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死后的第十年,我找了和他有七分像的京圈太子爷谈恋爱。

我们感情很好,我真的想和他步入正轨。

但结婚前夕,他当替身的事被人捅了出来。

他双目赤红,将订婚戒指狠狠砸在地上。

「如果你爱的只是这张脸,那我们之间的感情又算什么?」

后来白月光活着回来了,我跟他提了分手。

可他却死死地抱住我,声音哽咽。

「我可以当替身,你别不要我。」

1

和梁况野恋爱的第三年,他越来越黏我了。

之前骄矜难追的京圈太子爷像换了个人,变成了只对我撒娇绿茶的小狗。

昨天晚上狠狠做饭后,他捧着我的脸,羞涩又别扭,一双眼亮晶晶的。

「老婆,明天是我的生日。我可以拥有一个你亲手做的蛋糕吗?」

我失笑,点了点他沾满水渍的潮红面孔。

「好啊。」

于是今天我特意请了一天假,花了七个小时才做出来一个像样的蛋糕。

我给他拍了照片过去。

【当当!怎么样?我做得好看吧!】

可等了好久,他都没有回消息。

好奇怪,平时他就算洗澡都会停下来回我。

我把蛋糕放在车里,路上又买了一束花,打算直接去东郊的别墅找他。

停好车后,我才看到他兄弟发的好多 60 秒语音。

我一条条打开听。

「纪橙月,做人要有良心!阿野从来没对不起你吧?

「你工作调到哪他陪你去哪,你闻不了烟味他再也不抽烟,喝酒泡吧更是沾也不沾,每天忙完就要回去给你做饭。

「因为你过年的时候一句『心里难受』,他能骑机车骑八个小时跨市找你!

「你俩订婚戒指都戴手上了!你把他当替身?

「闻谭是谁?

「你他妈耍我们所有人玩呢?!」

对方气得咬牙切齿,我的心紧紧一缩。

所以,梁况野也知道了吗?

我紧张到背后沁出冷汗,心脏怦怦直跳。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辛辣烟雾呛了我一嗓子。香槟塔摔了一地,丝带乱糟糟地扔在一旁。

梁况野颓然地坐在地上,指间夹着一支烟。

我连忙走了过去,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

他抬眉,一巴掌狠狠打掉我的手。

我吃痛,也只是拎起一旁蛋糕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哄他。

「这是你的生日蛋糕,我做了好久呢。」

梁况野接过,我还没来得及弯唇。

他手一松,蛋糕摔在地上。

梁况野漂亮的眉眼间满是嘲讽。

「你做这个蛋糕,是为了纪念他,还是为了祝福我?」

我的心沉入谷底。

他什么都知道了。

2

他扬了扬下巴,我才看到桌子上全是闻谭的照片和资料。

梁况野夹着烟,在闻谭的脸上抖了抖烟灰。

我下意识地抓起照片,连忙拍了几下。

梁况野自嘲一笑。

「我们真的很像吧,竟然连生日都在同一天。我还专门问了老头子,确定我是独生的。

「你说这世界上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还刚好让我遇到了?」

看着天之骄子这样自暴自弃,我心里也不好受。

「梁况野,你别这样。」

他点了点闻谭在海边的照片。

「你还记得我们唯一一次吵架吗?

「我不小心摔碎了你的一罐贝壳。你整整三天没有理我,我们差点就分手了。

「我当时在想,到底什么样的贝壳值得你这么看重,我以为会是家人的遗物,所以一直不敢问你。」

他拍了拍脑袋,又点了一根烟。

「哦,对。也算是家人的遗物了。」

我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心像被人紧紧攥住一样,喘不过气。

我轻轻拽住他的手腕。

「别看了。」

他很顺从地点了点头,从沙发上摸出一本书,晃了晃。

「好。不看照片,那看这本《理想国》。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哲学,所以才为了讨好你去看哲学书。可事实上,是闻谭喜欢哲学。」

他呼吸急促,说的话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又指了指一旁的钢琴。

「你让我弹《致爱丽丝》,弹完就迫不及待坐在我身上,那时候你想的是谁?

