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转校生拦住了要和我一起去补习的竹马沈彻。
转校生说自己是攻略者，攻略对象是沈彻。
如果攻略失败，她会死。
沈彻信了。
那天之后，沈彻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成天围着转校生转。
什么高考什么清北，全都被他抛之脑后。
可他不知道，转校生是骗他的。
和沈彻在一起，不过是她和朋友之间的一场赌局。
赌高考和她，谁的魅力更大。
1
沈彻的耳尖泛着红。
他的目光在我和林漾的身上来回逡巡着。
和上辈子一样。
「沈彻，你有事我就先走了。」
我看了一眼沈彻，转身走向公交车站。
路过垃圾桶时，我把口袋里攥了许久的录音笔丢了进去。
高三的时间很宝贵。
我再也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一分一秒。
上辈子，我在教学楼天台练习英语口语时，无意间录到了转校生林漾和她几个好朋友的对话。
她们说ṱú₍：
「能搞定实验班的学霸沈彻，才算牛逼呢。」
「拉倒吧，人家沈彻可是要考清华北大的。」
几个人笑作一团。
林漾跟着扑哧笑出声，势在必得地说道：「打个赌吧，如果我搞定了沈彻，毕业旅行的费用你们包了。」
那天，我把录音交给了沈彻。
可我没想到，我不仅没有拦住沈彻要和林漾在一起的决定，还成了被林漾霸凌的对象。
林漾把我堵在卫生间，一盆盆的脏水兜头倒下。
她的声音像是淬了毒。
「姜缈，管好你的嘴。」
「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也别想高考了。」
后来，我果然没有参加高考。
林漾按照和朋友的约定，在高考前一天甩了沈彻。
她哭着和沈彻说，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任务而耽误沈彻的未来。
在沈彻的前程面前，她的生命一文不值。
沈彻是红着眼找到我的。
他把我堵在巷子里，恶狠狠地攥住我的手腕。
「姜缈，你怎么这么恶心。」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多管闲事，你为什么还要去和我爸妈告状。」
「现在漾漾要和我分手，你满意了吗？」
我几乎呆愣在原地，吃惊地看向沈彻。
我不知道林漾在沈彻面前说了什么，刚想开口解释就被沈彻用力推倒。
我的头重重磕在水泥地上，鲜血几乎浸湿我的衣服。
我揪着沈彻的裤脚，求他帮我叫救护车。
可他只是瞥了我一眼，将我的手一脚踢开。
「别装了姜缈！」
「就算你死，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2
公交车从站台缓缓驶离。
车窗外，我看到沈彻和林漾紧紧拥抱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
脑海里，记忆突然被拉得很远很远。
「缈缈，我们一起努力考清华北大吧，好不好。」
「那是清华，还是北大？」
「听你的。」
「赶紧学吧，别做梦啦。」
少年热烈而赤诚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越来越轻，直到消失不见。
年少的心动，早在上辈子沈彻一次次无视林漾霸凌我、在父母老师面前替林漾开脱时就终止了。
那天之后，我和沈彻默契地彼此远离。
哪怕我们在一个班，也不会再多说一句话。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后门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阿彻！」
是林漾。
班里同学一阵沸腾。
林漾斜靠在门框，朝着沈彻勾了勾手指。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校服松松垮垮套在身上，惹得沈彻红了脸。
显然，林漾身上的校服是沈彻的。
同桌惊讶地张大嘴巴，手指戳了戳我的肩膀，视线更是落在沈彻和林漾十指交握的手上。
「缈缈，他们什么情况，沈彻和你不是青……」
她的声音不大。
可还是吸引了不少同学的注意，包括门口的沈彻和林漾。
「我和沈彻同学只是普通邻居关系。」
我连忙出声打断了同桌的话，将试卷推到她的面前。
「有时间看热闹，还不如多刷几道题，这道题你写错了。」
同桌的眼里满是疑惑。
直到对上我平静无ƭû²波的眼神后，她讪讪一笑：「错了吗？那你给我讲讲吧。」
