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快三十年，头一次被相亲女毁三观。
1
我俩第一次见面地点她定的，一家人均八百的日料店。
见面那天，她迟到了半个小时。
看到我的第一句话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抱怨路上怎么这么堵。
说实话，她外形条件还不错，身高一米七，长得有几分像唐嫣，穿着打扮很洋气，走在路上肯定是有回头率的那种。
我接茬说今天是周末嘛，确实堵。
然后她很自如地坐下来，跟服务员要了菜单。
我说：「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先点了一些，你再点你爱吃的。」
她好像没听到一样，也没问我点了什么，自顾自跟服务员哗啦啦报了七八个菜名。
整个过程比德芙还丝滑。
最后她才正眼看我，半开玩笑地说：「你怎么真人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老。」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长得老，把我整不会了。
我想可能人家就是心直口快吧。
我笑了下，准备客套两句，没想到她接下里的话又让我蚌埠住了。
「听我姨说，你名校毕业的，学校这么牛，工资不低吧？」
「还好，一个月两万。」
她有点不可置信：「才两万？！」
才？
我对她的不可置信不可置信了。
2022 年西安市社会平均工资每月六千多，我再怎么说也远超平均水平一大截，她这语气好像我工资只有两千一样。
不等我开口，她接着说：「两万块听起来多，扣个税，扣掉吃穿住行，能攒多少呢？结婚买房买车，养家糊口生孩子，你再算算还多吗？」
我忍不住反问她：「冒昧问下，你每个月收入是？」
「四千。」
这特么的就很尴尬了。
我税后一万五，你工资四千，你说我赚的少？
她不觉得有问题，给我灌输小 x 书言论。
「女生一个月拿四五千挺不错了，我周围女孩都这么多。」
「如果我每个月赚一两万，男朋友也赚一两万，你觉得这合适吗？」
「男人要负责赚钱养家，女人只负责貌美如花，这是真理。」
诸如此类。
你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她又问我：「那你不是本地人，你爸妈帮你在这里买房了吗？」
咱就是说，虽然是相亲，但是你也不用一来不是问工资就是问房子吧？
人跟人的气场合不合，基本聊几句大概就能感受得到。
我心里已经对这次相亲不怎么看好了，所以也不想跟她说实话。
我说我不想啃老。
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对方好像翻了个白眼，又跟我说，就你的工资靠自己买房到猴年马月了。
还好菜来了。
我礼貌让她动筷子，她说你先等等。
2
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她把桌上各种碗碟摆来摆去，摆出一个满意的造型以后，拿出手机各种角度「咔咔咔」一顿拍。
最后她把手机给我，很自然地说：「我喜欢记录生活，你再帮我拍几张呗。」
这我能说不吗？
给她拍了十几张以后，她满意点头，说你拍照水平还可以，吃吧。
吃饭期间，她一直在挑剔：这个菜不合口味，那个刺身口感差，不如她在哪哪哪吃的那家。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同感，吃饭的时候对面有个人一直抱怨，真的很败兴。
我可能流露了下不太舒服的情绪，她突然问我：「我平时消费水平比较高，选在这里你是不是不太满意？」
我说怎么可能。
「说实话，我说在这里吃饭，你答应得挺快，我还是有点意外的。」
哦，言外之意就是觉得我消费不起呗。
其实我相亲也不是因为着急结婚，我还是比较倾向于两个人认识先从性格、爱好、三观这些方面开始了解，所以我没跟介绍人说过我的真实经济情况。
她又问了我一些基本情况，我都敷衍着回答了。
显然，人家没看上我。
正好，我也觉得我俩不合适。
这姑娘吃的差不多了，嘴巴一擦，跟我摊牌了。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相亲嘛，硬性条件还是很重要的。」
