看不见,但说着说着也跟着我流泪了。
她伸出手给我擦拭眼泪,我看她哭了,一时间慌了,连忙拿着袖子给奶奶蘸眼泪。
我安慰她。
「奶奶,小燕子的成绩好,我其实有了安排,既然你不想让我留在村子里,我可以去南方,一个很好很好的学校,我的成绩可以去,而且还有老师和导师的推荐,只是太远了,我想你,怕见不到你。」
听我这样说,奶奶愣了一下,随后紧紧抓着我的手,坚决道。
「去,你一定要去,去南方,去更好的城市,更好的地方,你不属于这里,小燕子。
「你要答应我,亲口跟我讲,你要去南方,并且去了以后,就再也不要回来!
「答应我!」
她的手太用力,抓得我手腕疼,我看到它上面的青筋,担心奶奶更疼。
「奶奶,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但是……」
「但是什么?」
奶奶听我回答松了口气,又紧张道。
「但是时间很快了,最迟一个月多,我就要去参加夏令营,如果拿到了优秀营员,我后面基本上就有很大概率,我如果上了,就是最近一段时间了!」
「那你也去,你不要回来了,这个村子是诅咒!」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但是奶奶好的想你啊,我的小燕子,你这一走,把奶奶的心都叼走了!
「可是你必须走,你听到没有?」
9
「小燕子,你不是想知道祠堂里面有什么吗,你想去看吗?」
我们头对着头哭了一会儿,奶奶又问我。
这次她不拦我了,反而要带我去看。
我点点头。
「奶奶你告诉我,萍萍也在里面对吗?那些叔伯们说了,我听他们的话,感觉得到,萍萍就在那里!」
她叹了口气:「就在里面,但是你不会想看的,那场景太惨了。」
奶奶侧过头,似乎在计算时间。
「算算时间,她已经完成第二波生产,活不了两天了,你过去,应该还能见到最后一面,但是我不确定。
「我前天去,她基本上就进气少,出气多了。」
我想到萍萍的惨状,咬紧了牙,跟在奶奶身后,从另一条道朝祠堂去。
我摸上挎包,里面有我的手机。
走到半路,奶奶像是猜到了我的意图。
「不要拿手机,那种东西拍不到的,反而会给你惹上脏东西,得不偿失。」
我一向听奶奶的话。
我们走了一会儿,大概快凌晨 3 点了。
远远地就能看到那座祠堂,它矗立坡顶,在村长家对面,黝黑又阴冷。
隔老远,我看到它的模样就忍不住打一哆嗦。
奶奶走在前面,像是没事人似的,明明凌晨已经很冷了,奶奶像是感觉不到。
她忽然塞给我一把艾草,还有一些混合的杂草。
「把这些塞到你口袋里,你要带书包的话,再弄点扔书包里,就不会冷了。」
我照做,还真不冷了,身上暖洋洋的。
我们上了斜坡,穿过野草林,很快就抵达祠堂,站在侧门门口。
我是第 1 次近距离看祠堂的,它上面棱角分明,就像被雕刻的,有曲线和弧度。
月光洒在它上面,给人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记得在正殿的顶部,是有一匹马的图案……」
我想要抬头看,奶奶忽然打了我一下,打到我肩膀上,特别疼。
「不要看那东西,低下头,不要往头上看,它能看到你。」
我不知道奶奶说的「它」是什么东西,但我一低下头,听奶奶的话照做,果真心里就没有那种怪异的感觉。
就像是被人窥视了一样。
奶奶走到侧门前,那是一个木门,搁里面别着锁。
我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奶奶,奶奶朝着木门走去,那分明被锁得严实。
「奶奶会魔法吗,比如用手直接把门切开?我靠。」
我期待着奶奶发威,可奶奶不按套路,伸手在门上摸索了两下,似乎摸到了暗格,左边的建筑就开始耸动。
我期待的眼神瞬间一暗。
她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给了我一脑壳。
「你啊,你以为奶奶是神仙,这世界上确实有很多玄里玄乎的东西,但这些东西还不能具象到人,不然世界就乱套了。」
