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离婚后,妹妹选择跟富有的爸爸生活。
我搬到了妈妈的出租屋。
几年后,爸爸吃喝嫖赌败光家业。
而妈妈做起了网络直播,成了有名的女企业家。
妹妹的生活天翻地覆,就来找我哭诉。
却趁我不注意,在我杯中下毒。
「都是爸妈亲生的,凭什么你就能过得那么好,而我却要风餐露宿?」
「这好日子,也该让我过一过!」
再睁眼时,我们回到了爸妈离婚那天。
这一次,她抢先抱住了妈妈:「我要跟妈妈生活,再苦再累我也愿意。」
可她不知道,妈妈比爸爸更可怕。
1
妹妹从小就嘴甜会哄人,比我更受宠。
因此,当爸妈决定离婚的时候。
他们先问的妹妹,问她要跟谁。
爸爸是个富二代,家里很有钱。
妈妈是个全职太太,离婚后就一无所有,只能艰难度日。
所以,妹妹想也不想,乖巧地抱住了爸爸。
「我最喜欢爸爸了,我不能没有你,我要跟你一起长大。」
爸爸乐开了花,把妹妹抱了起来举高高。
「乖宝宝,那你就跟着爸爸,一辈子都做小公主!」
妹妹笑得甜美。
在爸妈看不到的地方,得意地瞥了我一眼。
是的,她从小就这样。
总是想跟我争个高下。
只要能「打败」我,即便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她也很愿意去做。
爸爸和妹妹都笑得开心。
妈妈在一边黯然神伤。
我沉默了一会儿,过去牵起了妈妈的手。
「妈妈,我愿意跟你一起生活。」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
2
几年后,因为机缘巧合。
妈妈的直播事业做得如火如荼。
我们从破出租屋搬到了小区。
又从小区搬到了别墅区。
妈妈的二手电动车也换成了奔驰。
然后又换成保时捷。
有一次,妈妈开车带我出门。
在路上偶遇了一起交通事故。
一个电动车主逆向行驶,撞上了一辆豪车。
豪车主人破口大骂,电动车主唯唯诺诺。
他的女儿在一边放声大哭,他却嫌女儿丢脸,踹了女儿一脚。
那女孩伤心欲绝地转过了头,正好和车窗里的我四目相对――
竟然是我妹妹,陈思李。
再看那卑微道歉的电动车主,正是我爸爸!
陈思李也看见我和妈妈了,眼睛一亮,疯了一样地追了上来。
可妈妈已经踩下油门,若无其事地往前驶去了。
我犹豫着开口:「妈妈,那是妹妹。」
妈妈冷淡道:「我看见了,怎么,你想帮她?」
我没敢作声。
妈妈冷笑一声:「小时候她多可爱呀,现在长大了,跟她爸一样丑。没良心的白眼狼,这就是报应。」
我彻底闭上了嘴。
没过多久,陈思李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
约我出来见面。
咖啡厅里,她哭得梨花带雨的。
「姐姐,你都不知道,爸爸他――」
陈思李说,爸爸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他无能,却又贪婪。
前几年,他听信朋友的鬼话,不顾爷爷的阻拦,投资了一家公司。
但那公司本就是个设好的圈套,于是几千万就这么打了水漂。
爷爷无比震怒,把他逐出了家门。
「我本以为爸爸能知错就改,没想到他只知道吃喝嫖赌。」
被赶出家门后,爸爸夜夜笙歌。
还在女朋友们的建议下,去澳门赌场一掷千金。
没过几个月,几百万存款就被花了个精光。
爸爸甚至还背上了六百多万的赌债。
爷爷已经懒得理会他了,一分钱都不给他。
无奈之下,爸爸只好送外卖赚钱。
但他这个人养尊处优惯了。
从前出门都有司机,他连交通规则都不熟悉。
刚送外卖没多久,他就逆行撞上了豪车――
也就是我前几天看到的那一幕。
咖啡厅里,陈思李扑到我怀里,哭得好伤心。
「姐姐,我看妈妈开的是保时捷,穿的是香奈儿,你的包包也是迪奥的,你们一定过得很好吧。」
「姐姐,你能不能回去跟妈妈说说,我也是她的女儿呀,我不想跟爸爸过了,我想跟她过。」
「她一定很想我吧,刚分开的那几年,她经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回去。」
她的眼眸里满怀期盼。
可是一想到妈妈,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最终,我说:「你最好别跟妈妈一起生活,但是,我可以给你一点钱。」
陈思李猛然抬头,怨毒之色一闪而过。
但很快,她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谢谢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3
第二天,我把五万块钱转给了陈思李。
她主动说要请我去她家吃饭。
出租屋里,陈思李递给了我一杯茶。
「姐姐,我记得你从小就喜欢喝茉莉花茶,这是我特意给你选的茶叶,你尝尝看好不好喝。」
我没有防备,喝了下去。
但很快,天旋地转。
最后的画面,是陈思李拿刀划烂我的脸。
「陈思榕,都是爸妈亲生的,凭什么你就能过得那么好,而我却要风餐露宿?」
「你那么有钱,却只给我这么点,还不肯让我回到妈妈身边,你这个自私自利的贱人!」
无尽的黑暗过去。
再睁眼时,我回到了爸妈离婚那天。
面对爸爸的提问。
这一次,陈思李想也不想,转身抱住了妈妈。
