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救我的三个竹马,我哥葬生火海。
那以后,他们开始轮流照顾我,和我交往。
但没几年,他们对此感到厌烦。
姜堰最先耐不住,烦躁说:「我真受不了她这狗脾气了,能不能把她送精神病院去啊?」
许彻言无奈说:「再忍忍吧,等毕业找个男人跟她结婚,我们就解脱了。」
而我的现男友殷池则冷声说:「我的时间到了,帮我想个招,让她主动提分手。」
什么青梅竹马,救命之恩,原来全是累赘。
我想,那就如你们所愿吧。
1
我的生日宴像往年那样。
依旧是殷池他们替我一手操办。
这次他们说会给我一个惊喜。
我本来还很期待。
可等到宴会这天,别墅大厅里,挤满了喧嚣吵闹的人群。
我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远远看着这些人,表情冰冷厌恶。
姜堰端着一杯牛奶,插着兜懒洋洋走过来。
他打了发蜡,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锋利英俊的眉眼,额前垂了几缕碎发,笑得不像个正经人。
西服不好好穿,衬衣扣子散到微微抬手就能露出胸肌的沟壑。
随时随地散发性魅力,十足的风流。
是我一向最讨厌的,不检点的样子。
可我们很早以前就分手了。
我管不了他。
现在,我也不想再管他。
我接过他递来的热牛奶。
听他笑嘻嘻劝我说什么,做人不能太孤僻,要多交朋友的狗屁话。
头一次没有反驳,也没有发怒。
姜堰见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凑过来,迟疑地问我:「…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大小姐生气了?」
我捧着牛奶杯。
目光落在了人群中。
那个正红着脸颊害羞地和我男朋友殷池说话的小保姆身上。
依旧平静没有声张。
我随口回答姜堰:「没有啊,你说得很对。」
姜堰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他有点分不清我说的究竟是真的。
还是风雨欲来前一刻的危险平静。
忽然。
我手指向某处,问他:「那个人是谁?」
姜堰顺着我的目光望去。
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气质出众,鹤立鸡群的男人。
那人身形颀长,穿着休闲,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股如沐春风的矜贵气。
看着并不像姜堰他们请来的同系同学。
果然姜堰哦了一声,说:「我们系新来的老师,挺年轻的,好像还担任了校心理辅导员。」
姜堰摸了摸下巴。
嗤笑说这位老师的课很受女生欢迎,连心理咨询都场场爆满。
也不知道是来教书育人,还是来撩妹聊骚的。
总之就是不大正经。
他越是在我面前贬低。
我对这个人,就越感兴趣。
我打断姜堰,直接问:「他叫什么名字?」
姜堰愣住了。
他看了看那个男人,又看向我。
眉宇逐渐皱起。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
而是试探着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没有理会他这个问题。
这时华丽的大厅内,音乐开始悠扬变换,不少人开始翩翩起舞。
我那一向冷漠不近人情的男朋友殷池。
扶住了拙劣假摔的小保姆后,手却一直没有将她松开。
他们一个仰头一个俯视,在舞动的人群中静止。
身体贴得很近,气氛也暧昧得像要拉丝。
姜堰他们都知道。
我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
曾经哪怕他们多跟别的女生说一句话。
我都会疑神疑鬼,浑身竖起利刺,尖锐发疯。
刺伤自己也弄得他们无比疲惫。
所以他们后来和异性往来,都会十分小心谨慎。
就连一向花心的姜堰也愿意为我恪守这一点。
可我不知道的是。
这竟然也成为了他们摆脱我最好的办法。
我恍惚间记起来。
上一次和许彻言分手。
上上次和姜堰分手。
好像都是因为这样。
我陷入极端的占有欲吃醋发疯。
他们却用这是一个「误会」来巧妙脱身。
甚至还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我不信任他们,太过无理取闹。
我愧疚,内耗,在无数个夜晚崩溃到哭。
最后剜心一般,忍痛主动提出分手,放他们自由。
他们表面遗憾,惋惜。
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暗自庆幸,松一口气呢。
这一次,殷池又要对我用同一招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和我家那个小保姆亲密的姿态。
满口苦涩,心里却不再有一丝怒气。
我只是他们的累赘而已。
如果能毫无负担地摆脱我,是他们所有人的心愿。
那么我想,我愿意成全。
我盯着殷池看了很久。
久到他快要忍不住,扭头和我对视。
然后我起身,向和他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2
我知道我在学校里的风评很差。
差到饶是人缘巨好的姜堰他们,把这群同学邀请过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也废了很大一番功夫。
从踏进我家别墅这一刻起。
所有人不约而同忽视了我,只当这是一场普通的同学联欢晚会。
今夜至今,我都没有收到一份生日礼物。
但我也不是很在意。
我走到那个新来的帅气男老师面前,倨傲地朝他伸出手。
带着命令的口吻说:「告诉我你的名字,然后,邀请我跳一支舞。」
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诧异。