「又或者说,我们在床上的时候。你是真正想叫的是他的名字,还是我的名字?」

梁况野双目赤红,眼睛里的难过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

「如果你爱的只是这张脸,那我们之间的感情又算什么?」

我很心疼,捧着他的脸给他擦眼泪。

「我们在一起的所有都是真的。每一条消息,每一道菜,每一个夜晚都算数。

「闻谭已经过去了,而我就在你身边。我们已经订婚了,可以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

他将头搁在我肩膀上。

「你真的放下他了吗?」

我的心跳漏了两拍,我不敢细想,只能含混应下。

「放下了。」

他的嗓音重新变得平静,平静到有些冷漠。

「可是我放不下。这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处处都仿佛在羞辱我。」

他推开我,拿起外套出门。

「纪橙月,你没有心。」

门「啪――」的一声被他摔上。

我坐在满屋的狼藉里面,烦闷无措地叹了口气。

3

梁况野开始躲我。

消息不回,人也找不到,问他的兄弟也没人理我。

我只好请假蹲在他家门口堵他。

夏秋换季,空气冷冷的。门口的声控灯响了又灭,灭了又响。

直到我困迷糊了好几次,他才出现。一张俊脸上满是冷意。

「你怎么在这?」

我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像往常一样抱住他撒娇。

「你怎么才回来呀。」

梁况野僵了一下,很快推开我。

「别碰我。」

我也不在意,贴着他进了屋。

短短几天,房间里全都空了。

摆在桌子上的情侣相册、一起涂的石膏娃娃、挂在墙上的黑猫拼图,还有我养的几盆多肉。

全都不见了。

我的心仿佛也空了一块,小声讷讷道。

「多肉很小,可以养在阳台上。」

梁况野垂着眼,嗓音冷漠。

「全扔了。」

见我不说话,他又扯起唇角嘲讽道。

「我这里可不是供你回忆死人的地方。你要真的想他,那你再找个替身。」

我面色一白,咬着唇为自己辩驳。

「我没有,我就是想你了。」

梁况野不说话,我感觉好像有戏,连忙顺着杆往上爬。

「我今天等你好久哇,你摸摸,我手都是冰的。」

他哼了一声。

「关我什么事。」

他攥拳好久,还是忍不住摸了我一下,然后「嗖――」地一下收回。

「以后别等了,我不会再来这了。」

我歪了歪头,轻轻拉着他的手晃。

「我那天给你做的海景蛋糕,是仿照英国白崖的样子。湖蓝和青草绿,都是你最喜欢的颜色。」

梁况野突然问了一句。

「不是给闻谭的吗?」

我小声说。

「不是,他喜欢橙黄色,不喜欢蓝绿。」

话说出口,我俩都愣住了。

梁况野硬生生被气笑了。

我也没忍住,浅浅勾起唇角,去拉他的袖子。

「他喜欢小猫,但你猫毛过敏,所以我们只拼了猫猫拼图;他口味清淡,但你无辣不欢,所以我们经常出去吃重庆火锅。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有更多不可覆盖的回忆。

「所以你别这样对我,我有点难过。」

空气安静一瞬,他重新板起脸。

「是吗?那你回家好好难过。」

4

接下来这几天,梁况野都对我不冷不热。

不过好在给他发的二十条消息,他终于能回我一个简单的字了。

旷工这几天,我积攒了一大堆工作要做。

写策划写的头脑发晕,路过的同事捞了我一把。

「我说哪来的人肉味,原来是你快熟了。快吃两粒退烧药吧。」

我笑着点点头。

这一忙就是一天,直到天黑了,我才抻了抻腰。

打开手机,和梁况野的聊天还停在昨天。

算了,明天再说吧。

出了写字楼,我才发现下雨了。我穿得薄,整个人冷得打哆嗦。

我想了想,跑进便利店买了几个关东煮,又接了一个高中同学的电话。

「怎么突然找我叙旧啊,我可没钱。」

那边小竹似乎是笑着骂了我一句,接着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我。

「假如啊,假如说闻谭没死呢?」

我嘴里的鱼丸「啪――」一声掉进杯子,热辣的汤溅了两滴进眼睛。

我手忙脚乱地翻纸巾,心也因为她的这句话全乱了。

「这种事情不能用来开玩笑。」

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下。

蓝牙没电了,「嘀嘀――」两声就断开了连接,手机里小竹的声音格外清晰。

「要是他回来了,你和他走吗?」

走吗?

我还记得十六岁的闻谭热烈张扬,黑色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笑嘻嘻地将校服披在我头上,搂过我的脖子,弹了弹我的脑袋。

「小橙子,我们以后也要上同一所大学啊!」

明明约好了,所以最后为什么失约了呢?