「我不自谦的说一句，追我的人呢，想必你能猜到有多少。但男生和女生不一样，你的身高、长相，这些只能算锦上添花的东西。」
「小 x 书上有句话我觉得说的很对，嫁人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我笑着听她说完，忍不住问她：「你要求男生有房有车有存款，那你有吗？」
「我是没有，所以我要找一个经济实力好的老公，能养得起我的，我如果什么都有，我还找男的做什么。」
我问：「那要是一个男的什么都有，让你在家洗衣服，做饭，带孩子，你可以吗？」
她嗤笑了下，一副无语的样子，说：「你开什么玩笑呢，你觉得可能吗？」
「那你不愿意，男的要你干啥？」
我语气不太好，她脸直接拉下来了。
3
「我爸妈供我读书，供我上大学，可不是让我去伺候男人的。都什么年代了，女性要独立，别把你们那一套老封建思想，大男子主义加到我们头上！」
我点头，「说得对，要独立。那既然你要独立，怎么不自己去争取房子车子？干嘛要求男的有啊？干嘛把这个需求寄托在找一个老公上呢？」
她语塞了，一双大眼睛怨恨地瞪着我。
反正今天这相亲不成了，我也不需要顺着她。
我继续说：「真正独立自强的女孩，我都支持佩服。就怕有些情况是，一边标榜着独立，一边给自己一套标准，给男人一套标准。」
「你什么意思，说我双标？」
我示意服务员买单。
她让我把话说清楚啥意思。
账单小两千。
我痛快地刷卡买单。
她还是不依不饶，甚至有点气急败坏了。
我淡定地说：「我不是针对你啊，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你不是爱看小 x 书吗？想必应该能感觉得到吧？但凡是那种秀男朋友秀老公为自己做什么的帖子，下面肯定都是一水儿的艾特自己对象的。可如果是那种女生给男朋友做了什么的帖子，底下都是骂的吧，骂她倒贴，骂她伺候男人，要么就是说我找男朋友可不是找祖宗。」
她柳眉一竖，我赶在她发飙之前说今天就这样吧，我还有事要走了。
她也站起来跟我往外走。
「你再会说，房啊，车啊，男生没有这些，在相亲市场上没有优势的。」
我已经没兴趣跟她再掰扯了，就说，对对对，你说得对。
家人们，然后高潮来咯。
我的车就停在餐厅门口正对面，我跟她在旋转门门口说了句再见，就径直走向我车旁边了。
上车前我抬头看她。
不夸张地说，她当时那个惊了的表情，跟电视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反派，被打脸后一模一样。
她问我：「这保时捷是你的？」
4
我礼貌笑了笑，没回答她。
她三步并两步走过来，特自然地说，这里不好打车，你还是送送我吧。
还没等我说话，她竟然跟我撒娇：「和女生吃完饭送她回家，才是绅士风度哦。」
然后她就走副驾门那头站着了。
额……我还真说不出赶人的话。
行吧，送就送吧。
这妹子上车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比吃饭的时候可热情多了。
「你说你这人，跟女孩子说话怎么这么直，这么不讨喜呢。」
「不过这样也好，那些一见面就花言巧语的油腻男，多数不靠谱。」
这时候她电话响了，她看了眼掐断。
然后电话又响，她神情有点烦躁，「啧」了一声，又挂了。
「一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
我淡淡「哦」了下，没什么兴趣追问。
这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她嘴里这个所谓的「死缠烂打的追求者」，真实身份特么的有多劲爆，多让人吐血。
她自顾自接着说：「有些男的，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狂妄自大，我真的会谢。」
我说那多好，至少满足你的硬性要求。
她忽然转身攥拳轻轻锤了下我肩膀，嗔笑着说：「人家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好吧！其实房子车子不一定是必要的，最根本的还是要看这个人，只要人上进，优秀，靠谱，那比什么都重要。」
