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三年纪念日,我怀着五个月身孕,在家里撞见了陆祈年和娇嫩女孩的情事。

他慢条斯理的起身,打发走女孩。

目光轻轻扫过我的肚子,眼里全是笃定和傲慢道:「下次不会了,嘉懿别太计较这些,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经事。」

我失神的看向他,这一刻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眼前这个枕边人。

后来我趁他外出,收拾好行李,带着人砸碎婚纱照、砍烂摔烂这个家里的一切彻底离开。

他咬牙切齿的和友人说「我倒要看看沈嘉懿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么硬气」。

他还说「她三十岁,孩子也五个多月了,难道还能打掉?」

如他所愿,我主动联系他了。

在我打了引产针后。

好让他陪着我,一起看这个孩子怎么慢慢死去。

十年相识,三年夫妻,到头来竟连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都做不到。

那就,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1、

我挺着已经很明显的孕肚,僵硬的站在卧室门口。

排了一个多小时买的蛋糕掉落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就如同此刻我们的婚姻。

激烈的娇喘声从房间里不断传出。

里面的那道低喘的男声,让我已经确认了。

只是依旧不死心的将门打开。

被开门声惊到的两人终于分开。

娇嫩的女孩,慌张的扯着被子遮挡身上斑驳的痕迹。

湿热浓郁的气味扑到我的脸上,整个房间都被这样的味道充斥着,我甚至感觉我都几乎无法呼吸。

夏末的季节,温度还很高,明明我排队买蛋糕的时候衣服都快被汗水浸湿了,可是此刻却觉得浑身发凉,难以形容的冷气从心里止不住的往外冒。

脑子好像一瞬间断电了,麻木而机械的伸手将灯打开。

橘黄的暖色灯光下,映照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陆祈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施施然的捞过床头的白衬衫套在身上。

剧烈的恶心从胃部翻涌而起,我有些站不住。

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后,我转身沉默的坐在沙发上。

陆祈ṱŭ̀⁽年打发走女孩后,慢条斯理的起身。

说不清什么感觉,各种情绪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绞杀着我。

不知道在等什么,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我也从没有想过这么戏剧性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失神的看着凸起的肚子,可能孩子也有感觉,它轻轻的踢了几下我的肚皮。

也许是我手里还握着手机的缘故,亦或是我一句话都还没有说。

陆祈年反而先发制人的发火。

他汲着拖鞋,一脚踹翻了客厅的垃圾桶,不耐烦的质问我道:「还没拍够吗?要不要我再叫几个女的来,让你拍尽兴?」

我抬头,望向他狰狞又嘲讽的神色。

终于从喉咙里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陆祈年?这就是你现在想和我说的话吗?」

他怔住,沉默良久。

我不知道我现在该干什么,能干什么,但我知道我待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痛苦,下意识的,我只想出去,只想离开这里。

可我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他一把拖回沙发,他的力气很大,要不是有沙发接住我,我估计就摔到了地上。

肚子里隐隐作痛。

我脸色发白的半捂住肚子。

他脸上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慌张,嗫嚅地道:「我不是存心的,只是你作为我的妻子,你第一时间竟然是想着拍照留证据,你就没有一点点难过吗?还是说你压根就没有那么的在乎我?」

我要怎么样才算难过呢?痛哭流涕的去厮扯床上的另一个女人,痛彻心扉的去质问他,苦苦哀求他?才算爱他在乎他?

他出轨在我亲手布置的家里,在我们的卧室里,在我们日夜相拥过的床上,我连拍个照收集下证据,在他眼里都是不行的,都是不配的,要被他拿来审判,我这样的动机是因为不够爱他,不在乎他?

我简直快气笑了。

他鬼辩得好像他才是受了委屈的人似的。

我望着他,他漆黑的瞳仁里竟真的泛着受伤的神色,他一边说着一边半蹲下身子,神色挂了几分歉意继续道:「嘉懿,我真的只是今天喝醉了,抱歉,是我刚刚犯浑,你别气到了孩子。」

原来我的枕边人演技这么的好。

好到好似刚刚那个面色狰狞,一副我拿他没办法样子的男人不是他。

说来可笑,我们相识十年,结婚三年,此时我下意识的反应却是不能激怒他,我挺着大肚子,一旦惹到他做出什么情绪激烈的事,这个后果我承担不起。

我死死的掐住手心,忍下胸腔里那快抑制不住的愤怒,半靠在沙发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闭着眼睛任由泪水滚落。

他对我的妥协很满意,伸手来拽我的手,我厌恶的躲开,他也不是很在意,反而更加笃定了我怀着身孕,又辞职在家不敢怎么样。

须臾他被一通电话叫走,临了有些不放心,试图与电话那边的人沟通看能不能换个时间。

我看着他在阳台的身影,只觉得和他待一个空间都觉得恶心想吐。

但是我越是表现这样,越难脱身。

他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我只能尽力表演先让他离开,这么大月份的肚子,行差踏错,我连生命安全都不能保证。

我在他回头的时候捂住脸,放声大哭。

陆祈年震惊的回头。

我已经哭到不能自已,半蜷缩在沙发上。

可能是因为我从未在他面前失态到如此地步过,他有些慌张的走了过来,伸手轻拍我的背部:「嘉懿,你还怀着宝宝,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就当为了宝宝。」

说得好像他有多么爱这个孩子,爱孩子让一个大着肚子的母亲看到这样恶心的事?