「思李不能没有妈妈,思李要跟妈妈一起生活,再苦再累也不害怕!」
妈妈感动地抱住了思李。
在她的怀抱中,陈思李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其他人都看不见的视线盲区内。
陈思李无声地冲我比口型。
「姐姐,这一次,轮到我一飞冲天了。」
原来,她也重生了。
可她并不知道,妈妈比爸爸更可怕。
4
陈思李兴高采烈地奔赴出租屋了。
而我留在了别墅里。
爸爸一如既往地不靠谱。
刚离了婚,晚上就准备去夜店潇洒。
电话那边,某个情人的声音又嗲又腻。
却把爸爸哄得非常开心,拿上外套就准备出门。
在他即将出门的那一刻,我拦住了他。
我问:「爸爸,谁陪我吃晚饭呢?」
他理所当然道:「不是有保姆么吗,让她陪你吃。」
我咬了咬唇,说:「很久没见爷爷了,我有点儿想他。爸爸,你可以送我去他家吗?」
爸爸犹豫了一会儿。
见状,我又说:「姑姑家的儿子前两天好像去见爷爷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爷爷给姑姑又买了辆车。爸爸,你知道吗?」
一听这话,爸爸瞬间就不犹豫了。
「他们一家天天就知道揩娘家的油,我呸!」
「思榕,我现在就让司机送你过去,记得一定在爷爷面前给爸爸说好话,明白吗?」
说着,他就把我塞到了车里。
爷爷住在僻静的湖景别墅里。
在他眼里,我妈妈是心机女。
为了攀上我爸不择手段,心思深沉又恶毒。
因此,他一直很看不上妈妈,连带着也不喜欢我和陈思李。
前世,爸妈离婚后,陈思李也试图讨好过爷爷。
但她在家一直是被娇惯的小公主。
头脑空空,所擅长的也只是装乖巧扮天真。
可到了爷爷家,她所有的小伎俩都不管用了。
她再怎么哭闹,换来的只是爷爷的冷淡。
和她的处境不一样,姑姑家的儿子许之陈,是爷爷的心肝宝贝。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总能得到爷爷的赞赏。
久而久之,陈思李心生怨恨。
在一次家庭宴会中,她故意摔碎了古董花瓶。
并且栽赃给了许之陈。
她以为这样就能让许之陈的地位一落千丈。
可她迎来的是隐秘角落里的一段监控录像。
许之陈的地位毫无动摇。
陈思李却被爷爷家法伺候。
爷爷指责她「心机狠毒,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像极了你妈妈」。
并且要求爸爸,再也不许把她带到家里来。
从此以后,陈思李彻底记恨上了爷爷。
爷爷大寿那天,陈思李甚至在社交媒体上发了一则漫画。
那漫画是恶毒的诅咒,画的是死神动用各种方式,取走了一个老头的性命。
爷爷当然看到了,但爷爷没有理她。
后来,爸爸破产,陈思李的生活条件一落千丈。
这时候她终于想起了爷爷,跪在老宅门口,求爷爷原谅她、收留她。
爷爷连面都没露,保安就把她拉走了。
这一次,时光倒流。
陈思李去奔赴她梦寐以求的新生活了。
而站在湖景别墅外、即将拜访爷爷的人,是我。
我深呼吸几个来回,按下了别墅的门铃。
5
即便爸爸已经提前给爷爷打过招呼,说我想要探望一下他老人家。
但书房里,爷爷对我的脸色还是很冷淡。
我礼貌地打过招呼后,他也还是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
我也不恼,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在妈妈身边生活的那些年,我受过比这严重百倍千倍的羞辱。
这并不算什么。
书房里,爷爷正在抽查许之陈的功课。
许之陈今年十七岁,学业优异,是个天才少年,对金融和经济都很感兴趣。
爷爷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可惜几个子女都是碌碌之辈。
因此他打心眼里欣赏这个有冲劲又踏实的外孙子,时不时拉许之陈过来,给他讲国内外著名的商业交易案例。
爷爷问的问题都很有难度。
前几个问题,许之陈都回答上来了。
但这一个不一样,许之陈陷入了漫长的思考。
爷爷并不着急,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弱弱地举起了手:「爷爷,我可以说一下自己的看法吗?」
爷爷看了我一眼,表情怀疑。
「你?初中都没毕业,你能说什么?」
「坐不住了就出去,不用耍这些小聪明。」
我也不生气,微笑着说:「如果我的回答让您不满意,我就出去罚站,好不好?」
爷爷哼了一声。
许之陈却说:「外公,不如让妹妹试试看。」
爷爷没说话,这就是默许了。
我冲许之陈感激地笑了笑,旋即开口:
「这一批创业者的启动资金来源不正,他们早年通过类似买办的方式,帮助外企打开内地市场,依靠信息差,攫取高额利润。」
爷爷意外地看我一眼,继续发问:「那你说,他们的天然优势是什么,问题又在哪里?」
我想了想,回答:「他们早早地与外企建立了密切关系,且较快适应了市场,这是他们的优势。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们的问题就是过度依赖外企的先发优势,没有形成自己的竞争力。因此,在市场走向规范化的时候,他们的竞争优势也就消失了。」
爷爷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表情有些复杂。