我哈哈尬笑，大姐你刚刚在饭桌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我问她：「那如果一个潜力股没车没房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两个人一起奋斗，迟早都会有的。」
「我看你朋友圈有猫的照片，你一定是个温柔，有爱心的人！我小时候也养过猫哦，什么时候可以去你家吸猫？」
「现在还不到九点你就要回家吗？咱俩去哪儿再坐坐呗？这儿离大雁塔不远，你把车停大悦城，或者我请你看电影也行。」
「你住哪里呀？送我会不会绕路？如果我们看完电影，你再回去晚不晚呀？」
「不能拒绝女孩子，否则我会很伤心~我很少主动约男生的，你要庆幸自己有这个殊荣哦~」
我：……
她边说，边把右手放车门那里一搭一搭的，然后在储物格里摸出了一个东西。
举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只口红。
5
「你车里怎么有女人用的口红啊！」
她表情从狐疑到激动，眼神复杂，活脱脱一副老婆逮住老公偷吃的捉奸表情。
「哪个女人的？你女朋友？你前任？还是说你打算给谁送的？」
我淡定地看了一眼，不紧不慢地说：「这车是我朋友的，口红应该是他女朋友的吧。」
「你说什么？这不是你的车？！」
「对啊。」
她半信半疑，两眼睛瞪得跟灯泡死死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分析出，我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我指了指车玻璃前面的号码牌：「我手机尾号四个 2，你自己看是不是同一个。」
她沉默了，几秒后冷笑了两声，然后就开始低头一直刷手机，和刚刚不停主动找话题的那个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我恍若不觉：「最近有什么好电影吗？」
她语气冷冰冰的：「看完电影太晚了，咱俩毕竟第一次见，不合适。」
「有道理，那去大雁塔走走？」
「不了，最近游客多，我不想去人挤人。」
「确定不给我这个殊荣吗？」
「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油腻。」
「那改天约你去我家，看看我养的猫？」
「我也就是小时候养过一阵子而已，长大就没什么感觉了。猫又吵又黏人，烦死了。」
又吵又烦？
我腹诽：我看又吵又烦的就是你本人吧。
不过我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继续说：「我觉得你的性格挺直爽的，其实如果咱俩能成，一起努力，再奋斗个三五年……」
「等等，等等。」她不悦地打断我：「什么咱俩能成，什么一起努力，你在说什么啊！」
「你刚刚不是说可以陪着潜力股奋斗吗？」
她很不爽地摆弄着头发，语气突然很烦躁：
「大哥，奋斗那是给刚毕业二十出头的男人说的，你都快奔三了，你真觉得拖着女孩子的青春，陪你吃苦，陪你受罪，是应该的？」
「我……」
「你什么啊，二十八也不小了，你该不会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吧。」
「可是你说房子和车子……」
「别可是了，房子车子它就是很重要！男人到三十岁还没车没房，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但是你说你不是个肤浅的人……」
她好像越说越生气。
「我当然不肤浅了，选择一个各方面都优秀、条件好的对象，这能叫肤浅吗？这叫为自己的未来负责！我都不明白为什么男的有脸批判女生拜金、现实，女的什么都不要，房子不要，彩礼不要，就高兴了！满意了！真是诡计多端的抠男！活该娶不到老婆！」
「也别跟我说，怎么有的女孩就愿意陪男人吃苦，这有什么可值得歌颂的？我要是那男的，我羞都羞死了，那种女的也迟早要后悔！」
「我爸妈养我，可不是为了嫁一个没本事的男人去扶贫！古人都说了，『穷则独善其身』，没钱就不要拖着女生跟你受苦，我们不欠你的，也没吃过你家大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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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穷则独善其身」原来是这么用的？