我抬头,满脸泪珠:「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他伸手抱住我,我忍住恶心的冲动,像尊木偶般任由他抱着。

「你没错,是我的问题,真的不会有下一次了,嘉懿。」

说着说着他竟然也哭了。

他的眼泪和他本人一样恶心。

我不着痕迹的从他怀里退出来,然后眷念的看着肚子,一副妥协到没有办法的样子道:「陆祈年,不要有下次了,」

他伸手想要给我擦眼泪,我往后轻躲,心里烦躁到了极点,终于那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他终于笃定我会为了孩子和这么多年感情忍下这件事,抱歉的看了我一眼,又给我转了一笔钱,让我喜欢什么都去买,他忙完工作就回来陪我。

我无动于衷的坐在沙发上,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丝的内疚,但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像招魂的魂帆,他只得答应赶紧过去。

大门合上的一瞬间。

我擦掉了脸上的泪,走到窗前,确认他的车驶出了车库后,回到房间翻出我的重要证件,简单收拾好几件行李,走出卧室的一瞬间我看见墙上挂着的大大的婚纱照。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那么的幸福又刺眼,何时想过会有今日?

我伸手将相框轻轻一堆,如同我们这不堪一击的婚姻般落在地上碎得满目全非。

一路从卧室穿至客厅,阳台上还有我种得各种多肉、以及花草。

从沙发、窗帘、餐桌到这里的每一块地砖都是我亲手买的,选的。

甚至在发生今天的事之前,我原本打算在卫生间换个吹风机的。

我还订了一个小沙发准备放阳台,配套的还有一个圆圆的小木桌子,桌布我也选了好几款花色,陆祈年都很喜欢,我想天气凉快了,我们可以在那里喝茶看书晒太阳。

我一直觉得那样的画面应该是很幸福的。

可是不会有那一天了。

只是因为我临时改变了计划,早回家了一点点,就让我发现原来我自以为美满幸福的生活,不过是刚从țũ̂⁰海面升腾出来的泡沫,阳光一照,就化作了虚无。

陆祈年曾经无数次抱着我说因为有我房子里才有家的感觉,他说他很感谢我给了他一个想要的家。

可现在也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

我在网上找了两个装修的工人将这里全部砸了了个稀碎。

连同我和他之间的过去一起砸烂砸碎。

2、

我拎着行李箱打了个出租车。

司机问我要去哪儿时,我一时竟有些语塞。

去哪儿?

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我最好的闺蜜不在 A 市,其他的朋友要么是我和陆祈年的共友,要么就是普通朋友。

可再没有地方去,我也得往前走。

陆祈年那样笃定傲慢的样子,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要是回头,和亲手谋杀我自己有什么区别?

我上网查了和家相反方向的酒店,办理好入住后,我将行李归置。

躺在酒店的床上。

脑子里一片空白。

诸多情绪,此刻都翻滚而来。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是肚子里的孩子踢我,我才回神。

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没有什么眼泪了。

毕竟肚子里还有一个每天都在长大的孩子。

一整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打开手机就是一个 kitty 猫头像的女人来加我微信。

我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想着接下来我要处理的事,我选择了接受好友添加。

毕竟除了今天的捉奸在床外,我对于其他都还一无所知。

对方开头就发来一句:「姐姐,对不起,我和阿年从未想过伤害你。」

我没有回消息,看她表演。

她的前面发了一大堆无用的废话,什么她只是因为太喜欢陆祈年了之类的,又口述了陆祈年怎么怎么对她好,在她被领导骂,在原公司快待不下去的时候,陆祈年不仅自己和她签了合同,还给她介绍了一堆客户,又说什么她真的不想破坏他人的感情,只是动心这件事谁也无法控制。

还说陆祈年也很可怜,他每日都受着煎熬。

可怜什么?可怜不能光明正大的偷情还要应付这个大肚子的老婆?

煎熬什么?煎熬着他精神失常了吗?移情别恋不能早点说?把我拖到如今的地步?拖到我三十岁,拖到我挺着大肚子进退艰难。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本来怀孕就总是恶心想吐,这些消息比孕吐的反应还令人作呕。

我开了消息免打扰。

去厕所吐了一会儿,全是酸水。

胃里难受得很,只好先点一个清淡点的外卖。

有些食不知味。

但是孩子今天闹腾得很,它不停的踢我。

我突然有些抑制不住的难过。

它应该是很想活的吧。

它明明是我那么期待来的孩子。

我忍着不适,大口țũ̂ⁿ吞咽了些食物。

它终于不踢我了。

它一直很乖的,刚开始胎动的时候,我伸手轻轻的戳一戳肚皮,抱怨道:「宝宝,你踢得妈妈有些痛哦!」

它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就像今天它不停乱动,我吃了一些食物后,轻轻的摸了摸肚子,它又安静下来了。

可它不知道。

我这个妈妈,吞下那些食物,脑海里的念头是在考虑什么时候引产掉它。

3、

我在酒店的房间里,从天黑坐到天亮。

微信里的那个女人发来了很多照片还有聊天截屏。

有一些日期很是刺眼。

从怀孕到现在,我只让陆祈年陪我去做过一次产检。

我心疼他工作的不易,我不想去表现得很娇气,我不想成为他的ẗů₆负累。

我是真的想要和他好好生活的。

只不过都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三月十五日我第一次产检,出了医院他就匆匆忙忙的走了,他说客户那边临时找他。

我没有疑心什么,早春的天气好冷,他把车让给我开,泛着寒气冷气的春雨顺着我的视线的丝丝缕缕地落入了他空荡的衣领里。

我下意识的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给他围了上去。

「陆祈年,你看你又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天气。」我带着 埋怨道。

他似乎没有听我说什么,有些着急的将我送上车。

然后大步跑到了路边,拦了一辆车就快速离去。

我坐在驾驶室,看着车身渐渐消失在视线。陆祈年一贯是沉稳从容的,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面露急色。

我只因为他是怕迟到,怕影响公司的事情,傻得以为是他太拼了,以为他是为了我和孩子变成这样的。

心里被不舍、甜蜜的欢喜交织着,我当时低头看了看尚且平坦的肚子,想象着等孩子出生,陆祈年会是怎样的一个爸爸,我们一家三口的日子应当是很幸福温馨的。

又怎么会想到他是急着去见另一个女人呢?