沈彻挺直的脊背倏地一松，牵着林漾消失在走廊的转弯处。
他们走后，班里炸开了锅。
埋头苦学的高三和荷尔蒙萌动的青春在这一刻产生剧烈碰撞。
羡慕、浪漫的字眼不断出现在同学们的对话里。
就连同桌都忍不住开始八卦他们是谁先追的谁。
又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因为只有我知道，林漾对沈彻是一场逢赌必赢的局。
林漾的筹码是她高三一年短暂的青春。
而沈彻的筹码却可能是他整个人生。
好在，都与我无关。
3
我和沈彻从小一起长大。
我们两家父母关系很好，我和沈彻算是青梅竹马。
从幼儿园到高中，我和沈彻一直都在一个班。
哪怕现在的实验班是需要根据考试排名流动的，我和沈彻也都没有分开过。
我们会一起在课后去补习，一起在周末去图书馆，一起在文艺演出时弹琴跳舞。
每次考试不是他第一，就是我第一。
我争强，他好胜。
就连长相，我们都是旗鼓相当。
他是我们学校的校草，我是我们学校的校花。
我曾无数次庆幸我的身边有一个沈彻，他激励着我不断努力向上。
只是这样的沈彻，在林漾出现后就不见了。
林漾是高三开学那天转校过来的。
入学时她的分班考试成绩一般，所以没有进入我们实验班。
可她的名字还是在实验班甚至在整个高中部都传开了。
因为她长得好看，家里条件又好。
是真正的富家千金。
林漾来了以后，校花的头衔很自然落在了她身上。
从前塞满我整个书桌的情书，都塞去了她那儿。
那时候，我竟然还天真愚蠢地问过沈彻：「我好看，还是林漾好看。」
沈彻回答我时，并没有看我的眼睛。
他只是盯着地面红了耳尖，「你们不一样。」
我想，上辈子沈彻应该早就被林漾吸引去了目光。
林漾和我们的确不一样。
林漾想参加艺考，她的身材长相比起藏在宽大校服里的女同学，明显更出挑。
她像是从梦境走进现实的女神，一颦一笑都让人移不开眼。
别说男生，女生看到她都想要尖叫。
所以，当她红着脸拦住沈彻，而沈彻主动为她停下脚步时，她就已经赢了。
4
林漾说自己是个攻略者。
开学前，她突然接到攻略任务，要攻略沈彻。
高中毕业时，她的攻略值要达到百分之百，否则她会被抹杀。
所以她转到我们学校，就是因为沈彻。
沈彻对林漾的话深信不疑。
即使林漾在沈彻之前，几乎把学校长得不错的男生谈了个遍。
可沈彻还是信了。
上辈子，我气喘吁吁跑到沈彻面前，拿着录音放给他听。
我提醒他：「林漾如果和你告白，一定是因为这个赌局，你千万不要答应。」
结果呢，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和林漾在一起。
而在沈彻第一次为了林漾要放弃竞赛考试时，我不死心地拿着录音找到他，想要叫醒他。
「攻略？任务？你信吗沈彻，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然后，我就成了被林漾霸凌的对象。
我错过竞赛考试，带着满身伤痕找到沈彻时，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语气满是厌恶：
「我说过让你不要多管闲事。」
「如果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失去的不会只是一场竞赛考试。」
沈彻的态度让林漾对我更加嚣张，我一次次被林漾堵在卫生间欺辱嘲笑。
最后一țũ̂⁾次，林漾把一桶桶脏水倒在我身上时，我找到了老师。
老师请了家长。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提过沈彻和林漾两个人的事情。
可沈彻主动找到老师和我爸妈。
他说林漾不是主动欺负同学的人，是我看不惯自己校花的风头被抢走，故意在学校散播林漾的坏话。
甚至沈彻找了许多和林漾交好的同学来做伪证。
加上林漾家里的施压，班主任只能息事宁人。
我成了嫉妒心强、心眼坏的学生，被不明真相的同学孤立。
考试铃响，我的思绪被拉回。
这一次，我没有找沈彻让他和我一起来参加化学竞赛。
我的未来本该一片光明。
就该一片光明。
5
我没想到，沈彻不仅没有参加化学竞赛，还放弃了实验班的名额。
他故意在摸底考试时控分答题，成绩一落千丈。
我去办公室找老师请教问题时，刚好撞到班主任找沈彻谈话。
「沈彻同学，你想清楚了。」
「实验班是多少同学挤破脑袋都想考进来的，你就这么放弃，值得吗？」
沈彻紧抿着唇，一句话都没有说。
班主任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透明的星星罐子。
里面装满了沈彻叠给林漾的星星。