学到了学到了。
我举起手做投降状，「不说这个话题了，下个路口右拐就到你家了吧。」
赶紧把这尊神送走吧。
拐弯的时候，我电话来了。巧了，正是车主。
车载电话，我跟她都能听得到。
「在哪儿呢？相亲结束了？」
「嗯，马上就去找你。」
「顺利不？哥这车没给你丢人吧？」
我用余光看那妹子，她脸色更臭了，好像被我骗了几十万一样。
我轻咳了一声：「见面说。」
「要不你先别着急还车，咱俩再换着开几天吧，你的大 G 我感觉我开着不错！早知道当初跟你一起买这车了！」
「算了，我还是喜欢开我自己的车，挂了不说了。」
我挂了电话，车正好停在路边。
「是这儿吧？」
那妹子没回答，表情古怪地看我：「你……」
我装傻：「怎么了？」
「搞半天，你有车呀！」
「我没说我没车啊，我的车借别人当婚车了。」
她哭笑不得，表情无奈：「那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呵呵，「我还有事，那咱今天就这样？」
她慢慢吞吞解开安全带，开门开到一半的时候回头，眨巴着眼睛问我：
「哎，明天我没事，去你家看看小猫咪吧。」
我嘴角一抽。
真是个人才……
这变脸特么上哪儿学的啊，堪称一个炉火纯青，无缝衔接。
我说：「还是算了吧，我的猫又吵又烦人，而且我打算明天去公司加班，不然要奔三了都被人看不起，怪丢人的。」
妹子闭嘴了。
我指指车门，等她关上以后一脚油门赶紧闪了。
我长出一口气。
本以为我俩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没想到晚上十二点左右，她突然给我发微信，问我回家了没，又说谢谢我今天请客，饭很好吃。
看到这里你是不是以为：她又故技重施想跟我示好？然后看看跟我还有没有一丝丝发展的可能？
不要脸地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哥们错了。
大错特错。
这妹子让我诧异的操作来了：她竟然给我转了两千块，用的还是支付宝，直接到账！
7
我看着支付宝的到账提醒，一脸纳闷。
紧接着她的消息来了：「既然两个人没可能，也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今天的饭钱转给你哦~」
啊……这……
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再怎么样这顿饭我应该请啊。
她坚持要我收下，给我连着发了好几条语音。
「你就收下吧，把钱给你我心安一些。你别想着退给我，你退了我就继续给你转，直到你接受为止。」
「我今天在车上有点激动了，主要是我闺蜜她被一个渣男骗财骗色，每次想起这个我就生气。所以那些话并不是针对你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其实猫咪挺可爱的，一点儿都不烦，粘人的哈基米最好了。」
「我不否认，我是想找个各方面条件不错的老公，我也没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咱们俩没必要因为这个闹不愉快。以后就当个普通朋友也行吧？」
语气贼真诚。
我陷入了沉思。
我说：「可以，做朋友没问题，但是这钱我真不能收！」
「怎么不能收啊，既然你请我吃饭可以，那我请你吃饭就不行吗？」
「那两千也多了啊……」
「没事，多出来的就当我请你喝奶茶，或者喝咖啡，嘻嘻。」
emmm。
兄弟们，我真的不会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这波操作让我对她印象改观了一点，甚至开始反思自己今天对她是不是有点过了。
毕竟关于饭钱这个东西，我能想象到的，要么男的掏钱，要么两个人 AA。可这妹子居然把钱都给我了！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现在的相亲市场上，竟然还有这种女生？
妈的后来我才知道，人家这招叫以退为进。
藏得深着呢！
8