怀孕以后我就很难忍受腥味,陆祈年很爱喝海鲜粥,那天晚上我忍着不适,给他熬了他喜欢的海鲜粥,等啊等,等到粥凉了又热了,热了又再凉了。

却也只等到他一句:「老婆你早点休息,这边有点麻烦,可能得明天才能回来。」

现在我透过另一个女人发来的讯息知道了,原来那天他那么的着急忙慌,只是为了赶去给她庆生,难怪连消息都是第二天才回的我。

照片里不吃辣的男人迁就着对面年轻娇嫩的女孩点了一桌子的湘菜。

后来他回家后,委屈的向我哭诉他胃疼得难受,他那天告诉我什么来着,他说是为了陪客户,把胃吃疼了,我当时还心疼得手忙脚乱的给他找胃药,埋怨那个客户不干人事,实在是太讽刺了,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他愚弄在手心。

对话框里的女孩还发了那晚他们拍的记录视频给我。

她发着娇弱的语音道:「对不起姐姐,我知道那天是你产检,我早就不想拖了,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人,可我现在找你,只是不想继续坏下去。」

我感觉我的手,已经快要握不稳手机了。

视频里,他捧着大束的鲜花,桌上放着一堆的礼物,满眼亮晶晶的祝她生日快乐,视频的末尾是桌下的垃圾桶里,放着一条被随意扔进去的卡其色格子围巾。

我一眼便认出了是我那天中午从脖子上取下戴在他颈间的那条。

围巾和我的心都被当做了垃圾扔进了垃圾桶。

眼泪把屏幕糊了一片,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我伸手摸了摸脸,脸上都是泪水,哭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我走到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一遍又一遍的强迫自己冷静。

4、

洗完脸后,微信里的消息还在不断发过来,我面无表情的翻看着。

4 月 3 日,第二次产检,我怕影响他工作,自己独自去的,妇科里的孕妇大多有人陪,一个人在那里是很不安的,我很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希望这个时候有人陪在身边。

可是我说服自己,陆祈年也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家才努力生活,我应当理解他。

结果现实却狠狠的扇了我一耳光,让我看清楚,一个人一厢情愿的女人是多么的可笑可悲。

我独自产检的时候,他在另一个女人的出租屋里,和她翻云覆雨,给她做饭、修改工作汇报。

年轻的女孩发朋友圈炫耀:「总是给你添麻烦,怎么办,有点点小愧疚哎!都怪你把我宠得什么都不会了。」

他评论:「笨蛋,你一直这样,我怎么放心。」

她回复「那我只好继续这样了,你放心了,我怎么办?」

一路看下去,我只感觉我的心好像在滴血。

更讽刺的是,那时我竟然反思,他时常不在家,是不是工作的压力太大了。

怕他熬坏身体,我也曾在他好不容易留宿在家时,怜惜的看着他的黑眼圈,伸手替他揉了揉太阳穴调侃道:「陆同学,怎么你难道有准爸爸产前焦虑症吗?我们家还没有那么困难吧?」

他抬眼诧异的看向我。

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侧脸,顺势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一只手,十指交缠,歉疚道:「陆祈年,我们是夫妻啦!我肯定不会把养家的重力全部压在你一个人身上的,等宝宝出生再大点,我也可以工作的,你别累坏了自己的身体。」

他愣住没有说话,我看他的样子有些呆呆的,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继续道:「实在不行,我还有小金库。」

他的眼中闪过动容,一把将我拉入怀中,头枕着我的肩窝。

我伸手摸了摸他有些粗硬的头发,故作嗔怒的道:「怎么?没有想到吧!哼!给你说了,你也不许打它的主意哦!」

他抬头,我们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温柔得不像样子,我低头轻轻道:

「不过,要是真的遇到困难了,也是可以打一点点的。」

现在回想起来,彼时他看着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

有没有一刻对我这个怀孕的妻子有丝丝不忍?

还是惊叹自己的演技这么的好,可以把一个女人骗到如此境地,又或是嘲笑我的自作多情,在想该用什么话打发我,好去找那个年轻的女孩,带她又去吃什么,玩什么?该怎么为她筹谋,给她多介绍一点客户,还是想办法托人内推她去更好的企业?

还是说满脑子都是眷恋她年轻娇嫩的身体,这些不过是讨好她的手段,亦如十年前初认识用在我身上的一般。

我滑动着聊天界面。

到后面,甚至开始厌恶上了我自己。

为什么会为这样的一个人搭上整个青春,为什么要到东窗事发才看出来,为什ƭū⁹么竟敢信任这个男人信任到交付全部的身心。

厌恶到后面更多的是恨,我恨他的言而无信,恨他的背叛,恨他的愚弄,恨他的欺骗,更恨他把我整个人的尊严、情感、爱践踏得面目全非。

他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很糟糕很愚蠢很下贱的人,付出一切,却受到这样的对待。

5、

我在酒店的房间里待了整整三天,睡得不知昏天黑地,到后面甚至于肚子里的孩子踢我,我都快没有感觉了,我只是有些累,我强迫自己要打起精神来,可是我连走出这个房间的力气都快没了。

直到某天早上,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我脸上,我起身将整个窗帘拉开,是一个很好的天气,因为昨夜下过大雨,空气里都是雨水和泥土的味道,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车水马龙。

生活还得继续,人活一世,有些事可以逃避,有些事不能逃避。

我撑起身子,准备走出这个房间。

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闺蜜陈禾的视频电话,下意识的不想让她看见我现在有多么的憔悴,我将视频按断。