他微微睁大眼睛,眼尾那枚小红痣随着动作,出现在了银框眼镜外。
莫名显得有些俏皮。
周围的目光全都暗戳戳地看了过来。
我游离地想。
如果他拒绝,那我刚好可以趁机发火,把他们所有人都赶出去。
我没有想过他会接受的可能性,也不觉得他会接受。
今晚的生日宴是殷池想要激怒我的加码戏。
他们忽视我、冷落排挤我。
自然也不会安排别的人,给我好脸色。
可我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今晚唯一的例外。
他忽然笑了,眼神很温柔。
同时,也接住了我一直僵在半空中的那只手。
「我姓季,季延楚。」
「生日快乐,宁宁同学。」
我瞬间被针扎了一样,猛地收回手。
可我摊开手心。
里面却不是什么捉弄人的道具。
而是一个漂亮精美的,小礼物盒子。
那句没有丝毫恶意的生日祝福,被我后知后觉地接收住。
我愣愣地抬头看向他。
突然心慌哽咽,有些不知所措。
季延楚并不介意我刚才对他抵触的举动。
他向我伸出手,语气放得更加轻柔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吗?」
明明是我逼迫他。
他却反倒一副乐意之至的样子。
季延楚的手掌白皙修长,邀请手势绅士且规范。
薄薄的镜片后,那双瞳色浅淡的眼眸满含柔软笑意。
好像哪怕我再戏耍他,拒绝他。
也毫无关系。
我跟他对视了很久,又或许只是片刻。
我最终还是抬起了手。
就在他即将握住我的时候。
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玻璃杯砸碎在地的巨响。
有人发出惊呼。
我下意识扭头去看。
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走得离我很近的殷池,又一次搂住了差点摔倒的小保姆的腰。
几次三番,我终于勉强想起了这个女生的名字。
傅如茵。
她妈妈是我的住家保姆。
我哥还在世时,她就被聘请过来照顾我。
前几年,她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把女儿接过来一起住。
被我发现后,还恳请我将她留下做事。
看在她母亲的面子上,我允许傅如茵留了下来。
在今晚之前,傅如茵行事一直很低调。
所以我一直也没怎么在意过她。
但她接二连三地刷存在感,让我无法再做到忽视她。
「对不起!对不起大家!我会很快把这里收拾干净的……」
傅如茵涨红了脸,满脸羞愧,鞠躬道歉。
然后蹲下身去,伸手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
殷池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指,轻声说:「不要用手,小心划伤。」
傅如茵仰头亮晶晶地看着他,乖乖点了点头。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忽然发现了什么。
我盯住傅如茵,皱眉质问:「你为什么穿我的衣服?」
3
无数目光顿时落在了傅如茵的衣服上。
她今天穿了一身华丽性感的抹胸吊带长裙。
如果不刻意说明。
谁也不会想到她只是我家的保姆。
这条裙子我几乎没穿过,所以没能第一眼就认出来。
现在凑近了看,才猛地记起来。
这是我哥哥曾经给我买的。
我的眼神凌厉,几乎要将她洞穿。
傅如茵脸色发白,眼眶却瞬间红了。
她一脸无辜地抓着衣角,小声说:「我以为这也是你不要的。」
「这件衣服还很新,我舍不得丢,所以才……」
我完全不耐烦听她的狡辩。
我的衣服很多,每个月都会让阿姨清理一些不穿的是没错。
但所有我哥给我买的衣服,我全都放在衣橱最里面的柜子里。
也跟阿姨强调了,不许动。
很明显,这件是傅如茵偷拿的。
我强忍着胸腔内翻涌的暴躁怒气,冷声说:「脱掉!」
傅如茵一愣。
眼中的水汽,顿时化作一滴屈辱的泪砸落。
我深吸一口气。
握紧拳头,克制得身体都在发抖。
无视周围死寂的氛围。
我再次厉声重复:「我让你脱掉,没听见吗?!」
傅如茵突然捂住脸。
仿佛受到天大的屈辱一般,哭出了声。
一旁的殷池站了出来。
他侧身挡在傅如茵面前,满是不赞同地看着我。
他说:「傅宁,够了。」
我听见了砸在耳膜上的刺痛心跳声。
一下一下,带着尖锐和岩浆烈焰,让我的大脑陷入痛苦的晕眩。
强忍了一整晚的委屈和憎恨。
在顷刻间,突然爆发了。
我往地上抓了一把碎玻璃片,狠狠砸向殷池。
姜堰立即上前想要来阻拦。
却被我反手用力打了一个耳光。
周围全是惊呼和窃窃私语,那些躲在暗处打量窥探的眼神让我更加暴怒。
「滚!都给我滚!!」
「滚出我家!!!」
我已经听不进去旁人的话。
只疯狂地拿起周围一切物品,乱打乱砸。
很快,来赴宴的人都被我吓跑。
就剩下姜堰他们几个。
殷池脸上、脖子上都有被碎玻璃划伤的血痕。
他气得很,冷眼看着我发疯。
而姜堰摸了摸脸上的巴掌印,表情也不大好看。
但平时脾气最好,最能哄我的许彻言不在。
他只能压下不爽,过来制止我。
「冷静,宁宁,你先冷静……」
这根本就是废话。
我死死盯着躲在殷池身后,得意洋洋冲我笑的傅如茵。
怒气暴涨,扑上去就要撕她的衣服。
可身为我男朋友的殷池,却牢牢将她护住。
他抓住我的手,冷声说:「你疯够没有?再这样下去,没人受得了你!」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
难过未起,就被身后的姜堰抱腰拽离。
他在我头顶不耐烦地说:「一条裙子而已,你就大方点行不行?」
「大不了我赔给你,可以了吧?」
我的眼睛红肿,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喉咙仿佛被一把沙子堵住,哽噎难咽。
可我逼着自己不要掉眼泪。
不要在这群欺负我的人面前示弱。
那是我哥留给我的遗物。
我大方不了。
哪怕我把它烧了撕了,也绝不会给她!