没几天，我看到她在朋友圈发了一条信息，说自己姥姥阳了，血氧低，情况不容乐观，现在高价求购特效药。
说来真巧，那几天我刚好托人买到了两盒特效药。
我根本没多想什么，就觉得我不能见死不救。而且她不是刚转了我两千嘛，那药我买来差不多也是这个价格。于是我就私聊她，说我有两盒，找个跑腿马上给她送一盒过去。
她惊喜万分，对我各种感谢。
她说知道这药现在特别难买，加价都买不到，她一定会加钱补给我的。
我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收到了赶紧给老人吃，这药越早吃效果越好。
跑腿一个小时就送到了，她拍了个照给我看，又狠狠感谢了我一番。
就这么过了一周多吧，这妹子联系我，说她姥姥的情况好多了，真是多亏了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然后她约我吃饭，说想当面表达下谢意。
我推辞不过就答应了。
没想到吃饭的时候，她的迷惑操作又来了。
我以为就我跟她两个人吃饭，结果到了饭店才发现，包间里坐了满满一桌子人都在等我，吓我一大跳。
那妹子看我来了，笑盈盈地站起来，蹦到我跟前给我挨个介绍。
「这是我爸跟我妈。」
「这是我大伯。」
「这是我小姨和我小姨夫。」
「这是我舅和我舅妈。」
「这个是我爸的朋友，我张叔。」
她介绍她爸妈的时候，我还能礼貌地叫声叔叔阿姨，越到后头我越觉得离谱。
干嘛啊这是，全家总动员？
一群五六十岁的人用各种目光看着我，一点儿都不避讳，好奇的、审视的、探究的，她妈跟旁边的人边打量我，边说悄悄话，让我觉得自己像头待宰的猪。
妹子搂着我胳膊拖我落座，我小声跟她说怎么这么大阵仗，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跟我撒娇，说哎呀，你这次帮了我家这么大一个忙，我爸妈他们都想见见你，当面感谢你嘛。
她爸一脸慈爱？欣赏？反正就是很善意地看着我，我不好站起来当场走人，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们寒暄。
9
她爸问我：「小 x，你那药是怎么买的，还有吗？我几个老伙计也想买。」
「叔，我也是好不容易托朋友买到了两盒，再多也没了。」
然后她爸说了句让我震惊的话：「你手上不是还有一盒吗？把你那盒给我，你一个年轻人身强体壮的又用不上。」
不愧是一家人，说话都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美。
「那药我已经寄回家里去了，我爷爷他年龄挺大了，所以……」
就算药在我手里我也不可能给你啊。
然后她妈开始盘查我，是的，真的是盘查。
先问我爸妈是做什么的，还有多久退休。又问我是不是独生子，工作几年了。再问我除了上班是不是还做什么生意。然后问我是不是打算一直在本市发展，是不是早就买房了，在哪里……
她妈问到后面我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就光喝茶不说话。
另外几个人揶揄我：
「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这么放不开，别拘谨，一家人吃饭轻松点。」
「现在的娃儿们出来见人都是这，跟咱们年轻时候不一样。」
「�悖�这可不行，小伙抽烟不？」
「……」
我一头黑线。
拜托，谁跟你们一家人啊，怎么就一家人了？
这妹子可能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一边招呼服务员上菜，一边跟她妈说：「你一下问这么多，让人家怎么回答啊。」
「好好好，我先不问。」
她舅妈嗓门特别大：「这两个孩子坐一起，郎才女貌，真般配啊！」
其他人跟着点头，我旁边不知道是她哪个长辈，拍我肩膀：「小伙，姗姗是我看着长大的，人绝对错不了。」
「对啊，我这外甥女，要脸蛋有脸蛋，要学历有学历，要工作有工作，出类拔萃。」
「跟我跳广场舞的那些姐妹，看过姗姗照片后，都想跟我要联系方式，我才不给呢，她们儿子我一个都没看上，配不上我们姗姗。」
妹子坐我旁边笑得咯咯咯，说舅妈你们别夸了，再夸我可不好意思了。
更无语的是，她边笑边往我身上倒。
