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了一个太监,真太监。

扶持我的儿子坐上皇位后,我告诉他:「薛玉,你该功成身退了。」

给他喝的酒里,我放了致命的毒药。

他搂住我的腰,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突现狠厉,在我耳边笑道:「娘娘,你也该功成身退了。」

1

我是魏国的成华公主,为了两国邦交,被兄长送来楚国和亲。

被楚皇宠幸的那晚,我来了月事。

关键时候扫了兴,楚皇也被吓到了,便骂骂咧咧地走了,从此再也没有来过我的寝宫。

久而久之,我的拂华宫便成了无人问津的冷宫。

楚皇当时被吓得脸色发白,我至今记忆犹新,他一脚踢开我,说我恶心。

他不知道,那夜我根本没来月事。

那血是我提前弄的狗血,在合欢时偷偷倒了出来。

我不是处子身,若是让他发现,我定是会没命的。

魏皇奸诈狡猾,不愿把自己的亲妹妹送来受苦,便将我送来了。

我不是高贵的公主,而是低贱的奴隶。

魏国皇帝喜欢美人,便在民间物色,我是浣纱女,在河边洗衣服时,被他瞧上,便强抢入宫了。

那天他抢回去的女子有七八个,夜里挨个宠幸,轮到我时,他身子虚了,连腰也直不起来,便作罢了。

我被他养在后宫,等着他宠幸。

可魏皇喜新厌旧,逐渐忘了我们这些被他抢来的女子,便又去民间重新物色新人了。

一波又一波的女人入了后宫,被宠幸了的,有了分位,成为主子。

没有被宠幸的,便沦落为歌舞姬。

我便在魏国后宫做了三年的舞姬,供主子们消遣取乐。

后来魏楚两国要和亲,成华公主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肯去,魏皇便在他没有宠幸过的女子里面挑人。

而我因为和成华公主有几分相像,便被选中来做了成华公主的替身。

替成华公主出嫁时,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摆脱奴隶的身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用再苟且求生了。

可来到楚国后,我才知我太天真了。

要想平安顺遂地在后宫活下去,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为了活下去,我只有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爬到没有人能够轻易决定我生死的地位时,我才能安心地活着。

来楚国的第一天,我没有见到楚皇,而是被带到了一间密室。

我睁眼时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皇后的心腹,尚衣监太监薛玉。

第一眼见到他时,我很惊诧,只因他的模样实在太过妖娆。

比男人多了阴柔,比女人多了阳刚,一双桃花眼漂亮极了。

他捏着我的下巴,说我命不好。

我没懂他是什么意思,直到皇后出现时,我才明白,皇后竟然要毁我清白。

来楚国前,我听说了许多楚国后宫之事,和魏国相比,残忍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皇惧怕皇后,至今都无子嗣。

皇后不能生养,她嫉妒心重,为人又狠辣,便容不下其他妃嫔们的孩子。

而我已经成为了她的眼中钉。

皇后摸着我的脸,赞叹道:「都说魏国出美人,果真不虚,成华公主这张脸,确实美艳绝伦啊。」

随即她冷下脸来,阴狠道:「可惜,谁让你偏偏要做陛下的女人!」

2

皇后拍了拍手,黑暗中出来三个男人,一个面若老鼠、猥琐至极,一个身材魁梧、面露凶相,第三个身材矮小、状若侏儒。

她说:「看在你是公主的份上,本宫特许你挑一个。」

「你……什么意思?」我惊恐地看着她。

「要想从这里出去,你的身子必须得破,否则,便把命留下。」她冷漠地看着我,嘴角微微勾起,眼里满是阴狠。

今晚我定是不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这密室的,与其被这三个毫无用处的废物毁了清白,不如找一个对我有用的人。

在密室站着的所有男人中,我将目标定在了那个站在皇后身边的太监身上。

手指指向薛玉,我镇定道:「娘娘,我想要他。」

薛玉眉毛一挑,惊讶地看向我,随即便露出玩味的笑意。

皇后愣了一下,看了看薛玉,突然笑出声来:「哎哟,真是笑死本宫了,这魏国公主真是与众不同啊,有男人不要,非要个阉人。」

她笑够了,便问薛玉:「薛公公,还没碰过女人吧?」

「未曾。」

「呵呵,那今晚,本宫便将这魏国公主赏你了。」

薛玉瞥了我一眼,平静道:「谢娘娘赏赐。」

我就这样,被当成物件赏给了一个阉人。

在魏国后宫,我见过太监欺辱小宫女。他们不能人事,便用极尽残忍的手段来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

被薛玉压在身下时,我已经做好了被他羞辱的准备。

我努力取悦着他,只期盼他能留我一条命便好。

看我如此卖力,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似是觉得很好笑。

密室的石板磨得我背部生疼,他便将自己的披风垫在我身下。

原来阉人并不都是变态,至少薛玉不是,他竟然还会怜香惜玉。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轻笑一声,在我耳边戏谑道: 「怎么,没见过太监疼女人?」

也没见过太监说荤话!

我刹那间便红了脸,羞耻地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身子被破时,他在我耳边嘲讽道:「成华公主,这是你自找的。」

我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我自己选的,不后悔。」

他嘴角扬起,露出欣赏之意。

皇后本想置我于死地,却没想到我活了下来。

可我也失去了被楚皇宠幸的机会。

我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荒废一生。

争宠只有死路一条,唯一的活路,便是讨好皇后。

那日密室,薛玉同我道,他不喜欢欺负女人,尤其是像我这样背井离乡的可怜女人。

可皇后的命令他不得不从,既然破了我的身子,他便给我一个机会。

只要我有需要,尽管可以向他提条件,他可以帮我一次。

机会只有一次,如果用错,便万劫不复。

所以,我好好利用这次机会,跟薛玉交好。

他是我唯一能够帮我接近皇后的人了。

密室之欢,我把在魏国后宫学到的伺候阉人的法子都用在了薛玉身上,想尽办法讨好他,那时我便看出,初尝禁果的他,也贪恋这种滋味。

我是魏国弃子,身上毫无筹码,也没有任何价值,唯一能抓住薛玉的,只有我的身子了。

我每日在后花园闲逛,等的不是楚皇,而是薛玉。

一次次擦肩而过、有意无意中触碰到的手指、丢下的帕子,无一不在撩动着他的心。

他看我的眼神越发深沉,眼中的欲望也越来越重。

3

被人从身后捂住嘴时,我吓得浑身一抖,踩了他一脚。

「娘娘,好大的脚力啊。」他咬牙切齿地在我耳边说。

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嘴角露出得逞的笑意,终于上钩了。

拉开他的手,我不悦道:「薛公公深夜翻窗,怎么看都像是来偷情的!」

他搂住我的腰,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在我唇上啄了一下,嘴角上扬,道:「奴才就是来偷情的。」

