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没有刺的鱼。
化为人形后，我常听人类说：
「像这种没有刺的鱼，生来就是要被人吃掉的。」
只有贺琦不是这样说。
他说：「我不喜欢没有刺的鱼，我喜欢草鱼。」
啊？
那可怎么办？我不是草鱼呀。
01
我是一只可以化为人形的鱼。
人类给鱼起了很多名字，可里面好像没有我的名字。
我只知道我是一条没有刺的鱼。
我常听人类说：
「像这种没有刺的鱼，生来就是要被人吃掉的。」
在我上岸的第一秒，我就遇到了贺琦。
因为没把握好上岸的角度，我在岸上搁浅了。
我费力地摆动着尾巴，大口呼吸着。
这时，一道带笑的男声响起：
「小丑鱼？」
你才是小丑鱼，你全家都是小丑鱼。
我是没有刺的鱼。
我更加用力地甩动尾巴以示抗议，男声笑得更加厉害：
「还挺笨，知道甩尾巴让自己离海更远一点。」
以前化为人形的同伴告诉我：不能当着人类的面变形，不然会被当作怪物抓起来。
我不要被抓起来呀。
没办法变成人身，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我快要死了。
什么很温热的东西捧起了我。
下一秒，我回到了大海。
02
我又活过来啦！
我激动得在海里绕着圈游。
男声再次响起：
「快回家吧，小笨丑鱼。」
我反应过来，是这个无知的人类将我送回了家。
算了，虽然他是一个叫错我名的无知人。
但谁让他是好心的救命恩人。
感谢一下算了。
我盯住他还垂在海里的手，迅速出击。
一口就嗦住了他的手指。
以前有个和人类结了婚的同伴告诉Ŧū́₋我：他老公最喜欢他这样。
虽然我不知道两个雄性为什么能结婚。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类喜欢我们鱼鱼的口腔温度。
我一定要好好传达我的谢意。
贺琦没有设防，我很顺利地嗦住了他的手指。
温热、湿漉。
很奇妙的感觉。
但贺琦好像和我的感觉不一样。
他大惊失色地甩开我，好像我非礼了他一样。
啊？
他不喜欢吗？
那我下次见到那个同伴可得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怎么出去一趟还学会骗鱼了呢？
贺琦很快调整好情绪，重新将手伸进了海里。
他的手指在海里搅动着，周围的海水旋转着，形成一个小型漩涡。
我直勾勾地盯着漩涡的中心。
贺琦的手指可真好看呀。
想嗦，但不是为了感谢。
贺琦见我还停在原地，又说：
「你怎么还不走？再不走我可就把你抓回家了。」
回家？
好呀好呀。
我正找新家呢。
03
贺琦将我带回了家。
他的家很大、很漂亮。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类住所。
我开心地在塑料袋里打了个滚。
水滴溅出塑料袋，落在贺琦的手指上。
隔着朦胧的塑料袋，我看到了贺琦被塑料袋勒红的手指。
我心疼地想：海水怎么这么重，都把贺琦好看的手指勒红了。
忽然，贺琦将塑料袋举起。
我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他的眼睛。
像海水一样湛蓝、明亮的眼睛。
「小丑鱼你先在塑料袋里等等，我让人把游泳池里的水换成海水。」
贺琦的嘴巴一张一合。
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他的眼睛好漂亮、他的嘴巴也好漂亮。
贺琦整个人都好漂亮。
贺琦将我挂在了衣架上。
我听到来来往往的人叫他「贺总」。
不久，我被贺琦放到了游泳池。
清澈的海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海水了。
我肆意地游来游去。
贺琦趴在泳池边和我聊天：
「老叫你小丑鱼也不好，给你起个名吧。今天是夏至，要不就叫你夏至好了。」
贺琦的手悬空垂在水平面上。
水光衬得他的手更好看了。
我一跃而起，嗦住了他的手指。
嗯，同伴应该不会骗我，我再试试。
贺琦还是很惊恐地甩开了我。
比起第一次把我重重地甩开又砸到水里，这一次他温柔了些。
我是轻轻地砸进水里。
我不悦地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同伴。
04
贺琦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的人类，我可太喜欢他了。
他把整个游泳池打造成了一个庞大的海洋生态系统，比我在海洋里生活时的环境舒服一万倍。
人类真的太伟大了，如果所有的鱼鱼都能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就不会再死于环境污染了。
每天不用担惊受怕，我胖了好几圈。
这要被人类看到，还了得。
清蒸、红烧、油炸……
太可怕了，想到无数种惨不忍睹的死法。