可是微信的另一边是焦灼的语音:「嘉懿,你怎么了?我昨晚做梦梦到你在哭,你没事吧!为什么不接我的视频。」

眼泪再也绷不住,这些天没有流的泪顷刻间泪如雨下。

而后禾禾订了最早的机票,下午的时候就来到了我身边。

她说这么大的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

突然感觉日子好像也不是一直那么的苦。

中间她拿走了我的手机,她害怕我现在情绪受到影响,出什么乱子。

禾禾在攻读医药学方面的博士,她联系了她学医的朋友给我推荐了靠谱的医生,我们到医院快速的去做了个体检。

在等结果之前我有些后怕,为什么要被情绪左右,连这个都差点忘了。

幸好,我的身体没有什么事。

6、

陆祈年那天晚上忙完工作后,就急冲冲的赶回了家,不知道为什么,理智告诉他,沈嘉懿怀着那么大的肚子,应当也做不了什么事。

可他就是心里隐隐惴惴不安得很。

他脑子里不停的闪过她悲怆默默流泪的样子,又或是她失态崩溃大哭的模样。

曾几何时,她是那么的强势坚韧,就像刚认识的时候,她一个高中女生敢拿刀逼出轨的父亲离婚。

后来认识的那么多年,他一度以为,她其实不需要任何人都可以活得很好。

直到今日看见她哭成那样。

他才后知后觉,她也会受伤的,他有一些悔意,但又下意识的为自己开脱,不全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

她如果可以小鸟依人一些,多依赖他一些。

他怎么会?怎么会贪念外面的小意温柔。

蒋瑶来公司找她,她和从前一样哭得楚楚可怜。

她说沈嘉懿拍的那些照片怎么办?

她说她整个人都被毁了,她让他对她负责。

陆祈年整个人烦到了极致不由得骂道:「你让我负责,我他妈让谁负责,要不是你他妈非要去家里,会闹成这样吗?」

「陆祈年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强奸你了吗?我能有你家的密码?我能进你家的卧室?你现在全赖在我身上了?」

原来那么年轻可爱的女人竟有这么狰狞的一面。

他突然又想起沈嘉懿了。

她是强势的,但同时是很体面的,她只会快速割席,不会搞得这般的面目全非。

割席?

这么想着,他的心里突然不安得很。

顾不上和蒋瑶吵架,快速开车回家。

他原本想给沈嘉懿带捧花回去的,他还记得沈嘉懿最喜欢的玫瑰是粉荔枝,她喜欢在花瓶里插上粉粉嫩嫩的花,放舒缓的音乐窝在沙发的一隅看书。

可是心里慌乱得很,他像曾经很多次一样安慰自己下次补上就好了,从前因为蒋瑶闹,他已经很久没有给沈嘉懿买过花了,他安慰自己都老夫老妻了,没必要再搞这些了,可是被沈嘉懿撞破以后,虽然他恶劣的想过她挺着大肚子不会怎么样,但是他从心里深处并不想他们之间的隔阂太深,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想着,也许他多哄哄她,这次就过去了,却不知道再没有下次了,他的花再不可能被她收下了。

已经很晚了,小区里很安静,他下意识的抬头,第一次那盏一直等他的灯没有亮。

一时间,心虚、害怕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不死心的将门打开。

开灯的一瞬间,沙发上再没有那个安静坐着看书等他的女人,有的只是被彻底砸烂的一片狼藉的屋子。

所有的一切都被砸了个稀烂。

那个熟悉的温暖的干净的明亮的家,都在此刻变得荡然无存。

陆祈年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

他疯狂的打沈嘉懿的手机号。

没有人接听,他上网搜了下拉黑号码打过去会是什么情况,还好,

没有拉黑他。

他的心里安定了些。

他想她只是闹脾气。

于是他最开始耐心的想要哄哄她。

可是不管发什么,都是石沉大海。

他有些气急败坏的想,看她沈嘉懿可以硬气到什么时候,生孩子也能硬气的不通知他吗?

家里这个样子肯定也住不了。

他回卧室拿换洗衣服,走到门口时,看到了角落里的冰淇淋蛋糕。

已经碎得化得不成样子了。

只有包装提醒着他,那是他最爱吃的一家,但是排队很麻烦,他很少去买。

今天三十一度,沈嘉懿挺着大肚子,排了多久的队,怎么艰难的带回来的?他实在无法想象。

鬼使神差的,他蹲了下来,伸手从包装袋里沾了一点尝。

却只尝到满嘴苦涩。

难道化了的冰淇淋蛋糕是这么的苦吗?

陆祈年不知道,苦的不是化掉的冰淇淋蛋糕,是一个女人被踩碎摔碎贱踏烂的心。

一连好几日,他都联系不上沈嘉懿。

好友劝他赶紧找,不然免得后悔莫及。

他嘴硬道:「沈嘉懿要硬气就硬气到底,她已经三十岁了,难道还要和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样不懂事吗?」

「她已经在家待了三年了,外面的世界早就变了,等她吃了苦头,就知道来找我了。」

好友看了看他,先是沉默,而后最后提醒一句道:「兄弟,你老婆孩大着肚子呢,等真出什么了,我看你哭都找不到地。」

这一句话就彻底激怒了陆祈年,他扬起手中的酒杯砸了过去。

好在男人躲得快,不然非得砸一脸血。

至此包间里再无人敢提。

和陆祈年想的一样,没过几日,沈嘉懿的电话终究还是打了过来。

他心里有一点点的得意,果然她还是撑不住了,早知如此,何必闹这么一翻。

心里的石头还没完全落下,电话那边传来的却是陈禾的声音。

他有些生气,恼怒沈嘉懿这样的事都要和她那个讨人嫌的闺蜜说。

他想沈嘉懿就非得拽着这件事不放手是吧,看来还是他平时太纵容她了。

人一辈子难道一点错都不能犯?

他肚子里堆了一堆的话想和沈嘉懿说,可打电话来的人不是她,他只能耐着性子看看她们俩到底要干嘛。

却没想到,陈禾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冷冷的报了一家妇科医院的地址,就挂了电话。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手机。

下一刻一个念头如海啸般迅速将他的心神吞没。

沈嘉懿,她怎么敢的?