我头痛欲裂,小竹慌张地喊我好几声。

「橙子,你没事吧?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没事。」我打断她,「会跟他走。」

他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雨停了,我挂了电话,慢吞吞地揉了揉眼睛。

便利店的风铃声又响了一下,一片黑色的衣角从我余光中滑过。

我连忙追出去,可街道里空无一人。

我真是脑抽了,怎么会以为梁况野来了呢?

5

我回到家倒头就睡。

半梦半醒间又想起闻谭。

他是骄傲肆意的校霸,本来和我八竿子打不着边。

直到一次晚自习逃课,大家约着一起去看演唱会。

学校的后墙很高,我害怕得双腿发软,挂在墙上半天都不敢往下跳。

保安大爷骂骂咧咧地打着手电筒走近。

小伙伴们都跑了,我急得差点哭出来。

只有闻谭站在墙下,朝我露出后背。

「跳下来,我背你。」

我永远记得那夜的风和少年的心跳。

热热的,带着洗衣粉的清香。

到了演唱会门口,他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套工作服,我俩做贼似的进了内场。

演唱会里音乐声很大,人头攒动,粉紫色的丝带飘了我一脸。

他笑着理了理我的头发,贴在我耳边说。

「跟着我,我带你去要签名合照。」

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感动地抱着他哇哇大哭。

后来才知道,他是闻家的少爷,那片地都是他们家的。

只不过当时的我只把他视为大恩人,拉着他就要给他补习。

闻谭叫苦连天,却被我揪着背单词。

一次午后,阳光温柔地洒下来,可他看我的眼神却带了些悲伤。

「小橙子,我也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吗?」

我猛猛点头。

「当然啦!有我在呢!」

叮铃铃――

上课的铃声不知怎么越来越响,我被吵醒了。

原来是手机在响。

我摸过手机,整个人有些头昏脑胀。刚点了接听,同事的尖叫就传了过来。

「天呐!梁况野出轨了!

「你快来!就在公司附近的那个花园酒吧!」

我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鼻腔就跟着发酸。

我穿上衣服,翻身下床。

6

花园酒吧音乐嘈杂,糜烂地闪着红绿色的光。

梁况野坐在主位,冷白的手指正懒散地把玩一杯酒。

我这才发觉,原来他也可以那么高高在上。

他的兄弟眼尖看到了我,故意把手边的几个女生推向他。

「不就是替身吗?老子给你找了八个!」

梁况野皱眉,一杯酒泼在他脸上。

「你脑子进水了?」

他兄弟气急败坏地抹了把脸,回头指着我。

「她有什么好啊?她把你耍得还不够惨吗!

「整天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把安眠片当药嗑呢?」

我们这才对上视线,他很快别开了脸。

其中有个女生很聪明,很快就把自己贴在他身上,他没有动。

我脑子突然像针扎一样,疼得我晃了一下。好像感冒又严重了。

我重新弯起唇,走过去想拉他。

他避开了。

我看着空落落的手,不知所措。

梁况野任由那个女生挽着他的手臂,周围好像有人在笑我。

他问我。

「闻谭和我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我手里攥着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是小竹的电话,她的话语间满是惊喜和激动。

「我真没看错!闻谭真的活了!我们现在都在 A 市,你要不要来?」

我有些艰难地发出声音。

「什么叫……突然活了?」

听不清,这里太吵了。

梁况野直接挂断我的电话,神色阴沉得骇人。

他又问了一遍。

我努力扯起唇角:「救你。」

他缓了神色,把订婚戒指扔进水里。

「那你把戒指找回来,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梁况野动作潇洒利落,实则偷偷用余光瞥我。

我太了解他了。

这说明他已经软化了,就等着我哄他。

如果放在平时,我肯定会甜腻腻地蹭进他怀里,勾着他的脖子狠狠亲。

更何况池子很浅,顺手一捞的事情。

可现在,我满脑子都是闻谭复活了。

我太迫切地想知道这些年他发生了什么。

气氛一时间僵住了,我褪下了戒指。

梁况野一把握住我的手,眼睛的慌乱一闪而过。

「你要干什么?」

我垂下眼,用了点力气抽回手,也把戒指丢进水里。

「水太冷了,我就不去找了。

「我们分手吧。」

7

梁况野气得发颤,额角的青筋都在跳,他死死地攥住我的手腕。

「你什么意思?」

我垂着眼,不敢看他。

音乐停了,场子只剩我们两个。

我很清楚。既然闻谭回来了,那我就不可能不去见他,不去想他。

但梁况野绝不允许他的脸被我踩进泥里第二次。

我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向他。

「我说,我们分手。」

他一脸冷漠地捏碎了手中的杯子,顷刻间漂亮的手被鲜血染满。

我移开视线,没有动。

良久,他轻声道。

「别让我再看到你。」

我点点头就朝外跑,买了最早去 A 市的高铁。

小竹给我发的地点在 A 市人民医院。

闻谭病了吗?严重吗?