我在姜堰怀里拼命挣扎。
忽然低头,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腕。
姜堰吃痛,骂了一声。
我生气转过去打他,指甲无意间划伤他的眼角。
姜堰瞬间怒不可遏,他下意识还手。
猛地甩了我一巴掌。
我没能站稳,摔倒在地。
耳朵里有一万簇电流在响。
周围却突然间安静了。
4
我抬起手。
小心地碰了碰肿胀发痛的那半边脸。
然后坐在地上发呆。
略一低头。
又看见了掌心有几道深深的血痕,是抓玻璃划伤的。
看见了,才知道痛一样。
我后知后觉地感到伤心和难过。
上方传来急促慌乱的呼吸声。
姜堰走过来,伸手想来扶我。
但指尖没能碰到我,就被我瑟缩着躲开。
我自己爬起来。
低着头想回我的房间。
但殷池忽然挡在了我面前。
他看着我,满眼复杂,表情欲言又止。
我的大脑变得有些迟钝。
努力思考了一下,才恍然大悟。
我认真告诉他:「我们分手吧,是我主动要求的,不怪你。」
「祝你和你的新女朋友幸福。」
殷池一脸错愕。
他狠狠愣住了。
丝毫没有轻松解脱的样子。
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成全了他,他反而还那么不高兴。
实在想不通。
我绕开他,飞快跑上楼梯,跑回了房间。
落了锁,却没有开灯。
我轻车熟路地来到床头,看见柜子上的相框。
浑身的尖刺软化,体内暴虐疯癫的气息也平歇。
我靠坐在床边,拿起矮柜上的那个相框。
借着月色,想再看看上面的合照。
但是我忘了,我手上的伤口还没有处理。
血液低落在镜面上,我着急地伸手去抹。
画面上的人影却越来越糊,变成血红的一片。
我怔怔地看着,有些丧气。
已经五年了。
我父母早亡,从小和哥哥相依为命。
可他也在五年前,就离开了我。
明明都说好了。
他不仅要照顾我长大,以后还要给我养老。
我们当一辈子的家人,关系天下第一好。
可他食言了。
我抱着相框躺下,身体慢慢蜷缩起来。
枕在冰凉的地板上。
我忍不住喃喃自语。
「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太疲惫太痛苦,我闭着眼睛逃避。
本以为又要失眠,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遇见我哥,反倒梦见了许彻言。
火光冲天而起,空中滚滚浓烟,不远处传来爆炸的声响。
热浪灼烧着氧气,逼人窒息。
我满口鼻呛人的烟硝,看着被火舌舔舐到扭曲的空间。
已经分不清眼前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但和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一样。
我蜷缩在角落里,丝毫没有逃生的欲望。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我的皮肤干燥滚烫,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烤熟。
在难以忍受的炙烤中,我竟然还能分神去想。
原来我哥当年死的时候。
这么痛啊。
「……宁宁?!傅宁!!!」
随着房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屋外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刹那间变得清晰。
许彻言冲了过来,用湿润的毛毯将我身上的火焰扑灭。
随后他将我打横抱起,带我一路逃出了火海。
但走到外面的树底下,他双臂一松。
任我摔在地上,疼得闷哼一声。
许彻言气喘吁吁,浑身湿透,已经分不清是水还是汗。
他双眸猩红,咬牙对我吼:「为什么不跑?起火了你没看见吗?真不要命了?!」
我慢慢爬起来,靠在树上。
目光望着他身后救火的消防员出神。
对他说的话,无动于衷。
许彻言蹲下来。
那张平时温柔绅士,几乎从不生气的脸上,表情扭曲到有些可怖。
他眼睛里有泪,痛苦又憎恨。
哽咽说:「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5
许彻言已经知道。
那晚我听见了他们三个的谈话。
听见姜堰不耐烦地说想把我送到精神病院里去。
听见殷池说想跟我快点分手,但希望是我主动提。
也听见他说,要是找个男人和我结婚,他们就可以解脱了。
我像个没人要的坏皮球一样,在他们口中被踢来踢去。
他们碍于我哥对他们的救命之恩。
碍于我和他们青梅竹马的情谊。
照顾我已经五年。
这五年我精神状态时好时坏。
抓着他们三个人就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时常让他们感到窒息喘不上气。
他们想要抛弃我了。
但因为良心未泯,所以一直陷入难解的挣扎。
那天我在门外站了很久。
听他们计划用同一招,逼我主动和殷池提分手。
唯一的问题是这次分手以后,换谁来承担照顾我的主要重任。
他们争论不休。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选择轮流和我交往。
不是因为他们都喜欢我。
而是当年我哥刚死,我又有自杀倾向。
情急之下姜堰想出来的馊主意。
用一种强势的恋爱,来转移我丧兄后无处依托的惶恐情绪。
由姜堰这个情场老手开始。
混淆我的感情,让我把对青梅竹马的依恋误以为是爱情。
然后接受他,依恋他,爱上他。
可当我真的全身心地依赖上他。
他又受不了了。
于是姜堰开始继续拈花惹草,逼我和他争吵。
接着让许彻言介入,温柔哄我,安抚我。
引诱我放弃姜堰,和他在一起。
但饶是许彻言,最多也只坚持了两年。
下一个接手我的人,就成了殷池。
他们一个接一个。
哄骗我的感情。
把我耍得团团转。
可我当局者迷,看不清也看不透。
直到那天晚上措不及防地听见他们的谈话。
我如遭雷击,血液都被冻结。
整个人颤抖得止不住。
许彻言察觉到异样,走向门口。
我慌忙离开。
虽然没跟他撞见。
但还是让他有所怀疑。
因此,许彻言没有跟姜堰他们商量,率先展开了行动。
这场差点把我烧死的大火。
其实就是他放的。
他自导自演,本来也安排好了对我英雄救美的人选。
想让我克服对火焰的阴霾,同时对他选中的人产生好感。
他安排好了一切。
唯一遗漏的一点。
就是我并不想配合他。
我避开了他提前暗示我的地点,选了个更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如果许彻言没有及时找到我。
恐怕我早就已经在地下和我哥团聚了。
许彻言坐在我身旁哭,小声地抽抽噎噎。
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我安静地看着他,心里却觉得不理解又很荒诞。
他为什么要哭?
明明是他说要尽快找个男人把我嫁了。
也是他放的火,是他想先抛弃我。
还说想掐死我。
我没哭,他反倒哭了。
是我真的,那么惹人讨厌吗?