她那个张叔抽着烟，烟灰直接弹地上，一说话嗓子像卡痰了似的：「珊珊这么优秀的女孩，你遇到真的是你小子走大运了！」
「你俩年龄都不小了，今天当着我们这些长辈的面儿，你给个准话，打算什么时候跟姗姗结婚？」
我嘴里正含着一口茶，差点没忍住喷出来！
10
结婚？
大中午的，这大叔是喝了几斤假酒，我正要跟他说清楚，那妹子在桌子底下扯我袖子。
她凑在我耳朵旁边小声说：「我爸妈催婚催得太紧了，我没办法，就骗他们你是我男朋友，你就配合我一下好不好，求求你了~」
我又无语住了。
不是大姐，这种事儿你不提前跟我商量？
你要早说……我绝对不会来！
她哀求地看着我，我一个头两个大，借口出去上厕所赶紧逃出来。
我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
没办法，我可不想委屈自己跟那群大叔大妈们演戏。
至于那妹子，我又不欠她的，何况她这么先斩后奏，对我也很不礼貌。
我打算上了车再跟她说临时有事必须走，没想到出了包间，刚走到拐角处就差点跟一个风风火火的男人撞一起。
「不好意……」
「服务员，」他拉住我，态度不太好，「如意厅是在这层楼吗？」
你妹的什么眼神，不能因为我穿了件白衬衫就把我当服务员吧？
诶等等，如意厅……不就是我刚待的那个包间吗？
我细细端详，这男的看起来至少三十五岁，留着偏分，一脸怒容。可能是刚从外头跑过来的，冷气这么足的大厅，他额头上却出了不少汗。
八卦之心促使我忍不住问他：「请问您要找哪位？」
这哥们看起来有点缺心眼，也不嫌我多嘴。
「x 姗姗！包间就是她订的！她是我……」
他嗓门不小，我听得真真切切。
最后几个字像一道天雷，劈得我原地凌乱。
11
我返回包间门口，听到里头在高谈阔论。
他爸的声音最大：「……是没谈多久，但是姗姗她表姨的消息不会错的，跟他单位的人都打听清楚了，房子车子都有！家里好像是做生意的，总之不差钱！」
「姐夫，那今天这顿我可就不客气了啊！反正有你准女婿买单！」
「随便吃！再叫服务员拿两瓶好酒，吃完了让小 x 开车轮流送你们回家！老丈人的话，他不敢不听！」
我在门口。拳头握紧又松开。
我努力调动表情，换上一副笑脸，才推开门进去。
那妹子看我回来悄声说：「我真怕你生气，不过你应该不会生气的吧~」
我默默摇头。
她喜上眉梢：「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人！」
我看着她这张漂亮甜美的脸，再联想刚刚遇到的那个家伙，不禁深深感慨：张无忌，你妈说的真对，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貌似是她姨夫说：「叫服务员来加几个菜！姐夫，你们想喝什么酒？」
我插话：「第一次见各位长辈，也没带什么礼物。喝点好的吧叔，茅台行吗？」
「小 x 真不错，真懂事！」
「哥，嫂子，以后你们要享福咯！」
「行，那就要两瓶茅台！」
那妹子先是瞪大眼睛，随即脸上乐开了花，应该是很满意我给她长脸？她听着众人的话，看我的眼神越发含羞带臊。
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接触她那么热烈的眼神……
等服务员把酒拿来，桌上几个男的眼睛都亮了。
许是有茅台的加持，几杯酒下肚，加上我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几个人对我说话的语气横了起来。
卡痰嗓大叔说：「小 x，我替我哥问问你，你这么大了，你家也不可能不考虑你结婚的事情对吧？你们家娶媳妇的诚意是什么？」
诚意？
不就是想问结婚能给多钱吗？绕什么弯子啊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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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下：「叔，我真的不太懂，不如你们跟我说说你们这边的风俗吧，您尽管说。」
「哥，你跟他说说。」
妹子她爸清了清嗓子：「那我可就说了啊，首先，男方现在住的房子要加姗姗的名字。」
我点头：「嗯，应该的。」