我双手抵在胸前,微嗔道:「你好大的胆子,本宫再落魄,也是皇上的女人,你如此大不敬,就不怕本宫向皇上告发你吗?」

他信誓旦旦地说:「你不会,若你想告发,我方才翻窗时你便叫喊了,我动静极大,你明明听到了,却假装不知道,娘娘,我说得对吗?」

「你好生无趣,本宫想同你玩玩,你一句话便拆穿了。」

我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床边走去,双手撑在床上,身体往后仰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勾引他。

他不疾不徐地走过来,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着我,眼里满是戏谑。

我摆出自以为很妖娆的姿态,可他却不为所动。

此时的我,应该很可笑。

我尴尬极了,一双手无处安放,脸也烫得厉害。

薛玉低声一笑,忽而从椅子上起来,倾身而来,将我压在床上。

他勾起我的一缕头发,笑道: 「娘娘不必如此搔首弄姿,你只坐在这里,就已经够撩拨奴才的心了。」

我咬着唇,小心翼翼地搂住他的脖子,想吻却不敢吻。

他低下头来,慢慢靠近,同我道:「有胆子勾引我,没胆子上吗?」

我一咬牙,将他推在床上,翻身而上,不服气道:「谁没胆子了,你好好瞧着吧。」

一番云雨之后,他衣着整齐,我却很是狼狈。

他拨开我额前的碎发,问我:「你如此勾引我,可是有事求我?」

我心中一紧,故作嗔怒道:「无事便不能找你了?」

他道:「私通太监可是死罪,你冒着生命危险做这种事,若说你贪恋我的身体,我自是不肯信的。」

此时若说出我所求,那我这番勾引便毫无意义了。

若还想让他帮我,只能让他同我交好。

现在还不是说出条件的时候。

我搂住他的脖子,笑道:「今日我只想同你温存,不谈其他。」

薛玉抚摸着我的眉眼,笑道:「今日若不谈,他日再想见我,可没那么容易了。」

他在激我。

不管他往后来不来,今日断不能开口求他,若求了,往后便是陌路。

只要我不求,他便还是欠着我。

我无比确定地告诉他:「今日不谈其他,只谈风月。」

薛玉与我都在互相试探对方的耐性,看谁沉得住气。

我不信他不贪恋我为他编织的温柔乡,而他也不信我能一直不开口求他。

他想完成那个承诺,然后与我一刀两断。

可我偏不,我就是要让他心痒难耐,让他处处想起我。

我要让他与我共沉沦。

我们就这样一直等着,谁也不肯低头。

偶尔在御花园遇到了,也只是匆匆一瞥。

我不勾引,他不挑逗。

但他眼神中那按捺不住的欲望却难以掩饰。

皇后生辰将近,此时是开口的最好时机。

但我要他来找我,而不是我去找他。

路过御花园时,我故意丢了帕子,他捡起来递给我,我的指腹摸着他的手背,莞尔一笑。

他眼眸深沉,眉头轻皱,那眼神似乎在说:是你招惹我的。

4

不出我所料,他果真来了。

「薛玉,你输了。」

我将湿帕子丢过去,他伸手接住,溅了一脸的水。

他跳入浴池后朝我走过来,将我圈在两壁之间,抚摸着我的脸,声音低哑道:「想不到你还真沉得住气。」

「那我成功了吗?」我搂住他的脖子,期待又紧张地看着他。

「成华,你可要想清楚了,与我在一起,便没有回头路了,我生,你便生,我死,你也要死。」他挑起我的下巴,严肃地盯着我。

我点点头:「现在的我,只能一条路走到底,我不后悔,若他日我死了,也是我自食其果,绝不怨你。」

他勾唇一笑:「我果然没看错,你绝不是任人宰割之辈,既然你选了我,我也绝不让你失望。」

池水翻腾,激荡起阵阵水花,正如我此刻内心的欢呼,无比快意。

身后这个太监,甚合我心。

情动时,我告诉他:「我乳名叫阮玉,你往后唤我乳名便好。」

每次听他叫「成华」时,我总是有些心虚害怕。

他唇瓣所过之处,生起阵阵火花:「软香温玉,人如其名。」

正巧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这个「阮」字呢,没想到他自己以为是软香温玉的「软」字,这样也好,就算此「软」非彼「阮」,但叫起来都是一样的。