有怀疑,有审视。
唯独不再有轻蔑。
过了片刻,他问:「你才十四岁,这些东西是哪里听来的?」
我说:「市图书馆里有很多书,我很爱看书。」
其实不是。
妈妈接待的客户中,有很大一批就是外企买办的受益者。
他们钻空子,通过裙带关系和信息差谋得财富,却把一切都归功于自己的本事和能力。
并在某个醉醺醺的午后,搂抱着怀里的少女,迫不及待地吹嘘自己往日的成功。
想到这些,我用力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这里仍旧是爷爷庄重古朴的书房。
而并不是粉色灯光照耀下,昏暗暧昧的卧室。
啪啪啪――
是许之陈轻轻鼓起了掌。
他说:「思榕只有十四岁,阅读和思考能力却很强,值得肯定。」
他看向我,表情温和真挚:「我自愧不如。」
我连忙摇头:「是凑巧罢了。哥哥说的那些金融和经济概念,我都不知道,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短暂的安静后,许之陈问我:「思榕,你想和我一起学习吗?」
6
在许之陈的建议下,爷爷准许我旁听。
但他依旧对我有怀疑。
他疑心这是某种另辟蹊径的办法。
目的还是从他手里骗到钱。
于是,他要求许之陈定期向他汇报我的情况。
其实,无需许之陈监视,也无需谁逼迫我。
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下课,一到休息日,不是练琴,就是泡在图书馆里。
这是我曾经求而不得的生活。
我怎么会不珍惜?
几个月过去后。
爷爷的书房里,我不再总是倾听者。
往往,就爷爷抛出的某个问题,我会和许之陈辩论得面红耳赤。
直到爷爷叫停。
不知从哪一天起。
爷爷不再用提防的眼神看我。
许之陈也停止了向爷爷汇报我的情况。
因为他抱怨,对我的关注让他浪费了一些时间,所以他才会在某次小测上,输给了我。
对此,爷爷只是大笑。
我装作不知道这一切,只是默默刷着我的习题。
在学校里,我的认真学习也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一次数学竞赛中,我拿到了一等奖。
老师说要在家长会上点名表扬我。
只是爸爸一如既往地不靠谱。
他承诺会来参加家长会,可离开场还剩半小时的时候,他却告诉我来不了了。
他说:「思榕,爸爸有个很重要的会要开,让保姆给你开家长会吧,乖。」
可电话那边传来的,分明是一群女人的娇笑声。
我没有拆穿他,淡定地挂了电话。
然后,把教室黑板上贴着的数学竞赛表彰名单,发给了爷爷。
名单上,我的名字和许之陈分列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榜首,两个「陈」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附言:【爷爷,爸爸临时有事,来不了我的家长会了,可是老师很想跟我的家长聊聊我以后的发展。您能来吗?】
爷爷亲自来了学校。
这是连许之陈也没有过的待遇。
班主任诚惶诚恐,校长也急匆匆赶来接待他。
爷爷泰然自若地坐在了校长办公室的主座,问:「我孙女平时学习怎么样?有没有要改进的地方?」
明知故问。
班主任连忙说了一大堆好话,表示我在各方面都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好学生了。
爷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家长会结束后,他迟疑了片刻,居然吩咐司机开车去商场。
他说:「我看你们班的那些小姑娘,各个都穿得花枝招展的,怎么就你那么朴素?是不是你爸亏待你了?」
最后,他给我定了六七套成衣。
又给我买了好几个包。
看着账单上的数字,我诚惶诚恐。
「爷爷,你现在不担心我图你的钱了?」
他放声大笑:「图呗,我还担心你不图呢!」
我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
陈思李以为,要讨好爷爷,必须靠可爱,靠情绪价值,靠装乖撒娇。
可她不明白,爷爷是白手起家的创业者,他见识过的糖衣炮弹、人性黑暗数不胜数。
他不需要,也看不起来自于废物的赞美和撒娇。
一个垂垂老矣的掌权者。
最希望见到的,是生机勃勃的后辈。
而我,只要不断地证明自己的能力,迟早会成为第二个许之陈。
爷爷的心肝宝贝。
7
几年后,爷爷专门为我和许之陈装修了一间书房。
当我正和许之陈下围棋的时候。
消息传来,爸爸一意孤行,不顾爷爷的阻拦,把几千万投资给了一家空壳公司。
而现在,那家公司爆雷了。
隔壁书房里,爷爷无比震怒。
隔着一堵墙,都能听见他的怒吼。
「你脖子上顶着的是个肿瘤吗?我告诉你多少次了,那家公司不靠谱,你为什么不听?!」
「解释个毛!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给我滚,我就当你死了!」
我心一沉。
和前世一模一样,爷爷要把爸爸逐出家门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爷爷会不会迁怒于我,像赶走陈思李一样,把我也赶出家门?