奶奶手放在门上轻轻一推,在右边就出现了一道光芒,我赶忙跟着,成功走到了祠堂。
我们所处的应该是偏殿,四周没有光芒,甚至连月光都投不进来。
我能够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却感觉不到水源,这种水有一种扑鼻的腥味,让我有些想不通。
奶奶拉着我的手,朝着一个路线走。
我们几乎要走出偏殿了,她停下脚步,点燃了一丛艾草,火光就像星星一样,一闪而逝。
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了一辈子都难以忘掉的场面。
甚至呆滞原地,牙齿打战。
奶奶悄悄说:「看到了吧?」
我确实看到了,原来的滴答滴答的声音,不是水龙头之类的。
而是人,不对,而是那些马,或者说用人马来称呼更合适。
她们的肚子被剖开,屁股上有个大洞,眼睛已经瞪出来,从脐带上流下了一滴又一滴液体。
有些人马已经成为骷髅,有些还剩下些人皮,可却没了呼Ţū́₅吸。
奶奶又问我。
「看到徐萍了吗?」
我摇摇头,一闪而逝的亮光,能让我看得有限,再加上恐惧,我压根就没有看到两具尸体。
「刺啦。」
奶奶又划亮一把艾草,特殊的香味散发。
这次我忍着恐惧和恶心,将接近出口的尸体看了个遍。
「没有徐萍,奶奶。」
「好,既然这个位置没有,那么徐萍还没有死,我们再去下一个地方,一定要跟紧我,跟着我的步子来。」
我跟奶奶身后,寸步不离。
10
我们走到了一个大殿,在前面几个地方,奶奶还能做停留,甚至去弄点小动作。
到了这里,她说什么也不往前走,就站在门后面,仿佛穿过门,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跟着发生。
我听奶奶的,乖乖站在奶奶身后。
她朝殿内看去,地上似乎躺着一个颤抖的人影,上面还披着一层雾纱,在来回不停地耸动。
我看得不真切,奶奶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怒然低喝道。
「这该死的畜生,真就这么饥渴!」
我不知道奶奶是怎么看得清,她分明眼睛在黑夜看不见,却又能割艾草。
现在又能看到具体的东西。
我不知道奶奶说的是啥,在月光荡过的一瞬间,那道人影忽然清晰了。
我看清了人影,握着奶奶的手差点因为恐惧松开,手心都是汗。
躺着的那人分明是徐萍!
她身上哪里有什么纱雾,那分明是个男人,还光着身子!
那男人越看越熟悉,分明是我爸!
这一瞬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彻夜未归,甚至脚步虚浮,妈妈阴阳怪气,半夜一个人哭……
但不对啊,徐萍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我印象中的她,个子小小的,瘦瘦的,是一个和我一样很文静的女生。
可地上躺着的那人,分明有一条很长的腿,白嫩滑腻。
我忽然想到了那晚,徐萍就是突然长高了,她腿变得很长很长,那么她的手……
她的手变作前腿,几乎看不见!
萍萍她不是躺在地上,而是像马一样跪在地上。
而我爸趴坐在她身后,只能看到影子动来动去。
我捂着嘴巴,不敢发声,生怕被爸爸听到。
奶奶似乎也没想到,三更半夜了,她的儿子还会在这个地方待着。
她捂着我的嘴,也担心我因为害怕发出声,哪怕被我爸爸发现,一样完蛋!
奶奶和我做一个手势,示意我往后退,和她换一个位置,然后跟着她走。
我照做,成功换了个位置,可前脚正要跟着走,爸爸在后面却突然说话了。
寂静的夜里有了说话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那殿内除了水流波荡的声音,还有我爸明显的嗓音,他的话粗鄙难以入耳。
「小萍,嘿嘿,你可不知道,从你出生开始,小的时候跟一个洋娃娃似的模样,我就开始馋了。
「你看这不,今天就算所有男人都来了十轮,你王叔叔我只多不少,却到了深夜,还一直怜爱你!
