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睡了小姨子,家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包括他老婆、老丈人、小舅子......

一男睡了小姨子,家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包括他老婆、老丈人、小舅子......



但都掩耳盗铃,助纣为虐。



最后小姨子怀孕,为掩人耳目,找一老实人接盘,但老实人没老实到底,得知孩子不是自己的后,一斧头劈了两个家。



1



巧燕几年前干活的时候从车上摔下来伤了腰,从此一到阴天下雨腰就会隐地疼。



「今天可能又要下雨了。」巧燕一边在床上辗转反侧一边想。



「麻痹的睡觉跟个蛆一样的,动啥动啊,滚!」



随着一声沉重的跌落声,巧燕被丈夫平峰一脚踹落在床下,她默默地爬起来,在床的另一头蜷缩成一团,悄无声息。



天还没亮,巧燕就悄悄地爬起来,先去井台边洗衣服,她小心地压着水,生怕声音大了吵醒还在睡觉的工人和房东。



她小心翼翼地洗着,先洗两个孩子的,再洗丈夫的,然后是妹妹的,最后是她自己的。



盆里的水越来越黑。



她家里不差钱,但丈夫异常小气,连个洗衣机都舍不得买。



丈夫说,钱都是省出来的。



丈夫说,让你来就是来干活的,又不是来享福的。



丈夫说得都对。



出来混挣钱不容易,能省就省。



巧燕慢慢地洗着,时间还早着呢,要磨蹭到天亮才能做饭,早饭做早了就冷了。



她也不想起这么早,但每次都被丈夫变着法儿地踹起来。



没办法,自己还是有点眼力见儿,赶快给别人让地儿,别讨人嫌了吧。



于是她越起越早,衣服越洗越慢,这让她在以后的日子里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管干什么,能磨蹭尽量地磨蹭。



浪费时间,好像成了她的使命。



好不容易磨蹭到了天亮,她把洗好的衣服晾起来,走进了厨房开始做早餐。



时间还是太早,于是她做得很慢,一顿简单的早餐她做了一个多小时。



但尽管如此,当她把早餐端上餐桌时,还是刚好看见妹妹蓬着头发,从属于她和丈夫的卧室里走出来。



她赶紧低下头,像做错了事一样慌乱地用抹布擦了一下桌子。看着妹妹穿着拖鞋的脚消失在门后面,才抬起头,去喊给自己家帮忙的工人吃早饭。



然后喊两个孩子起床,吃饭上学,给丈夫找好袜子、衬衫放在床头,尽管她半夜就爬起来了,早晨的时光依然兵荒马乱,好不容易等到孩子吃完饭,她推出小电动车,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几乎埋没了她娇小的身躯。她艰难地偏过头,看一眼正在刷牙的妹妹吩咐一句:「巧敏,我送小孩去上学了,等下你喊你姐夫起来吃饭。」



屋里的丈夫抛出一句话:「别忙着走,把我那双黑皮鞋上上油,我等下起来要穿!」



巧燕只好又艰难地跨下车,让两个孩子稍微地等一等,自己赶紧找出那双黑皮鞋,一边拿个抹布擦着鞋上的灰尘,一边到处翻那盒才买的鞋油。



两个孩子上学快要迟到了,站在电动车旁边一叠声地催。巧燕手忙脚乱地到处翻,丈夫在床上骂:「猪脑子啊!一天到晚啥事没有,这点事都干不好!要你有屁用!刚买的皮鞋油就找不到了,败家玩意儿!」



巧燕不敢还嘴,急出一头汗,终于找到了鞋油,赶紧用鞋刷沾了鞋油在鞋上匆匆地刷了几下......



平峰提个拖鞋下了床,看见巧燕挤在鞋上的鞋油又破口大骂:「挤这么多,能吃啊!不要钱买啊!钱不要你挣是吧?」



巧燕一声不敢吭,紧赶慢赶地把鞋刷好了,小心地放在门口摆好,急急忙忙地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平峰从卫生间出来,一脚踩在鞋油上,巧燕刚才太忙了,慌得连鞋油盖都没盖,被平峰这一踩,黑亮的鞋油像标枪一样「嗖」地一下喷到了对面的墙壁上......