7、

其实我并不是完全没有犹豫过。

这毕竟是我怀了整整五个多月的孩子。

我怎么可能就那么轻易的狠得下心呢?

但是正是为了她,我必须狠心。

因为我的人生就是来到这个世界的她。

当年我父亲出轨,我的妈妈就是因为肚子里有了我,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了他。

结果是这种事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以后的无数次。

后来的生活里,因为我来到了这个世上,她更能妥协了,妥协到最后甚至对我生出了怨怼。

她开始觉得她之所以过得不好,全都是因为我。

可孩子来到这个世上是没有选择的啊。

如果可以选择,我怎么会忍心我的到来只是为了加深妈妈的痛苦呢?

最后他们分开,是因为高中的时候,那个男人又赌输了,借着酒劲把这一切怪在她身上,等我下了晚自习回家时,她已经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了,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从厨房拎起一把刀,和那个男人对砍,我不怕死,我甚至想,不管我和他谁被对方砍死,妈妈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我被砍死,他得坐牢。

我妈得解脱。

他被砍死,我去坐牢,我妈也得解脱。

事实上男女之间的力气差距就是很大的,他最开始被我划伤胳膊,先是震惊到不可置信,再是愤怒,一脚将我踹翻在地,我的头磕在了柜子上,血顺着额头顷刻间就糊了我满脸,包括我的眼睛,我的头也昏得不成样子。

但我并不害怕,这样的日子总得有一个人来结束。

甚至在这样的时刻,相较于恐惧,更多的是从肾上腺飙升而来的恨意,我恨他的不靠谱,恨他的没有责任心,恨他这样的自私暴戾毫无人性的将拳头一次又一次对准自己的妻女。

我想今日我就算死在这个男人手里,我也要让他痛一痛,让他知道就算刀锋再迟,也会落在他这样的人身上。

从始至终我都紧握着我手里的菜刀。

可命运是最好的编剧,它给了我第三个选项。

8、

也许是我妈无助的哭喊声,又或许是我和我爸打斗的动静太大了,总之惊醒了隔壁住着的陆祈年。

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人,是新学期开学,他转到我们班,刚好坐到了我的后面。

说实话最开始我们互相看不顺眼,我不喜欢闹腾腾惹是生非的人,一个月里他没有两次也会有三次因为打架被叫家长。

他也不喜欢冷淡无趣的做题家。

所以即使我们是前后桌,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以至于我连他住我隔壁都是那晚过后才发觉的。

结果现在却因为这件事渐渐走进。

他翻窗而进,挡在了我的身前。

十八岁的少年,个子又高,肩膀又宽,因为练体育的缘故,浑身都是结实的肌肉,他没怎么费劲就压制住了我爸爸,那是我第一次羡慕,为什么我不是个男人,男人好容易长得高大强壮,男人反抗是多容易的事啊。

那晚以后,我父母终于离婚。

我本来应该开心的,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妈妈后来的日子反而经常埋怨我,她说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爸爸,你怎么敢那么对他?

生活好像一直这么的荒诞,曾经我很爱很爱妈妈,无数次想要救她于水火,无数次冲在她前面,哪怕保护不了她,但拳头落在我身上,我也只会想「我疼了,她就不疼了。」

我是那么的爱她,爱到对于我这个人出现在这世上都充满着自责。

可到最后,她却反过来自责我,那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当时怎么那么的心狠,你是没有良心吗?

那,那个一直和我说,要不是你,我早就和你爸爸离婚了的女人又是谁?

人是善变的,妈妈说她小时候很爱我,我记不清了,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爱,有的记忆只有她满脸的泪,带着无助和丝丝恨意的盯着我:「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这样.....」

陆祈年曾经也说他爱我,可明晃晃的背叛我,将我伤得遍体鳞伤的也是他。

我宁愿说,我没有那么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我也不要日后有一丝丝的悔意让它感受到,让它自我怀疑,让它愧疚自责痛苦。

我躺在病房里,在打完引产针后,肚子里的孩子还在动。

我的心是那么的酸涨和苦涩。

我在眼睁睁的看着它死去。

抑制不住的恨意从我的心里升腾起来,我恨我自己是一个这样恶心恶毒的妈妈,我更恨把我逼到这一步的人,凭什么这些痛苦全部由我一个人承担?

大家一起痛不欲生才算解脱。

9、

陆祈年苍白着脸赶到病房的时候,我正失神的躺在床上。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嘉懿,你是骗我的对吧?都是我的错,你别拿这种事吓我好吗?」

他有些害怕的望着我的肚子。

我在禾禾的搀扶下,从病床上半撑起来朝他伸手道:「陆祈年,你摸摸,他还在动。」

可能是药效逐渐上来了,肚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

他伸手摸向我的肚子,眼眶霎时间变得通红,里面有泪光闪过小心翼翼的看向我道:「嘉懿 我错了,是我对你不住,以后都别拿孩子开玩笑了好吗?」

他还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也多希望这些日子的一切都不过一场噩梦亦或是恶作剧,可偏偏就到了如此境地。

我带着恶意的打量着他道:「没有以后了。」

「嘉懿.....」他说话开始结巴。

「我还是比你善良吧!毕竟你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总得送它最后一程不是吗?」

我将他的手用力按在我的肚皮上,孩子恰好在这个时候重重的踢了下我的肚皮,我忍住痉挛般的抽动,抬眼望向他,四目相对,我轻声提醒道:「看,它在和你告别。」

陆祈年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将手掌抽了回去。

不可置信的满眼受伤的瞪着我:「沈嘉懿,你真的.....」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双眼充血,像失控的野兽般伸手掐住我的脖子:「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能狠到这个地步,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他声泪俱下的质问着我。

却被旁边的禾禾以及护士拉开。

我看着他这副痛苦失控的模样,一时间竟想发笑。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夺眶而出。

我摸着肚子,讽刺得反问他:「陆祈年,你问我为什么?这也是我想问你的啊!为什么啊?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落得你这样的对待我?你现在想起来你是一个父亲了,你现在想起来这也是你的孩子了,那你背着我偷情,背着我和其他女人滚床单,作践我践踏我的心意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这个孩子也是你的,怎么稍微为我们留一点点的良心呢?」

他被几个人死死拉住,目眦欲裂的看向我,眼泪从他的眼里滚落,呵呵!真是可笑,原来他也是在意这个孩子的呀!