「青春期的喜欢是懵懂的，老师不会强制干预你们。」
「但是老师想告诉你，你所有的选择，没有后悔的余地。」
班主任满脸痛色，她藏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着。
一如上辈子她看到我被霸凌，却不得已息事宁人一样无力。
「我不会后悔。」
沈彻眼底迸发出喜色。
他像是得到了什么肯定一样，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星星罐子飞奔出办公室。
沈彻走后，班主任坐了很久很久，才拨通沈彻父母的电话。
沈彻是班主任最得意的学生，是每年的市三好学生。
上帝几乎是把学习这碗饭装进了沈彻的胃里。
只要他想，他可以轻松斩获各类奖项、夺得第一。
打球、跑步、唱歌、乐器，那些兴趣爱好，对他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我想天之骄子，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那时候为了超越他，我几乎通宵达旦地拼命学习。
可是在天赋面前，努力显得卑微又无助。
每次我羡慕沈彻，「上帝不仅给你开了门，还开了窗。」
他总会敲两下我的头，「所以你更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而现在沈彻为了林漾，偏要关掉那扇窗。
我回到座位上时，沈彻已经背着书包搬着书本离开了实验班。
听同桌八卦来的消息，沈彻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林漾十分介意沈彻和我曾经被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沈彻大概为了和我彻底划清关系，又或Ťú⁰是为了离林漾更近。
不过天不遂人愿，沈彻和林漾还是没有分到一个班。
但这也无法阻挡他们两个爱得轰轰烈烈。
6
沈彻父母是从外地匆匆赶回来的。
这两年沈彻父母为了给沈彻更好的生活条件，起早贪黑两地奔波。
而沈彻几乎也没有让他们操过心。
所以当他们站在老师办公室时，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沈彻和林漾竟然逃学了。
他们在网吧通宵，在游戏里护她披荆斩棘。
他们在台球厅放纵娱乐，在球和球杆肆意碰撞时将她压在怀里。
他们在酒吧蹦迪，在烟雾缭绕的氛围里彼此交缠到天明。
他们疯狂挥霍青春，好像这样才算没白来人生这一趟。
沈彻父母找到沈彻时，已经是三天后。
沈彻的头发不再是乖顺的自然下垂，而是微卷的烫发和张扬的银灰色。
他拉着林漾的手，目光坚定地看向自己的父母。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刚好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林漾。」
沈彻语调轻快，浑身散发着肆意和张扬，一改三好学生形象。
林漾轻笑着用手指勾住垂在胸前的长发，漫不经心地打着招呼：「叔叔阿姨，你们好啊。」
沈彻爸爸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几次张嘴都没说出话来。
沈彻妈妈更是双目赤红地瞪着林漾，尤其在看到林漾的态度之后，气得直接扬起手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
沈彻护在了林漾的身前，结结实实挨了沈彻妈妈一巴掌。
「妈，你疯了！」
「我都说了这是我女朋友，你怎么能随便动手啊！」
沈彻紧紧攥着拳头，语气满是质问和责怪。
沈彻妈妈气红了眼，哭着跑出了办公室。
沈彻爸爸去追沈彻妈妈前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但他一脚将沈彻踹翻在地，以此表态。
林漾淡定地往后退了两步，全然一副没有扶起沈彻的打算。
我赶到办公室时，刚巧看到这一幕。
沈彻从地上踉跄着爬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一脸无所谓地揽住林漾的腰。
他将嘴唇贴在林漾的耳边，低声安抚：
「漾漾，我爸妈一定会同意我们的事情，你别担心。」
林漾的头靠在沈彻肩上，脸却转向我这边。
她得意地挑了挑眉，眼里满是不屑和嘲讽，和上辈子几乎一模一样。
可我只觉得可笑。
7
我从办公室出来后，被沈彻拦住了去路。