平峰破口大骂:「马勒戈壁的,啥都不能干,这点事都干不好!就特么吃的用!刚买的一瓶鞋油白搭了,娶这样的鬼女人真是倒了血霉!」



小姨子巧敏站在门口对着镜子梳头,对于姐夫的叫骂充耳不闻。



巧燕回到家时丈夫已经带着两个小工走了,家里开个废品收购站,生意很忙,她胡乱地吃了几口,收拾一下狼藉的餐桌,便带着妹妹来到熙熙攘攘的集上。



今天镇上逢大集,她计划去给妹妹买几件时新的衣服回去相亲,妹妹漂亮得耀眼,值得穿漂亮的衣服。



她当初也很漂亮,但现在得过日子,顾不上了。



巧燕给妹妹挑了一件带着金星星的黑色长款大衣,掐腰的款式,妹妹穿在身上腰是腰,腚是腚,阳光一照,金星星闪闪发光,像只开屏的孔雀,煞是好看。



妹妹是姐弟仨当中最漂亮的一个,从小跟屁虫一样地跟着她,她结婚了也是天天往她家跑,丈夫看妹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热烈。



给妹妹买了大衣又买了内衣,又给丈夫买了毛衣和外套,自己一件没买,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时间没买过衣服了,好像自从生了孩子就没有买过了吧。



她都是捡妹妹穿旧不要的,过日子嘛,能省点是点。



当然这话是平峰说的,说的次数多了她就觉得好有道理。



于是她谨记丈夫的教诲,竭尽全力地做一个勤俭节约的好主妇。



让丈夫、孩子、妹子,所有的人吃好、喝好、穿好,她自己无所谓。



比如她现在身上穿的内裤是老公不要的,腰上的松紧带都已经没有弹性了,她索性在腰上打了一个结,反正穿在里面也看不见,胸罩冬天直接就不穿了,夏天有时候旧汗衫洗的得麻乎麻乎的有点透明,会印出两团黑印,怪不好意思的,就会捡两个妹妹不要的松松垮垮的旧胸罩套上。



妹妹这两天要回家相亲,而且她知道丈夫很快地也会回去。



不会回她的婆家,只会回她的娘家,每次妹妹回家相亲都是这样。



两个人都是一前一后地回去,然后在她的娘和爹以及弟弟眼皮底下明铺暗盖。



不不不,不是明铺暗盖,应该是光明正大地过几天再回来。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会长一点,因为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忍着吧。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妹妹毕竟 35 岁了,再不嫁就没人要了。



2



「姐夫、小姨子,挤眼弄鼻子,这事儿哪庄上没有?有啥大惊小怪的?她是你妹,比你小,你让着她点儿,等她结了婚不就好了?吃亏占便宜的又不是别人!再说了,咱自家人不说,别人谁知道?」



她的娘语重心长的地数落她。



每一次她跟自己的娘诉说委屈,想让自己的娘管一下自己的妹妹时,自己的娘都是这番说辞,说的次数多了,巧燕便惭了愧,竟觉得自己多少是有点不懂事了。



但又一想,也许是娘头发长见识短呢?



她便把求助的目光再看向爹,爹在一边编一个柳条筐,两步远的距离,尽管自己给娘说时怕丢人,小声小气的,但娘理直气壮的声音却一点都不小,爹听得一清二楚。



爹便停了手上的活,点上一支烟,重重地咳嗽一声,一口浓痰随声而出,落在好长时间没落雨的地上 ,打了个滚,裹了一身灰尘便沉默了。



巧燕便看出了一肚子的恶心,连忙收回来目光,顺手掐死了原本就微弱的期待,像那口浓痰一样虽心有不甘,但也沉默了。



算了,还是等妹妹结婚吧。



结了婚就一了百了了。



可是,妹妹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呢?



跟谁结婚呢?



换句话说,谁愿意跟她结婚呢?



或者说,她又愿意跟谁结婚呢?



孩子都流掉好几个了,都是巧燕带去医院流掉的。



医生说,不能再流了,否则这辈子都别想要孩子了。



巧燕便在心里埋怨妹妹:这个死妮子,怎么就不知道做点措施呢?现在又不是以前,啥措施都有,怎么就不注意点呢?