小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是让我自己来看。

可我记得他比牛还壮,除非遇到什么大病大灾。

我脑袋抽疼了一下,模糊的记忆在脑海里昙花一现,我抓不到。

到了医院后,小竹正在等我。我和她拥抱后,她有些担心。

「你别激动啊,你这情况本来得慢慢告诉你。」

我不明白,我有什么情况?

也许是我的疑惑太明显,她摸了摸我的头。

「高三那事发生后,你有点创伤应激,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反正闻谭现在就在里面,你们慢慢聊。」

我抑制住自己的心跳,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敢轻轻推开门。

在我无数个梦里曾出现过的,背着我在夜色里狂奔的矫健少年。

现在却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朝我轻笑。

「你来啦。」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8

他慌得差点就要站起来,可也只能焦急地看着我。

「小橙子,别哭啊。」

强烈的酸涩情绪带着感冒引起的不适一起发作,我直接原地昏了过去。

黑暗带着我回到了那年高三。

一个平常的晚自习下课,闻谭送我回家。

我照例把抠完所有小料只剩仙草的奶茶给他。

他一边嚼嚼嚼,一边又觉得不太对。

「这个奶茶里是只有难吃的黑块块吗?」

我点头。

他也不再怀疑,而是说起了别的。

闻谭告诉我,他其实是闻家的私生子。他妈妈是闻总的情人之一。

他对竞争家族产业不感兴趣,只想弹钢琴读哲学,然后去国外滑雪跳伞开直升机。

他妈妈气得拿起扫帚打他的头。

「男孩也没用!白生了你这个带把的!」

他龇牙咧嘴,但坚决不改。

「既然我这辈子钱都花不完,那为什么不能做点自己真正想做的?」

他看着我,眼睛里带了些忐忑。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志向啊?」

我拽着他的胳膊,两眼放光!

「原来富哥竟然在我身边!天呐,那我岂不是可以每次都坐内场看偶像演唱会!我还没出过国�G,你快学英语啊啊啊我也要去滑雪!」

他不满地抓着我的肩头来回晃。

「不对啊!你现在不是该好好安慰我吗!」

我沉浸在未来的幻想不可自拔。

「嘿嘿,演唱会,嘿嘿,偶像亲签,嘿嘿,布达佩斯喝香槟,冰岛看极光,非洲大迁徙!

「我决定了,你每天要多练三张英语卷子!」

闻谭的小脸垮了下来,他搂着我的肩试图讲价。

「一定要三张吗?一张行不行?两张,就两张!不能再多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白光伴随着急促的车鸣声朝我们急速撞来。