欢爱过后,他同我道:「软玉,你所求是什么?」

我趴在他身侧,支起一条手臂撑着头,犹豫半天,不知该不该说。

他笑道:「怎么,不信我?」

我摇摇头:「只是此事说来,有些为难你。」

「为何?」

「我所求之事,与你的主子有关。」

他笑容消失,转而严肃道:「不要打皇后的主意,你斗不过她。」

我生气地瞪着他:「谁说我要与她斗了,她的手段我又不是没见识过。」

「那你想做什么?」他疑惑地看着我。

5

「争宠只有死路一条,我不会蠢到往皇后的刀口上撞,相反,我要去讨好她,只有博得了她的欢心与信任,我才能在后宫安然无恙地活着。」

他赞许道:「别人都想着与皇后斗,去争圣宠,你倒是清醒,另辟蹊径,不走寻常路。」

「皇后生辰将近,我想趁这次机会讨好她,你伺候她多年,对她的喜好应当是了解的,你认为我送她什么好呢?」

薛玉道:「后宫妃嫔同你一样,自然都想着送皇后喜爱之物,你如何保证她能在众多礼物中看中你的呢?」

「那皇后有没有什么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呢?」

薛玉开玩笑道:「这世间恐怕只有一样东西是她爱而不得的了。」

「什么东西?」

「陛下的宠爱。」他戏谑地看着我。

薛玉一语惊醒梦中人。

夜里,我打开小库房里那些陪嫁的箱子,找出了真正的成华公主送的东西。

雪颜香。

此香乃是魏国长公主专门为男人而研制的。

我曾在长公主府里做了一个月的舞姬。

那一个月里,我才知道什么叫骄奢淫逸。

长公主府处处都是荒淫之地,她与那些面首,随时随地行荒唐之事。

酒池肉林,男欢女爱,长公主府比青楼还要香艳。

她年近五十,却风韵犹存。

皮肤吹弹可破,犹如返老还童。

长公主曾在和一个面首欢爱时,那面首因嫌弃她又老又脏,所以当着她的面吐了。

这让长公主非常伤心。

她看着镜子里日渐衰老的自己,焦虑不安,便广寻名医名士,为自己找驻颜之术。

魏国方士众多,炼丹更是一绝。

他们为了借长公主之力进朝廷做官,便自请为长公主炼丹。

丹药炼成,长公主亲自取名「雪颜香」。

此香功效奇特,女人用了,容光焕发,肌肤白嫩,如返老还童一般。

香中有合欢之效,可引发男人的欲望,让男人对用此香的女人贪恋不已。

长公主让人制造了许多雪颜香,藏在她的公主府里。

可有一天,长公主突然暴毙了。

宫人都说,她死后第七天,浑身溃烂发黑,身上发出臭味。

魏国皇室对外公布,长公主是被贼人刺杀的。

长公主死后,朝中所有被她推荐上去的方士一夜之间被斩首,罪名是妖言惑众。

而她府里的雪颜香,都被皇帝收走了。

虽然没人敢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长公主一定是死在雪颜香上。

此事成了秘闻,谁若敢在底下说,便是重罪。

久而久之,大家便都忘了雪颜香。

被选中替成华公主出嫁时,我跟了她两个月,同吃同住,模仿她的身姿步态、一颦一笑,培养自己的公主之态,与她姐妹相称。

出发前,公主送了我一箱东西,她说这是她姑姑的宝贝,谁都不能用,被封存在库房里。

为了感谢我替她和亲,她特请魏皇送我此物,助我得圣宠,早日获得荣华富贵。

公主天真,只知雪颜香是宝贝,却不知它有毒。

这香我断是不敢用的,便一直放着。

此物便是送给皇后最好的礼物。

她定会喜欢。

一来投其所好,二来谋她之命,一举两得。

送礼物前,我得让皇后知道雪颜香的好处,便托薛玉帮我呈给皇后。

过了几日,薛玉告诉我,皇后又命他去魏国寻香。

看来她是知道雪颜香的妙处了。

皇后生辰那日,他故意拖时间不回来复命,而我此时上供此物,皇后便不会怀疑我与薛玉。

6

生辰宴上,各宫娘娘们都穿得很低调,没人敢挑衅皇后的权威。

唯独一人大红大紫,颇有和皇后争风头的意思。

我问了旁边一个姐妹,她同我说:「那位不知死活的,是新封的美人,以前只不过是个宫女,后来爬上了龙床,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狐媚术,勾得皇上神魂颠倒,天天和她在一起颠鸾倒凤。」

哦?善妒的皇后不弄死那个宫女就算了,还能容忍她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必有蹊跷。

我好奇道:「这位美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能让皇上这么宠着?」

「这倒是没听说,不过啊,听说她有身孕了。」

又是一个令我震惊的消息,她有身孕了,皇后却没下手,还纵容她和自己争风头。

薛玉曾告诉我,皇后无法生育,是靠着娘家的势力才坐在后位之上的。

朝中已经有诸多怨言了,要求废后的声音也越来越多。要不是皇后的父亲压着,废后的奏折恐怕已经堆到皇上面前了。

所以现在她迫切地想要一个孩子。

莫不是……

看着那美人的肚子,我不禁为她捏了把汗。

给皇后送寿礼时,我刻意将头低下去,怕被楚皇看到。

美人怀孕以后,皇上就在物色没有宠幸过的妃子,昨天就找到一个,结果晚上刚临幸了她,第二天那个昭仪就落水了,没救过来。

不用想都知道是皇后做的。

祝寿时,大家都同我一样,恨不得把脸藏到怀里去,生怕被楚皇看到。

要被他看上了,相当于一条腿迈进了阎王殿了。

我的礼物被呈上去时,皇后打开看了一眼,眼睛倏然睁大,眼中满是惊讶和喜悦。

寿宴结束后,有个宫女来找我,说皇后娘娘要见我。

我忐忑地跟她去了凤仪宫,皇后端坐在榻上,盯着我看了半天:

「原来是你,本宫倒是忘了,你还是魏国的公主。」

她拿出雪颜香,问我为何要送她这个东西。

我告诉她这是我的陪嫁之物,在魏国极其珍贵,我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只有将我认为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娘娘。

皇后很喜欢我的礼物,问我可想要什么赏赐。

我跪下表忠心:「臣妾不敢要什么赏赐,娘娘寿辰,臣妾只盼着娘娘福寿安康、平安喜乐。」

她笑道:「你不怨本宫让一个太监毁了你的清白吗?」

「不瞒娘娘,臣妾不怨。」我红着脸,娇羞道,「说出来不怕娘娘笑话,臣妾有特殊癖好,就喜欢阉人,尤其是会伺候人的阉人,那位公公手艺不错,臣妾很喜欢。」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的笑话一样,愣了好半天,然后扑哧笑了起来。

笑了半天后,她道:「你真是让本宫长见识了。」

离开凤仪宫的时候,她送给我许多好东西,还让人用轿子送我回去。

这第一步走得很顺利,多亏了薛玉。

7

皇后常找我去她宫里喝茶,一口一个妹妹地叫着。

后宫的人知道我和皇后走得近,便都来巴结我,想从我这里套问一些皇后的喜好。

看皇后容光焕发,似乎比以前年轻了不少。

正和她说笑时,楚皇来了。

我急忙起来,跪在地上,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他看到我。

他刚进来便抱着皇后坐到自己腿上,搂着她的腰开始亲吻。

皇后挥了挥手,我们其他人急忙退了出去。

这雪颜香当真是奇物,竟能让厌恶皇后的楚皇与她白日宣淫。

现在的我博得了皇后的青睐,可到时皇后若是暴毙,我断然逃不了一死。

要想让她死后不连累我,还得靠薛玉替我善后。

可他是皇后的人,而他也不知道雪颜香有毒。

我毒害他的主子,若是让他知道了,不知会如何抉择呢?