但她只敢在心里嘀咕,她是不敢说出来的,妹妹第一次流产时她说了,妹妹像看智障的眼神让她无地自容。



看得她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老鸨子在调教手下的姑娘。



罢了,随你们怎么折腾吧,反正伤的不是自己的身子。



每次春节回家娘总是收拾好大包小包的土特产,自家磨的面,红豆、绿豆、小米ṭù²,各种干菜、鲜菜,林林总总一大堆。



尽管巧燕说不要带这么多,那儿啥都能买着,时间长了还会放坏。



但娘每次都执意地要给这么多,那颗疼女儿,不,应该是疼女婿的心无处安放,必须要有点具体的,可以触摸,又有温度的东西来殷切地表达。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自己心里的小九九,一定要对自己的女婿好,好得让所有人都看到,这样别人才能不说三道四。



这一点,巧燕心里明镜似的,就像她对妹妹一样,一如既往地好。



好得所有人都看得到。



所以她不再言语,任由娘装了一包又一包。



娘便直起腰,心满意足都望着面前的大包小包,觉得足以堵住悠悠众口了。才想起来,去赶集的女婿和小女儿快回来了。



赶紧颠颠地去给这个有钱的女婿准备好吃的下酒菜,毕竟伺候自己两个女儿,身子亏得很。



弟弟在研究姐夫给自己买的新手机,眼皮都不抬一下。



巧燕便如爹吐的那口浓痰,裹紧满身的委屈,滚到无人注意的角落,巴巴地望着家里的每个人,在这个从小长大的家里,再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孤立无援。



要不还是忍着吧,只要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是忠厚传家远。



3



春节过后,妹妹和弟弟都坐着巧燕的车一起去广州,妹妹当然还去巧燕家,弟弟去给姐夫帮忙。



巧燕把娘给准备的大包小包一样样地塞进后备箱,塞出了一肚子气,尽管她知道娘的用心良苦,但她真的不想拿。



好像她拿了这些东西就亏了理,就再也没有了谴责妹妹登堂入室的理由。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塞到最后,她看到后备箱里有一箱比较高档的酒,就搬下来往爹面前一放:「喏,平峰给你买的酒!」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理直气壮,看吧,俺也不是白拿你们那些不值钱的零零碎碎的,这一箱酒够买几袋红豆的!



爹便眉开眼笑:「这酒可好噢!」



一边瞄了眼小女儿的闺房,咂咂嘴,语重心长地对巧燕说:「家和万事兴,你当大的,让着点你妹....Ṱų⁻..唉!」



巧燕再一次万念俱灰。



那箱酒带来的底气瞬间就像一个屁,随着爹这一声长叹,消失得无影无踪。



途经婆婆家,平峰把车停在门口跟巧燕说:「下去!把后备箱那箱酒搬下来给俺爸!」



巧燕瞬间惶恐:「后备箱那箱酒吗?」



「对啊,我专门给俺爸买的,快去搬下来,磨蹭啥!」



「可......可......可是,我刚在俺家搬下来给俺爸了,我以为你给俺爸买的......」



「你他妈猪啊!谁让你搬的?我专门给俺爸买的!你爸他一个老头子喝这么好的酒干嘛!问都不问我一声!」



巧燕心里暗暗地骂:你他妈才是猪,你们全家都是猪!你爹不也是老头子吗,他能喝,为啥我爹就不能喝?



但她只敢在心里骂,明面上却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那一路,平峰骂了一路,不光骂这箱酒,还骂这一个春节花的钱,虽然这钱都是从他手里花出去的,他还是滔滔不绝地骂,跟巧燕一分一毛地算账。







巧燕一句大话不敢说,弟弟妹妹更是一声不吭。



巧燕不想再看丈夫开合不止的嘴巴,那唾沫星子飞溅的嘴巴让她厌恶,让她愤怒,让她为后备箱那些大包小包不值,让她有想扑上去扇一巴掌的冲动。



于是她便扭过头看着窗外,看着田野里的庄稼和远处的白杨树向后飞快地退去。



又要背井离乡了。



巧燕心里升起一种无助的苍凉。



她往后排扫了一眼,弟弟妹妹都低着头玩手机,对姐夫喋喋不休的咒骂无动于衷。



那种无助的感觉在这扫一眼后被无限地放大,在那一瞬间,她想把弟弟妹妹一脚踢出去。



......