砰――
书房的门被推开。
爷爷盛怒地站在门口,表情难看。
「陈思榕,你出来。」
许之陈迅速地起身,挡在我身前。
「外公,不管舅舅做了什么,思榕是无辜的。」
爷爷冷冷道:「不关你的事。」
许之陈还要说些什么,我拽了拽他的衣角。
「没事的哥哥,爷爷一定是有事找我。」
庄重古朴的书房里。
普洱的香气弥漫。
我恭敬地沏茶、分茶,把茶盏放到了爷爷面前。
然后,就像我第一天来到这里一样。
找了个角落,安静地坐下。
爷爷定定看了我半晌,那双苍老的眼睛,像是能洞察人心。
而我不动不摇,任由他打量。
许久,爷爷开口:「我准备跟你爸爸断绝关系了,你怎么想?」
我说:「爸爸不听劝阻,犯了大错,是该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
爷爷问:「你不劝我?」
我几乎要叹气。
「为什么要劝呢?上周,我们谈到美国某个家族式企业的兴衰史时,我就说过,倘若家族成员才能不足,公司就该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
「爸爸究竟有多少才能,您比我更清楚。我如果要劝您留下他,我的良心会过不去。」
爷爷眯了眯眼睛,说:「我把他赶出家门,你就要过苦日子了,这你也愿意?」
我无奈地笑了:「钱本来就是您的,您想给谁就给谁,我哪有发言权。至于我,做家教也好,去实习也好,总能赚到学费的,您不用担心我。摊上这么个爸爸,是我的命,我不怨命。」
良久的沉默后,茶壶又沸腾了一遍。
我伸手想去倒水。
爷爷却亲自给我倒了杯茶。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说:「摊上这么个爸爸,是你的命。但你的命里,除了你爸爸,还有我。」
爷爷把爸爸赶出了家门。
却把我的行李搬到了他家。
从此,湖景别墅里,也有了属于我的一间卧室。
我不用再忍受爸爸带回家里的不同女人。
因为,我成了爷爷的孙女。
爷爷罩着的孙女。
8
这天,我放学后,遇见了一个意外来客。
陈思李。
她穿着妖娆妩媚,一身奢侈品。
妆容也十分精致,长而翘的假睫毛扑闪扑闪,能卷起一阵风。
陈思李上下扫视了一圈我的衣服,夸张地皱起了眉毛。
「听说爸爸破产了,我就着急来探望你。」
「不是我说,姐姐,就算家里没钱了,你也不能穿得这么破破烂烂吧。」
我也低头看了眼自己。
脚上穿的运动鞋,今天打篮球的时候意外裂开了,我还没来得及换。
衣服裤子就是最普通的运动服,虽然穿着有点旧了,但我觉得宽松舒服,所以很爱穿。
至于装饰……
我确实不像班里一些女生爱戴手镯和项链。
手镯会影响我写题目的速度。
项链则耽误我做运动。
所以爷爷给我买的一堆首饰,现在还在衣帽间里放着,动都没动过。
见我沉默,陈思李以为我默认了。
她往后一靠,笑得分外娇艳。
「你好可怜啊,姐姐。不像我,现在已经有两个爱马仕包包了,还有好多漂亮裙子,每天都过着公主般的生活。」
我不想谈论这个,问她:「从去年开始,就没见你来上学了,你转学了吗?」
她答:「上学有什么好的,我现在天天学舞蹈,妈妈还陪我化妆护肤。妈妈说女孩子不用学那么多知识,有美貌才是正经。」
说着,她凑上来,指着自己的眼睛,得意地道:「看见我的双眼皮了吗?妈妈带我去割的,比你的单眼皮可好看多了吧。」
「你再看我的手,每周我都要做全身护理的,妈妈说这就叫做柔若无骨。再看看你的,啧,怎么全是老茧?」
我摊开手,看了眼自己的掌心。
这些老茧,有些是因为握笔形成的。
有些则是因为去健身房锻炼形成的。
柔软的双手挥不出拳头。
我要的是有力量主宰人生的双手。
见我沉默,陈思李更得意了。
她说:「羡慕了吧?不过,你就别想着能回到妈妈身边了。她喜欢乖巧懂事的女儿,看不上你。」
我低头笑了。
是啊,妈妈喜欢乖巧懂事的女儿。
从前,我就因为不肯屈服,被她打得遍体鳞伤。
陈思李以为妈妈给她买的化妆品、短裙、名牌包包是出于对女儿的关爱。
殊不知那全是通往地狱的入场券。
那些漂亮的裙子会被撕碎。
美丽的妆容也会被蹂躏损耗。
华丽精致的床榻之中。
那些老男人喜欢听小女孩哭着求饶。
天上怎么会掉馅饼呢?