她爸继续道：「我们周围嫁女儿的，男方给的彩礼至少都十八万。我女儿 211 本科毕业，还有一份好工作，说出去有面子，而且人长得又漂亮，彩礼三十万不过分吧？」
我面不改色：「嗯嗯，不过分。」
她爸跟她妈对视一眼，似乎被我的态度鼓励到，她爸嗓门都大了。
「为了以后孩子的教育，还要再有一套学位房才行。男方出资购买，这个只写姗姗的名字，这是给她和孩子的安全感和保障。」
「叔叔，你说得都对，我很认同！」
那妹子已经激动地不行了，直勾勾地盯着我，「你真的这么觉得？」
「当然了，现在男多女少，我觉得你们女方家姿态就是要高一点。」
一桌人瞬间对我赞不绝口，纷纷说现在竟然会有这么懂事的男生，太难得了。
妹子一把抓住我的手，她似乎忘了她只是让我假装男朋友而已。
「那我还要求婚后老公工资要全部上交。小 x 书上说了，女人管钱，家庭会更和睦，会让婚姻更幸福，你怎么看？」
我坐着看，我躺着看，我不看。
我挤出一个笑，然后说：「我肯定举双手双脚赞同啊，上交工资，它代表了男人对女人的尊重和疼爱。」
她妈试探着说：「小 x，姗姗还有一个刚毕业的弟弟……」
我打断她：「帮衬小舅子买房买车，只要有需要，身为姐夫义不容辞！」
她妈激动得人都开始抖了，看我的眼神仿佛兵马俑刚出土一样……
13
我问：「叔叔阿姨，还有吗？」
她妈：「嗯……没……没了吧。」
是不能再有了，够特么夸张了。
但凡是个正常人听到一半就得站起来走人――当然不是说我不是正常人，我很正常，但是我遇到了极其不正常的事！
「小 x 啊，我看你态度不错，我觉得你跟姗姗的婚事可以尽快弄了！」
她爸满面红光，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然后招呼其他人也一起喝。
我轻咳一声。
「叔叔阿姨，你们也知道，我俩认识还不久，了解得还不够深，进度太快的话……」
「这有什么！」卡痰嗓猛地打断我，「我们那一辈，好多人见一两面就结婚了，这么多年不也好好的！」
「对！别想太多！有时候一耽误，说不定就错过对的人了！」
一桌人统一口径，反正都是建议我赶紧结婚。
那妹子笑得合不拢嘴，跟我说：「其实我对你感觉真挺不错的，咱们……」
我没理她。
「叔叔阿姨，我还有最后两个问题。」
「你问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女方是二婚，也要这么多要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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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爸愣住了。
她妈嘴唇动了好几次都没说出话。
卡痰嗓还没察觉，认真跟我说：「二婚那肯定不一样了啊！」
我继续加把火：「叔，我还没问完呢。如果女方不但是二婚，出来相亲的时候还没离婚，又怎么说？这是诈骗吗？」
「哐当！」
那妹子手机没拿稳，重重掉地上了。
与此同时，包间门被人一把推开。
妹子看到来人，浑身一震。
偏分哥黑着脸走进来，「爸，妈，吃饭怎么不叫我呢？」
桌上其他人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她大伯问：「你谁啊？管谁叫爸妈呢？」
偏分哥看着妹子他爸，大声道：「爸！你昨天还收了我两条烟，说会帮我跟姗姗说好话，结果今天背着我整这一出！」
再看她爸妈，已经臊得无地自容了。
妹子猛地站起来，突然像发疯了一样，毫无形象地对着偏分哥拳打脚踢。
「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你是脑残吗？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滚！快点滚！」
偏分哥压抑着怒意：「枉我对你那么好，你把我当傻逼是吗？」
「咱俩还在冷静期呢，离婚证一天没领，就还是夫妻。就算离了，我也是你前夫！」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看着除了妹子爸妈的其他人，个个下巴脱臼的样子，缩在角落里的我，感觉心里那口恶气终于出来了。
惊不惊！吓不吓！不能就我一个人被创！
