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被人下药,进入发热期半兽化。
带着抑制剂赶到他身边的我,却发现药剂无效。
我当下立断,转身就跑。
离门一步之遥时,手被死死攥住。
半兽化成金色蛇瞳的竹马紧盯着我。
哑声开口:「阿音,你帮帮我。」
我也不是什么忙都能帮的啊!
1
昏暗潮热的房间里。
一道黑色的影子坐在地上,靠着床沿。
粗喘的气息在寂静的空间里尤为明显。
「啪嗒」一声。
我打开灯,看清了屋内的模样。
隐匿在黑暗里的身影现出轮廓。
对方垂着头颅,墨色的发挡住了眉眼。
只能看见削瘦冷白中透着薄红的侧脸。
散发着危险又脆弱的气息。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
试探开口:「黎阳?」
对方缓缓抬起头。
他额前的发梢已全被汗水浸湿。
随着他仰脸的动作,一双金色的竖瞳锁住我的视线。
黑色的蛇鳞从他扯开的衣领,顺着锁骨脖颈攀爬上左脸。
可怖又冷魅的美。
我倒抽一口气。
「你不是每个月按时服药吗?」
「怎么还会进入发热期?」
「已经开始半兽化了!」
黎阳有些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
被烧得血色艳丽的唇微张,声音发着抖:
「阿音,我好难受。」
2
黎阳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只说身体状态不对劲。
可能进入发热期。
所以我只带了普通的抑制剂。
只是没想到他的情况比想象中严重。
这是一个兽人与人类共存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人分两种。
一种能在人形和兽型之间来回变换。
一种是纯人类。
我是后者。
黎阳是前者。
兽人一旦进入成年,每年就会有一次发热期。
进入发热期的兽人必须得到疏解或打抑制剂。
否则会丧失理智,完全兽化攻击危害他人。
这种情况是要入刑的。
国家为了控制这种不安因素,研制了药物。
没有伴侣的兽人需定时服用药物,控制发热期。
发热期有两个阶段。
一种是初级的发热状态。
这种时候可以靠打抑制剂压下去。
另一种是严重需警戒的状态,那就是开始兽化。
抑制剂可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如果有人在外发现发热期半兽化的兽人,是可以报警的。
该兽人会被抓捕隔离,靠强制性药物镇压。
据说过程极其痛苦煎熬。
还会对身体造成损伤。
但实际上,很少有兽人会面临这种处境。
因为从普通发热到兽化,需要一段时间的。
一般为两到三天。
黎阳的情况不对劲。
4
我连忙从背包里拿出抑制剂。
看着黎阳的模样,我心里没把握。
给他打了一剂抑制剂。
他浑身绷紧,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痛苦的模样看得我有些难受。
黎阳是我的竹马。
是朋友,也算半个亲人。
今天他与我提起过,晚上和朋友聚餐。
他出生不凡,交友广泛,平日出入各种场所。
我几乎可以断定,他被人下药陷害了。
否则不会这么快进入半兽化。
此时我只能祈祷药剂能发挥效果。
黎阳冷汗直流,我拿出纸巾给他擦汗。
才刚碰到他的身体,黎阳忽然一把拉住我。
将我扯进怀里。
滚烫的身躯像火,抱住我仿佛抱着救命稻草。
力道大到我有些发痛。
我挣扎想推开。
却听见他沙哑又带着乞求的声音:「阿音,让我抱会。」
「就一会。」
我停止了挣扎。
任由他抱着。
5
十分钟后。
黎阳身上的热度退去。
我稍微一动,他自觉地松开双手。
他脸色的蛇鳞消失了,眼睛也变成黑眸。
看来药剂起作用了。
我松了口气。
黎阳浑身被汗水打湿,透着倦怠。
我起身去洗手间,拿了毛巾打湿。
又回到他身边。
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脸。
他胸腔起伏,闭着眼睛休息。
替他擦手时,我动作猛然顿住。
黑色的鳞片再次泛起,迅速游移覆上他的左脸。
黎阳的体温再度升高。
糟糕!
药剂无效!