我感觉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啦！
对了，我没有鸡皮疙瘩。
贺琦很忙。
我时常见不到他。
我只能独自一鱼，在这对我来说几千平的超大游泳池里畅游。
很无聊，但我习惯了。
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我都是这样独自度过。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带我回家的贺琦。
他会给我提供舒适的住所、吃不完的食物。
还会陪我聊天、陪我玩。
只不过是他说我听。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不能经常陪我。
偶尔见到他，也是见他拿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说话。
盒子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不如和我聊天。
哦，忘了。
我现在还是一条不会说话的鱼。
要不我化为人形好了，这样就能和贺琦一起玩儿了。
贺琦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他肯定不会将我抓起来。
贺琦在泳池边搭了个很奇怪的装置，我在沙滩边常见人类搭着这种。
他躺在上面抱着更大一点的黑盒子工作。
我努力跃出水平面，想吸引贺琦的注意，但他不理我。
不懂，黑盒子里有别的好看的鱼吗？
05
贺琦不在家时，会有几个人类女性负责打扫卫生。
她们会仗着家里没人，肆无忌惮地聊八卦。
聊贺琦的八卦。
「听说贺总的母亲又在逼婚了。」
「看来天下母亲一个样，就算是总裁母亲也不例外。」
「但我觉得这次她也会失败而归。」
「我也这样觉得，从来都没见过贺总离谁很近，也没见他带人回来。」
打断一下，谁说贺琦没有带人回来。
他这不是带我回来了。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贺总是……」
她们的声音低下来，我有点听不清了。
是什么呀！
哎呀，急死我了。
我都已经贴到泳池边上的瓷砖上了，怎么还是听不太清。
「咦，贺总带回家的这条鱼不会死了吧，怎么贴在这儿一动不动。」
「应该不会吧，嘬嘬嘬……」
人类是不是会魔法。
我怎么身体不受控制啦。
我朝着对我「嘬嘬嘬」的女性游去。
「吓死我了，虽然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品种的鱼，但是贺总亲手提回来的，总归是金贵的玩意儿。」
「就是就是，要是死了我们可赔不起。」
「你别说，这鱼还挺漂亮的，火红火红的，像个小太阳。」
哼哼哼。
你们可真有眼光，我可是方圆百里最漂亮的鱼呢。
很快说话的人类女性也走了，世界又恢复了寂静。
我无聊地吐着泡泡，浮在水面上装死鱼玩。
贺琦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好想他。
想他陪我玩。
06
贺琦不在家的话，时间变得很漫长。
但没关系。
只要等的人是贺琦，就没关系。
好奇怪，今天已经过了贺琦回家的时间，他还没回来。
我焦急得直转圈。
这还是贺琦第一次没有按时回家。
该不会是他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就在我准备化为人形出去寻找贺琦时，门响了。
贺琦摇摇晃晃地直奔游泳池。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那个奇怪的装置上，而是脱了鞋坐在泳池边。
贺琦怎么了？
我好想看清他。
可隔着水面，终究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贺琦的手无力地垂在水里。
不像以往那样搅乱水流逗我玩，就只是静静地漂在水里。
「夏至，你说人为什么要结婚呢？结婚有什么好的呢？」
结婚是什么？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贺琦的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悲伤。
我的心脏好像也跟着痛起来。
我用尾巴扫着贺琦的指尖，示意他我在。
贺琦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我柔软的尾巴。
「你要是人就好了，最好是个男人。」
贺琦的话像投入海里的鱼雷，炸得我无法思考。
他什么意思？
脑海里瞬间响起中午人类女性的话：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贺总是……」
是喜欢男人吗？