那他怎么就能那么肆无忌惮的对我?

陆祈年渐渐失了力气,颓靡的瘫坐在地上。

禾禾依旧挡在我身前,深怕他做出什么过激行动。

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不要紧张。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直到医生走过来惯例询问我的情况。

陆祈年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的拉住医生的胳膊,有些语无伦次的道:「医生,医生,那.....那也是我的孩子,她.......她没资格这样对我的孩子的,你们想想办法好吗?孩子还在动的,孩子还在动的,它还活着的,救救它好吗?救救我的孩子好吗?多少钱我都愿意的,多少钱我都愿意的。」

负责我的是个女医生,打针的时候都很小心,她脸色难看的将胳膊从陆祈年手里挣脱出来,冷声道:「现在想做个好爸爸了,早干什么去了你?」

陆祈年嗫嚅着嘴唇,却发不出一个字音。

只是心灰意冷的跌坐在椅子上。

10、

越到后面我的肚子就越痛,因为引产和流产不一样,引产是要把这个孩子硬生生的生出来,只是是个死胎。

禾禾只能搀扶着我起来艰难的走动,有时候轻轻的帮我拍背,想要帮我缓解一些痛苦。

陆祈年,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他试图伸手想要扶我,我死死的拽着他的胳膊,用尽全部的力气咬了上去,可恨!这痛苦只我一个人承受,凭什么他那么好过?

咬到我满嘴都是血腥味,咬到我失了力气,我才松开他。

汗水已经将我的衣裳,头发全部打湿。

我的肚子像被很多针扎着,又像有人用小刀一刀一刀的割着我的腹内。

这样的痛苦不知道延续了多久,直到医生来检查,宫颈软化后,打了无痛针,我才稍微好受一些。

感受到孩子快要落下的时候,我故意把陆祈年叫到卫生间。

鲜血从我的身下涓涓的流出,那个孩子一点点从我的体内出来。

陆祈年被吓得面色惨白,我死死的抓着他扯着他,不让他走。

我就是要他和我一样,一样亲眼看着我们怎么一起当杀人凶手的。

撕扯间,孩子终于排出,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孩。

陆祈年睁着眼睛神色发木的看着盆子里的死婴。

而后开始呼吸急促,猛地冲到马桶前疯狂的呕吐着。

我有些发愣的看着周遭的一切,空气里都是散不去的血腥味,身下是我生出来就死掉的孩子。

泪再次落了满脸。

我稍稍的站了起来,伸手去拽陆祈年的胳膊,他恐惧的躲开我。

我冲他笑了笑,透过旁边的镜子,我感觉我好像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脸色灰白,满眼恨意。

我继续朝他逼近:「你不是问我挺着大肚子,能怎么样吗?」

「现在的样子,你满意了吗?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滋味,怎么样啊?」

他不敢再看我的眼睛,我身上之前大量流出的血,在他的白衬衫上洇出斑驳的痕迹,我的裤子上,衣服上也全是血,我们像两只互相撕咬的野兽,只是血是从我一个人身上流出来的,受伤的人只有我,凭什么?

他深深的喘息着,而后逃一般的推开我,目光涣散的走出卫生间。

我再没了力气,就要倒了下去,幸好禾禾及时冲进来扶住我。

我望向陆祈年失魂落魄的背影。

那一刻我恨不得他出门就马上被车撞死。

11、

读书的时候看言情小说,女主流产失去孩子就好像跟没事人一样。

照样生龙活虎的和男主继续生死纠缠走剧情。

可真的落在我自己身上,我只感觉半条命都没了。

我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整整一周。

不仅身体到处都疼,心更是几乎已经麻木了,如果不是禾禾在身边,如果不是那股恨意撑着我,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好不容易稍微有点力气,陆祈年出轨的那个女人又找上了我,这段时间接触,我大概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将瑶,知道了她和我的丈夫是怎么搞到一起的,我不回她的微信,她就打来了骚扰电话:「沈嘉懿,你到底发了什么疯,阿年已经高烧整整一周了,每天做噩梦,吃什么吐什么。」

我握着手机没有说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更加愤怒的传来:「你说话啊?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有多吓人吗?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哦!那他死了吗?」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就望着他死是吧?你大婆教教主当魔怔了,别人不爱你,就罪该万死是吧?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你就不知道给你的孩子积点德吗?」

「你和他这种贱畜都不得好死了,我的孩子就会有大好报的。」我挂完电话,保存好了录音。

我其实一直都不想去攻击我的同性,因为我自己是女人,我知道女人在这个社会上立足是很难的。

我更知道一个男人出轨,最大问题的永远都是那个男人。

但这不代表我会原谅得寸进尺冒犯我,伤害我的贱畜。

畜生就该重新投胎去。

后续修养身体的时候我也没闲着,我现在手里有蒋瑶发给我的一些信息可以当做证据,还有当时砸房子之前我还把家里监控视频保存了,不知道那次是第几次,但是总之那一次我保存了下来。

于此同时陆祈年所有的银行卡、各类 app,可以查可以保存的我都尽量拉了出来留存取证。

挺大方的,还给蒋瑶买了一套房子,我和禾禾查到蒋瑶住的小区后,给物业的人买了几条烟,就套出蒋瑶买房子的大概时间,加上我这边查出的陆祈年资金大额流出的日子,基本就确定了。