我心头狂跳,当下立断。
扔掉毛巾转身就跑。
然而,离门一步之遥时。
我的手被死死攥住。
背上窜起一阵寒意。
药剂无效反弹的兽人极度危险。
我暗恼自己不够谨慎。
背后的人用力一拽,我被迫转身面向他。
半兽化成金色蛇瞳的黎阳紧盯着我
像饥饿觅食的野兽盯着猎物。
他哑声开口:「阿音,你帮帮我。」
6
「我,我帮不了你。」
被黎阳攥住的那只手,那一处皮肤仿佛要被灼伤。
我使劲抽回。
黎阳纹丝不动。
黑鳞细细密密地覆盖了他半张脸,发丝抽长及腰。
妖冶阴鸷。
看得我心颤。
这是在加速兽化!
我不由语气加重,「黎阳你放手!」
听见我呵斥,还保持着理智的他慢慢卸了力道。
我抽回手,防备地看着黎阳。
试图往后退。
另一手向后握住了门把。
打开了门缝。
没想到我这个动作刺激到黎阳了。
才刚打开的门伴随着一声巨响被彻底关上。
一阵眩晕,我被甩在白色的大床上。
炽热的身躯压了下来。
我的双手被提起举过头顶,牢牢锁住。
眼前一双冰冷的金色竖瞳隐含怒气。
被欲火烧得眼尾潮红。
上唇两侧伸出尖牙,泛着森冷的寒意。
我第一次见如此陌生的黎阳。
据说,被欲望侵蚀掉的兽人还会渴望血腥味。
过去在社会新闻上,在文字里。
看过的关于被发热期兽人伤害的例子。
那些可怕残忍的描述涌上我的脑海。
「黎阳。」
我唤黎阳的名字。
却发现这两个字的发音在抖。
昭露了我内心的恐惧。
黎阳的目光微动,他伏下身体。
舌头已经化为猩红的蛇信子。
游走过我的脸颊,扫过紧闭的唇瓣。
我吓坏了,疯狂挣扎。
黎阳压着我的动作,脸上的一滴热汗砸落在我眼睛处。
顺着我的脸颊流下。
仿佛我在落泪。
金色的竖瞳蓦地收紧。
他清醒了一些,松开了我被桎梏的双手。
从我身上离开躺在我身侧,半抱着我。
耳边传来黎阳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别怕,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头顶白色的灯光,刺得我闭了闭眼。
黎阳温热的气息不断地喷洒在我的颈部。
说着道歉,可他圈在我腰部的手却越发的紧。
令我无法挣脱。
他根本没有放开的打算。
忽然,黎阳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甚至能听见他骨骼变化的声音。
「阿音,我快要撑不住了。」
黎阳埋在我颈窝,低声渴求,「你用手帮我好吗?」
这句话让我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因为震惊。
因为羞耻。
我眼睛微睁,下意识拒绝:「不行。」
黎阳听见了,可他仍一遍又一遍的复说:
「阿音,你帮帮我。」
7
震惊和混乱的思绪搅乱着我的理智。
我在面临一个选择。
我知道。
要么我帮他。
要么报警他被带走隔离。
可我哪里忍心黎阳被注射强制性药物。
但是帮他的话……
我们可能回不到过去的相处了。
而且这事对我这种从小就按部就班的古板人类来说。
一时半刻难以接受。
我这个人特别的传统无趣。
二十几年,恋爱一次都没谈过。
生性冷淡,交友也少。
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一群扎根在考古学的学者。
别人私下怎么样我不知道。
但是在工作中都是一丝不苟且板正Ţű₂的态度。
我认识的异性能算上朋友的,也只有黎阳。
而黎阳能让我把他当成重要亲近的朋友,除了从小到大的情谊外。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曾救过我。
我和其他异性基本上不交集。
即便出于礼数客套加了联系方式,也只限于工作往来。
做人做事,会潜意识的定下不同的框框架架分类。
例如,黎阳被我放在朋友的框架里。
那么我会把他钉死在这个分类框里。
可是现在,这个框架被外力不断冲砸。
摇摇欲坠。
8
意识在拉扯,我咬着唇没松口。
直到黎阳突然放开我,翻身躺到另一边。
他蜷缩着身体,痛苦又克制地说:
「我可能要维持不住理智了,蛇尾要出来了。」
「是我强人所难了。」
「你走吧,去报警。」
看着他煎熬痛楚的脊背。
脑中那个锁死的框架终究还是松了开。
我心软妥协了。
轻声说:「我帮你。」
「但是,但是我不会,你得教我。」
说这句话,几乎用尽我的勇气。
黎阳转过身,眼里的情潮几乎要Ťŭ₁把我淹没。
他的掌心覆上我的手背。
牵引着我往下。
声音浑沉低哑,「我教你。」
……
我将一只手臂挡住眼睛。
无法面对这份令我难堪的羞耻。
以至于错过了黎阳的眼神。
欲望之下,清醒且极富侵略性的目光。
还有,唇角那无声却放肆得逞的笑意。
一整夜,我累得无法动作。
于他而言不过是饮鸠止渴。
黎阳极力克制着自己,却仍旧克制不住下意识的磨蹭着我。
灯光已灭,黑暗中是满室浓稠的情欲。