「嘀嘀嘀――!!」

「小心!!」

似乎有人在紧急关头护住我。

惊恐和无措让我的心剧烈跳动。在那一瞬间,连尖叫都失声。

我满头冷汗地惊醒过来,闻谭正坐在我床边翻着一本全英的财经杂志。

我们四目相对,我涩然开口。

「你以前,最讨厌看这种东西。」

他笑了一下,没说话。

我的视线又滑落在他搭在轮椅的双腿上,控制不住地眼热。

闻谭无奈又温柔地看着我,似乎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

「这下你再哭,我都没办法把你背起来就跑了。」

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哇――」的一声又哭了。

9

他这下是真的慌了。

又是给我擦眼泪,又是给我削兔子苹果,笨拙地边道歉边哄我。

我冷静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尴尬得脚趾抠地:「那个,我去洗一下脸。」

在卫生间里,我用凉水扑了好几下脸才冷静下来,真是太丢人了。

好不容易调整完心情出来,却看到了靠在墙边等我的梁况野。

他手上的纱布渗着血,眼里都是红血丝,整个人看上去狼狈极了。

我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你怎么来了?」

梁况野双手紧握,身子微微发抖,表情因为嫉妒变得扭曲。

「我不来,就看着你们甜蜜吗?」

我皱眉。

「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的脸色一寸寸灰败下去,眼圈都红了。

「我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分手,你凭什么和我分手?」

我叹了口气,递给他一张纸巾。

梁况野眼睛微亮,他顺着纸巾握上我的手,小心又期待地看我。

「橙月,你还是喜欢我的吧。」

他不等我说话,固执地拉着我。

「家里的东西我一样都没有丢,全都好好收起来了。多肉长得很好,又多生了一个芽。

「戒指我已经找回来了。你记得吗?我们一起为它设计花样,一起挑钻石,内圈还有我们亲手刻的字。」

我心下一软,这次没有再挣脱他的手。

「但现在……对你不公平。」

梁况野又贴近了我,委屈巴巴地跟我撒娇。

「我老婆都没了我还管什么公不公平?」

他脸实在漂亮,哭起来更好看了。

我由着他蹭我。

几乎是同时,闻谭的声音突兀地在我身后响起。

「橙月,你还好吗?我很担心你。」

我的心扑通一跳,庆幸这里是个拐角。

我连忙推开梁况野。

「你快出去躲躲。」

梁况野气得咬牙,眉眼间隐隐生出戾气。

眼见着闻谭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只好哄他。

「你在外面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闻谭姗姗而来,他自然地拉过我的手。

「刚刚和谁说话呢?」

我随口扯了个谎。

「一个护士。」

他若有所思地朝梁况野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也没多问。

只是摩挲着我的手,很重。像是要弄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走吧,带你去看个小家伙。」

我们去楼下花园,长椅上蹲着一只漂亮的长毛大白猫。

湛蓝色的眼睛,粉色的鼻头,毛和棉花一样软。

他朝我弯了弯眼睛。

「你以前最喜欢白猫了,要不要摸摸它?」

我小心地伸出手,试探地摸了几下,还是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

梁况野在外头蹲我,如果猫毛粘在他身上,他得过敏好几天。

闻谭眨了眨眼,又贴心地拿出黑猫拼图。

「我记得你上课的时候就爱玩这些。」

竟然跟我和梁况野拼过的那张一样。

当时他不小心丢了一片没找到,我强迫症发作差点把他扫地出门。

我撸起袖子,准备和闻谭一起大干一场。

「我超会拼这个的!」

他却没有像 18 岁那样和我争,而是很自然地帮我整理拼图碎片。

我摸着那些碎片,像是被人摩挲了很久,都有一点起毛边。

在我聚精会神的时候,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你之前也拼过吗?」

我顺口回答,险些咬了舌头。

「拼过啊,和我男……和一个朋友。」

他笑了笑,继续帮我整理。

可我记得,18 岁的他明明跟我说过。

「同样的拼图,狗都不拼第二次。」

我狠狠点头表示赞同。

但现在,我们小心地维护着来之不易的此刻,不约而同地避开了曾经。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10

我出医院买饭,梁况野迫不及待把我拉进车里,像往常一样和我撒娇。

「你都不问我手疼不疼。」

我看着他一脸倦容,别过了脸。

「你没必要低三下四地做这些。」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应该被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像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梁况野笑了一下。

「橙月,我无所谓的,我只是担心你。」

迎着我疑惑的目光,他循循善诱。

「橙月,你有没有想过,人是会变的。

「你和闻谭之间横亘了整整十年。现在的他,还是你记忆里 18 岁的那个人吗?」

我心底的那份不安被精准戳中,没有反驳他。

他试探地碰了碰我的指尖。

「人是会被环境影响的,他在国外待了十年,不知道都谈了多少次恋爱了,早都不干净了。

「更何况,他腿又瘸了,哪有我会伺候你?」

他逐渐与我十指相扣。

「橙月,我才是最适合你的,别理他了。」

可他嘴里的「瘸腿」却刺痛了我的心,我甩开他的手。

「你让我和他断掉,我做不到。」

梁况野急了。

「那我呢?我怎么办?」

我有些头疼,忽然想到了酒吧里的那些女生。

「其实你也不缺女人,何必……」

他又红了眼圈,整个人都在发颤。

「你就算再不喜欢我,也别把我推给别人!

「我们都订婚了,你怎么能不要我?」

他眉眼间隐隐有些疯意,我看得心惊。

我打开车门就要走。

「你先冷静一下吧。」

梁况野一把将我抱进怀里。

他大脑里最后一根弦也断了,努力维系的平静轰然崩塌,语调崩溃。

「那我不出现在他面前好不好?

「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你要去医院看他,我不拦你。」

我一时间没反应上来,梁况野重新握住我的手。

「求你了,别不要我。」

他男替身都当了,男小三有什么当不得?