他连拖带拽把我拉到了教学楼天台。
天台上，林漾抽着烟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
沈彻声音冰冷：「是你告诉我爸妈的。」
他的语气不是疑问，是肯定。
我摇了摇头：「不是。」
很显然，沈彻不信。
我闭了闭眼，往后退了一步和沈彻拉开一段距离。
「沈彻，你想太多了吧。」
「我去办公室是因为老师找我有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你们两个怎么样也和我没关系。」
我压下心底的怒火，直直看向上辈子霸凌我的林漾。
「林漾同学，我和沈彻没有任何关系，你放心。」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会管。」
林漾的眸底笑意更深了几分。
她走到沈彻身边拉了拉沈彻的手：「阿彻，好歹你们一起长大的，这么凶干什么呀。」
林漾的目光扫过我，最终落在沈彻的脸上。
「姜缈同学真厉害，竞赛金牌好像可以保送清北了吧。」
「阿彻，那天因为我肚子疼耽误你去竞赛，你会怪我吗？」
「如果不是我，保送资格就是你的了。」
林漾满是歉疚地看着沈彻，可她的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她的表情好像在告诉我：
看吧，竞赛和我，我更重要。
而沈彻的表情只是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就瞥向了我，语气愈发不善：
「姜缈，你有什么好嘚瑟的。」
「不就是个金牌吗，如果我参加了就不会有你什么事。」
「另外，我希望你以后少管闲事，我们只是普通邻居关系，不要让我发现你在我爸妈面前乱嚼舌根子。」
「我们……」
我的手垂在身侧早已捏成了拳，眼前的少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陌生到让我窒息。
「没有我们，沈彻。」
「我和你不熟，普通邻居，听清楚了吗？」
8
林漾说错了。
我并没有获得保送资格。
化学竞赛虽然拿了金牌，但我还是没能入选国家集训队，没能获得保送资格。
沈彻也说错了。
就算他参加了竞赛拿到了金牌，也不一定能进入国家集训队拿到保送资格。
因为，比我们优秀的人太多太多了。
上辈子因为沈彻我吃尽苦头，错失竞赛、错失高考，甚至错失生命，我没有看到更广阔的天地、没有感受更激烈的竞争。
这辈子我便绝对不会再管沈彻任何事情。
我要做的是努力追赶更优秀的人，把垃圾远远甩在身后。
离开天台时，晚自习的铃声响起。
我匆匆跑回教室。
林漾拉着沈彻跑出了教学楼。
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落在夕阳的余晖里，突然让我想起了垃圾分类。
只可惜就算是垃圾，他们两个都没办法被扔在一个垃圾桶里。
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
林漾其实来找过我。
我无意间听到她和朋友的对话，她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这也是上辈子她霸凌我的原因。
上辈子，她找到我，让我把听到的事情全部忘掉。
我没有在意她的威胁，而是选择立刻告诉沈彻。
可转头，沈彻就把我说的话全部告诉了林漾。
所以林漾记恨上了我。
富家千金无聊时玩的捉弄人的游戏，被人发现多不好啊。
她开始疯狂针对我，在和沈彻谈恋爱后更是明目张胆地霸凌我。
而这辈子。
我不仅表示什么都没听到，更表明了态度。
「我和沈彻毫无关系。」
「所以，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情，只要不影响我。」
那天林漾听了我的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最后她轻笑出声：「最好是这样。」
当然是这样。
我只是在想，高考前一天沈彻被甩后会是什么表情。
而沈彻在知道一切真相后，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9
接下来的时间，我几乎全身心投入到了高考的备战中。
沈彻偷偷干了件大事。
他报名了艺考，为了和林漾一起。
艺考那天，沈彻妈妈几乎哭红了眼。
她整个人堵在门口，声嘶力竭：「沈彻，今天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踩过去，否则你别想出这个门。」