那被不断冲砸的框架,终究坠地彻底破裂。
暗夜中,蛰伏多年的黑蛇支起身体,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9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
没等黎阳清醒就先走了。
确切地说是落荒而逃。
我的手又酸又痛,大腿处的皮肤也有轻微的红肿。
脑子混乱如麻。
请了假没去上班。
回到家里,坐在庭院发了很久的呆。
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Ṭŭ̀₂
期间黎阳给我发了信息:「你在哪?」
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
我回了句:「回家了。」
他没有再发信息。
直到晚上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
面色如常,笑容是熟悉的温ṱųₗ柔。
我迟疑了下,才让他进门。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客厅坐下。
我尽量表现得正常。
问他:「对你下药的那个人知道是谁吗?」
黎阳眼神划过一抹厉色。
淡声回:「一个跳梁小丑。我已经处理了。」
我也再细问。
黎阳的家族庞大,他是最有希望继任新家主的人选。
那些尔虞我诈针锋相对的手段,他比我更清楚如何面对处理。
我想了下,提醒,
「你平日还是小心一些,抑制剂也随身携带着。」
「以防万一。」
黎阳看了我一眼,平静的黑眸荡开层层涟漪。
笑了下,「我知道了。」
昨夜被我刻意压下的画面,因为这一个眼神跳出来。
我没来由得心慌了一下。
气氛变得怪异。
沉默了会,我开口送客:「没什么事的话你回去吧。「
黎阳自然接话:「晚餐一起吃吧,去外面吃还是想在家里吃。」
「在家的话我来做饭。」
「我吃过了。」
「那你陪我吃吧,聊聊天。」
我的态度带了些不容拒绝的冷漠:「黎阳,我有工作上事要忙没有空,你回去吧。」
黎阳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被掩去。
他笑着说:「好,那我回去。」
「你别工作太晚了,早点休息。」
走出门口,黎阳忽然转身。
他欲言又止:「阿音,昨晚……」
他话没说完,就被我直接打断,「昨晚的事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好吗?」
「……好。」
关上门,我无力地抵着门。
装着黎阳的友情分类框再也放不进去了。
我,讨厌兽人……
我不知道,与我一门之隔外。
站在门口的黎阳并没有立即离去。
他垂着眼,笑容被冰冷的神色替代。
再抬眼,已经变化成金色蛇瞳。
盯着门的眼神里全是偏执。
10
那天后,我有一个月没再见过黎阳。
我是有意躲着他。
正好,一处雨林发现了一处遗迹。
挖掘出了大量的兽人骸骨。
我主动申请组队外出前往。
雨林里信号不好。
黎阳在这期间给我发的信息,打的电话。
都没有得到我的回复。
他的语气也经历了几个阶段。
平静到急躁,再到受伤,最后是担忧。
「好几天没见面了,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听说你出差了,注意安全。」
「那边工作进展如何?你什么时候回来?」
「为什么不回信息,阿音你在生我的气吗?」
「阿音,拜托你回一下我,你不要不理我。」
「为什么电话也不接,你怎么了。」
「阿音你没事吧!」
「……」
一开始,我确实是因为信号没有看见信息。
后面看见信息了。
依旧没有回复。
因为我刚得知一件事。
挖出的兽人骸骨,有一具和黎阳的兽形一样。
黎阳的兽形虽是蛇类。
却是很稀有罕见的远古王蛇。
只有他的家族才会出现,是兽人里的贵族血统,
在挖掘的过程,辈分能力最高的许教授再三嘱咐。
戴好防毒装备。
因为远古王蛇自带剧毒。
难得发现如此罕见的兽骨,许教授借此机会像我们这些小辈科普。
远古王蛇不仅自带剧毒,还不惧任何的毒药物。
自身拥有解毒的能力。
听到这一句,我手中的活停了下来。
我犹豫再三,找了个机会问教授。
「能诱发兽人进入发热期的药,王蛇也能解吗?」
许教授意外的看了我一眼,「陆音啊,你平日很沉闷,问的问题倒是角度特别。」
我脸上露出窘迫。
谁知许教授满意地点头,「问得好!你这个问题我以前也好奇过。」
「但是资料太少了,这一脉传承也少,根本无从了解。」
「所以,我费尽心思问到了一个兽体是王蛇的朋友。」
「结论是,可以解。」
听到许教授的话,我的大脑发出阵阵嗡鸣。
那个混乱迷离的夜晚,黎阳被情欲折磨得痛苦呻吟。
那一声声的渴求,我的退让我的羞愤难堪。
粘连缠腻的手心,腿根…
全是因为欺骗?