我感觉到滚烫的泪落在脖颈中,我叹了口气。

「你会乖吗?」

梁况野将我抱得更紧,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会乖,我会听话的。」

11

再次回到医院的时候,闻谭正在树下晒太阳。

我私下问过他的主治医生。

老大夫说时间太久了,治不好了。

这辈子都不能站起来了。

我悄悄走到他身后,用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抱歉,都是因为我。」

闻谭摩挲着我的手腕,嗅了嗅。

「和你没关系,无论是谁,我都会去救。

「更何况是保护一个我喜欢的人。」

我心下一颤。

他轻轻将我的手拉下来,然后与我十指相扣。

「小橙子,我现在牵你的手,还算晚吗?」

我抿了抿唇,小声道。

「其实……我有男朋友。」

我还是做不到和他说谎,做不到让自己多一段荒谬的关系。

闻谭神色如常,他另一只手食指弯曲,蹭了蹭我的脸。

「你还小,多玩玩有什么?」

啊?

我愣住了。

他靠近了些,话语间里带着诱惑。

「没关系,就当我们只是亲密一点的好朋友。」

我心里泛酸。

「你在国外,也有很多这样亲密的好朋友吗?」

他把我拉到腿上,捏了捏我的脸,失笑道。

「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心里除了你,根本容不下别人。」

我慌张地想站起来。

闻谭却搂着我的腰,不让我离开。

「没关系,没有感觉的。」

我鼻子又开始发酸。

「你在国外,还好吗?」

他想了想,笑了一下。

「很轻松,换了个地方疗养。只不过闲得无聊,所以什么书都看。」

大白猫摇着漂亮的尾巴从我身边招摇而过,闻谭把它捞到我身上。

「小橙子,我们好像连一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

我连忙拿出手机,俩人一猫咔咔照。

直到我拍累了,把照片都传给闻谭。

他托着腮,冷不丁问了一句。

「你男朋友长什么样?」

我吓得手一松,手机被他迅速接住。

我含混道。

「我们……关系不好。」

闻谭笑眯眯道。

「那我更应该加把劲了。」

他反手就把照片发给了那个未知号码。

12

梁况野接到照片时,只觉得胸腔里生起一股妒火,怄得五脏六腑都疼。

他把家里的东西砸了一地。

照片一会儿弹出一张,反复拉扯着他的神经。

他近乎自虐地看着那些照片。

阳光温柔,树影婆娑。

纪橙月抱着猫,坐在那个人的腿上,笑得好开心。他们像真正的一家三口。

她喜欢猫。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乖乖等她,只要他不去看,不去想,假装她只是出了趟远门。

可嫉妒思念的情绪强压下去开始反噬他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他真的要疯了。

夜晚。

等我困迷糊的时候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摇摇欲坠的梁况野。

他垂着眼,面色煞白。

「头好痛。」

我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倒也不太烫。

「先进来吧。」

梁况野驾轻就熟地脱了衣服,上我的床。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耍无赖。

「喂!梁况野!」

他搂着我的腰,哼哼唧唧地打开手机给我看。

「我不知道是谁发这些照片给我。

「橙月,我心里好难过。」

我看清了那些照片,有些不可置信。

闻谭怎么会做这种事?