我疑惑地看向我爸妈。
他们摇头叹气：
「你沈阿姨倒不是不支持艺考这条路子，只是沈彻那个女同学……」
「唉。」
「你说沈彻这孩子怎么就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呢。」
我低着头吃早餐，没有再接下面的话。
沈彻妈妈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女人。
她这一生的心血大多用在培养沈彻身上。
沈彻的奖状摆满了整整一个房间。
所有人都说，沈彻妈妈教育出了一个优秀的儿子，沈彻从小就是清北的苗子。
可现在，沈彻的变化让沈彻妈妈措手不及。
她接受不了沈彻早恋，更接受不了沈彻为了林漾放弃大好前程。
而她甚至来不及修正，沈彻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如果不是经历过上辈子，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林漾和朋友设下的赌局，恐怕连我都会觉得真的是那什么系统作乱。
不过，没有如果了。
沈彻他啊，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才是。
我走出家门准备去上学时，刚好遇到沈彻和沈彻妈妈僵持不下。
我们两家住对门，想不遇到很难。
我侧着身子想要走下楼，却被沈彻妈妈一把拉住手腕。
「缈缈，你帮阿姨劝劝沈彻好不好。」
「他从小到大，最听你的话了。」
「你帮帮阿姨。」
我的脚步顿在半空，又默默往回收了一步。
沈彻嗤笑出声，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歉疚地看向沈彻妈妈，朝她摇了摇头：
「沈阿姨，沈彻的事情我无能为力，我还要去早自习就先走了。」
10
上辈子，根本不需要沈彻妈妈找我，我就劝过沈彻很多很多次，甚至不惜威胁他。
我和他说只要他成绩不掉下去，我就帮他隐瞒早恋的事情。
大概因为怕我和他父母告状的原因，沈彻除了没去参加那次竞赛，再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成绩也始终保持在前几的水平。
班主任拿早恋说事时，他都用漂亮的成绩单堵住了老师的嘴。
可我每一次的真心劝慰，都成了林漾霸凌我的理由。
沈彻不仅袖手旁观，还对我冷嘲热讽。
所以，这辈子，就算了吧。
不干涉别人的事情，是对别人最大的尊重。
也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我要负责的，只有自己的未来。
走到小区门口时，我看到了林漾。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ƭüₙ大概是来等沈彻一起去参加艺考。
林漾坐在高级轿车里，撑着下巴看着我。
那表情充满了挑衅。
很奇怪，无论我说多少次，林漾似乎都不相信我不喜欢沈彻这件事。
可我真的不喜欢沈彻了。
我将耳机塞进了耳朵里，继续昨天晚上还没听完的英语练习，没再看林漾一眼。
我家离学校很近，步行不过十几分钟的距离。
刚刚走进学校时，呜啦啦的救护车在身后呼啸而过。
紧接着，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传遍整个校园。
沈彻跳楼了。
11
高三的学习生活沉闷到一点儿小事情就足以炸翻天。
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到一起，他们讨论着沈彻的勇敢、对既定安排的不屈服。
沈彻和林漾的爱情轰轰烈烈到几乎成为一首绝美的青春赞歌。
直到班主任走上讲台，议论声终于稀稀拉拉停了下来。
「很伟大吗？」
班主任的问题抛出来时，所有人的脸上都闪过一丝错愕。
「很伟大吧，为了年少无知的爱，义无反顾放弃自己的未来。」
班主任说完这句话，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字。
「青春。」
「李大钊先生说过：青年者，人生之王，人生之春，人生之华也。」
「没错，青春赞歌就该是热血的、是激情的。」
「青春可以疯狂，但不能荒唐。」
班主任的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
她把一张张试卷分发下去，神ťùₐ情威严又认真。