我亲爱的妹妹,你并不知道……
不劳而获的代价,比金钱更昂贵。
9
高中毕业后,我拿到了美国顶尖商学院的 Offer,和许之陈再度成为校友。
爷爷很高兴,为我举办了一场升学宴。
许之陈也特意坐国际航班回来,为我庆祝。
觥筹交错间,有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拍我马屁。
「不愧是陈老爷子的孙女啊,真是虎父无犬子!」
这成语其实用得不对。
但在这场合,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忽略了,我爷爷真正的犬子其实是个愚蠢无能的废物。
而现在,他正在狼狈不堪地赚钱还债。
我笑着点点头,举杯看向这位叔叔。
看到他的一瞬间,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这人右边眉毛上一粒痣,耳朵上一道疤。
而他的西装底下,胸口上有一大片难看的胎记。
为什么我知道得那么清楚?
因为,他曾是妈妈的座上客。
豪华别墅的粉色浴室里,方正洋最大的爱好,就是抓着我的头发,一遍一遍按入浴缸中。
他说,我的窒息,能带给他最大的快乐。
他说,我妈妈收了钱,还要靠他做生意。
他就算弄死我,我妈妈也不会在乎。
所以,我最好不要反抗,最好乖乖配合。
不然他手里的鞭子就会把我打得血肉模糊。
就是这张脸,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见我神情异样,许之陈接过了我手中的酒杯。
不着痕迹地为我打圆场。
「我妹妹酒量不好,这杯酒,我喝了。」
大家都笑着鼓掌。
夸陈老爷子有福,陈家手足相亲相爱,让他们羡慕等等。
只是爷爷看出了我的异状,建议我去休息室坐坐。
休息室里,我大口喝着冰水,想要冷静下来。
按照时间推算,妈妈应该已经露出真面目了。
那陈思李呢,她会遭遇什么?
我掏出手机,打给了她。
「妹妹,你最近……过得好吗?」
视频那边,陈思李不屑地看着我。
「怎么,跟爸爸过了苦日子,就想到我了?之前不是还嘴硬吗?现在想回头,你下跪求我啊。」
我摇摇头:「不是的,我只是想知道你最近怎么样。」
陈思李冷笑:
「我的好姐姐,你假惺惺什么呀?你巴不得我过得不好吧?」
「可惜了,我好得很,我谈恋爱了,男朋友有权有钱,把我宠成了小公主。」
「而且,我现在已经是妈妈公司的骨干了,手底下十几个员工!」
「我的好姐姐,我看你呀,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免得以后跟爸爸一起送外卖!」
说着,陈思李挂断了电话。
我望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前世,和爸爸离婚后,妈妈分到了一些财产。
但她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无法忍受节俭的活法。
很快,她就重拾老本行,想要再勾引一个有钱人。
但她老了,再精心保养,也还是比不过年轻的女孩子的青春美貌。
几次失败后,妈妈发现,那些男人们虽然对她不感兴趣了。
可是,对她的女儿,好像很感兴趣。
于是,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陈思李现在这样,是真的过得很开心。
还是精神崩溃前的最后一丝幻想呢?
10
半年后,我回国。
恰逢爷爷生日将近。
我拉着许之陈去给爷爷挑礼物。
却在拍卖会现场,碰见了陈思李。
她穿了一条紧身吊带裙,妆容艳丽性感,跟拍卖会的气氛格格不入。
但看见我,她却来了精神。
「陈思榕,你怎么也在?这种地方,是你能来得起的吗?」
说着,她抬眼看向我身后。
身后,许之陈穿着银灰色衬衣、黑色西装。
整个人风度翩翩,俊秀从容。
陈思李像见鬼了一样死死盯着他。
「那是......许之陈?」
许之陈颔首:「我是。请问你是?」
他认不出来陈思李了。
以前,陈思李和我是很像的。
但现在,她割了双眼皮、削了骨头,还隆了胸。
加上浓重的妆容,性感的穿搭。
已经和从前判若两人了。
许之陈认不出她,也实在是正常。
可听见许之陈的疑问,陈思李却气疯了。
「好好好,认得她,不认得我是吧!」
「你们俩怎么可能在一起?爸爸早就破产了,你是怎么攀上许之陈的?」
说着,她像是恍然大悟一般。
「你勾引许之陈是不是?勾引他,就能摆脱苦日子,是不是?!」
「简直不知廉耻,亏你们还是表兄妹呢!」
这下,不用我多说,许之陈也明白了她的身份。
他脸色一沉,斥责:「简直胡言乱语!」
陈思李眼睛烧红,神情是病态的癫狂。
「你维护她?你知道她家现在破产了吗?她爸爸现在跑外卖了,天天挨骂,她也天天挨打挨骂,你维护这种贱货?」
许之陈皱了皱眉,把我护在了身后。
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想你是弄错了。舅舅是被赶出了家门,但思榕没有。思榕现在在 XX 商学院念书,爷爷很器重她。」
11
话音刚落,陈思李如遭雷击。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陈思榕应该跟爸爸去跑外卖的,怎么可能在读大学?」
我懒得理她,拉过许之陈就想走。
陈思李却挡在了我面前。
「爷爷怎么可能器重你?连我都入不了他的眼,你又怎么配?」
她上下打量我,仿佛找到了答案。
「爷爷也是个恋童癖,是不是?他居然好这一口,那个死老头挺会装模作样,早点联系我不就行了,我手底下也有很多小妹妹――」
啪――
我狠狠打了陈思李一巴掌。
「你说我可以,说爷爷不行。」
「这一巴掌,我替爷爷教训你。」
陈思李要冲上来打我。
却被一个中年男人拦住。
那男人右眉上方有一颗痣,耳朵上一道疤痕。
正是前世妈妈处心积虑要讨好的客人,方正洋!