思考出神,撞到了一个人,我要跌倒时,那人急忙扶住我。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薛玉。

他回来了。

我心虚得低下头去,眼神飘忽不敢看他。

四下无人,他便没有与我刻意生疏。

「怎么了,为何不高兴?」他抬起我的下巴,笑着看我。

「薛玉,你能帮我到何时?」

他不解地问:「为何这么问?」

「我……」话还没说完,他眼神一凛,警惕地看向我身后,然后捂住我的嘴,搂着我的腰拐进了假山。

外面传来宫女说话的声音,我吓得屏住呼吸,扑闪着眼睛盯着他。

他低笑一声,在我耳边道:「现在知道怕了,勾引我的时候怎么不怕呢?」

我踩了他一脚,嗔怨地看着他。

宫女走后,他松开我,同我道:「两月不见,甚是想念。」

扣住我的后脖颈,他急切又霸道地堵住了我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停下来,头埋在我肩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呜咽道:「你个坏东西,扯坏了我的衣服,让我怎么回去?」

他低笑一声:「活该。」

虽然嘴上说着不管我,可他还是趁着夜色将我抱回了拂华宫。

他要走时,我拦住他,将他压在门上,问他:「你此去魏国寻香,可寻到了?」

「软玉,你今日很奇怪。」

「我……」

他握住我的手,意有所指道:「你与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无论谁出事,另外一个是逃不了的,你明白吗?」

听他此话,好像他知道了什么。

「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帮我吗?」我问他。

他坚定地看着我,点点头:「会。」

随即便问我:「软玉,所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雪颜香的秘密了吗?」

我惊讶又害怕地看着他:「你……知道了?」

他点点头:「此去魏国,我虽未寻香,但是却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我不确定是真是假,需要你亲口告诉我。」

我的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他并没有责备我,也没有与我一刀两断,反而同我道:「既然做了,就要做干净,你只管走你的路,不必回头,你身后的脚印,我会替你擦干净。」

这句话令我心跳加速,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

好像有一只毛茸茸的手轻轻挠着我,舒服又紧张。

想让它挠得再快一点,再深一点。

而我的心,即使被挠得血肉模糊,我也沉醉其中。

这种感觉,令我厌恶又沉迷。

我伏在他肩头,说道:「你对我真好,为了我背叛了你的主子,你放心,他日我若飞黄腾达了,定不会忘了你。」

他拥住我,淡淡一笑:「但愿如此吧。」

8

皇后像上瘾了一样,加大了此香的用量,便经常找我要,我无条件给了她,时间久了,她对我放松了戒备,说要给我一些好处来报答我。

她说的好处,便是允许楚皇宠幸我。

皇后特意让我穿得很魅惑,在楚皇面前跳了一支舞,楚皇看着我,色迷迷地笑了起来。

跳完舞后,我便回拂华宫了。

衣服还没换下来,薛玉便来了。

方才跳舞时,他也看到了,从他阴沉的脸色便能知道,他很生气。

进来后,他二话不说便抱起我去了床上。

一番惩罚过后,他的怒气才散去。

我问他:「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他神色慌乱,转过头不敢看我,嘴硬道:「我只是贪恋你的身子而已。」

「哼,嘴硬,我跳舞时你明明吃醋了,还不承认。」

他忽然生气,掐住我的下巴,道:「是,我喜欢上你了。」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在我心上重重敲击了一下。

心跳猛烈,犹如重锤击鼓。

我愣了许久,呆呆地看着他。

他是太监,我是皇妃。

纵使我也喜欢他,可我们,终究上不得台面。

而我所图,是权力,这份喜欢,我不敢承受。

而我也不敢向他表露我的情感。

一旦我们成为彼此的软肋,这条路便走不远了。

压下心中的悸动,我淡淡道:「我是皇妃,将来总是要伺候陛下的,薛玉,别喜欢我,没结果的。」

他执拗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只管做你的皇妃便是。」

我冷漠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我也不愿伤他,可我不得不这么做。

第二天,皇后身边的嬷嬷告诉我,晚上陛下要我侍寝,让我好好准备一下。

机会来了,就得好好把握住。

晚上,我准备好一切,坐在寝宫里等楚皇。

楚皇还没来,薛玉却来了。

我就知道,他不会就这样放弃我的。

我无奈地看着他,他倔强地盯着我。

「我要侍寝。」

「我知道。」

「你不走吗?」

他向前迈出的步子又退了回去:「我不放心,来看看,马上就走。」

话音刚落,门口便有人通报,皇上来了。

我慌乱地看着他,不知该怎么办。

他倒是冷静,急忙钻进了床底下。

我赶紧点燃了香,倒了酒,然后便去迎接楚皇。

9

宫人都退下后,皇上急不可耐地抱起我往床上走。



屋子里的熏香越来越浓,男人开始迷糊起来。

他倒下后,我穿好衣服,踢了踢床下:「出来吧。」

薛玉爬出来,惊讶地看着床上的人,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点的熏香遇到酒,会使人晕厥。

「你不是想要权力吗,为何又要这样做?」

「他在我床上就够了,第二天醒来,谁知道他有没有碰我。」

他笑道:「你胆子真大。」

「胆子不大怎么敢跟你厮混?」

门外还有宫人,为了装得像一点,我让他帮忙晃床,我在一旁大叫。

他掏了掏耳朵,嫌弃道:「太假了,你平时可不是这么叫的。」

「与你一起做的那叫偷欢,我一直忍着呢,哪敢放肆地叫?」

他嘴角一勾,朝我走过来,抱起我往榻上走去,声音低沉道:「今夜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叫了。」

被宠幸后,我被封为淑妃。

我升了位分,自然不能忘了薛玉。

楚皇来找我时,我在他耳边吹了风,薛玉便从尚衣监太监变成了御马监太监。

虽说都是十二监的职位,可这御马监却是有实权的。

薛玉升职了,皇后便怀疑起我跟他的关系来。

我告诉她,我馋薛玉的身子,便想用这种法子讨好他。

皇后知道我的「特殊癖好」,便没有多说什么,只让我收敛一些,别让皇上发现。

薛玉跟了她这么久,她却只想着指挥他为自己办事,完全没想着帮他升官,难怪薛玉会背叛她。

我每天给她研究怎么伺候楚皇,成了她的侍寝军师,楚皇的身心都被她牢牢抓在手里,她便对我愈发信任起来。

那位怀孕的美人临盆在即,皇后怕楚皇会去美人那里,便又加大了雪颜香的用量,留住了他。

薛玉告诉我,皇后要让那个美人在临盆当晚难产而死。

如果是男孩,便去母留子;如果是女孩,便母女皆亡。

她想要男孩稳住她的后位。

美人临盆那晚,雷声大作,大雨倾盆而泄,雷声一阵大过一阵,掩盖住了美人寝宫里痛苦的叫声。

楚皇此时正和皇后颠鸾倒凤,哪里还顾得上这里?