不远处最后一处火星被扑灭了。
夜空里还残留着热浪,呼吸里都是难闻的潮湿闷燥。
连一点风都没有。
我再三张了张嘴。
最后,咽下了那些难解的质问。
只轻声说:「你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以后,就不要再管我了。」
如果我的存在让你那么难堪的话。
那就把我抛下吧。
只是。
「下次再见面,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6
我决定开始好好生活。
哪怕身边没有任何人。
我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把傅如茵和她妈解雇,从我家赶出去。
本来以为她们母女会跟我大闹一场。
为防止意外,我还请了一批保镖。
没想到傅如茵竟然很顺从。
我让人把她箱子里那些偷拿我的,甚至是我不要的东西全都扣下。
她也没有任何反抗。
她妈妈不知道去哪了。
自从三个多月前跟我请了长假就没再出现。
我发去的解聘消息也没回。
但无所谓,工资已经结算清楚。
以后我不会再让她们踏进我家的大门一步。
我站在二楼,冷冷地看着底下收拾行李的傅如茵。
临走前,傅如茵突然抬头。
她莫名其妙地对我笑了下。
语气意味深长地说:「或许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姐姐。」
我皱起眉,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可能只是一句无聊的挑衅。
很快我就把她抛在脑后。
短暂休息后,我继续按部就班地回到学校去上课。
继许彻言之后。
我把姜堰和殷池也一并拉黑了。
哪怕在校园的小路上遇见,他们停下脚步。
我也权当不认识一样,目不斜视和他们擦肩而过。
我推开心理咨询室的大门。
季延楚坐在电脑后,像是已经等了我很久。
目光在空中相接,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春风一样化开。
他温和说:「我很开心你愿意选择我来对你进行心理辅导,宁宁同学。」
第一次被他这样叫时,我还没反应过来。
现在又听到这个古怪的称呼。
我忍不住皱起眉,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但今天我不想开口说话,所以也没有纠正他。
季延楚推了推悬在高挺鼻梁上的眼镜框。
温柔和煦地展开了话题。
但不管他说什么,我只是靠在沙发上发呆。
丝毫没有要和他聊天的意思。
季延楚顿了顿,忽然不说话了。
安静的密闭空间内,传来一阵窸窣的轻微声响。
我面前的空桌上,突然推过来一块奶油小蛋糕,和一些小零食。
我掀了掀眼帘,看向季延楚。
他对我冷淡的态度没有感到半点不悦。
依旧是温温柔柔地对我笑着。
哄小孩一样,说:「不想和我聊天的话,想不想吃点下午茶呢?」
我陷入了短暂的迟疑。
其实从小到大,我都有吃下午茶的习惯。
在此之前,我所有的零食点心,都由我哥一手包办。
我是他养大的小孩。
他对我很溺爱,但管教也很严格。
知道我贪吃,他每天都会记录控制我的零食摄入量。
为了防止我背着他在外面偷吃垃圾食品。
他还去考了厨师证、烘焙师证、营养师证等等。
一长串的证书摊开摆在我面前。
我对他的权威感到哑口无言。
最后无奈举手对天发誓,以后绝不背着他偷吃。
要吃只吃他允许,或者他亲手做的。
可是他死了。
那之后的五年里,我再也没有吃过任何零食。
我劝自己,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如果我继续这样消沉下去。
恐怕我哥知道了,他也不会开心。
于是我拿起了叉子。
接下来的时间。
我低头吃小蛋糕,季延楚对着电脑打字工作。
我们互不干扰,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心理咨询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我起身径直往外走。
身后的季延楚忽然叫住了我。
他抬手摘掉了眼镜,露出那双没有遮挡后,更漂亮深邃的眼眸。
他下意识冲我笑,眼尾那枚小红痣却显得有些悲伤和怅惘。
他说:「我很期待下次继续在这里见到你。」
「但是很遗憾,宁宁同学。」
「我要辞职了。」
7
我有些恍惚。
走在路上,差点闯了红灯。
幸好旁边一个男生及时拽住了我。
我看着那辆与我擦边驶过的车辆,回头向他道了声谢。
男生脸色微红,摆手说没事。
我正要继续走。
他却犹豫着叫住我。
随后鼓起勇气,向我表白。
「虽然很冒昧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傅同学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我有些诧异。
但张了张嘴。
却是说:「好啊。」
男生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
下一秒,一个高大的人影挤入视线。
强行将我和那个男生隔开。
姜堰恶狠狠地盯着他,冷声说:「滚,别打她的主意!」
把人吓跑之后。
姜堰转过身来,不满地瞪着我。
咬牙说:「你刚才答应他什么?好?」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随便的人?!」
我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平静地反问:「跟你有关系吗?」
姜堰被问得一噎,突然间无法反驳。
脸都气绿了。
我皱眉绕开他走。
也无视他身后的许彻言。
就像经过了两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许彻言无奈叹了口气。
他跟上来,语气讨好地赔着笑:「宁宁还在生气?」
「这次的确是我们太过分了,是我们的错。」
「你想冲我们怎么发火都可以,但是不要不理人,好吗?」
见我完全无动于衷,自顾自地往前走。
姜堰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他满脸不耐烦的妥协。
敷衍又不爽地说:「我道歉,是我嘴贱,不该在背后说你坏话,行了吧?」
「但是难道你就半点错都没有吗?」
「我们一直在帮你,是你太执拗,不肯走出来。」
「说真的,要不是我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习惯了,换谁谁能受得了你?」