梁况野垂着眼。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闻谭是有意激怒他。

可他也确实成功了,对上纪橙月的事情,他根本无法保持理智。

我心里滋味复杂。

他已经知道了梁况野,我们又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替身这段令人难堪的过往。

又一次,为了表面的平和。

我久久不说话,梁况野忍不住了。

他把我拉到床上,将我的双手桎梏在头顶,整个人覆了上来。

他目光沉沉。

「橙月,就算是男小三,也会有点甜头吧。」

我努力地向后缩,心都慌得发颤。

「梁况野,你不是说你会乖吗?」

他不满地把我扯到怀里,像条恶犬一样扑上来,对准我颈侧的一小块皮肤又舔又咬。

好痒,又痛。

我难受得浑身都在战栗,带着哭腔推他。

「梁况野,疼。」

他不理我,铁了心要给我留个印子。

直到我承受不住地呜咽,他才放开我。

「你多爱我一点,我就会乖。」

得寸进尺的狗东西。

我扬手扇了他一耳光。

他愣了一下,梁大少爷怕是这辈子都没挨过打。

出乎意料地,他亲了亲我的手,笑了一下。

「还挺爽。」

我气得推他,拉扯间他的衣服滑掉了,露出了腰侧文的三个字。

我和梁况野在床上玩得最疯的时候,他给了我一支笔,让我写 dirty talk。

我认真地写了「喜欢你」。

他第二天就把这三个字文了上去。

算了,懒得理他。

我出门后,梁况野拿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语调挑衅。

「听得还开心吗?」

那边许久才传出闻谭的声音,仍旧温和从容。

「只要她愿意瞒我,这些我都可以当不知道。」

梁况野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拼命抑制自己,才没把手机摔出去。

13

梁况野亲的那个位置很高,挡都不好挡。

我和闻谭说过几天再去看他。

等再去医院的时候,我却没见到他。

助手说他要去看海。

我在离海最近的路边找到了他。

他去不了沙滩,因为沙子太软了,怕陷下去。

「怎么不叫我一起?」

闻谭静静地仰头看我,苦笑了一下。

「想给你捡贝壳,但是进不去。」

我连忙道。

「你喜欢什么样的贝壳,我去给你捡。」

他歪了歪头。

「要一个菱骨螺,一个金口岩螺,一个黑千手,一个银杏骨螺。」

我不知所措。

这几个贝壳是我高中时搂着闻谭,不依不饶地撒娇要。

他理综卷子都写不下去了,头疼。

「小祖宗,我从哪去给你弄来啊?」

我捏着他的鼻子。

「我不管,你都找到了我才考虑做你女朋友。」

他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被老师一顿臭骂。

他就倚着墙,偷偷晃着藏在校服里的罐子,笑着看我。

老师狐疑地扭头,我连忙躲了起来。

他不知道从哪找了那么多贝壳,个顶个地好看。

晚自习,他用校服遮住我,偷偷亲了我一下。

我脸涨得通红。

但是现在,它被摔碎了。

我半天说不出话。

闻谭也不在意,他远远地望着沙滩。

「那就随便给我捡一个吧,只要是你捡的,我都喜欢。」

我点点头,手机却响了。

是梁况野的兄弟。

「纪橙月,求你去找一下野哥吧!他前几天飙完车后人就不见了,消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

「我去他家里找他也找不到,姐我真没办法了。以前算我嘴贱,求你找他一下吧!