「同学们，请记住：爱一个人不是盲目追求、放弃自我，你爱的人要能给你带来冲动和力量，使你有勇气去追逐自己的梦想，甚至不惜疯狂。」
「这样的疯狂，是不会埋葬你们的梦想的。」
「青春从来没有售价，梦想就在你们的笔下，未来更在你们的脚下。」
「所以，现在我们来讲一下试卷的倒数第二道题。」
班主任说的是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有些偷偷早恋的同学悄悄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像极了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颤抖着身子垂着眸，眼眶早已湿润。
上辈子，是我错了。
每个人的梦想，都是要自己来守护的。
我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守护沈彻早已放弃的梦想。
12
沈彻摔断了右腿。
所幸我们住的是小洋房的三楼，跳下去不致命。
沈彻的事情，在家长群都传遍了。
家长们耳提面命地嘱咐着自己家的孩子，远离早恋、珍爱生命。
正当所有同学都在为了梦想奋力备考时，沈彻在医院和他爸妈闹得不可开交。
因为沈彻父母不愿意接受林漾，沈彻就扬言要和自己爸妈断绝关系。
我被爸妈拖着去医院看沈彻时，沈彻爸妈正沉默着坐在病房走廊的座椅上。
看到我们过来，沈彻妈妈勉强扯出一抹苦笑。
「你说，是不是我平时对他要求太高了。」
「所以他才这么叛逆地想要和我对着干。」
沈彻爸爸拍了拍她的手，起身和我爸一人一根烟走到了医院的楼梯间。
我妈红着眼眶坐在沈彻妈妈旁边，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随他吧。」
「我和他爸放弃他了。」
沈彻妈妈闭了闭眼，像是下定决心一般。
我没有听懂他们说的放弃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沈彻妈的样子难免心酸。
上辈子这些难过委屈我都经历过。
我和沈彻相伴着走过十几年人生，到头来死在他手里的心酸，我再不想体验一遍。
见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妈用眼神催促着我去看下沈彻。
我只能挪着步子走向病房。
隔着门缝，我看见了林漾。
她正坐在沈彻的病床前，懒洋洋地划动着手机屏幕。
沈彻的右腿被高高吊起，两只手正忙着削苹果。
他一边削一边哄着林漾：「没事的漾漾，我到时候报一个离你最近的学校。」
「那如果那个学校不好呢。」
「就是大专，我都去。」
林漾激动地扑到沈彻怀里，嘴唇更是印在了沈彻的脸上。
「阿彻，你真好。」
13
我从病房退了出来。
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或许，林漾真的喜欢上了沈彻呢。
那便祝他们，有情饮水饱。
我开始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奔波在学校和家之间。
沈彻的腿养好了以后，主动要求搬出曾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沈彻爸妈没有拒绝。
他们给他在其他小区重新租了套房子，给他了一笔不菲的生活费后，就在另外一个城市继续做起了生意，一次没回来过。
就连学校老师们都不约而同给沈彻开了绿灯，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从教学楼一跃而下。
只要他不影响其他同学，任他折腾。
沈彻似乎很享受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
他和林漾开始放纵地享受着他们的青春。
他们跑去海边看日出，爬上高山看日落，去音乐节肆意尖叫，去酒吧醉酒激吻。
林漾艺考成绩出来那天，他们在学校疯狂欢呼。
同学们纷纷侧目。
但和从前已经不一样了。
从前同学们眼里满是对爱情的向往、对青春就该疯狂的认同，可现在他们眼里只有不解。
同桌挽着我的胳膊，满面惋惜。
「沈彻从前多天之骄子的一个人啊，没想到模拟考试才 500 分。」
「这连一本都上不了，怎么还庆祝上了。」
14
高考前一天。
我谨慎得没有回家。
我和爸妈说住在离考场最近的酒店，这样可以节省不少通勤时间让我看书复习。
我爸妈欣然同意。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因为中午放学前，我看到沈彻满脸涨红地拉着林漾往学校天台走去。