当然她也曾想求助于公公。



公公是个文化人,是个小学校长,在巧燕心里的权威高于自己的父亲。



但公公自从出了这等事之后,再也没正眼看过她一眼,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



但她还是不死心,这是她唯一可抓的救命稻草了。



于是她鼓足了勇气,在一个周末趁着公公在家想和公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让他好歹管管自己的儿子,毕竟丢的不是她一个人的人。



但她走到窗户那里时,看到和公公一个学校教书的妯娌在婆婆家吃饭,又犹豫了。



她确信公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妯娌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那就算了,改天再说吧。



她刚想走却听见公公一拍桌子:「我都不想理范正明!奶奶个逼的,一家什么人啊!」



范正明是巧燕的父亲。



妯娌:「你这说的什么话啊?你讲不讲理的啊?你儿子,已婚人士,人家小姑娘,不谙世事,怎么着也是你儿子有错在先吧?怎么还怪上人家了,你这不是倒打一耙吗?」



「她不谙世事,她一家子都不谙世事?小平峰在他家里和那丫头一床一铺的,巧燕瞎,他一家人都瞎啊!唉!家门不幸啊!摊上这样一门亲家!」



「尤其那个小巧燕,你看看像什么样子,邋遢得淌屎,年纪轻轻的像什么样子!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这也不是你儿子出轨的理由吧?再说了,农村妇女不都是这个样吗,家里一把、田里一把的,她又节约,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临了还是她的错了?」



......



巧燕落荒而逃。



原来全世界都知道了。



她还以为她做得足够好,娘家做得也足够好,人家都不知道。



她已经无颜再偷听下面的话。



那位因为是位老师,她一直在心里暗暗地羡慕的弟媳妇对她的仗义执言,她觉得此时是对她莫大的侮辱。



从此以后,她在她面前就更矮一头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罪该万死。



不但连累得整个家都被人看不起,还连累得父亲也被公公辱骂。



她深深地觉得自己对不起娘家,对不起妹妹。



莫名地也觉得对不起丈夫。



就像公公说的,如果自己足够优秀,丈夫还会染指妹妹吗?



说来说去,自己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于是,巧燕便越发地卑微起来。



在丈夫面前。



在妹妹面前。



在所有人面前。



4



所幸妹妹又要回去相亲了。



她铆足了劲儿地打扮着妹妹,希望妹妹这次能成功。



这次必须要成功。



因为妹妹又怀孕了。



这次再也不敢流了。



因为前面已经流了四个了。



医生说如果再流的话,不光是影响以后的生育,搞不好的话还会危及生命。



所以,必须要有个人接这个烂摊子。



她把妹妹送上车,然后回来给丈夫收拾行李,只等着丈夫说一声「明天我回家有点事」,就把行李递上去。



收拾好了Ṫŭ̀₄她坐在床上,心里突然有点空落落的,妹妹这次要是相亲成功是不是就不会再来了?



如果妹妹不再回来了,早晨做饭就不需要这么长时间了,晚上也不需要去隔壁看电视这么晚回来了,这大把的时间一下有点不知怎么过了。



但是如果妹妹结婚了会退下来一大堆旧衣服,她就再也不要买衣服了,她突然觉得像捡了一个大便宜,空落落的心突然就欢乐得充实了,手脚轻快地去收拾妹妹的房间去了。



窗外,阳光灿烂,适合晒所有发霉的衣物和.一切。



......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丈夫没有回去。



妹妹这次相亲也是出乎意料地顺利。



巧燕突然明白,妹妹相亲是否成功,什么时候结婚,都取决于平峰。



取决于他什么时候放手。



现在他放手了。



妹妹终于要从他们的生活中抽离了。



5



对方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子,姓付名刚,父亲早逝,母子俩相依为命,小伙子因为身材矮小、家境清寒,一直到三十大几还没成家,最近几年因为装修房子的比较多,有点木工手艺的小伙子攒下了一点钱,盖了一处新宅子,于是相亲这件事又被提上日程。



要说这年头有点手艺的都不能穷到哪里去,但无奈付刚随他爹,生性木讷,脑子转得慢,学艺不精,学了几年木匠连个板凳都做不好,一直只能跟师傅打个下手。



不要小看这个板凳,一对四平八稳的板凳,几乎囊括了一个合格的木匠所有的技能,所以,一对合格的板凳等同于大学里的毕业论文。



付刚就是因为这个毕业论文怎么也毕不了业的那个。



但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木匠工艺也一再改良,再也不要墨守成规地钉是钉铆是铆了,一把钉枪走天下。



付刚才总算勉强出师,自己能接点粗活了。



这点粗活在媒人的嘴里活色生香,俨然成了鲁班在世。



「斧头一响,黄金万两。」这是媒人在巧燕爹娘面前屡屡地提起的一句话。



巧燕爹沉默不语。



他对这门亲事有一丝丝的心动,倒不是因为斧头一响,黄金万两,而是因为付刚木讷的性格和孤立无援的家世。



自己女儿有了身子,还不敢打胎,如果不赶紧找个接手的,人就丢大了。



但这个接手的人不好找啊!