为什么?
黎阳怎么能骗我。
11
黎阳又打来了电话。
我接通了。
因为他最新发来的信息说:「如果今天你还是没有消息,我明天就去雨林找你。」
电话一通,黎阳迫切的声音传来。
「阿音?」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没事吧,我很担心你。」
「没事。」
察觉到我语气的冷淡,他问我:「你怎么了?」
「是因为那天的事吗?」
我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说:
「你为什么要骗我?」
黎阳:「我骗你什么了?」
「王蛇有解毒的能力,那个药对你没有作用对吧?」
电话里是长久的沉默。
只有黎阳轻浅的呼吸声。
「阿音……」
我平静地复问:「你是不是骗了我。」
这次,黎阳直接承认了,「……是。」
我其实还是抱着一丝信任的,希望从黎阳口中听到答案。
因此不断告诫自己,万一呢?
相识多年,他在我眼里始终是个谦和温暖的君子。
然而,在听到黎阳亲口承认的话时。
我还是感到受伤和失望。
还有愤怒。
质问道:「为什么?」
「你明知道我把你当成好朋友,你怎么能……」
「可我不想当你的朋友。」黎阳打断了我的话,语调冰冷。
我的话戛然而止。
电话那头,黎阳忽地嗤笑了一声。
「这该死的友情我一点也不想要。」
隐忍多年的好友人设被他彻底撕开。
露出偏执疯狂的底色。
「我要的是你,是爱情。」
「我对你,从来都不是朋友。」
我的脑中轰的一声,有什么碎开,剧烈爆炸。
烧熔了所有。
信号被断开,手机一片沉寂。
我站在潮湿的泥地,望着内心世界那一片废墟。
不敢置信。
也不知所措。
12
一个多月后。
雨林的考古挖掘工作结束。
我回到离开了两个月的家。
太过疲倦的我倒在沙发就睡着了。
直到傍晚时外面下起了大雨。
雨点击打在窗户玻璃的声音把我吵醒。
有窗户没关,被雨水打入。
我起身去关窗户。
却看见一楼门外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是黎阳。
忽然,紧闭的车窗降了下来。
我慌乱的探身抓着窗把往回拉。
一着急,忽视了地板上大片的水渍。
踩滑了。
伴随着惊呼,我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疼得眼前发黑。
刚撑起上半身,就听见楼下的门铃疯狂作响。
脚踝扭伤了,疼得站不起来。
我狼狈地扶着墙艰难站起。
就见半兽化的黎阳直接从一楼爬上二楼窗户。
跳进我家ẗúⁿ里。
他扫了眼地板,再看我的模样。
已经了然。
「伤哪了?」
我闻言微怔。
是熟悉的,温柔关切的嗓音和眼神。
才两个月,我却有种久违的想念。
彷佛那次电话坦白里冷漠又痴狂的人不是他。
是幻觉。
上次那通电话后,我们断联到现在。
傍晚的最后一丝光线消散,天色转瞬即黑。
房间没有开灯,黑暗中黎阳叹了一口气。
他抱起我走到沙发前,小心翼翼地放下。
打开了灯,替我查看伤势。
他捏了捏我的脚踝,我立马疼得抽气。
他抬头看着我说:「有点严重,我带你去医院。」
13
医院里。
检查的时候遇见熟人了。
替我看伤的医生是我表弟,肖羽。
也是黎阳的表弟。
我的姑姑是黎阳的舅妈。
肖羽的眼神在我和黎阳之间来回扫动。
意味不明。
我的伤势比想象中严重,骨头裂开了。
黎阳直接给我办理了住院。
住的单人病房。
黎阳出去打电话时,肖羽搬了张凳子坐下。
问:「陆音姐,你和阳哥啥情况阿?」
「没什么。」
「我受伤了他送我来,就这样。」
肖羽打量着我,「陆音姐你谈男朋友了吗?」
我为他突兀的话愣了下,随后摇头。
「那你觉得阳哥怎么样啊?」
「你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关系也好,又知根知底的多合适啊。「
我垂下眼,淡声说:「我和他只是朋友。」
这答案让肖羽失望了。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不知想到什么。
眼里划过恐惧。
没有再说,只叮嘱我好好休息。
离开时我叫住他,「不要告诉姑姑。」
肖羽朝我比了一个 OK 的手势。
14
病房很安静,我太困乏又睡了过去。