一声婴儿尖锐的啼哭声传了出来,产房恢复了宁静。

过了会儿,稳婆开门大喊:「娘娘大出血了,快来人啊。」

不一会儿,产房里便传来宫女们的哭声。

看来是去母留子了。

10

孩子寄养在了皇后身边,楚皇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便格外疼爱。

皇后说自从有了孩子,皇上的心思便不在她身上了,每次去她宫里都看孩子,让她很是生气。

我便提出把那个孩子送去我的拂华宫,我帮她养着。

身为皇上的第一个儿子,这个孩子备受关注,谁若成了他的养母,谁便能母凭子贵。

这个孩子,我必须要得到。

孩子一岁多时,学会了叫父皇,皇上大喜,夸皇后和我教得好。

我急忙把功劳全推给了皇后,现在还不是抢功的时候。

我把功劳全都让给了皇后,她心里很高兴,说我会做人,便要给我赏赐。

在她的推波助澜下,我又升了位分,成了贵妃。

看她眼圈发青,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想必是毒素积累太多,要毒发了。

孩子被皇后抱走讨皇上开心了,拂华宫难得清净,我便化装成小太监,去寻薛玉。

许久不见,他如狼似虎。

云雨过后,我告诉他:「皇后近日应当会找太医,你处理干净,别牵连到我身上。」

他眼中浮现冷意:「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11

我正逗孩子玩呢,宫人便匆忙来报,皇后娘娘薨了。

真快呀!

昨天还跟我抱怨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呢,今天人就没了。

宫人出去后,薛玉来了。

我问道:「雪颜香的事,没人发现吧?」

「放心,我做事从不留后患。」

皇后死得突然,她娘家人要求验尸。

验尸的前夜,凤仪宫突然失火了,还死了好几个宫人。

这件事闹得挺大,皇上让人彻查,查来查去,最后却不了了之了。

据宫人说,皇后死的前夜,和皇上玩得可花了,结果第二天早上就死了。

这种丑事要是说出去,估计能把楚国历代皇帝给气活了。

皇上有意阻拦,底下人也明白,便敷衍了事,只说是宫人夜里掌灯的时候睡着了,这才造成了火灾。

薛玉这把火,放得真是好,烧得一干二净。

皇后之死成了后宫秘闻,大家都在底下偷偷说,你一句我一句,最后传得不堪入耳,她娘家人也嫌丢人,便不再追究了。

后宫之主死了,各宫妃嫔蠢蠢欲动,都想着法子勾引楚皇,开始你争我斗,暗地里害人。

皇长子便成为了各宫妃嫔争夺的对象。

而养着皇长子的我,也成为了众矢之的。

薛玉满脸愁容,担心地问我:「她们的目标成了你,你该怎么办?」

我笑道:「怕什么,她们想争宠,想要孩子,我给她们便是。」

「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给得起,就怕她们养不起。」

他饶有兴趣地挑眉一笑:「展开说说。」

「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不用管了。」

他将我抱在怀里,担心道:「可我不放心。」

我捧着他的脸,笑道:「跟了你这么久,我再笨也学会做事怎么不留痕迹了,无须担心。」

「好,这条路终究也需要你自己走下去的。」

我忽然紧张起来,追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看他面色凝重,我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番邦作乱,又闻边关将领有投降之意,楚皇便要派薛玉去监军平乱。

薛玉武功高强,又熟读兵法,深谙用兵之道,可惜是个太监,一直没有用武之地。

此次监军之职,是他谋求而来。

机会来之不易,他分外珍惜。

我道:「不用担心我,你只管去做你想做之事。」

他叮嘱我:「万事小心,不可鲁莽。」

我点点头,故作轻松道:「你也万事小心,别死在关外了,你要是死了,我可不会为你哭丧的。」

他笑了笑:「你浑身软软的,怎么嘴这么硬?」

12

薛玉随军出征了,而我也不能闲着。

后宫无主,诸臣上奏,要求立新后。

我虽为皇长子养母,可我无权无势,没人支持,在众多妃嫔中,毫无竞争之力。

德妃最近来我宫里来得勤,费尽心机想要跟宝儿亲近,时间久了,宝儿也就跟她熟络起来。

小孩子总是天真,一两颗糖就能哄开心了。

德妃厨艺不错,亲手做的小甜点甚是好吃,连我都嘴馋起来,别说才两岁的宝儿了。

宝儿跟德妃亲近起来,有时还会缠着我,要我带他去找德妃。

去她宫里时,皇上刚好在,德妃便在皇上面前扮演着她温柔善良的一面。

她抱着宝儿,任由宝儿在她身上胡闹。

我起身,责备道:「宝儿,不得无礼!」

宝儿朝我吐了吐舌头:「略略略。」

此话一出,德妃眼睛立马亮了。

她朝我道:「姐姐,宝儿还小,你别这么凶嘛,小孩子闹一下很正常,等他长大了就不会这样了。」

宝儿看着我,嘟着嘴跟我撒娇,想让我软下语气哄他。

我严肃地盯着他,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他低下头,不开心地说:「我要跟德妃娘娘。」

德妃立马抱着宝儿亲了一下,朝我投来得意的眼神。

好好享受我赏赐给你的恩德吧,过不了多久,这一切都会被我收回的。

在德妃那里住了月余,宝儿身上突然出了疹子,密密麻麻的,看着很吓人,还发烧了,躺在床上难受得直哭。

德妃在一旁安慰,地上也围了许多人,大多都是来看热闹的妃嫔。

王太医检查一番后,吞吞吐吐地不敢说,楚皇急道:「朕的皇儿到底怎么了?」

我道:「王太医你快说呀,我的宝儿怎么了?」

太医跪在地上,说宝儿这病是疫病,会传染,很难医治。

德妃一听这话,吓得立马松开宝儿,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其他妃嫔也吓得纷纷后退,只有我和楚皇站在原地没动。