前面的道歉都是虚情假意。
现在忍不住的埋怨才是真的。
许彻言见情况不对,连忙使眼色让姜堰别说了。
姜堰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我安静听完他的话,轻轻挣开他的手。
心脏已经难过到麻木冻结,无法再给出一点强烈的反应。
如果说此前我还对他们有一丝不舍和依恋的话。
现在听完他这番话,我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我揉了揉手腕。
语气格外冷淡,问他:「是我逼你们的吗?」
我从来没有要求他们为我做什么。
他们对我的所有照顾。
也都只起源于对我哥的愧疚和对我的怜悯。
他们的责任心在一瞬间爆棚,觉得自己是英雄,想要来拯救我。
可最后却没有一个能真的承担起这份责任。
先挽救,再抛弃。
先给我希望,再踩碎我所有希望。
对我堪称毁灭性的二次伤害。
我宁愿五年前,他们不曾来到我身边。
就这样放任我自生自灭。
或许我还能不心怀怨恨。
没错,是怨恨。
饶是我再想劝自己理性,去理解他们的不易。
可心底深处,那些压抑的委屈和怨恨,还是无法遮掩干净。
对面的两人沉默住了。
姜堰别开脸,闪躲避开我的目光。
许彻言脸色微微发白,还想再对我说些什么。
我不想听,扭头就走。
但他们立马也跟了上来。
姜堰沉默不再说话。
许彻言低声哄我,一遍遍向我道歉。
企图让我心软原谅。
我越听越烦,情绪逐渐暴躁不受控制。
一辆车突然停在我身边,按了下喇叭。
车窗下落,露出季延楚那张温润精致的脸庞。
他淡淡扫了一眼我身旁的两个男人。
冲我一笑说:「要搭个便车吗?」
8
一路无言。
季延楚把我送到了家门口。
我解开安全带直接下车。
身后,他突然叫住我。
「我其实……有个私人诊所。」
「如果你之后需要心理辅导,也可以来找我。」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
原本想说的话,应该不是这个。
我缓缓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用了。」
「季老师既然已经选择辞职,就不该再管学生的事。」
我只是生病了。
并不是病得不能生活自理。
我不需要太多毫无用处的怜悯。
反正,当怜悯耗尽。
也没有人会为我停留。
季延楚的车停在原地,久久没有启动。
我也没有要请他进屋喝口茶的意思。
我推开门回家,忽然间察觉到不对劲。
我站在门口没动。
客厅内,坐在沙发上那几人纷纷站了起来。
我一一扫过去。
除了殷池、傅如茵。
还有我哥生前委托管理公司的职业经理人,陈州。
再次见到殷池和傅如茵这两人站在一块。
我几乎生出了作呕般的反感和厌恶。
殷池看见我嫌恶的表情,愣了愣。
他很快反应过来。
解释说:「宁宁,你别误会,我今天带她来这里,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他侧头看向傅如茵。
语气裹挟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他笑着说:「以后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在这世上,你还有一个跟你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傅如茵,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殷池竟然这样形容她。
可实际上。
她不过是我爸藏在外多年,还没来得及认回家的私生女罢了。
我原以为她姓傅只是巧合。
却没有想到。
她跟她那个插足别人家庭的小三妈,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我家。
我瞬间像生吞了一万只苍蝇一样恶心。
差点就要当众吐了出来。
一旁的陈州拿出一份纸质文件。
适时说:「小姐,这是这位傅小姐给我的亲子鉴定证书,以及你父亲早年立下的遗嘱。」
「根据遗嘱,傅家所有资产以及公司的经营所得,都有她的一半。」
我不可置信。
抢过那几份文件看了又看。
最后荒谬地发现,这居然是真的。
「哈…」
我控制不住地冷笑。
也幸亏我爸妈死得早。
那时我年纪还小,对他们感情不深。
否则真是要气到吐血了。
我那位在外人面前事业有成,儒雅成熟又爱护妻子的好爸爸。
背地里,竟然有个白月光。
跟人家生的私生女都这么大了。
如果不是他和我母亲意外发生车祸。
会不会傅如茵和她妈妈,早就被他带回家了?
还有这几份遗嘱。
难怪傅如茵和她妈妈千方百计要混进我家来。
甚至不惜母女俩一起给我当保姆。
原来是冲着这个来的。
这时候,傅如茵笑吟吟地看着我。
火上添油地说:「姐姐,以后你可不能再随便赶我走了。」
她环顾一遍四周。
唇角上扬,说:「毕竟这房子,也有我的一半。」
我猛地抬起头。
眼睛死死瞪住她,咬牙道:「你做梦!」
这是我和我哥的房子。
我们从小就一起生活在这里。
这里的每一处,每一个摆件,都有独属于我们的回忆。
我绝对不可能让一个私生女进来玷污这一切!
殷池见我情绪不对。
立即挡在我面前,极尽可能地安抚说:「宁宁,先别生气。」
我盯着他,还以为他会帮我。
毕竟我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而他和傅如茵认识才不过一两年。
在我的生日宴之前,他们话都没说过几句。
可殷池,还是让我失望了。
他让我先冷静下来,又帮我理智分析。
「你完全没必要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
「父辈的恩怨,不应该延续到你们的身上。」
「而且你知道吗,她其实也很可怜,她的母亲得了癌症,三个多月前就去世了。」
殷池试图劝我接纳这个妹妹。
他说:「她们没想跟你争财产,这份遗嘱她妈妈其实早就拿到了,但怕你伤心,所以一直没拿出来,直到她去世,如茵她无家可归……」
「那她去死。」
殷池被打断,一愣。
他慢慢皱起眉,「你说什么?」
我冷笑着说:「无家可归就要来抢别人的家吗?那她跟她妈一起去死不就好了?!」
9
殷池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警告似的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傅宁!」
「我说了,她是无辜的,你没必要这么针对她。」
针不扎在他身上。
他当然可以无所谓,在这冠冕堂皇侃侃而谈。
但是,凭什么?