睡梦里,我被一条黑色大蛇缠绕上身。
冰冷滑腻的触感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挣扎无果,被它拖入黑漆漆的蛇窟。
无数的小蛇朝我游来。
惊惧让我从睡梦中睁开双眼。
我大口地呼吸,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做噩梦了。」
寂静的房间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我受到惊吓,立即坐起身。
外面天黑了,房间里留着一盏橘黄色的台灯。
我才看清声音的主人。
黎阳就坐在病床旁。
神色冷淡,黑色的眼眸幽深晦暗。
黎眼的神情让我内心发怵。
「黎阳?」
他一直看着我,听到我叫他也没有回应。
黑沉沉的眼凝视着我。
我又叫了他一声:「黎阳,你怎么了?」
他缓缓开口说:「我和你只是朋友?」
昏黄的光线里,黎眼压抑隐忍的情绪火苗在眼里跃动。
「听见你和肖羽说这句话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真的想发疯,想占有你。」
「陆音,我让你感到恶心吗?你就那么决然的不许我进一步吗?」
黎阳素来冷静自持的脸色裂开缝隙。
露出些许压抑多年的疯狂。
我掀开身上的被单,坐到床边。
和黎阳面对面,「我没有恶心你。」
轻声说:「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你知道我不接受兽人的。」
黎阳一直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不再克制,眼里暗潮翻涌。
「十几年了,我都在装。」
「我知道你讨厌兽人,如果不是我这些年一直主动,一直想方设法和你交集。」
「如果不是我救过你的命,我根本走近你。」
「我本来想来日方长,一点点地温水煮青蛙,你总会明白接纳我的。」
「可是我太高看自己了,你把我钉死在朋友那个位置,不许有任何过界。」
「那天被下药是真的,我能解也是事实,但我不想解。」
「那对我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要砸了那个朋友的框架,我要你自己动手。」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只是朋友。」
黎阳隐忍多年的情绪,铺天盖地朝我倾泄而来。
让我无法呼吸。
我从不知道,他对我有这么深的执念。
「我不想再和你玩朋友的游戏了,我不想再装了。」
黎阳的手抚上我的脸,目光绝望又如烈火。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娶你,我想睡你。」
「你告诉我,这算什么朋友啊。」
他眉眼是偏执和痴狂,犹如飞蛾扑火般狠绝。
手捏住我的下颚,俯身重重压上的我唇。
在我的震愕中,放肆撷取。
发现我挣扎推搡,向后躲。
他强硬地扣住我的后脑,不容许我退开。
他的吻太炽烈,带着一股疯狂。
仿佛要将我吞食进身体。
毫无经验的我开始缺氧,窒息感令我感到眩晕。
我拼命挣扎拍打黎阳。
剧烈反坑终于让他停了下来。
我大口呼吸空气。
思维还未回笼,他刚撤出的唇又覆上。
如此往复。
最后,我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他偏过脸,鼓了鼓脸腮。
再转过来,阴翳的眉眼蓦地露出慌色。
他的眼睛映出泪流满面的我。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滚落,愤怒又哀伤。
哭得开始抽噎。
黎阳的指尖不断为我拂去眼泪。
却怎么也止不住。
我眼里的愤恨和失望刺红了他的眼,也拉回他的理智。
「阿音,你别哭。」
「你别哭好吗?」
「你打我好不好。」
黎阳跪在我面前,痛苦又绝望。
「阿音,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为什么,就因为我兽人的身份你不愿意接受我。」
「你能不能给我机会,不要一下子给我判死刑。」