他狠狠把陈思李箍在怀里,看向我和许之陈,不断道歉。
「不好意思,她有点精神病,我没看好她,真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冒犯陈老爷子的。」
原来,陈思李口中有钱有权的「男朋友」,就是方正洋啊。
好可悲。
她心甘情愿攀附权贵,就以为全世界的女孩子都得用身体做交易,才能换来一些什么。
我摇了摇头,说:「管好你的人吧,方老板。」
方正洋连连点头。
可陈思李在他怀里不断挣扎:「那也是我爷爷!你弄清楚,那是我爷爷!」
方正洋又给了她一巴掌,喝道:「还不闭嘴?!陈老爷子家只有两个孩子,你这种出来卖的,就别乱认亲戚了!」
说着,他歉疚地看我和许之陈一眼,把陈思李拖走了。
这天的拍卖会,我成功拍到了爷爷最喜欢的画家的山水画。
但我的心情却没有多好。
请别误会。
陈思李是咎由自取,我不为她难过。
我只是,想到了妈妈的那栋别墅里,更多的年轻女孩子们。
以及,更多像方正洋这样的「客人」们。
也许现在,我该做点什么了。
12
爷爷寿宴那天,高朋满座。
我和许之陈送上了那幅山水画,爷爷笑得格外开心。
他拉着我们,一个一个地同他的至交们打招呼。
「这是我孙女思榕,小福星,投资眼光可准了!这幅山水画就是她用投资赚的钱买的!」
「思榕,这是你桑叔叔,XX 集团的董事长。」
「这是姜阿姨,XX 慈善会就是她创立的。」
一串又一串头衔和名字滑过去。
只有一个,狠狠击中了我的耳膜――
华雄州。
我记得这个名字,在前世,他出现在方正洋无数次的怒骂里。
华雄州是军人出身搞实业的,一身正气,眼里揉不得沙子。
原本,他是方正洋的老板,后来,方正洋收受贿赂被查,华雄州就把他开除了。
方正洋离开公司后自主创业,从老东家那里撬走了不少客户资源。
正因如此,两人几乎成为仇敌。
而这一次,他们似乎都想拿下某一项政府招标项目,现在正是项目筹备的关键期。
想到这里,我举起酒杯,冲华雄州敬了一杯酒。
「原来您就是雄州实业的董事长呀,前几天,我刚听说过您公司的名字呢。」
华雄州笑了:「哦?从哪里听说的?」
我笑了笑,一字一句地说:「前几天的拍卖会上,我碰见了方正洋叔叔。」
听见方正洋的名字,华雄州嘴角微沉。
我装作没察觉,继续道:「说起来还蛮有缘分的,这已经是我这个月第三次碰见方正洋叔叔了。前两次,他好像和许萍在喝酒。」
许萍就是我妈妈。
和我爸爸离婚后,她不仅整了容,还找算命大师改了名。
这座城市里不再有人知道她的底细,她成了一个完全的「新人」。
这几年,她靠网络直播起家,生意越做越大,成为了当下炙手可热的女企业家。
外人看她是白手起家的励志典范。
但圈内人都知道,她所谓的企业就是个权色交易的淫窟罢了。
此刻,听到「许萍」和「方正洋」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华雄州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
「你说,许萍?」
我无辜道:「对呀,那个阿姨好漂亮的,身边的小姑娘们也都很漂亮的。只是,跟他们一起坐着的那个叔叔,好像有点眼熟,应该是电视上看到过的。」
华雄州眼睛一亮。
他匆匆往酒杯里倒满了酒,伸手过来跟我一碰,然后仰头饮尽。
「思榕,你爷爷说得没错,你真是个福星!」
13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借刀杀人。
也不知道什么叫做隔山打牛。
我只是在某个下午,随意浏览着手机新闻的时候,发现妈妈的公司倒闭了。
而她本人也被羁押。
连带着别墅里几个常驻的「公关经理」,一同进了看守所。
执法人员向记者透露了一些讯息。
说接到权钱、权色交易的相关举报,他们十分重视,展开专项调查,并且拿到了充分的证据。
再过一段时间,等法院作出裁决,就会把相关犯罪分子关进监狱。
新闻报道里,抓捕现场的男男女女们的眼睛被打了马赛克。
但我仍能认出,那个身上有着丑陋胎记的男人,是方正洋。
而他怀里仓皇逃窜的性感女人,正是陈思李。
和这些揭露社会黑暗面的报道不同。
翻过一页,走入财经新闻。
头条里,写的是雄州实业股价上涨,因其获得了大型招标项目,增强了股东们的信心。
折好报纸,保姆阿姨送上来了一份礼物。
那是华雄州叔叔送给我的二十一岁生日礼物。