忽然，耳边响起沉重的声音。
我看到贺琦砸进水里。
水波围绕着他一圈一圈漾开，而身在中心的他迅速下沉。
人类无法在水里呼吸。
我得救他。
说时迟，那时快。
我化为了人形，并迅速捞起了他。
07
月光下。
我抱起湿漉漉的贺琦。
他紧闭着双眼，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
美丽、脆弱。
我低下头抵住贺琦的额头，试探着他的呼吸。
贺琦的呼吸很弱，若有似无地喷洒在我的脸上。
热热的、痒痒的。
脑海里划过接吻鱼嘴对嘴的画面。
我心头一动，吻住了贺琦的唇。
他的唇很软，像水母的口感。
我在海里的时候，最喜欢吃水母了。
贺琦的眉头皱了起来，我作贼心虚地离开了他的唇。
抬头前，又恋恋不舍地舔了一下。
我可不是像接吻鱼在打架，我是为了救贺琦。
在理。
我说服了自己后，又看向贺琦。
贺琦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颤动着。
我想要伸手触摸。
下一秒却被贺琦拦腰抱住。
他的双手紧紧环抱着我的腰腹，脸紧紧贴在我的胸肌上。
我僵硬在原地不敢动。
只能任由着贺琦在我的肌肤上胡作非为。
要命，我怎么会觉得这么热。
我与贺琦肌肤相贴，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衬衣传递给我。ţů⁷
但我觉得这层薄衫不如没有，一点用都没有。
家里鱼从小就教导我，无用的东西要趁早扔掉。
我思考着该如何剥掉这层无用的薄衫，怀里的人微微抖动起来。
贺琦在抖。
是了，贺琦不是鱼，他是人类，他落水会冷。
好在贺琦平时坐的地方有一条巨大的毛巾。
我一把扯过来，将贺琦紧紧裹住，而后飞奔向里面。
08
当我还在塑料袋里时，曾被贺琦提着参观过整个房子。
我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贺琦的卧室。
贺琦的卧室我不喜欢，是全黑色的。
很像海底深处，寂静而又压抑。
但如果贺琦喜欢的话，那我就勉强接受一下吧。
听说人类好像不能湿答答地上床，我把贺琦脱光光又给他擦干净，才把他用被子裹起来。
在脱衣服时，我竭力告诉自己：
贺琦他现在身体不舒服，我不能摸他玩。
可贺琦的身体对我来说好像有着比鱼饵还强的吸引力，我情不自禁地用指尖划过他湿热的肌肤，感受着血管跳动的快感。
最后还是贺琦打了个冷战才将我的理智唤醒。
大抵是因为被子里很温暖，贺琦很快就不再ŧũ̂₄抖动。
他的神色变得恬静，像米粒突箱鲀鱼。
真可爱。
安顿好贺琦后，我大摇大摆地在卧室里转来转去。
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样的新奇。
我左看看右看看，最终注意力放到了贺琦经常拿着的小黑盒子上。
我无师自通地摸索着打开了它。
在经过一系列的学习后，我知道了这个小黑盒子原来叫手机。
手机里没有别的好看的鱼鱼，但有什么叫结婚。
原来像我和贺琦这种住在一起的关系叫结婚呀。
那他在难过什么，和我结婚他不开心吗？
我不懂，我接着搜索：
「为什么结婚后难过？」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高赞回答是：
「老公有问题，婚姻不幸福。」
哦哦，看来是我错了。
虽然不知道我哪里错了，可身为贺琦的老公，我竟然让他难过了，我得改。
那我改什么呀，我想了想又接着搜：
「怎样做一个好老公？」
「一个举动拯救你岌岌可危的婚姻。」
「学会这几招，老婆更爱你。」
回答实在太多了，我一条一条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学习起来。
贺琦对我这么好，我可不能叫他伤心。
我钻进贺琦的被窝开始施行好老公第一步。
让老婆舒服。
09
贺琦既然冷到发抖，那我就用温暖的体温来让他舒服。
我伸长手臂将贺琦圈进怀里。
贺琦像是回到海马爸爸育儿袋的小海马，在我的怀里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蜷缩成一小团。
真可爱。
我吻了吻他的发顶，小声说：
「晚安老婆。」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热醒的。
我很烫，贺琦也很烫。
人类的身体就是奇怪，搞不懂。
但转念又一想，好老公要用身体温暖老婆的话，那这不是刚刚好。
我肯定地点点头，果然人这种生物不会构造多余的东西。
贺琦还在Ţũ₅睡，我小心翼翼地将手抽出来，打算去卫生间。
我想不管怎么说，人和鱼的原理应该是一样的。
在卫生间里，我看到了像海面一样可以照出我身影的东西。
昨天事发突然，我也一直没有注意自己化为人性的样子。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逐渐变得惊恐。