「阿音,我真的很爱你。」
「我求你好不好。」
看着素来清冷傲气的黎阳卑微地跪在我面前,我的心揪痛。
他是黎阳,不是其他兽人。
是护了我十几年,对我好,又温柔又优秀的黎阳。
这一刻,我好像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残忍。
14
因为情绪起伏过大,我浑身起了红疹。
晕了过去。
醒来时,黎阳已经不在了。
我的手挂着点滴。
床头柜子上放着几本我爱看的书籍。
我盯着书籍,昨夜种种浮上脑海。
控制不住地湿了眼眶。
我的父母在我幼时被兽人杀害了。
而我被抓去实验室。
那是一所兽人主导研究的实验室。
为了研究基因控制药物。
虽然这个世界兽人与人类共存,但私下暗流汹涌。
领导层也如此。
兽人拥有兽化带来的力量加成,人类则发展器械机甲。
战斗力最强的机甲控制系统因为某种保密的技术核心,只能由人类驾驭。
兽人与人类看似和平相处,实则互相制衡。
双方都有心怀不轨想打破平衡的人。
我只是其中一个倒霉的牺牲者。
我在实验室呆了一年,幸运的被救出。
出来后就被姑姑接去收养。
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实验室的经历导致。
我生性冷淡,对情感的感知很差。
被小时候痛恨我夺走宠爱的肖羽欺负打骂的时候也无动于衷。
跌倒受伤也不哭不闹。
发现我的情绪问题后姑姑一直花时间陪伴在我身边,一直教导我。
后来我才渐渐的学会感受爱,表达情绪。
我也一直不喜欢兽人。
我不歧视,就是单纯的不喜欢。
尽量都避免认识来往。
黎阳是个例外。
第一次见他,是在他的生日宴。
十四岁的黎阳矜贵冷傲。
无数同龄小辈想认识他,都被他礼貌的挡开。
唯独主动与我交好。
我却是态度冷淡。
ṭŭ̀₈后来,我们上同一所高中,成了同班同学。
他不顾我的疏离冷淡,锲而不舍的接近我。
想与我成为朋友。
我毫不客气地说:「我不喜欢兽人,也不想和兽人成为朋友。」
他没有半分恼怒和退却。
再后来,一次意外我被失控兽化的兽人袭击。
是黎阳不顾安危救了我。
直到现在,他的右手小臂上还有一条长达十几厘米的疤痕。
也因为这次,我开始接受他这个兽人朋友。
往后的十几年,他一直都在我身边。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挚友。
却不知他看我的目光从来不是朋友。
因为我厌恶兽人,他一直隐忍克制着自己的感情。
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却跪在我面前乞求。
心很疼。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该如何面对他。
爱情吗?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
15
直到我伤好,我都没有再见到黎阳。
出院那天,肖羽来送我回家。
外面下起了雨。
丝丝凉意钻进皮肤。
车窗被雨水模糊,雨点成泪,不断的滑落。
等红绿灯时。
一直在和我说笑活跃气氛的肖羽忽然安静了下来。
我能感受到他纠结的情绪。
便直接问:「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肖羽叹了一口长气。
说:「陆音姐,阳哥这些天都没来医院看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望着肖羽,心想他不知道我和黎阳之间发生的事。
黎阳大概是无法面对我。
我随意道:「他在忙吧。」
却听见肖羽说;「忙什么,他被关起来了。」
「什么?」
我担忧追问:「他为什么被关起来。」
肖羽皱眉:「因为发热期。」
「不是有药吗?」
「是,兽人确实可以靠药物控制发热期。」
「但那不是长久之计,兽人血脉越是强大药物安抚作用越会逐年下降,压制得越狠爆发得越狠。」
「这次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爆发。」
「家族里给他找人,他死都不碰,宁愿打强制性药物。」
「没想到没能完全压下去,他现在狂暴状态被关起来隔离着。」