一只晶莹剔透的羊脂玉佩。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字条也没留。
我却知道这份贵重的礼物是为了什么。
我合上了匣子,把它塞到了衣帽间。
和我众多闪闪发亮的首饰一样,它很美,但已经不是我所追求的了。
每一种美丽都需要付出代价。
在我付出我的劳动、我的才华、我的努力作为交换之前。
我还不够资格佩戴它们。
14
又过了大半年,那桩震惊全国的案件宣判了。
圈养幼女强迫卖淫的主谋许萍、陈思李,刑罚极重。
在一个下午,我收到了看守所的电话。
他们说,我的妹妹想要见我。
在看守所外,我遇见了爸爸。
我以为他是来看妹妹的。
没想到他是来附近送外卖的。
看到我,他�`着脸舔着脸凑了上来:「思榕,你能不能在爷爷面前美言几句。血浓于水呀,你忍心看着爸爸受苦吗?」
许之陈想要挡开他,被我拦住了。
我平静地看着这个衰老疲惫的男人,说:「你活该。」
曾经,爷爷对他寄予厚望,手把手栽培他。
可他却吃喝嫖赌,败光了家产。
我还记得小时候某一天,我放学回到家。
他的卧室门没有关,里面坐着赤裸的男男女女。
不知是吸了毒还是喝了酒,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想要伸手拉我进去。
而我爸爸,就在旁边看着,只知道哈哈大笑,竟然没有阻拦。
那年我才七岁。
要不是保姆阿姨救下了我,我都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
此刻,看着形容猥琐的爸爸。
我再也找不出一丝往昔的潇洒意气。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公平之处。
你自以为是天之骄子,命运就会把你推到你应该有的位置上去。
爸爸在身后叫喊了些什么,我没再理会。
我只是大步往前走,把童年的梦魇甩在了身后。
15
监狱会面室里。
玻璃后,陈思李穿着橙色马甲,戴着镣铐。
可她一见我,就分外激动,拼命想要往前扑,差点摔了个大马趴。
我垂眼看她:「冷静点,妹妹。」
陈思李说:「听说你已经从商学院毕业了?」
我点头。
她又说:「听说你入职了爷爷的集团,做起了总经理?」
我纠正她:「实习生而已,能不能留下,得看实力。」
她继续说:「听说爷爷心疼你上班路远,给你在市中心买了套房子?」
我说:「我要付爷爷房租的。」
可她仿佛没听见,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凭什么?凭什么!这本来应该是我的人生!」
「要是我选了爸爸,这一切就都该是我的,名校、豪宅、集团继承人,都该是我的!」
「陈思榕,你毁了我的一切!」
我怜悯地看她:「你没有选过爸爸吗?」
陈思李从癫狂中清醒过来,半晌,颤抖地指着我:「你也重生了?」
我没有回答,只说:「两次,我都想救你的。」
前世,爸爸破产。
陈思李找到我,想要我带她去妈妈的大别墅。
我拒绝了,因为我不想让她和我一样受折磨。
可她却恨上了我,下毒要了我的命。
今生,我遇见方正洋,意识到妈妈或许还在做同样的勾当,于是我给陈思李打了电话。
可她并不觉得那是耻辱,反而洋洋得意,还协同妈妈一起压迫其他女孩子――
新闻报道爆出来了,说方萍很坏,卖女求荣。
但陈思李更坏,为虎作伥,想出的折磨人的法子,比方萍更厉害。
望向玻璃后面痛哭流涕的人,我心中没有一丝同情。
「陈思李,不管你怎么选,你的结局都不会好。因为你的发心一直都是错的。」
「你把人当作获得荣华富贵的工具,你一生都在追求坐享其成的梦幻泡沫。」
「即便被一个又一个老男人折磨羞辱,你也觉得那比劳动更光荣。」
「爷爷从来没有看错过你。你和爸爸一样,放纵自己的欲望;也和妈妈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自私狠毒。」
陈思李又哭又笑,几近崩溃。
「不可能,不可能,我要重来一次,我要重来一次!」
说着,她神色扭曲,向我扑来。
但她忘了,中间隔着厚厚的一层玻璃。
她砰的一声撞到了玻璃上。
然后被狱警拖了下去。
走廊里回荡着她尖厉的哭骂声:「陈思榕,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我只是笑了笑。
不得好死吗?
究竟是谁不得好死呢?