我的表情也冰冷起来,语气尖锐道:「这件事从头到尾,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轮得到你来管教我?!」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滚出去!」
殷池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我无视他,扭头盯向一旁的陈州。
狠声说:「如果我哥还在,你敢带着这个私生女上门吗?陈、先、生?」
陈州别开眼,叹了口气。
他无奈说:「那么具体的财产分配问题,我们改天再谈。」
傅如茵拎起沙发上的小挎包。
没等我开骂,就自觉地跟上了陈州的脚步。
只不过路过我的时候。
她挑了挑眉,语气欢快得意地说:「看你这么舍不得这套房子,那我就让给你好了。」
「反正爸爸留下来的房产,多得是。」
我用力握紧了拳头。
但身体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那份遗嘱的存在。
让傅如茵率先找到了它。
现在我已经毫无先机和优势可言。
甚至我有种恐慌的预感。
傅如茵有备而来。
而我措手不及,满脑混乱。
会守不住家财,甚至是守不住哥哥留给我的遗物。
我抬手按住刺痛的额头,浑身冒出虚汗,几乎有些站不住。
殷池扶我在沙发上坐下。
他蹲下来看着我,深吸一口气。
表情柔和下来,用不大熟练的妥协姿态对我说:「划分资产的时候,我可以帮你留下你想要的部分,把你不喜欢的分给她。」
「那天你说的分手不算数,我依然还是你男朋友。」
「可以不把我拉黑了吗?」
我疲惫地盯着地面,已经没有对付他的力气。
只重复说:「滚出去。」
我想,家里的大门密码应该改了。
否则下次开门,不知道又会撞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闯进我家。
殷池抿了抿唇。
他再次跟我解释:「我和傅如茵之间什么也没有。」
「…那天我跟他们说,想要你主动跟我分手,也是赌气的话。」
殷池轻轻将手覆在我的手背上。
低声说:「这段时间你把我拉黑,对我不理不睬,我又生气又心急,满脑子都是你。」
「我才发现,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殷池抬起头。
以为他这番剖白,会让我有所动容。
然而他对上的,是我冷漠毫无波澜的眼眸。
迟来的真心在我这,狗屁都不是。
我对他已经很不耐烦了。
我抽回手,在衣服上嫌恶地擦了擦。
刚要开口讥讽反驳。
门口突然传来叩叩两声。
季延楚站在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他面带微笑,十分绅士地说:「很抱歉打扰了。」
「但是你看起来,需要一点帮助。」
殷池蓦地站起身,皱眉不悦地盯着他。
一副房子男主人的姿态,对季延楚展开了驱逐。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请不要多管闲事,马上离开!」
季延楚对他的警告视若无睹。
他站在门口,外套随意搭在臂弯上,气质优雅卓然。
目光含笑,只静静地看着我。
听见我说「帮我把他赶走」以后。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
随后几步迈上前,外套随手一丢。
在我和殷池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突然猛地一拳砸在了殷池的脸上。
又快又狠,下手极重。
殷池摔倒在地上,嘴角的血都流了出来,人还是懵的。
他还没来得及还手。
季延楚就已经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并扒下殷池的外套,将他牢牢绑住。
他的身量更高,垂眸盯着殷池。
脸上依然是笑着的。
但语气和动作却一点也不友善。
他拍了拍殷池的脸。
皮笑肉不笑地说:「随便带人闯进独居女孩的家,可不是绅士的作风。」
「而是,小人行径。」
他就这样掐着殷池的后颈。
没给对方一句开口的机会,压着人出了门。
我微微张着嘴,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过了一会,季延楚独自回来了。
他自来熟地解开袖扣,将袖子折好,露出修长有力的手臂。
和刚才判若两人。
他眨了眨眼睛,温柔地对我笑着说:「我猜你现在可能会有点饿。」
「及时填饱肚子,有助于稳定情绪。」
「冰箱里还有食材吗?我来做晚饭吧。」
10
我沉默地吃了一顿晚饭。
三菜一汤,营养又健康。
还被莫名塞了一张名片。
上面写着季延楚名下的公司地址。
我静了片刻,才问:「不是私人心理诊所吗?」
季延楚顿了顿,不失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给了我一个极其荒谬的,像是现编的解释。
「我的心理诊所开在总裁办公室,这样比较高效省钱。」
「……」
哪怕被盯,季延楚的表情也不变。
甚至还十分热情地邀请我:「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来这里找我。」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
季延楚坦然与我对视。
最终我咽下一系列的怀疑,收下了他的名片。
这天以后,我还真找到他的公司,去了他办公室。
老板椅上,季延楚一身很匀称修身的高定西装,乌黑的头发松散着,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十分减龄。
看着就像个刚大学毕业出来创业的富家公子哥。
可他很爱笑。
他的笑让人觉得亲近,不自觉地会认为他很可靠。
事实也确实如此。
季延楚已经知道了我来找他的目的。
修长的手指按在一份厚厚的资料上,推到我面前。
他风轻云淡地笑着说:「我知道你不想把家里的财产分给那个私生女。」
「完全可以。」
他推了推眼镜框,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有多好。
「你父亲那份财产划分的遗嘱,成立的前提是——他还有遗产。」
刹那间福至心灵。
我立即翻开他递给我的那份资料。
越看下去,心脏跳动越快,通身的血液仿佛都活了起来。
这份资料上面写得很详细。
我爸当年写下的遗产划分,由我、我哥和傅如茵三人均等继承。
但由于我比我哥小五岁,我爸出事的时候我还没成年。
所以当时家里的所有财产,都由我哥掌管。
而就在我哥接手公司的第二年。
公司经营不善,宣告破产,傅家产业尽数倒闭。
我爸留下的遗产不仅全部清零,甚至还反过来欠了一笔债务。
紧接着,我哥自主创业,开拓了自己的商业圈子,又慢慢把钱挣了回来。
这个过程仅用时一年。
快到我根本都来不及发现。
也就是说。
现在我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我哥的个人资产。
而他从最开始就把这些所有的资产。
全都登记在了我名下。
这是我哥留给我的,独属于我的。
傅如茵根本没资格来抢夺。
「那个私生女要真想继承的话,就把你父亲留下的债务给她吧。」
季延楚哼笑着说。
我抬起头,忍不住也跟着他一起笑。
可笑到一半,我想到什么,嘴角逐渐往下压平。
这份资料收集起来的难度有多大,我很清楚。
一开始我找不到任何办法阻止傅如茵时。
甚至病急乱投医,想过去求姜堰和许彻言的帮助。
但我忘记了,他们和殷池,同样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他们的想法虽然各有差异,但总体保持一致。
都希望我接受现实。
接纳傅如茵。
接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
并把她当成我唯一的家人。
他们嘴上都说的是为我好。
可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在乎过我的感受。
我恨,他们觉得是闹别扭。
我痛苦,他们说只是暂时的,想开就好。
姜堰甚至还说,我总不能让他们帮我把傅如茵弄死吧?