凌厉的眉眼、利落分明的五官、宽肩窄腰以及胯下，无不在告诉我：
我化成了一个男人！
为什么！
我难过不已，眼泪「啪嗒啪嗒」落下。
我们种族是雌雄同体，在化形之前我都是想象自己化为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
现在怎么变成了一个威猛雄壮的大男人？
我不要当臭男人呀。
可是化形只有一次，我再也没有机会当香香的女孩子了。
想到这儿，我哭得越大声了。
我的哭声吵醒了贺琦。
他迷离着双眼缓缓将视线聚焦在我的身上。
逐渐清明的眼神转为惊吓。
房间里回荡着贺琦的声音：
「你谁！」
我吸了吸鼻涕，对贺琦认真地说：
「我是你老公呀。」
10
贺琦的脸色变了又变。
我猜他可能又难过了。
既然木已成舟，我也没有办法再变成香香的女孩子，那就当好贺琦的老公吧。
我擦干眼泪贴到贺琦身旁，拉着好老公的手则给了他一个早安吻。
但这个吻没有落到贺琦的脸上。
因为他一把就推开了我。
我被摔得眼冒金星，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得委屈起来：
「你推我干什么呀，人家胳膊好疼呀。」
以前贺琦可不会这样对我，只会温柔地让我别和他闹了。
可他现在这是做什么。
况且这还是我因为他心情不好苦学一夜的成果。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我越想越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又开始往下掉。
贺琦按住太阳穴，声音隐约可见隐忍的怒气：
「你是变态吗？不穿衣服在我家晃荡，还自称是我的老公，我请问我认识你吗？」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似的，非常嫌弃地用力擦着我刚才碰到他身体的地方。
嘴里还振振有词：
「也不知道有没有病。」
呜啊。
他说我有病。
他可以说我有病，但怎么能当着我的面超大声说我有病呢。
我可是最爱干净的没病的鱼。
我不喜欢贺琦了，我不要当他老公了。
我挣扎着从地上起身，想要离开。
这时，我脑袋一重，视线瞬间消失。
我疑惑地摸着盖在我脑袋上柔软的面料，仔细分辨着这是什么。
贺琦硬邦邦的声音传来：
「穿上，可别冻死了。」
我悄悄扯下衣服，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贺琦。
正在穿衣服的他顺手也给了我一件衣服。
我突然想起，贺琦还没见过我化为人形，他还不知道我是谁呢。
不知道我是谁，还给我衣服穿，贺琦果然是个好人呢。
好老公要学会包容坏脾气的老婆，那我先原谅一下他吧。
我拿着衬衣黏黏糊糊的又往贺琦身上贴。
这次没有等来贺琦的责备。
但是等到了贺琦妈妈的尖叫声。
11
「啊！」
一道尖锐的女声以一种恨不得冲破云霄的方式响起。
我顺着声音看向声音的源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美女。
精致的妆容、优雅的身段。
正好是我最想化成的那一款人形。
我冒着星星眼，甜甜地问她：
「姐姐你好漂亮呀，你是谁呀？」
不远处的女人，用双手捂住眼睛，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兴奋：
「小朋友，你这样光着身体和阿姨说话会不会不太好呢？」
不太好吗？
可我怎么看见她透过指缝直勾勾地看挺来劲呢。
贺琦一副超级头疼的样子，先是用被子将我盖起来，不耐地说：
「穿你的衣服。」
然后推着美丽的女人往卧室外走，边走边说：
「妈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没事别过来，你倒好，直接闯入卧室。」
妈？
这个漂亮的女人原来是贺琦的妈妈。
想到那些打扫卫生的人类女性的话，再想到贺琦的话。
那她岂不是我和贺琦婚姻不幸福的源头。
虽然她是个坏女人，可她好漂亮呀。
我纠结地慢慢吞吞地穿着衣服。
贺琦进来叫我，他的眉眼里是化不开的冷漠。
我很难过，从我第一次见到贺琦，再到跟他回家这么久，他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我。
心里涩涩地疼。
我哑着声音，像曾经在海里无数次幻想的那样，缓缓叫出了贺琦的名字：
「贺琦……」
可回应我的不再是贺琦温柔的眼神，他打断我，声音冰冷：
「别叫我，待会出去不要在我妈面前乱说。」
我竭力忍住想要落下眼泪的冲动，狼狈地低下头。
我不想要不会喜欢我的贺琦看到我这副样子。
等整理好心情，我走出卧室。
贺琦和他妈妈坐在沙发上，明显一副已经吵过一架的样子。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慢吞吞地移动着身体。