「你和我们家燕燕都让我心痒,每次来我们家玩,我都几乎控制不住,想把你摁到地上,但是我不能,我要是这样做,就坏了规矩,就再也不能尝到你的味道了!
「桀桀,我等了足足 20 年,就为了这几天,简直太爽了!哈哈哈!」
我身体发颤,因为害怕,腿不听使唤,根本走不动路。
我听到了徐萍微弱的痛骂声,几乎微不可闻。
「你个小婊子,还暗戳戳地给我们家燕子暗示,甚至把我和你王姨贴心准备的小方盒给换了包,你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都看得清楚,每一年像你这样的女人,我们都不知道搞了多少轮了!
「我告诉你,马上我们家燕子也要跪在地上,跟你一样接受男人的洗礼了,你心心念念的小燕子,还有我们家那该死的老太婆暗中作梗,但是都没用,她是跑不掉的!哈哈!
「你们再怎么跑,也跑不出这个村子,这是你们的根,你们跑多远,还能离了根不成?哈哈哈。」
……
奶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温热的触感瞬间将我唤醒,奶奶浑浊的眼睛盯着我。
我的身体渐渐不发抖了,并且腿能迈开,就这样跟着她,走出了这个地狱。
我们走到了侧门,并且出去,站到山坡上,奶奶没开口,我就这样继续跟着她走,走了很远很远。
我们回到了田地,地里还是那几捆艾草,还有一些我说不上名字的杂草。
奶奶长叹一声,摸了摸我的脸,在这一刻,她似乎又看不见了。
「快走吧,小燕子,飞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回来,你妈做的饭我都给换过了,你没有喝到那种黏液,是没问题的,不然你在外面经常头晕,就必须回来。
「我早就猜到了,虽然这样冒风险,但你是我的小燕子,你一定要跑,跑个 5 年 10 年再回来,他们就管不住你了,记住,只有 20 岁这一个时间,其余时间他们都管不住,不然就是坏了规矩。」
奶奶递给我一个布袋,放到我书包里,又闻了闻我的额头和脸颊,随后将我推开。
我一步三回头,不舍得走。
奶奶拿起棍子,狠狠地朝我身上打来,这个东西不知道是棍子还是柳条,每打到我身上,都能打出来一道红印子。
我流着泪走了,和奶奶诀别。
我走了好远好远,走到了山坡上,再回头望去,发现奶奶还在麦田上站着。
她远远地眺望,目光紧紧地盯着我,可因为黑夜的缘故,她看不清楚,只能大概判断我在这个位置。
她瘦弱的身体站在那儿,在黑暗里,就像在暴风中不断被拍打的小苗一样,岌岌可危。
我又哭了,放声大哭,眼泪流到了嘴里。
我的口袋温热,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奶奶的话。
「小燕子,你已经长大了,不能随便哭鼻子了,你是我的乖孙女儿,你哭,我也想跟着哭,为了不让奶奶哭,那你就听话,就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小燕子不哭了,小燕子要飞走了,奶奶,飞到南方去,去大城市,然后找很多人回来,回来救你。
11
我成功参加夏令营,并且拿到了许多高校的优秀营员,毕竟我所处的学校也是 TOP 高校,绩点在前 5%,一切都是稳妥的。
我如愿去了南方的学校。
刘晶晶兑现承诺,借给我路费,甚至有一次去长安,还跟我一块,美其名曰旅游。
我们住在一个酒店,在面试的前夕,她也紧张得不行,跟我一起。
最后她也拿了优秀营员,我们顺利上岸。
我打工兼职,做辅导做功课,卖了不少资料,通过这些渠道也赚了不少钱。
我还掉了我借的钱,还留存了不Ṱū₆少,足够我读研期间的生活费了。
我拿了全奖,学费不用担忧。
我的住宿导师负责,没有太多开销。
我在科研之路一路顺畅,研究铬离子,并且有了突破,发了好一些文章,甚至拿到专家推荐信,去更高一层的学府深造。
我结交许多朋友,在我拿到 OFFER 的这一刻,我忽然想回家看看。
去看看我的奶奶。