我听着,不知不觉中死死地攥紧了安全带。
眼睛没了焦距,乱了思绪。
好一会,我才勉强挤出一句话:「他会怎么样?」
「可能会失智变成野兽,也可能重伤。」
肖羽瞥了我一眼,继续说:
「这种事不能外传,现在我大姐过去了。」
肖羽口中的大姐,是他的亲姐肖雅。
基因学博士。
肖羽看着我的脸色,试探问:「陆音姐,你想去看他吗?」
窗外闪过一道火光,闷雷阵阵。
将我拉回十二年前的雷雨天。
还是少年的黎阳化为巨蛇将我缠绕护住。
他的蛇身被划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带着我逃离的过程,利爪刺入他的胸膛。
他嘴角溢出大口的血,依旧不忘安抚我。
「我说过会保护你的,我很强大不会死的。」
从记忆回溯中拉回思绪。
我回答:「去,我想见他。」
16
黎家,地下室。
透过监视器。
我看见一条巨大的黑蛇被困在一个四面为钢铁的铁笼房间里。
黑蛇痛苦焦躁地甩动。
身上全是不断砸在钢铁上磨出的伤口。
触目惊心。
我湿红了眼眶,声音发颤,「黎阳。」
声音透过监视器传到那个房间。
狂躁的黑蛇猛然僵住。
下一秒,它直接毁掉了监视器。
眼前黑屏,我看见自己滚落的眼泪。
「哟,这么多天他第一次毁掉监视器呢。」
「看来还有点理智,不想你看见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肖雅扯了张纸巾递给我:「别哭了阿音,看得姐姐心ẗŭ̀ₒ里难受。」
她哼了一声:「肖羽那臭小子倒是跑得快,不然我非打他一顿。」
「他告诉你这事,不是让你为难吗?」
「谁看不出来黎阳喜欢你。」
「黎阳现在的情况是他的选择,是他自己导致的结果。」
「你可别被道德绑架阿,不要乱想乱做决定。」
肖雅拉着我离开,骂骂咧咧。
我停住脚步,拉住她。
「姐,我想当面见见黎阳。」
肖雅厉声拒绝,「不行!」
「他现在很危险,攻击性十足。」
「而且他对你……」
我下了某种决定,平缓又坚定地开口:「我想帮他度过发热期。」
肖雅顿了下,严肃说:「阿音,如果你是可伶他或是愧疚,我不赞同。」
「不是可伶不是愧疚。」
「我是心疼和害怕。」
「我不想他受伤,不想他痛苦,我害怕失去他。」
我习惯了黎阳在我身边。
习惯了他的好,理所当然的接受他的付出。
我不喜欢兽人,我把他当朋友。
直到酒店那天,他让我亲自打碎了那个叫朋友的框架。
我被他半哄半逼,步步退让和妥协。
可我不恶心,也不讨厌。
如果是别人,我只是想了下就想呕吐。
可黎阳的话,我不会厌恶。
他在心里一直是特别的存在。
他是我的例外。
17
在我的坚定下,我见到了黎阳。
隔着铁笼,我摸上他的头。
落锁的铁门被打开。
兽化的黎阳变化成人身蛇尾的状态。
黎阳抱着我游往他的房间。
阴冷滑腻的蛇尾卷上我的身体。
不断地磨蹭。
他残存着一丝理智问我:「阿音,你想好了吗?」
「你还有最后选择的机会。」
回应他的,是我仰头落在他唇上的一个吻。
这个吻直接让他失控了。
昏暗的房间被欲火点燃。
烧得满室潮热。
我被动承受着那强大的侵略欲。
数次想挣脱,又被牢牢按住。
粗长又长满倒刺的利器交替着。
横冲直撞。
我控制不住呜咽着求饶。
却惹得黎阳变本加厉。
双器齐入。
我被逼出了眼泪。
在深情欲切的吻中,在炙热急促的呼吸中。
在一次次变化深入的动作间,我被彻底卷入了那片深渊之海。
释放的瞬间。
黎阳抵着我的额头痴迷地说:「阿音,我爱你。」
18
三天后。
黎阳的二十七岁生日。
他选择和我单独过。
我允许他向我讨要一个愿望。
关灯的包间,烛火的光影在他的眉眼间跳跃。
他的眼神毫不避讳地盯着我,挟裹着暗涌的情愫。
又始终克制在一个合适的尺度。
不至于让我想躲开。
他认真说:「阿音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我垂下目光思考着。
他耐心沉默着,等着我的答复。
黎阳挽起白衬衫的袖口,倒了一杯柠檬水给我。
我的视线落在他左手小臂上长达十几厘米的疤痕。
目光停顿几秒后,下定决心般答应道:「好。」
我迟疑不是因为不确定对他的感情。
而是那晚,他表现出来的疯狂和无休止的索取让我心有余悸。