上辈子就是这一天，林漾甩了沈彻。
那天我从图书馆回家，路上被沈彻拦住了去路。
他怪我和他爸妈告密，觉得导致林漾和他分手的罪魁祸首是我。
他说我恶毒得不像话。
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弃林漾的生命于不顾。
他坚信林漾口中的攻略任务是真，攻略失败会死也是真。
他自始至终都没发现，林漾的借口漏洞百出。
也从没有想起过我给他听的录音。
录音里，林漾一字一顿：
「让天之骄子跌落神坛，多好玩啊。」
「而且我也想看看，是我的魅力更大一点，还是高考的魅力更大一些。」
「那就把分手的日子定在高考前一天，你们觉得怎么样。」
果然，人永远叫不醒另外一个想要装睡的人。
所以这辈子，我没有保存那份录音。
更没有帮沈彻在他父母面前粉饰早恋的行为。
可即使所有的事情都被提前暴露了出来，我还是决定避免一切让沈彻能够遇到我的机会。
我的未来不能再因为他出现一丝差错。
可我没想到，沈彻还是来找我了。
15
晚上我和爸妈在酒店餐厅吃饭时，沈彻给我爸妈打了电话。
我爸妈并不知道我的想法，很自然地把地址告诉了沈彻。
沈彻找过来时，我已经吃完饭回了房间。
我从电梯出来看到沈彻时，他正颓然地坐在酒店大堂。
他浑身湿漉漉的，像只失去家的小狗。
我走到他面前，平静地看着他。
「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问他。
「林漾要和我分手。」
沈彻的拳头死死攥着，眼底布满了血丝。
「然后呢？」
我挑了挑眉，并不意外。
沈彻的眼眶越来越湿，银灰色的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
「她说她和我的差距太大，她不应该那么自私，耽误我的人生。」
「她说即便是她死，她也想让我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还想继续开口，被我冷声打断：
「沈彻，你说的这些，和我一分钱关系没有。」
「你不重视高考，不代表我不重视。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能不能不要扯上我啊，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说真的，我就不应该下来。
可沈彻不管不顾地继续开口：「姜缈，你知道吗？她和你们不一样，和她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是鲜活的，有生机的。」
「我的人生不再只有学习和考试，我觉得那才是我想要的。」
「她说她不相信我会为了她放弃好的学校，你说我到底要怎么证明我爱她、证明我愿意为她放弃一切啊。」
「我明明连我爸妈都不要了，她为什么还不相信我。」
我没有告诉他，因为对林漾来说，和他的恋爱只是一场赌局啊。
16
高考很顺利地结束了。
走出考场时，我身心放松地扑进爸妈怀里。
远远地，我瞥见满面憔悴的沈彻正焦急地打着电话。
顺着我的视线，我爸妈看到了沈彻。
两个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沈彻父母彻底放弃了沈彻，所以就连高考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们都没有回来。
「这孩子缺考了第一天的语文考试，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唉。」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当初我们还开玩笑让他和缈缈凑一对……」
「别瞎说，我可没同意啊。」
我妈皱着眉和我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的内心早已掀不起任何涟漪。
高考前一晚的对话，我就已经猜到了沈彻的决定。
对于沈彻这种已经把爱情看作至高无上的人来说，缺考一门算不了什么。
可林漾依旧和沈彻分了手。
沈彻气得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吸引了不少同学和家长的目光。
他仓皇又狼狈地跑开。
后来返校时我才知道，林漾谈了一个新的男朋友。
她男朋友来接她时，轰鸣的摩托车声音炸响在校园门口。
林漾长腿一跨上了车，两只手环在男生的腰上。