只要傅如茵不死,遗嘱生效。
我再是不情愿,她也会成为傅家的合法继承人。
所有人都告诉我没办法,我自己也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
可是今天。
季延楚只用三言两语。
就轻轻松松解决了让我压抑崩溃这么久的难题。
我合上资料,看着他的眼睛。
问他:「为什么要帮我?」
季延楚没有立即回答。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眼睫毛盖住了眼底的心绪,那双漂亮修长的手放在桌上。
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桌面。
我死死盯着他这一个细微的动作,手掌慢慢攥紧,心脏也跳得缓慢。
季延楚忽然抬起头,无奈地冲我笑了笑。
眼底克制着我看不懂的浓郁复杂情绪。
他半开玩笑地说:「因为你是我的学生,还是我重要的患者。」
「于情于理,我都对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11
我将这份资料的复印件寄给了陈州。
他没有回复。
反倒是傅如茵很快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她终于不再洋洋得意,而是咬牙切齿。
恼怒说:「我只是按照遗嘱分属于我的那份财产,你为什么偏要和我作对?」
「你不想让我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
「别忘了,傅楚年同样也是我哥!他死的时候没有立遗嘱,遗产同样也该有我一份!」
她气冲冲挂了电话。
扭头就把我告上了法庭。
但这一次,我丝毫不慌。
我在家中的保险柜里,找出一份尘封已久的文件。
有了它,任傅如茵再怎么翻出花来,也毫无胜算。
我不打算求助任何人,准备独自应对。
不过开庭在即,季延楚见我长时间没联系他。
居然主动来找我。
「律师我已经帮你请好了,相信我,你一定会胜诉的。」
「……你这是,刚起床?」
季延楚上下扫了我一眼。
见我头发乱糟糟,穿着宽大的 T 恤短裤,手里还搂着一个软趴趴的抱枕。
又看了眼外面艳阳高照的烈日。
他深深叹了口气。
随即熟练地撸起了袖子。
念叨说:「很棒,下午三点,也不知道算是吃午饭还是晚饭。」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打了个哈欠,跳上沙发,窝在里面懒洋洋地用手撑着脸。
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季延楚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背影。
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从来没问过我任何有关工具材料摆放的问题。
却每次打开柜子,都能精准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完全是,装也不装了。
本来这该是一个悠闲宁静的夏日午后。
厨房里传来浓郁的香气。
一闻就知道,全都是我爱吃的。
但门铃响了,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我把耳朵蒙住,装听不见。
那门铃声却不依不饶,一声比一声急促。
季延楚关了火,身上还穿着粉色小熊围裙,就这样走过去开门。
门刚打开,一个拳头就狠狠冲他脸而来。
季延楚反应极快,抬手挡下了这一拳。
他和殷池面无表情地对视着,彼此眼中都腾升着紧绷的硝烟。
姜堰挤进来,大声叫我:「宁宁!」
我从沙发背后探出头。
姜堰看见我,目光下移。
他盯住了我身上宽大松垮,明显是男士体型的 T 恤。
脸色瞬间变得极差。
他猛地扭头看向季延楚身上合身的粉色围裙,又回头看了看我。
难以置信一般,颤声道:「你们……在同居?」
「你有没有一点警惕心啊?!别人稍微帮你一点你就要用这种方式回报吗?!!」
他崩溃冲我大吼,根本没过脑子,说的话极为难听。
我噌的一下就来火了。
许彻言及时挡在我们中间调停,阻止我们吵架。
他将手中提着的东西递给我。
冷静地说:「宁宁,你先看看这些吧。」
「姜堰虽然冲动,但有一点说得对——这个姓季的对你早有图谋,绝对不安好心!」
我忍着怒气,皱眉打开他递来的袋子。
随着里面一摞的照片和资料慢慢摊开。
季延楚的神情也微微有了些变化。
空气陷入寂静。
四个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等着我的反应。
姜堰性子急,见我动作慢吞吞的。
他上前夺过一把照片,转身摔在了季延楚身上。
那些照片纷纷扬扬下坠,每一张,都是我的脸。
姜堰指着季延楚咬牙说:「这人就是个变态!」
「他从五年前就盯上你了,从一开始找人跟踪偷拍你,到现在伪装老师,亲自来接触你!」
「宁宁,你千万不要——」
我把文件袋丢在一旁,打断他。
平静地问:「所以呢?」
姜堰愣住了。
许彻言和殷池也错愕地看着我。
我摊了摊手,干脆说:「他是有点变态,但我精神也不大正常。」
「如你们所见,我和他正在交往。」
「有什么问题?」
12
突然被交往的季延楚脸色复杂变换。
他欲言又止。
但最后什么也没说,默认了。
姜堰控制不住地问我:「你疯了吗?!」
「傅宁,你是故意气我的吧?!」
许彻言很快也反应过来。
他的表情舒缓,劝我说:「宁宁,我知道你还在生我们的气。」
「但是不要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可以吗?」
他们谁都不相信我说的话。
殷池更是还记着上次的仇。
直接冲季延楚动手,冷声警告说:「离我女朋友远点!」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
我忍无可忍,打电话叫守在外面的保镖进来。
把他们全都给赶走。
从上次殷池带傅如茵他们进我家以后。
我就立即改了家门锁密码,还请了一批保镖在屋子附近巡逻。
大门一关,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了。
很快到了开庭的时候。
季延楚为我请的金牌律师信心满满地上场。
我翻了翻他准备的资料,又看了眼陪审团坐着的季延楚。
顿时放松地靠坐在椅子上。
傅如茵仗着血缘关系,要求分割我哥留下来的遗产。
可她根本不知道。
我哥傅楚年,原本姓谢。
他的母亲,是我妈妈曾经最好的闺蜜。
当年他母亲遭人追杀,迫不得已找上了我妈妈。
希望她能帮忙保护好她的儿子。
我妈妈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那时她和我爸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