16
收到许萍身亡的消息的时候。
我已经在集团各个部门轮转过一遍了。
听说许萍碰巧跟一个被害女孩的妈妈关押在同一个牢房。
那女人是个诈骗犯,骗了所有人,只是想给自己的女儿赚钱治病。
可她被关进监狱后,她的女儿却被许萍引诱、欺骗、囚禁、折磨。
在一个深夜里,那个妈妈用谁也想不到的方式结果了许萍的性命。
据说许萍死得很惨。
电话那边,工作人员问我,是否要认领她的骨灰。
我说:「不必了。」
扔了,或者丢了,都没关系。
真的。
电话挂断了。
我只是继续写着我的策划案,在同事问我等会儿点什么奶茶的时候,眨眨眼微笑:「我要杨枝甘露。」
在集团轮转的日子里,我有时会跟爷爷吐槽,加班太厉害,快要了年轻人半条命。
于是爷爷就很重视,要求对标外企,走高效风,杜绝无效加班。
还把那些将「加班文化」带入集团的几个 HR 和部门领导开除了。
这个时候,许之陈已经成了集团事业部的顶梁柱了。
他一向很聪明,又从小跟着爷爷耳濡目染,对市场里的那点事儿门清。
只是有时难免会遇到离一线太远、信息流动不畅的问题,于是他就来求助我。
本人没什么大本事,不过是刚入公司的时候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所以能够混迹集团一线,吃到各种瓜,听到各种八卦,然后把群众最讨厌、领导又最喜欢的那种人,悄悄地告诉给许之陈。
然后许之陈就天降正义,成了集团员工们眼里的大救星啊大救星。
周五自愿加班后,括弧,我真是自愿加班。
许之陈接我去爷爷家吃饭。
一路上,车里音乐悠扬欢快。
而窗外,一轮月亮高悬江边。
许之陈没头没脑地说:「我小时候,以为你跟你妈妈没什么区别。」
我笑骂一句:「你没事吧,这么侮辱我?」
许之陈也笑了,唇边笑意柔和。
「是啊,后来发现好像有点不对,你好像跟奶奶的性格更像。」
奶奶啊。
那个陪着爷爷白手起家,一人撑起半边天的集团联合创始人。
我心虚地收下了这份夸奖,又说:「其实,我一直很想说谢谢你来着。」
我时常标榜自己,说都是因为我的努力、我的勤奋、我的聪明,让爷爷看中了我、托举了我。
但其实,不完全是的。
在我向前狂奔、想要把前世的噩梦甩在身后的这条路上,最初,是许之陈向我伸出了援手。
他建议爷爷,让我和他一起听课。
于是爷爷古朴的书房里,才有了我的一席之地。
听完我郑重的感谢,许之陈笑了。
正好是红灯,他踩了刹车,屈指弹我脑门。
「大小姐,都是一家人, 说什么谢啊。而且, 你可能忘了,小时候,陈思李把我推到湖里,是你跳下去救的我。」
我愣住。
还有这回事?
许之陈瞥我一眼,又诚恳地补充:「虽然那会儿你都没我腰高, 也根本没救起我,还拖累了我,但总归,你的心意是好的。」
我哈哈大笑。
夜风轻送,明月高照。
舒伯特的钢琴曲悠扬温柔,落在我的指尖。
我听见许之陈慢悠悠的声音。
「所以,思榕, 这世界上的一切,只不过是种善因得善果。与其感谢我,不如感谢你自己。」
「正因为你是个好人, 所以, 你就算遇不见我许之陈, 也会遇见张之陈、夏之陈。」
我低下头, 轻轻笑了。
只是莫名其妙地, 眼角有泪浮起。
曾经, 我生活在一个充满算计和隔阂的家里。
妈妈只想要钱, 爸爸只爱女人。
妹妹是个撒娇卖乖的绿茶, 动不动就给我使绊子。
后来, 我被妈妈带走, 我以为会开启全新的生活。
她却用一种非常残忍的办法, 几乎毁掉了我的人生。
被囚禁的那几年, 每天都有不同的男人闯进我的房间。
我甚至不敢睡着, 因为生怕睁开眼睛,又是一个面目模糊的陌生人。
而我最无法理解的是,把我包装成礼物送出去的人, 是我的妈妈。
本该是最爱我、最爱我的那个人。
妈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妈妈, 我是你的女儿啊。
无数个为什么交织在一起,成为我划在动脉上的刀、吞下的安眠药、死也死不成的绝望。
但幸好, 一切都变了。
我身边有严肃又慈爱的爷爷,有优秀端方的哥哥。
他们关爱我、督促我、托举着我自由生长。
我的卧室布置得温馨可爱, 每天环绕着我的, 是小猫小狗,还有《财经时报》。
那些黑暗、疼痛、令人头皮发麻的喘息……
都离我很远了。
我伸手擦掉眼泪,扭头看向车窗外, 去看那轮又大又亮的明月。
许之陈明明察觉到了, 却很体贴地没有刨根问底,只是漫不经心地岔开话题:「外公偷偷问我, 给你买什么生日礼物好。」
我想了想, 说:「什么都别买, 我想吃他做的蛋炒饭。」
许之陈笑得夸张:「不是吧大小姐,这么好打发?」
我笑:「是啊,爷爷亲手做的饭, 还不够吗?」
有人愿意讨我开心。
有人愿意为我做饭。
而我能站在阳光下,干干净净、毫无恐惧地生活着。
这就是生命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