在朋友推荐的律师的指导下,将证据收集保存。

等陆祈年身体好的七七八八的时候,我和律师一起将他约了出来。

他懒散的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嘲讽得看着我:「沈嘉懿?你装什么啊?不就是为了点钱吗?也对你这种人一向爱自己超过所有人,你连你的亲生父亲都敢拿刀砍,你什么做不出来?就都是别人的错,你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对吧?可你他妈的拿的孩子出气干嘛?你找我直说啊!那他妈也是我的孩子啊!」

他越说越激动。

我只是沉默好笑的看着他。

而后在他的慷慨陈词后,自发的为了他拍了拍掌。

由衷的称赞道:「真是慈父啊!真是难得的好爸爸好丈夫,难得的品德高尚,大公无私的好男人,有这样的丈夫真是一个当妻子的福分,可惜我这个人福薄,受不了你这样的大福气,只好赶紧放手,免得耽误你去让下一个女人幸福,不好吗?」

「你.....你.....」他被我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离婚时很艰难的,首先是有离婚冷静期,其次,我提的条件是要我们婚内三分之二的财产,陆祈年说得不在乎,真要是割肉了,他又会恼羞成怒的指责我爱钱、自私之类的。

不过也没关系,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时间,我很有耐心的。

先给他们一些开胃小菜尝尝也是可以的。

我直接把一些视频证据投给了本地的一些新闻媒体账号,蒋瑶休学过一年,还没有拿到毕业证,真好,她拿不到,我会开心一些。

他们学校的表白墙各类账号我也去发了。

她都敢上门挑衅我,应当是不怕丢脸的。

又是一个夜晚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接到了陆祈年的电话,他在电话那边厉声道:「沈嘉懿!你知不知道蒋瑶自杀了!」

「哦!死了吗?」

「沈嘉懿,她才二十多岁啊!」

「是啊!这么年轻,真是可怜。找了个这样不负责任没有担当的男人

落到如此地步,和我一样眼光不好呀!」

我兀自的感叹着,他却马上挂了电话。

我拉起被子,蒙头继续睡。

第二天开门,却看见我妈就站在门口。

房子是我租的,估计是陆祈年把地址和她说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挺累的,可是低头却看见她的手里拎着一堆东西,她没有说话,只是拎着那些食材,自顾的走到厨房。

我又有些发冷汗,自从引产后,我的身体时常冒冷汗,有些无所世事的回屋躺着,睡得头昏脑胀被妈妈叫醒。

她熬了鸡汤,还做了我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我没敢看她的眼睛。

低头喝汤,汤炖得很好,是乡下的土鸡自带一股清甜的味道。

可我实在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一碗,又疲乏得很。

她起身收碗,猝不及防,一滴泪落在我的脸上,我有些茫然的抬头,对上她满是血丝,泪水的双眼。

有些分不清后面的泪是她的还是我的。

她轻轻抱住我,自言自语道:「遭大罪了,沈嘉懿,你这个死性子,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和我说,你怎么不和我说啊!遭这么大的罪!你的身体出事了怎么办。」

「我说了,你会同意吗?」

我闭眼无奈道。

她愣住,身体僵硬,低头看向我。

我没看她的眼睛,自顾说道。

「你不是还原谅那个烂男人了吗?我不想......」

「不想什么?」

「不想有天我自己后悔,不想有朝一日迁怒到那个孩子身上,不想它有一天质疑自己,痛恨自己,自责自己出现在这个世上。」

说完我起身,拖着步子走到了房间。

我撑着精神,处理了一些和律师的沟通,出来时候厨房里温热着食物。

刚吃几口就又接到陆祈年的电话。

他语气不耐烦的说:「沈嘉懿你还要不要脸,为了点钱,让你妈这么大岁数在我家闹什么?」

「我妈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你们家这么疯,谁惹得起。」

我驱车快速赶到陆祈年父母家,发现我妈已经把他们家砸得不成样子,物业、警察都来了,陆祈年的脸上都是指甲印,他父母身上也不好过。

我没说什么,只是挡在她身前,而后牵着她的手回家。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都破了,身上也有很多伤痕。

我说带她去医院处理,她也不愿意,最后没有办法,只有在旁边的诊所稍做处理下。

天上突然开始下雨,她慌忙的将仅有的外套围在我的头上,一把将我拉进屋檐下,急慌慌的去便利店买了一把伞过来,我问她为什么不买两把。

她带着责怪道:「都马上要到家了,淋点雨没什么,主要是你....」

我不说话,也不走。

她更急了:「祖宗,你现在能吹冷风吗?」但还是妥协又去买了一把。

这些年我从未断过她的开支,陆续给了她不少钱,但她大多存着,自己还去做保洁,只是偶尔看那个男人过不下去了,会资助他一些。

回到家里,我有些疲惫的躺在沙发上。

她拿毛巾小心的给我擦飘在脸上的雨珠。

擦着擦着她不由得感叹道:「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而后情绪再也抑制不住,痛哭了起来:「都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的错,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我忽然惊觉,其实她是肯定爱我的,只是那段婚姻将她磨得不知道怎么办了,不知道正常的母女关系、夫妻关系是什么样子的。

但她是爱我的,这就够了。

我伸手按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我的命,我自己说了算,我的命才不苦,谁也别想把我打倒。」

我会一次又一次像当年救妈妈和自己那样,一次又一次将我自己从生活的泥泞里拖出来。

12、

蒋瑶在医院没住两天就出院了。

我约她和陆祈年一起见了面。

她刚一见我,情绪就激烈得不得了,恨不得杀了我。

挺好的,我在我的卧室里撞见她和陆祈年的时候也是只想拿刀Ṱŭ̀₀砍死他俩。

她哭得楚楚可怜的问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

我笑了笑道:「不知道哎!现在你的真爱连离婚协议都不愿意签,我真的很不开心,我越不开心,我就越想做点什么,你知道的我们大婆教对付你们这种单纯善良无辜的小女生,一向心狠手辣的。」