宝儿大哭起来,德妃又退了两步。

我过去将宝儿抱起,心疼地哄道:「宝儿不哭,宝儿乖,我在这里陪着你。」

楚皇下令封锁德妃的寝宫,还让德妃贴身照顾宝儿。

德妃吓得立马跪在地上,说她身体不好,恐照顾不好宝儿。

楚皇脸色一沉,甩袖道:「德妃,朕对你太失望了。」

德妃拉着楚皇的衣角,找借口为自己争辩。

我抱着宝儿,哭道:「皇上,臣妾养了宝儿两年,将宝儿视如己出,看他这么难受臣妾心如刀绞啊,就让臣妾来照顾宝儿吧。」

楚皇感动地看着我,点点头:「好,宝儿就交给你了。」

「臣妾定会照顾好宝儿的,他可是臣妾的命啊。」

当着诸位妃嫔的面,楚皇将宝儿交给了我,以后我便是他的娘,谁也无法夺走他。

整个拂华宫被封闭起来,王太医负责诊治宝儿,其他的宫人都被撤走了,只留下一个宫女给我打下手。

七天后,宝儿身上的疹子退下去了。

13

我将一盒金子送到王太医手上,他急忙拒绝:「娘娘不必客气。」

他嘴上拒绝,可眼里却在发光。

收买此人之前,我早已打听了他的品性,贪财好色、圆滑奸诈、巧舌如簧。

但他医术高明,在太医院名望甚高,他所诊断的病,无人敢质疑。

他有才无德,但讲信用,只要钱给够,他必然将此事烂在肚子里,绝不会说出去。

「往后还有需要王太医的地方,你就别推辞了。」我又往里面放了一对紫玉珊瑚,价值连城。

他搓了搓手,双手接过盒子,要跪下谢恩,我急忙虚扶一把:「王太医无须多礼。」

宝儿被医治好了,皇上和其他妃嫔纷纷来看。

她们朝我露出嫉妒的眼神,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搓烂了。

德妃眼里满是怒意,看着宝儿搂着我的脖子叫我「母妃」的时候,她嫉妒得发疯。

我挑衅地向她看去,露出得意地笑。

她没沉住气,大声道:「陛下,宝儿根本就没有得疫病,臣妾已经查过了,宝儿不能吃鱼肉,一吃就会发烧,身上起疹子,是贵妃娘娘告诉臣妾,宝儿喜欢吃鱼,所以臣妾才给宝儿做了鱼吃,这一切都是贵妃娘娘的计谋,她只是想从臣妾这里夺走宝儿啊。」

楚皇听到这话,脸色瞬间阴沉起来,怀疑地盯着我,严肃道:「德妃所言可是当真?」

我当即跪下发誓:「臣妾绝没有加害宝儿之心,宝儿是臣妾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臣妾将他视如己出,又怎会伤害他?既然德妃娘娘不信,那便让御膳房将鱼肉端来,咱们看看,宝儿到底能不能吃。」

鱼肉端上来时,德妃的嘴角勾起,得意地看向我。

她将我推到一边,迫不及待地坐在宝儿床边,夹起一块肉往他嘴里送。

宝儿大病初愈,看见鱼腥类的东西就恶心,他不肯吃,大哭起来。

德妃没了法子,便硬往宝儿嘴里塞。

皇上一脚踢开她,怒道:「你如此逼迫宝儿,安得什么心?」

德妃回过神来,立马哭道:「臣妾都是为了宝儿好,一时情急才失了分寸。」

我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哄宝儿吃了两块鱼肉,喝了两口汤。

众人又等了一个时辰,结果宝儿不但没病,反而气色慢慢好了起来。

看着宝儿在我怀里撒娇,德妃的脸色越来越沉。

皇上叫来王太医诊脉,王太医说宝儿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没有任何疾病。

德妃惊恐地看向我,我朝她挑眉一笑。

她当场便跪下向我道歉,求我原谅。

就她会哭诉,我不会吗?

在我的撒娇和哭诉下,皇上下令,褫夺德妃封号,将她打入冷宫。

被带走时,她骂我是妖妃,指责我惑乱后宫,不得好死。

且不论我好不好死,反正她是活不久了。

冷宫夜里黑,她看不清路,不小心掉进水井里,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泡涨了。

宝儿确实吃不了鱼,但德妃不知道,御膳房端来的那条鱼,是面做的。

之前为了应付嘴馋的宝儿,我特意让御膳房的老师傅研制了一种外形和鱼一模一样的面食,老师傅手巧,做出来的面鱼十分逼真,每次我都用它来哄宝儿,好让他相信那是真鱼。

而她更不会知道,宝儿不能吃鱼这事,是我让人故意透露给她的。

14

眼看楚皇将立新后之事提上了日程,辅相坐不住了,他一手培养的女儿死了,不可能就此放弃,便让秀女在后宫作乱。

一时之间,各宫妃嫔互相陷害,闹得人心惶惶。

我主动去寻了他。

提出与他合作。

论背景,我是魏国人,也是弃子,在楚国毫无背景势力,身后清白,没有利益牵扯,就算我他日生了异心,也不足为惧。

论地位,我是贵妃,而且抚养着皇长子,若我为后,便能助宝儿早日成为储君。

况且,我曾与张皇后交好,与她姐妹相称,宝儿又曾叫张皇后母后。我与宝儿,也算半个张家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若辅相肯吹这股东风,那江山,便是他囊中之物。

这个交易,于他于我都有利。

与其耗费精力在没有结果的事上,不如去做有把握的事。

几日后,辅相给了我答复。

他要收我做干女儿。

此事一出,轰动朝野,就连楚皇也震惊不已。

他有意立贤妃为后,可我打乱了他的计划。

任凭他再不愿,可有辅相支持,还有宝儿这个皇长子为筹码,他也只能封我为后。册封大典临近,出征两年的薛玉也回来了。

庆功宴上,薛玉闷头喝着酒。

看我的眼神里满是幽怨。

他在怨我成为了楚皇的枕边人吗?