贺琦的妈妈温柔地叫我过去。
我皱着鼻子嗅空气里的味道，一股甜甜的水果味。
我脱口而出：
「妈妈，你好香呀。」
贺琦皱起眉头，不悦地说：
「你乱喊什么呢？这是我妈。」
我疑惑地看着贺琦，我为什么不能叫她妈妈。
我们结婚了，我不就该叫她妈妈吗？
又来了，贺琦超凶的眼神和语气。
我蔫蔫地低下头，不吭声了。
贺琦的妈妈见状把我拽进怀里，大声朝着贺琦责备道：
「你才是，乱说什么呢，这孩子怎么不能叫我妈妈，你们都这种关系了。」
贺琦也大声反驳着：
「我们什么关系？我都不认识他，我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贺琦这话一出，贺琦的妈妈用一种看渣男的眼神盯着他，说：
「你们俩要是不认识能睡在一张床上吗？还是那样脱光的姿势。
「我没想到我竟然教出你这种下床之后就翻脸不认人的儿子。」
说完，贺琦的妈妈把我抱得更紧了，还在我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
「孩子别怕，妈妈给你做主。」
离得近了，好闻的味道更浓密了，我贪婪地嗅着。
贺琦大声喊：
「妈！」
女人打断贺琦的话，问我：
「你来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贺琦生怕我再口出狂言，用眼神制止我，但已经迟了，我脱口而出：
「我是他老公。」
贺琦的妈妈目瞪口呆，用一种更加谴责的语气说：
「都结婚了你还这样，你到底有没有人性。」
12
场面一时很混乱，我只记得贺琦的妈妈拉着我的手，认真许诺：
「不管你们是真结婚还是假结婚，我都会让这变成最真不过的现实。」
贺琦的妈妈走了，留下了贺琦极其厌恶地看着我：
「说吧，你到底什么目的？」
我不解地看着他，小声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目的。」
贺琦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
「那你说说你是谁？」
他的气势很有压迫感，我说话变得结巴：
「我……我是夏至。」
「夏至？」
贺琦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后，突然笑起来。
等笑够了才直起身，用更加锐利的眼神打量着我。
那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不可置信。
从我说了我是夏至之后，他好像更加厌恶了我。
如果说刚才的厌恶是克制版，那么现在就是肆无忌惮版。
贺琦冷冷地开口：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我诚恳地摇摇头。
贺琦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贺琦不再看我，疑似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
他的声音冷漠而又疲惫：
「满意了？滚吧。」
我看着他的背影难过极了。
曾经在水里时，我经常隔着水面看到他离去的背影。
那时我并不难过，因为我知道贺琦最后还是会回来。
但现在他是真的不要我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在岸上被搁浅一样，无法呼吸。
不，比被搁浅还要让我难受千百倍。
我小声说：「好。」
最后看了一眼贺琦的背影，离开了这个我以为的第二个家。
而这个过程中，贺琦没有回头，一眼都没有看我。
一眼都没有。
我身上什么也没有，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在街头流浪了一整天的我，肚子饿得咕咕响。
我不禁开始怀念起在贺琦家好吃好喝的日子，我甚至怀念起在海洋里极限求生的日子。
虽然既要防止被人类抓，又要防止海洋污染，但好歹还能填饱肚子。
可现在……
我委屈地蹲在路边，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化为人形后一切都变了。
我讨厌贺琦，从他不听我解释还强硬地把我赶出家门开始，我就不喜欢他了。
我宣布我们已经离婚了。
哭够了，我肿着眼睛找回海的方向。
果然只有海洋是我的家。
昏暗的街道上亮起明亮的灯光，最高的那栋楼上有一块很大的屏幕，突然开始播放着什么。
我努力掀起眼皮看着大屏。
大屏幕上的人脸有点眼熟。
有点像我那个和人类男性结婚的同伴。
13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同伴的公司。
他们公司可真气派，就是安保也太好了，拦住我死活不让我进门。
我正一筹莫展呢，余光扫到一个戴着墨镜穿着时尚的男人从门里走出来。
只消一眼，我就认出了他。