我话落的瞬间,黎阳俯身吹灭了蜡烛。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得偿所愿的弧度。
他开了灯,望向我的眉眼带着笑和喜悦。
我斟酌着开口:「那个,我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怎么谈。」
「你知道的,我不太适应亲密关系。」
虽然什么都做了,但我还是很别扭不适应。
我停顿了会,打量黎阳的脸色。
他认真地注视着我。
热烈的爱意在眼里翻涌, 烫得我有些慌神。
他从对面的桌子绕到我这边。
在我面前单膝跪下。
牵起我的左手, 在上面系上一条红绳。
并在我手腕上脉搏处落下一吻。
我有被惊到,下意识想抽回。
他顺势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阻断了我退缩的动作。
「这条红绳是我之前求的, 我的那条你帮我戴上好吗?」
在他希冀又满是爱意的目光中。
我给他戴上了同样的红绳。
黎阳的脸最好看最有韵味的, 是那生得疏冷清傲Ṱũ̂₌的眉眼。
他认真看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你有种明月只照你的独爱。
此刻我便是这种感受。
「阿音,只要你愿意在我身边,其他的我都听你的。」
「你别怕, 我会尊重你的意愿,慢慢来。」
他的体贴和尊重,让我有些愧疚感。
于是, 我说了一句让后来自己后悔的话。
「你可以教我, 我会配合你的。」
他眼神微闪, 「真的?这是承诺吗?」
当下的我不疑有他,或者说以我对情爱的了解, 我根本想象不到他的那些所谓教学。
我回他:「对。」
黎阳笑了,「你是守信的人, 可要记住你今天话。」
我不满地蹙眉,「我答应的事当然会守信。你不必反复确认。」
他心满意足,抬起我的下巴落下深吻。
19
我和黎阳正式交往了。
他变得很粘人。
还会撒娇。
仿佛得了肌肤饥渴症,总是想和我亲近。
初次约会,他哄着我。
说要教我更好地适应亲密关系。
在我的目光中, 他牵起我的手。
一点点的, 缓慢的舔舐。
像糖果般把玩
陌生的电麻感在我的身体里流窜。
惊愕之余我恐慌想逃, 却被他紧攥着手。
黎阳一脸正经地哄我:
「我知道你不适应亲密关系,但你不是答应让我教你吗?」
「循环渐进,前提也要实践不是?」
「不能言而无信。」
我脸色绯红,耳根子热得慌。
诸如此类,一次比一次深入。
我感觉他变得流氓无赖。
又或者这就是他深藏的本性。
在我身边蛰伏多年,现在才表露出来。
他需求很重, 让我吃不消。
我批判他:「你能不能不要满脑子都是……睡觉。」
他义正言辞:「想和爱人睡觉天经地义。」
我竟然无从反驳。
20
交往半年后。
我在黎阳日夜不断的磨求中答应结婚。
婚礼当天。
肖羽喝醉了, 对着我控诉。
「陆音姐你不知道, 黎阳哥就是个变态啊!」
「他在你面前装君子,背地里掐死了你所有的桃花。」
「收集你用过的东西。」
「你以前对我好被他看见了, 他就找理由收拾我, 让我离你远点。」
「他就是个偏执疯狂占有欲极强的变态,你得小心他。」
在我惊诧的目光中肖羽被黎阳拖走。
婚礼结束后, 我问黎阳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他点头承认了。
他扶着我的腰,问我:「你怕了吗?」
我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非我不可。」
他咬了口我肩上的肉, 没有回答。
而是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吧。」
黎阳说着,亲了上来。
这一次他极富耐心, 慢慢地狩猎。
将我弄得浑身颤动, 就是不肯给个痛快。
他附在我耳边,执拗地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呢喃:「乖,喊我的名字。」
我死死咬着唇, 终究忍不住呜咽出声:「黎阳。」
他满足低笑:「我在。」
夜色旖旎,爱意满堂。
我听见黎阳说:「没有为什么,就是非你不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