「沈嘉懿!」陆祈年摔了杯子,厉声喊着我的名字。

我端起身旁的茶杯顺手就泼到了他的脸上:「还没轮到你呢,急什么?」

「祈年,算了吧!要不就签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

「你懂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懂,可是你把我的生活毁成什么样了,你难道就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13、

陆祈年沉默的看着对面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这些日子他们也争吵不断,可她到底年轻,心终究软了下来。

沈嘉懿现在太疯了,他不知道她下一步还会做什么,不如她的愿。

现在蒋瑶的事情闹那么大,毕业证是肯定拿不到了,甚至好事者已经开始扒他的信息了,他不想影响到自己的公司,钱没了是可以挣回来的。

他想没什么可惜的,他才不要被沈嘉懿绕进去了,她不爱钱,闹这么难看?

她也没有多么的爱自己。

直到突然有一天,他收到一个快递信息,是之前沈嘉懿定做了沙发和小圆桌到了。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还没来得及重新装修的家,

屋子里让人打扫干净了,算不上一片狼藉,只是空荡得吓人。

下午的阳光很好,阳台上有风拂过。

他脑海里下意识的闪过,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沈嘉懿应该正坐在那里看书喝茶吧。

他有些倦怠的坐在地板上。

没发呆多久,电话铃声就突兀的响起。

原来是蒋瑶告诉他,自己怀孕了。

他想生活总要继续。

人应该朝着前看,沈嘉懿也不亏,她拿了那么多的补偿。

却没想到好不容易安抚住蒋瑶,刚回公司就发现沈嘉懿转手就把她手里的股份买给了他在公司的死对头顾铮。

压制不住的怒火席卷全身,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人一点点的情分都不念。

她到底要怎么样才会满意。

公司里也到处都是流言蜚语,顾铮现在话语权高过他,更是处处不让他舒服。

连熬一段时间,也实在待不下去了。

他只好卖了股份,套现走人。

只是蒋瑶不像沈嘉懿物欲低,连吃半年老本,他就有些受不住。

他最开始创业的时候,拉投资这些事都是沈嘉懿在做,沈嘉懿生性谨慎,一向以安全稳健为主。

他有时候有点烦她这样的处事态度,总觉得放不开手脚,但又拿她没有办法。

她的性子一直如此,当年读高中的时候,他被校外的混混围在巷子里揍,她看见了,连电话都没敢打,只是发了短信报警。

要不是他们在一多年后,她无意间提起,他甚至都不会知道。

他想她永远都是先保全她自己。

这方面蒋瑶和她不一样,她永远仰慕自己,崇拜自己,鼓励自己。

他就在这样的鼓励下,把大部分钱都投资进了一个养殖场,因为蒋瑶怀孕了喜欢吃ţū́ₘ那种生态猪, 刚好在他们开始养殖没多久,猪肉大涨,他再接再厉, 扩大规模, 结果却遇上了非洲猪瘟。

整个场子, 没有一头猪幸免。

亏得血本无归。

而当初给蒋瑶的那些钱也没留住,离婚不久后, 沈嘉懿就以婚内共同财产的名义起诉拿回了那些钱, 这他妈简直是零存整取。

屋漏偏逢连夜雨,蒋瑶生下的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一大笔手术费。

他负债连连, 怎么拿得出这笔钱。

就在这个时候, 沈嘉懿找到了他说他只要愿意吞下一种药,陈禾研制的, 吃了会体验分娩的感觉。

为了救孩子他答应了她。

肚子很快胀了起来,那天他在屋子里疼了一天一夜, 等到指甲都抓烂了,沈嘉懿只是站在那儿冷漠的记录数据。

说不清什么情绪,但是他有些明白了,难怪沈嘉懿这么的恨他。

生孩子是这样的疼, 更何况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沈嘉懿没有违约。

做手术的钱她掏了。

日子就这样不痛不痒的过着, 直到有天蒋瑶跑了带着孩子,她还告诉他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陆祈年只觉得这个世界太荒诞了。

他一时间简直难以接受,甚至不知道和谁说。

在醉得意识朦胧之间,他下意识的用了一个新号码, 给沈嘉懿打了过去。

那是蒋瑶走后, 办理的。

他当时还想骗自己重新开始,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清楚,他只是没有勇气马上打给她。

电话那边的沈嘉懿却没有很惊讶。

他问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只是笑了笑:「陆祈年,我当年回归家庭专心为了备孕, 一直都以为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但最后一次体检, 我带你一起去了, 还没来得及给你看,我就怀孕了,你才是那个不容易有孩子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

他发疯一样的质问, 却从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的心一瞬间仿佛不会跳动了,沈嘉懿开始新的感情了。

都回不去了。

电话被匆匆挂断。

陆祈年怔愣好久。

他心里早有答案,又何必问她。

是呀!她怎么可能原谅自己。

他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 路上卖花的女孩拿着一束鲜艳的粉玫瑰。

他可能醉得太厉害了。

他开始觉得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他的家还在,沈嘉懿就在家里等他。

她最喜欢这种粉嘟嘟的花了。

他多哄哄她, 她就原谅他了。

他把花篮的花都买了下来,他要回家了。

刚朝着家里的方向走了几步,一辆急速行驶的车就撞了过来。

温热的血喷洒在玫瑰上。

像十八岁的少年那颗温热的心。

14、ẗü⁸

陆祈年的父母不止他一个孩子, 在他这两年负债太多就已经和他基本断了怜惜。

所以最后他的尸身, 是我托人收敛的。

我埋葬的不是这个三十二岁, 背叛我的中年男人,而是十七岁那年,抱着鲜花奔向我的少年。

他不知道, 我之所以那么喜欢粉色的玫瑰,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送我的花。

不过不重要了,我的人生永远不会只有一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