我的同伴！
我迅速冲到他的面前，开心地大声叫起来：
「原原！」
原原激动地抱住我，惊讶地说：
「无刺！你怎么化形了？你不是不想离开海洋吗？」
我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
「哎，说来话长。」
我把从我决定上岸到被贺琦带回家，又到被贺琦赶出家，完完整整讲了一遍。
其间原原打断了我一下，在手机上找出贺琦的照片问我：
「你口中的贺琦是这个贺琦吗？」
咦？原原怎么有贺琦的照片。
我点点头，疑惑地问出我的心声。
原原没有回答，反而极其兴奋地说：
「哇！无刺你真的超级会抱大腿耶，这可是贺氏的总裁耶！他超级有钱的。」
我不知道贺琦很有钱，我只知道别人都叫贺琦为贺总。
说到最后，我气愤地拍桌而起：
「原原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怜，我就这么被赶出了家门！」
原原附和道：
「就是就是！他也太过分了，那我们要不要给他来点惩罚？」
我愣住，什么惩罚？
我虽然生气，但也没有想着要给贺琦惩罚。
看出我眼中的疑惑与不解，原原像只魔鬼一样诱惑着我：
「难道你不想知道贺琦到底喜不喜欢你吗？」
我想，我真的想知道如果贺琦知道我就是他带回家的那条小鱼，还会这样对我吗？
或许是我眼中的挣扎过于明显，原原接着诱惑道：
「其实也不算惩罚，就是普通的考验。」
在纠结与挣扎中，我答应了原原。
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我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全凭原原指导。
我只记得他带我去了一个很豪华的地方，还有人跟在身后拍照。
14
贺琦觉得自己最近水逆了。
先是又被家里疯狂催婚，他本来就应付得够呛。
结果在这节骨眼上，还突然冒出来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他家、在他卧室、在他床上。
不仅对他姿态亲昵，还自称是他老公。
他是醉酒又不是失忆，还真是把他当傻子哄呢？
好在良好的家教让他克制住了想要不文明解决这件事的想法。
他想要体面地解决这件事，没想到他妈不让。
他妈就这么巧地撞到了这一幕。
要不是看他们的反应像是真的不认识，他都觉得是他妈为了让他结婚而设计出来的诡计。
他妈也真是的，想让他结婚想疯了吗？
当机立断就让他和这个不认识的男人结婚。
这个男人也真是有意思，在他妈走后竟然还赖在他家，说什么他是夏至。
他骗人的时候不做背调吗？
夏至是条漂亮的红色小丑鱼，他能是夏至吗？
谁知道这人还真是能蹬鼻子上脸，顺着他的话头就说他是由鱼化形成人的夏至。
他看这个世界是癫了，把人当傻子骗。
还鱼变成人，如果这能是真Ṫűₓ的，他怎么说也收到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了。
真是无语。
好不容易把这人赶走，他想着找夏至吐槽一下。
谁知偌大的游泳池里哪都找不到那个红色的鱼影。
从他将夏至带回来到现在，夏至俨然成为他很重要的一部分。
他焦急地查监控想要找到夏至。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活生生的大变活人在他眼前上映。
他看到凭空出现的人从水里捞起了他。
消失的夏至、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看似不可置信的事件拼凑出更加不可置信的事。
那个神经病好像真的是夏至，可他把他的夏至赶走了。
想到那么小的鱼不知道去哪了，他心也跟着痛了。
他掏出手机打算叫人去找夏至。
影帝原佑疑似婚变的头条自动跳出来，占满了他的手机屏幕。
他不耐烦地想要删掉，不想意外点进链接。
而夏至那张脸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他急匆匆地赶到酒店，没想到面前这个长相妖冶的男人拦着不让他见夏至，还似笑非笑地说：
「贺总小的时候没有听过《海的女儿》吗？」
Ṫųₗ贺琦蒙了，他小时候还真没听过《海的女儿》，他小时候学《唐诗三百首》。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带回夏至。
他冷漠地开口：
「我想秦总会更想听我告诉他你的下落。」
听到秦总，男人的面色果然变了变。
他抱起熟睡中的夏至，目不斜视地路过这个被万人追捧的影帝，给他留下一句话：
「劝你有空管别人，还是管管自己吧，和秦家的婚约可不是想解就能解的。」
15
我太累了，配合完原原就睡着了。
再次睁眼，眼前的景象却分外眼熟。
这不是贺琦的卧室吗？
我坐起身来，四处寻找着贺琦的身影。
他睡在我不远处的小沙发上。
他的长腿无处可放，蜷缩在腹部，看起来可怜极了。