不过……我才是被骗的那个当事人，怎么说还是我比较惨一点。
隐瞒结婚就算了，还没离婚就跑出来相亲，这是什么迷惑奇葩骚操作！
「我担心你姥，花两万跟黄牛买了特效药给你，你不也收下了？那时候怎么不说咱俩没关系了？！」
我擦？
就是说她在已经有药的情况下，还是不声不响地收了我的药？
我特么……
15
偏分哥和这妹子，的的确确是夫妻关系，只不过两个人已经在办离婚手续了。
具体离婚原因不知。
两个人当初只领了证，没办婚礼，所以除了她家人，亲戚朋友对这件事一概不知。
多亏这阴差阳错，让我跟偏分哥在命运的拐角处相遇。
我俩大大的脑袋里都是大大的问号。
偏分哥其实还在极力挽回这段婚姻，所以根本不相信他老婆会做出这种事。
于是就有了上面那一出。
我来试探，偏分哥通过我电话听里面的动静。
偏分哥还在控诉：「咱俩领证前，房子加名，彩礼二十万，给你弟安排工作，我哪个没做到？！」
「结婚以后我心疼你，家务全包！你只负责打扮得美美地出去玩！」
「你说要考察我，不办婚礼，不公开，不许我跟别人说咱俩已经结婚了, 我也依你！可你为什么还是不知足？！」
「我就是个大傻逼！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什么考察！你们一家白眼狼看中我的钱！你又看不上我这个人！现在把我利用完了, 就要一脚踢开！」
偏分哥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湿了眼眶。
我暗暗咋舌，兄弟，舔狗做到这份儿上, 沸羊羊来了都得叫你一声大哥。
「你他妈胡说什么呢！」
妹子一巴掌扇在了偏分哥脸上, 「你别在这胡说八道, 明明是你把我骗了！」
偏分哥红着眼睛，怒极反笑：「你成天打扮得人模人样，回到家里邋里邋遢，猪都不如你！」
「你睡觉磨牙打呼噜放屁, 你觉得别人都能忍？」
「把老公当佣人使唤, 还要老公有钱有颜，你以为你是天仙啊！卸了妆别人都认不出来！」
「你特么脸上动了哪我不知道！」
「别人家最多卖一次女儿, 你们家奇葩, 她妈的还多次利用是吗？」
狠，真是太狠了。
要说扎心，还得是最亲密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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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果然被刺激疯了, 脸色狰狞, 不管不顾地抄起还没喝完的茅台, 就要对着偏分哥砸过去，却被周围几个男的赶紧拦住了。
「姗姗，这个可不能扔啊！」
「快把酒给我, 先给我！」
笑死。
我终于忍不住说：「你们一家人是不是该给我道歉？」
我到底还是低估了这妹子，低估了这种极品的脑回路。
她一脸受伤地看着我。
「你就不能理解理解我的苦衷吗？我想结束一段错误的关系，重新开始我的人生, 难道有错吗？难道离了婚的女人就不配相亲了？」
「配，可你还没离啊。」
「有什么区别！再过半个月就离了啊！等我跟他离了咱俩再谈, 和现在谈, 不是一样吗？」
谁说我要跟你谈了？
不是你自作主张单方面要求我假扮你男朋友的？
我淡淡道：「你想多了，就算你是单身, 咱俩也绝对不可能。毕竟, 我不想找个拜金的女朋友, 我也达不到你爸妈的要求。」
偏分哥坚决地说：「我改主意了, 之前的离婚协议不作数！彩礼你们家必须给我退，房子你也休想分一半，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离婚的！」
妹子怔住了, 随后崩溃大哭。
她爸又羞又恼，却只能把怒火发泄在自己女儿身上：「不让人省心的东西！都是因为你, 你老子把人都丢尽了！」
众人七嘴八舌, 纷纷说有什么事回家慢慢商量, 都别动气。
她爸还在骂, 偏分哥也不甘示弱，包厢里热烈气氛经久不停……
我趁乱溜了。
刚出去就碰到了服务员，包间隔音很好, 外边什么都听不到。
她问我有什么需要。
我说给如意厅上十例海参粥，四十头鲍鱼，再来两瓶茅台吧。
服务员说好的。
我假装去厕所, 火速撤退，开车走人。
当然也不能忘记，把这位奇女子删除拉黑一条龙。
远离奇葩保平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