「人命关天啊!」

我攥着手机,左右为难。

我能感觉到,这些天梁况野的精神状态真的不太好。

闻谭看出了我的纠结,笑着跟我说。

「没关系,有事就先去吧。」

14

我知道他在哪。

梁况野第一次跟家里说要和一个女人走的时候,梁老爷子险些打断了他的腿。

梁况野被关在老宅,他就从二楼跳了下来,腿都险些摔断了。

最后坐着不知道哪来的驴车找我。

众星捧月的大少爷灰扑扑的,见到我眼睛就亮了。

「橙月,见到你我好开心啊。」

我把他带去我当时住的房子里,我们在那里鬼混了好久。

我推开门,房间里很黑。

梁况野缩在狭小的沙发里,一动不动。

巨大的恐慌感瞬间淹没了我。

我连忙冲过去揪着他晃。

梁况野一个激灵,脱口就骂。

「嘶,谁冰老子!」

我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冷得像冰。

他睁开眼发现是我,自然地把我的手引到他的额头上。

「手怎么这么凉?我给你暖暖。」

我打开灯,这才看清整个房间。

房间倒是还保持着当初的样子,除了脚下酒瓶子滚了一地。

我简直气得半死。

「为什么要喝酒?」

梁况野把自己往沙发里缩,小声嘟囔。

「不喝酒,睡不着。」

他烧迷糊了,一双眼亮晶晶地看我。

「橙月,见到你我好开心啊。」

我没好气地用外卖点退烧药,用手戳他的额头。

「烧死你算了!」

他搂着我的腰,把头埋进我的肚子里。

过了一会儿,我发觉不对。

他枕着的那一小片衣料热热的,湿湿的。

「哭什么?」

他吸了吸鼻子,带着微弱的哭腔。

「橙月,见到你我好开心啊。」

傻蛋复读机。

他边哭边摸我,氛围就开始变了味。

他让我跨坐在他腰上,眼睛里满是跃跃欲试。

「试试发烧的我?」

我试图挣扎。

「你别发疯!」

他搂着我的脖子亲我,炙热的呼吸打在我脸上。

「你看到我哭的时候,明显兴奋了。」

我咬牙。

「梁况野,你根本就学不乖!」

他咬着我的耳垂亲。

「你多爱我几下试试呢。」

15

我把梁况野拉黑了。

对付这种恶犬就不该心软。

正好闻谭出院了。

我陪他收拾一下 A 市的房子。

很空旷,经典黑白灰的设计,东西少得可怜。

我皱了皱眉。

「我记得你不是喜欢橙黄色吗?」

闻谭并不在意。

「我不会久住,过几天就回瑞士。」

他垂下眼。

「更何况,人都是会变的。」

他今天很少笑,出乎意料地沉默和尖锐。

我也没有多说话。

晚餐他煎了牛排,开了一瓶红酒,在唱片机里放了一首《Free Lucky》。

吃完饭我们坐在沙发上一起看《泰坦尼克号》。

杰克和露丝在冰海中告别时,闻谭突然倾身过来,吻落在了我的唇上。

我没有躲。

门就在这时被人踹开了。

梁况野冲进来,一把掀开闻谭,拳头跟着就砸在他脸上。

「妈的,你个死绿茶!你敢撬我老婆!」

闻谭偏头用拇指蹭了一下唇角,看着我。

「我比他能容人,为什么不选我?」

梁况野被他气得半死,胸腔里怄着一股气。

「挨打都不忘勾引我老婆是吧?」

我心疼地护着闻谭。

「梁况野,你别闹了。」

他急得音调都变尖了。

「你护着他?

「你知不知道他给你喝那杯酒加料了!

「而且,他的腿根本没瘸!」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闻谭。

他抿了抿唇,缓缓站了起来。

「抱歉,小橙子。我骗了你。」

药效发作得很快,我甚至都没时间对这件事做出反应。

梁况野把我打横抱起。

我昏昏沉沉地搂着他的脖颈,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门却关上了。

我突然有种预感,这次之后,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而门后。

闻谭重重地摔在沙发上, 藏在衣袖的手攥得指骨发白。

他放松下来,才发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助手进来后,看着老板疼得冷汗直流的样子,无奈地碎碎念。

「大半年的辛苦保养算是白费了。」

闻谭瘫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也值了。」

番外

(闻谭视角)

1

其实第一眼见梁况野的时候, 我就明白。

纪橙月爱的是他,不是我。

因为她喜欢的是热烈张扬的人,像 18 岁的闻谭。

而 28 岁的闻谭,已然寂寥无声。

梁况野来得比想象中快。

他朝我扬了扬眉。

「你看得出来吧,我和你一点也不像。」

我看了一眼发烧昏迷的小橙子,并不在意。

「只要她是借你怀念我,那就够了。」

梁况野一步步逼近我, 眉眼间满是凶戾。

「你死了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但活着,我就能把你连根拔起来。」

我也冷漠地看着他。

「是吗,那你怕什么呢?」

我表面风平浪静, 实际上扶在轮椅上的手都在用力。

其实我回国时就派人查了他们。

梁况野真的很爱她。

重要的是, 她也愿意为了梁况野改掉自己的坏习惯。

她开始守时, 出门做计划, 不乱发脾气, 也能接受两个人长时间地赖在一起。

他们在相处中高度契合。

临走时, 梁况野问我。

「既然她迟早要知道,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我压下心中的酸涩, 扬起一抹完美的笑。

「不劳你费心, 我会亲自和她说。」

事实上, 哪有什么缘由呢。

只不过, 想见见她罢了。

2

三年前, 我知道她谈恋爱了, 我枯坐了整整一晚。

可是看着自己的腿,却退缩了。

我是个胆小鬼。

直到她要结婚了,我终于忍不住买了回 A 市的机票。

她见到我, 还像 18 岁被挂在墙头上那样哇哇大哭。

但她却没注意到, 她身上还穿着和梁况野的情侣装。

我不断地用过去的回忆勾起她残存的爱。

她看着我的眼神, 有愧疚,自责, 心疼,还有对 18 岁闻谭的缅怀。

可她对我, 没有爱意。

她问我, 在国外还好吗?

我心里的恶意快抑制不住。

想告诉她,我被生活碾压后的一片狼藉,我崩溃无助的日日夜夜, 我从天堂掉进地狱, 被迫接受属于我的残忍命运。

我有一百种方法让她对我愧疚自责。

可是,我舍不得她难过。

况且, 救她我从不后悔。

她为了梁况野离开我的那天下午, 我静静地坐在海边。

和过去十年一样。

她是我年少求剑时刻的舟。

江水滔滔, 各自奔流。

3

不想让她再背负着愧疚和我纠缠下去。

我策划了一个完美的结尾。

和她在晚自习偷看韩剧时说过的那样。

吃烛光晚餐,听唱片,看《泰坦尼克号》。

我最后亲了她一下, 像是圆了年少的梦。

哪怕镜花水月,却也动人心弦。

4

我明白。

她喜欢的是 18 岁的闻谭和 28 岁的梁况野。

总归,不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