虽然我还没有打算原谅贺琦将我赶出家门，但还是于心不忍。
我打算抱他去床上睡，但贺琦在我碰到他的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有疲惫、迷茫、挣扎以及后悔与喜爱。
这情绪太过复杂，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愣在原地，手也僵在半空中。
贺琦缓缓眨了眨眼睛，硬邦邦地开口：
「夏至？」
他的声音让我想起我们之间的恶语相向，我收回手无声地看着他。
贺琦看出我的不愿意，他自己似乎也很是不适。
我善解人意地说：
「不必勉强自己。」
这下贺琦急了，他连忙说：
「我没有。」
随后又小声补充：
「对不起夏至。」
他的声音像蚊子一般小，也亏得我听力好才能听清。
同样我也得到了贺琦是否喜欢我的答案。
虽然他是这样说的, 但显然我们都没有消除心中的芥蒂。
我还在对他不由分说赶我离开耿耿于怀。
而贺琦还未完全从我是由鱼化为人形这个事实中走出。
我们俩像是貌Ṫũₒ合神离的合租室友，就这样不尴不尬地相处着。
贺琦主动破冰，可我不想理他。
我可是有骨气的鱼。
直到他说他妈妈叫我去吃饭。
想到香香的妈妈, 我还是去了。
饭桌上，贺琦的妈妈做了全鱼宴。
我戳着碗中的鱼肉, 没有动筷的意思。
鱼鱼这么可爱，怎么能吃鱼鱼呢。
贺琦的妈妈问我：
「怎么了夏至？是不喜欢鱼肉吗？」
我点点头。
贺琦的妈妈又说：
「那你把碗里的鱼肉给贺琦, 他喜欢吃这个。」
贺琦的反应很大, 我看见他的眸色变暗，声音也变得沙哑：
「我不喜欢没有刺的鱼, 我喜欢草鱼。」
哎，我叹了一口气。
看来婚姻这东西果真如网友所说, 不可强求。
我可没有办法变成草鱼。
贺琦的妈妈疑惑道：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喜欢吃草鱼的, 我怎么不知道。」
贺琦清咳：
「就最近。」
16
几天后, 我发现我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起初只是手，我并未在意。
再到后来我整个人都开始变得透明。
贺琦惊恐地看着我透明的半边身体。
看着他的眼神, 我心想：
他果然还是介意我是鱼。
下一秒, 贺琦抱住我：
「没事的夏至，肯定有办法。」
贺琦的声音在抖, 身体也在抖。
就像我从水里捞起他那天一模一样。
贺琦带着我去找了原原。
原来他说的有办法是找原原。
贺琦乞求地问原原：
「你问我有没有读过《海的女儿》，肯定是知道夏至他会消失，那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原原勾着唇角, 说着冷酷的话：
「有倒是有, 但是……」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吊着贺琦就是不告诉他。
玩够了, 原原才慢慢悠悠地说：
「你跪下求我，我就告诉你。」
贺琦听罢二话不说就要跪下。
我拦住他, 护犊子似的说：
「够了原原, 别闹贺琦了。」
原原耸耸肩，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对贺琦说；
「他只是缺水了。」
哦对, 从化为人形后我再也没有碰过水。
回家后, 我跳进游泳池。
果不其然, 身体接触到水的那一瞬间恢复如初。
贺琦也紧随其后，跳入水中紧紧地抱着我。
这一刻，我感受到了他的失而复得和他的爱。
也是这一瞬间, 我决定原谅贺琦。
贺琦不放心地拉着我左看右看。
我哄他：
「那要不我脱光给你看。」
本来是想逗逗贺琦，让他放松一下。
谁知贺琦真的要我脱给他看。
这一脱就脱到了床上。
我伏在贺琦的身上, 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肌肤。
他的身体随着我指尖的游走而战栗。
我在他的耳边呼出气音：
「到底是喜欢我呢, 还是喜欢草鱼呢？」
贺琦不说话, 倔强着眼睛看我。
他的眼睛真漂亮啊, 从第一眼我就这样觉得。
现在更像潋了一汪春水, 漾着勾人的水光。
我没忍住，亲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皮在我的亲吻下微微颤动。
贺琦气喘吁吁，紧咬着牙关。
我把手Ṭŭ⁷伸进他的嘴里, 说：
「别咬自己，咬我。」
贺琦重重地咬了我一口，然后紧紧抱住我哭：
「喜欢你。」
我用力地回抱住贺琦, 用鼻尖蹭着他的发顶。
许下最庄重的诺言：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贺琦这次没有很小声，他用很大的声音说：
「对不起。」
我笑：
「没事的，老婆。」
包容老婆的男人才是好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