她把沈彻送她求复合的玫瑰花随意扔在了垃圾桶，语气轻蔑又不屑：
「大学霸，谈个恋爱而已，不必当真吧。」
说完，她从朋友手中抽走一张银行卡，随意扔进了挎包里。
「我赢啦，谢谢你的十万块旅游经费。」
林漾赢了赌局。
沈彻成了全校的笑柄。
属于他们两个的赞歌彻底下架。
17
公布高考成绩那天，沈彻又干了件大事。
他把林漾约到了学校天台，说要做个好好的告别。
林漾被沈彻缠得几乎烦透了，听到沈彻想要告别终于松了口气，欣然前往。
只是她没想到，沈彻仍然没有死心。
沈彻拿着四百多分的成绩单恳求着林漾：「漾漾，你看我能报的学校就在你们学校旁边。」
「我们复合, 好不好。」
林漾几乎把眼泪笑了出来。
她把当初和朋友打赌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她的声音和上辈子一样, 像是淬了毒。
「谁叫他们都说你难搞, 我这个人就喜欢迎难而上。」
「沈彻, 我没想到你这么蠢。」
「连高考都能放弃的人，我又怎么可能敢把我的人生交给你呢。」
「别傻了, 书呆子。」
「而且忘了告诉你哦，我大学要去国外念呢, 我爸妈早就帮我申请好了学校。」
林漾笑得前仰后合, 全然没有发现沈彻的脸早已气到Ṫū⁹扭曲变形。
沈彻彻底红了眼, 他猛地扑向林漾。
两个人双双从教学楼天台上坠了下去。
林漾不幸身亡。
沈彻命大，但和植物人没有什么两样。
这件事被学校很快压了下来。
沈彻父母和林漾父母交涉得并不愉快。
后来沈彻父母走动了关系, 才算是彻底解决了沈彻闯下的弥天大祸。
我再见到沈彻父母时，终于明白了那句「放弃他了」是什么意思。
沈彻妈妈怀了二胎。
大号废了, 练起了小号。
18
我的成绩出来时, 我爸妈的电话几乎被打爆。
清北两校的老师更是轮番来我家，和我聊未来说梦想。
学校低调处理着沈彻林漾的事情，高调庆贺着我 723 分省状元的佳绩。
一时间，锣鼓喧ƭŭ̀ₕ天。
我成了所有家长口中值得学习的榜样, 天才在于勤奋成了家长激励那些天赋不够的孩子最有用的名言。
而沈彻成了最大的反面教材，简称沈彻事件。
升学宴那天, 爸妈砸重金包下了市里最好的饭店。
除了亲戚以外，他们还请来了我的老师、同学们。
我站在舞台中央致辞：
「天才的含义从不是生而知之、不学而能。」
「以前我们总说, 天赋决定上限、努力决定下限。」
「但现在我想说, 克制决定下限，努力永远没有上限。」
大学开学前，我去看了沈彻。
他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只有胸口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因为护工在, 沈彻的父母几乎很少过来。
我站在沈彻面前, 恍如隔世。
我从不理解沈彻为什么甘愿将一副好牌打得稀烂。
「沈彻，你后悔了吗？」
「你应该不会后悔吧。」
「我后悔了, 我后悔上辈子干涉你那么多, 搭上了我的命。」
「好在这辈子, 我守护了我的梦想。」
「再见了，沈彻。」
19
沈彻醒来那天，我正在进行封闭式实验。
实验结束后，我才发现爸妈给我打了好多通电话。
回拨过去,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阵敲敲打打诵经的声音, 有些嘈杂。
爸妈说, 他们正在参加沈彻的葬礼。
我握着手机的手倏地一顿，一时间竟有些百感交集。
尤其是在听到我爸妈接下来的话后，更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听说，沈彻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要找我。
沈彻仿佛魔怔了一样，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
「为什么这辈子不给我听那段录音。」
「为什么这辈子不给我听那段录音。」
我妈问我什么录音时, 我愣了一会儿。
是啊, 为什么呢。
因为那段录音是我噩梦的开始。
因为重来一世，对我来说沈彻已经算不得什么东西。
我抿了抿唇，开口应声：
「妈，我也不知道沈彻在说什么。」
「帮我跟叔叔阿姨说句, 节哀顺变。」
葬礼之后，沈彻父母彻底搬离了我们那座城市，他们把沈彻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了那儿。
他们说：
「这是他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