所以我爸也迅速接受了这个孩子。
他们给他改了傅姓,带着他出国远游。
在怀上我之后,才回国定居。
后来妈妈一直联系不上闺蜜。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对外宣称傅楚年是他们的儿子。
所以。
我和傅楚年根本不是亲兄妹。
更何况傅如茵这个私生女了。
再加上我哥生前就将所有资产都转移到了我名下。
傅如茵彻底连一丝继承的机会都没有。
傅如茵跌坐回去,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充满恨意地瞪着我,怒斥说:「是你造假!你伪造材料编出这种可笑的谎言!」
「傅楚年已经死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不是我亲哥?!」
现在的确无法证明。
但也没太大影响。
如果她要控告我从保险柜里拿出来的这些资料是假的。
那么,她从我家偷出来的那份遗嘱和亲子鉴定,也可以是假的。
傅如茵势单力薄。
除了一个被她勾搭上,背叛我的陈州外,没有任何援助。
对比之下,我赢得很轻松。
傅如茵还试图向殷池求助。
毕竟我的这些竹马们,个个家境都不差。
此前殷池还对她展现出非同一般的好感。
可她没能靠近。
殷池就一脸厌恶地躲开她了。
傅如茵错愕质问他为什么。
殷池冷声说:「你答应过我,会把宁宁当成你唯一的亲人,和她好好相处。」
「可你现在为了那一点钱,都在干什么?」
说完,他抛下崩溃的傅如茵。
跑来追上我。
但我已经厌烦被他们纠缠。
我当着他们的面,挽上季延楚的手臂。
脑袋也依赖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笑眯眯地说:「你们不是说,希望我快点找个男人结婚,好让你们解脱吗?」
「不用你们费神了,现在这个男人,我已经找到了。」
「等以后我们结婚,记得来喝喜酒啊。」
13
许彻言的脸色刹那间白了。
其他两人的表情也不遑多让。
这么多天以来,姜堰难得不再对我生气发火。
他嘴唇颤抖着,慌乱地说:「不是这样的……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太迟了。
我堵住了他们所有的解释。
只丢下一句:「不管你们什么意思,我当真了。」
「谢谢你们这几年对我的照顾。」
「但是从今以后,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 和我男朋友。」
季延楚的车就停在路边。
我和他上了车,将那三个人甩在后头。
车子一路开出去很远, 我们俩都没有说话。
季延楚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瞥我的脸色。
他试探着说:「宁宁同学,我们……」
「停车!」
我一喊, 季延楚立即踩下刹车, 随后靠边停下。
我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季延楚有些懵。
他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他做错什么了?
我没有回答, 背对着他,一拳砸在车门上。
冷声道:「解锁,我要下车!」
吧嗒一声,车锁解开。
我推开门就要走。
身后的季延楚终于不再伪装。
他轻叹一声, 叫我:「妹妹,回来。」
我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于是季延楚推门下车,绕过车头走到了我面前。
他抬手摘掉了眼镜, 脸上不再挂着那副虚伪的笑意。
头顶的树荫投下一方阴影, 树底下没有风。
他站得离我很近,近到能感受彼此的呼吸。
季延楚伸出手, 想像从前一样,摸摸我的脑袋。
可最终, 他的手指微微蜷缩, 只用手背轻轻蹭了蹭我的脸颊。
我听见他低声说:「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我的眼眶骤红。
季延楚说, 他当初不是故意丢下我的。
他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五年前,他那位有钱有权, 黑白通吃的生父找到了他。
逼他回去, 做他的接班人。
他不肯。
于是, 他那位生父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教训。
那伙携带炸药的绑匪, 就是他派来的。
当时季延楚浑身烧伤,只剩一口气在。
是他生父用一具和他身形相仿的焦尸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掉。
从此死掉的是傅家的傅楚年。
活下来的, 是他的儿子, 季延楚。
我不敢问他是如何逃脱了他生父的掌控的。
只是听到他说。
他当时身上没一块好肉,需要全身植皮时。
眼泪就止不住地开始往下掉。
季延楚双手捧起我的脸, 用拇指抹去我的眼泪。
轻描淡写地笑着说:「不哭,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可我忍不住。
从我出生起他就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们分离了五年。
发现他还活着却对我隐瞒的时候,我甚至对他心里有怨。
我没想到。
这五年里,他过得并不比我好受多少。
眼泪怎么也擦不完, 泪水模糊了所有的视线。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
直到嘴唇被印上一个温热的吻,我人还是懵的。
季延楚弯着腰, 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
但这一个久别重逢的吻没让他感到开心。
反而加重了他的负担。
他不停地摩挲着我的脸庞。
眼睛紧紧盯着我, 不停地问我:「会觉得奇怪吗?还是觉得恶心?」
「你应该很早就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吧, 那你前面说的, 我是你的男朋友……是不是真的?」
他从小就当我哥,兼挑父母的责任, 生怕把我给养歪。
发现自己对我有不一样的感情后。
他比我还慌乱胆怯。
直到现在,他还在害怕。
怕我对他只是依赖,怕我分不清亲情和爱。
我没有回答。
而是把那个吻加深,又还给了他。
用实际行动给出我的答案。
季延楚将我搂得很紧, 手臂几乎要将我骨头都压碎。
他红了眼眶,想哭又想笑。
最后吻遍我的眉眼,郑重对我说:「我回来了。」
「以后谁也不能再让我们分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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