可我早已告诉过他,我有我的路要走,我不会等他的。

看他脸上的那道疤,我鼻子发酸,险些掉下眼泪来。

这两年,他在关外,是何等凶险。

楚皇喝醉了,我扶着他回了寝宫。

待他熟睡后,我才有了空闲。

回凤仪宫时,我屏退了众人,等着薛玉来寻我。

我等了一夜,他都不曾来。

他不来找我,那我便去找他。

扮作小太监来到他房中,他坐在浴桶里,闭着眼休息。

「出去。」他冷冷呵斥一声。

我走到他身后,哭道:「薛玉,别赶我走。」

他猛然睁眼,急忙转身看我,惊讶不已。

「软玉……」

「是我。」

他红了眼眶,起身拉住我的手,将我抱进浴桶。

所有的话,都被他用唇堵了回去。

他带着些许愤怒,毫不怜香惜玉。

我忍着疼痛,流下眼泪。

听到我隐忍的声音,他停下来,愤怒的眼神突然慢慢变成怜惜和自责。

「对不起,我糊涂了。」

他吻去我的眼泪,温柔地哄着我:

「软玉,是我的错,我自作自受,我承诺过你,你走你的路,不用管我,可我还是自私地想要独占你,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说过要助你爬上高位的,可我竟然成了你的阻碍,呵……」

他低下头去,苦笑起来。

「薛玉,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15

他摇摇头,抬眸看着我,眼里满是冷漠:「不可能了,你将是皇后,一国之母,身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若还和一个阉人厮混,若被发现,将万劫不复。」

「我……」

他打断我的话,道:「别怕,我薛玉说话算话,你的身后,永远有我。」

我来找他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得到他的这句承诺吗?

可为何得到了他的承诺,我却心痛如绞?

这条路是我选的,我该高兴才是啊。

我与薛玉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依旧为我办事,替我善后,可是却对我多了客气和恭敬。

他的刻意疏离,让我越发惶恐。

我怕我们会从疏离走向陌路。

辅相给我下了命令,要楚皇的妃子不得有孕,除非等到宝儿立为储君才行。

楚皇身子骨越来越弱,可他却迟迟不立储君。

辅相已经怀疑楚皇的用心了。

不立储君,却将远在封地的盛王召回皇都,用意再明显不过。

盛王有定远侯支持,而定远侯素来与辅相不和。

楚皇昏庸了半生,日暮西山时才清醒过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楚氏江山,岌岌可危。

我若想荣华富贵安稳无忧地过一生,就得让宝儿继承皇位。

盛王和辅相,都是皇位的威胁者。

薛玉因是张皇后之人,又升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便被辅相拉拢。

他跟随辅相已久,知晓辅相许多秘密。

比如辅相要在入城的必经之路乱石坡处拦杀盛王。

薛玉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定远侯,可定远侯一向不与阉人为伍。

更何况薛玉还与辅相走得近,定远侯自然是不信他的。

乱石坡上,薛玉亲自出手,救了盛王。

为了博取定远侯的信任,薛玉上演了一出苦肉计,身负重伤,孤身带着盛王逃回了定远侯府,成功获取了定远侯的信任。

辅相拦杀失败,便想逼宫。

他给我送来消息,让我软禁病入膏肓的楚皇。

不可让任何人见到他。

他要率领众臣逼楚皇让位给皇长子。

为了名正言顺地软禁皇帝,我雇杀手入宫行刺,再以保护楚皇为由,调来禁卫军,将正元宫重重包围,不允许任何人面见楚皇。

遗诏未写之前,谁都不能接近他。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我让人告诉辅相,楚皇不行了,且传盛王入宫。

一场宫变发生了。

16

我等不及了,他不写遗诏,那我便自己写。

楚皇躺在床上,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瞪着我,眼里满是愤怒。

我拿着传位遗诏,展开在他眼前,让他看清楚上面的字。

「陛下,臣妾替宝儿谢谢您。」

他颤抖着无力的手,想抬手抓我手中的遗诏。

我按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陛下,您放心,你们楚氏的江山,不会落在张氏手中的,您安心闭眼吧。」

话落,我将准备好的纸润湿,一张张盖在他脸上。

挣扎的手脚慢慢停了下来,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只剩下我冰冷的笑声。

门外宫人禀报,辅相带人直闯而来,没人拦得住,看那架势,像要造反。

我冷静道:「知道了,吩咐下去,所有宫人退出正元宫,不得靠近。」

我将楚皇藏在床板暗格下的玉玺拿出来,盖在了遗诏之上。

打开正元宫的门,一轮圆月映入眼帘,月光洒在地上,犹如冬日白霜,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辅相一派气势汹汹,直闯正元殿外,还带着兵,将正元宫重重包围。

他们跪在殿外,求楚皇让位给皇长子。

殿内寂静无声,辅相疑惑不已,便领了两个人推门而入。

算好时间,我带着宫人出现,率领众臣进入殿内。

绕过屏风,只见辅相伸手摸着楚皇脸上的湿纸。

而楚皇,一动不动。

我惊呼一声:「来人啊,张大人谋害陛下。」

众臣皆惊,纷纷要跑。

辅相听我一喊,震惊回头,这才发觉中计了。

他一把撕掉楚皇脸上的湿纸,看到楚皇死不瞑目时,怒喝一声:「贱人,你算计我。」

他吹了一声哨子,可包围在正元殿四周的侍卫却没有出现。

薛玉的人出现包围了宫殿,将我护在后面。

众臣乱作一团,不知该站在哪边。

辅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怒道:「你何时与薛玉串通的?」

我冷笑道:「这还得谢谢你的宝贝女儿,若不是她,我怎会认识薛玉呢?」

拿出传位遗诏,我大声道:「今日之事皆张鹤啸一人所为,各位大人目睹了张鹤啸谋杀陛下,罪不可恕,陛下已传位给皇长子楚肆,今日尔等若助本宫拿下此贼,尔等夜闯皇宫之事,皆不计较,本宫还会论功行赏。」