这几年里,我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出现奶奶那道在黑暗中被吞噬的瘦小身影。
她那么老了,却又那么坚强。
我在外界是学术上的王小牛,在她的心里,却永远是那只小燕子。
「小燕子,飞呀飞,飞到南方飞到北方,千万不要回到这个地方。」
奶奶儿时抱着我哼唱的歌谣,历历在目,虽然没有保存的音频,我下意识地能哼出声来。
这一刻归心似箭,我想要回到奶奶面前,哪怕付出生命的危险。
我将情况给导师和实验室师兄们讲,他们听完,震掉了下巴,一度认为我在说笑。
可见我泪流满面,他们终于相信了。
导师紧皱着眉头,他的电脑屏幕上压根没有我家乡村子的定位和信息,和我在读大学时一样。
师姐师妹们心里打鼓,却又好奇。
导师大手一挥,甚至叫了一群健身的朋友,还有做过警察退役的兄弟。
我们全副武装,开着越野车回家。
在归乡途中,我心里忐忑不安。
我心心念念的人,那个瘦小褴褛的身影,她现在是否健康?
我又内疚自责,我太长时间没回家了,我想她,但我又答应了她,我恐惧,我深受折磨。
在我脑海中熟悉的场景逐渐出现,村子的轮廓慢慢浮现,我的心越跳越快。
我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到了那条崎岖的弯路,这是那条小路,往前走再拐弯,总是能看到我奶奶的身影。
我又哭了,一路上哭个不停。
师兄导师们仍是面露震惊,这个学术上造诣匪浅的女大牛,平时不苟言笑,idea 颇多,能力强得可怕。
这两天的陌生面孔,真的是惊到了他们的下巴。
车子正在行驶,在远处看到的绿色盎然,近距离了,却像星火燎原般,变得灰败。
我打开门,走了下去。
却看到永远盘旋在村口的男人们,消失了,而距离最近的王叔家草房,也被烧了个干净。
「哪来的火?」
我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想到了奶奶她在之前,一丛又一丛地收集艾草。
我脚踩在地上, 这整片土地都干涸,没有了草, 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整个村落干枯破败, 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尤为大。
有些师弟就拿着手机连连拍照, 大呼奇景奇观。
「这深山中的深山, 还真有这样的一个村落, 这还是王小牛大佬的故乡,我的奶奶, 真是开了眼了,我们往前看看,看看这个地方!」
我在前面走,师兄们在旁边跟着。
他们望来望去, 可奇怪的是, 除了干枯的一切, 压根没有一个人影。
我走到正路,在路的尽头上一个坡, 坡顶还是那个祠堂。
它灰暗无比,上面雕刻着龙纹,正上方却有一个马相,庄重又怪异。
看到这处奇观,有好事的师弟立刻拿相机拍下, 可再看成像, 却压根没有祠堂!
师弟吓得哆嗦, 两条腿像面条一样抖。
其他师兄脸色也不好看,手里拿着的电棒紧了又紧。
我脚不停, 仍然继续走着, 走到了我家门口, 看到了那片每个季节收获存放的平场。
我扭过头,看到了我的家, 也像是被火焰吞噬过, 一片干枯。
我的爸妈不见了, 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消失。
我的心悬起来, 仍然不见她倔强的影子, 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浑身发抖, 带着哭腔哽咽地大吼。
「奶奶,奶奶!我回来了,小燕子回来了,你给我出来啊,你说过的要等我, 你在哪啊,你快给我出来!」
屋子里没有回应,我说着哭着,到最后完全就在哭了。
我的眼泪流到鼻涕里, 越哭越厉害,甚至打起了嗝,嗓子火辣辣的,甚至还被自己的眼泪给呛到。
忽然, 一个苍老至极的声音从田地里传来,在这边天地越传越远。
「小燕子,你又在哭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