他们面面相觑,犹疑不决。

辅相大笑一声,阴狠道:「事已至此,我反了又如何?」

他有治国之略、领兵之才,武功更是高强,可惜生不逢时,偏偏遇上了我。

我被众人护着往外跑,辅相杀红了眼,宛如一个疯子。

跑到入宫的甬道之上,入眼皆是尸体。

辅相执剑杀来,看到满地尸体时,目眦尽裂,仰天大喊:「天要亡我啊。」

他埋伏在宫道上阻杀盛王和定远侯的三千士兵,无一生还。

「都是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他飞身朝我砍来。

而护我之人,皆命丧在他剑下。

我向后退去,却被尸体绊倒在地上。

危难之际,我不由得大喊一声:「薛玉――」

17

鲜血喷溅在我脸上,我浑身发抖,吓得失了声。

待我睁眼时,辅相的剑尖停在了我眼前一寸之地。

一把长枪刺穿了他的肚子,黑乎乎的一团东西从他肚子里掉了出来。

薛玉从他身后走过来,蹲在我身前,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温声道:「别怕,我在。」

我贴在他胸膛上,听到了他剧烈的心跳声,感受到他微微发抖的身体。

他抚摸着我的头,声音发抖,埋怨又心疼道:「我说了,让你等着我,不要轻举妄动,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可知方才有多危险吗?」

杀楚皇陷害辅相之事,是我自作主张,未同薛玉说过。

他埋怨我也是应该的。

若他未及时出现,我早已没了命。

我总说富贵险中求,可危险真的来临时,我竟然也会怕。

宫变平息,东方既白。

定远侯手持长剑跪在我脚下,感激我提前告知他辅相的计划,救了盛王。

此次宫道截杀,他虽有准备,但也伤亡惨重。

盛王跌跌撞撞地跑进正元宫,看到自己死不瞑目的兄长,痛哭流涕。

当我拿出传位遗诏时,他脸色骤变,悲伤之色瞬间变成愤怒和不甘。

定远侯为人正直,自然以遗诏为令,拥护宝儿登基。

没人知道皇帝的死是我一手谋划的,而我,将是楚国的太后,垂帘听政,辅佐新帝。

盛王一日不去封地,宝儿的皇位便一日不稳。

为了彻底掌控朝政,我重用薛玉,将他安置在朝堂之上。

他有大才,不能屈居于后宫之中。

可我没想到,有一天他的权力能威胁到我。

他在朝中培养自己的势力,重用宦官,自封九千岁,权势滔天。

在他的威逼下,盛王逃回封地,不敢再回皇城。

一切都走向了我无法控制的地步。

18

我努力从牢笼中挣脱出来,却进了薛玉的五指山。

一心追求的权力,最终还是落在了别人手里。

哪怕他承诺我一生平安、一世无忧,可我还是闷得喘不过气来。此时权势滔天的薛玉,不知还记不记得自己当初的承诺。

我只管向前走,他会一直在我身后。

再次与他坐在一起喝酒,已经不复当年的激情了。

他越发客气疏离了。

我坐在他对面,向他低头:「薛玉,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他眼神淡然:「开始什么?」

我起身走到他身后,抚摸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笑道:「床笫之欢,偷情之乐。」

贴着他背部的我明显感受到他身体倏然绷紧。

我趁势追击,反复撩拨,他岿然不动,可脖子和耳朵却红得要滴血了。

终于,他按捺不住了,抓住我的手将我抱坐在他怀里,什么也没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便吻上了我的唇。

与他厮磨一番后,我推开他,大口喘着气,而后端起桌上的酒,喂到他嘴边:「喝了这杯酒,咱们重新开始。」

他垂眸看着我手中的酒,张嘴咬住酒杯,一口吞下。

在他喝下酒的那一瞬间,我的心竟然痛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爱他。

可我更爱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摸着他的眉眼,我流下眼泪,痛苦道:「对不起,是你逼我的,薛玉,你该功成身退了。」

他喝的酒里,我下了致命的毒药。

他不怒反笑,紧紧箍着我的腰,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突现狠厉,在我耳边道:「娘娘,你也该功成身退了。」

在他的笑声中,我的双眼慢慢瞪大,震惊地看向桌上的酒:「你……你怎么会……」

他拿起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然后捏住我的下颌,渡进我的嘴里,逼我喝下。

「毒酒被端来时,已经被我换了。」他的眼神充满了悲伤和失望,「软玉,你为何不信我?」

一声质问,让我痛彻心扉,无地自容。

帘帐之中,他狠狠惩罚了我。

在我哭哑了嗓子时,他才消了气。

「软玉,软玉……」他唤着我的名字, 喘着粗气在我脖颈处蹭着鼻子。

「薛玉,我终究没能赢得了你。」

他道:「昨日御花园中相遇,你拿着毒药在我面前跌倒,毒药掉在地上,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只是巧合而已。」

「若你没有故意在我面前露出破绽,今日我必死无疑,软玉,你明明喜欢我,为何不肯承认?」

我苦笑道:「因为我不想有软肋,你懂吗?」

他将我搂在怀里, 眼里闪烁着光芒:「所以,我是你的软肋吗?」

我没有回答, 眼中却含了泪水。

沉默便是默认。

他了然一笑:「我的太后, 以后的大楚由你做主,无论你的软肋是什么,都不会有人能够威胁到你了。」

「可我不想做你的金丝雀。」

「你不是我的金丝雀。」他怜惜道, 「我说过,你只管往前走, 不用回头, 我一直在你身后。」

「我怕我一回头,你就不见了。」我第一次同他说出自己的担忧, 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他眼前。

「不会。」

他给我的保证,便是将自己的所有权力, 都交给了我。

得到这一切时,我以为我会很高兴。

可并非如此。

高处不胜寒, 被权力包裹着的感觉,令我害怕。

原来,我早已离不开薛玉了。

那酒中我本就没有下毒。

我从未想过杀他, 那日之局,只为了让他知道我舍不得杀了他。

我卑鄙地用计谋去试探他的真心,他对我不曾变过,可我却一次又一次地怀疑他。

我自私又无耻地夺走了他的一切,据为己有。

可到头来, 我却依赖上了他。

这场谋心局,我赢了。

但也输了。

输给了薛玉。

原来,他早已成为了我心中的一部分, 再也无法割舍。

薛玉为我擦掉眼泪,哄道:「别哭, 我是心甘情愿的, 哪怕你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我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爱意,扑在他怀里,紧紧地拥抱住他。

还好, 他没有丢下我。

深宫太冷,而他的怀里,很温暖。

(完)

作者署名:阿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