谁都不是傻子。



但付刚无疑是个不错的人选,原因有三。



第一,付刚是外村人,是个风言风语还没刮过去的地方。



第二,也许凭他那个脑子看不出破绽。



第三,即使看出破绽,就凭他武大郎般的模样和一个风烛残年的寡母,还能翻了天?



还不是得打碎牙齿肚子里咽,装聋作哑地过下去?



唉,只是委屈了自己花儿一样的女儿了。



但巧敏却不以为然。



她在回来相亲的路上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文案是:【一直在路上。】



很有意境的视频,很有文化内涵的文案。



但大家貌似都看懂了。



如果没有这个死皮赖脸盘踞在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也许就希望如文案中所写,一直在路上。



但这个拿不掉的孩子,让她只好终止了脚步,将不伦之路走到尽头,也将自己的人生之路走到了尽头。



相亲、闪婚,一切都以紧锣密鼓的形式抓紧进行。



不到一个月,仅仅 28 天,巧敏就嫁为人妇。



对于这个结果,付刚母子没有丝毫的怀疑,因为亲家公,也就是巧敏的父亲的解释是:女儿之所以到这个岁数才结婚,就是因为太挑了,以前就是明明都已经订婚了,过几天又反悔,这次赶紧的,不让她有反悔的机会。



付刚母子深以为然,再加上巧敏虽然几经流产的蹂躏,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因为不曾劳作,依然是细皮嫩肉、风姿绰约,让武大郎一般的付刚惊为天人。



能在而立之年得此娇妻,还不是怎么说怎么好?



婚后不久,巧敏的肚子就理直气壮地鼓起来了。



付刚母子大喜过望,伺候祖宗一般地将巧敏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巧敏到底是因之前的数次流产亏了身子,这个孩子怀得是惊心动魄。



在整个怀孕的过程中数次出现流产的征兆。



去厕所蹲坑时间长点儿就见红。



打个喷嚏就见红。



甚至去做产检时,付刚不敢骑着自己的摩托带着去,而是用自己母亲的脚蹬三轮推着去......



对,推着去,骑都不敢骑,推的快了点儿,稍微地一颠,就Ţû₆给个颜色看看。



付刚母子就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喘气都得悠着点儿。



这个据说是因为之前流产手术做得太多,子宫壁刮得太薄了,挂不住胎了。



但老实巴交的付刚母子依然蒙在鼓里,每次去医院产检,心怀鬼胎的巧敏都不让他们进医生的办公室。



付刚母子本来就是巧敏一进门就是把巧敏当娘娘、万事唯巧敏马首是瞻的模样,而且他们这样老实巴交的人本身就有点社恐,不让进去正好,巧敏说啥就是啥。



他们要做的就是谨遵医嘱(当然这个医嘱也是巧敏转达的),全力以赴地保胎。



而对于巧敏来讲,她对这个胎儿的感情是复杂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无比希望这个胎儿保不住,最好是掉了才能万无一失。



但一旦觉得这有可能是自己最后一个孩子,想起医生说的「如果这个胎儿保不住自己这辈子就可能做不了母亲」这句话,她又对腹中的胎儿无限眷恋和小心,像付刚母子一样,全力以赴地保胎。



于是这个大命的孩子在大家各怀鬼胎的期待中提前出世了。



儿子。



婚后七个月多一点,不到八个月。



当然这个提前只是局外人的观念。



巧敏和自己娘家人心知肚明,孩子是足月足时出生的。



而付刚母子则想当然地认为是早产了。



这整个孕期都是今天见红、明天见绿的,早产不太正常了吗!



付刚母亲还很有经验地感叹:「都说七活Ŧųₕ八不活,咱这孩子命大啊!」



知情者掩嘴而笑。



巧敏和其娘家人包括巧燕都如释重负。



因为是个儿子,付刚母子欣喜若狂,完全忽略了孩子的长相。



当然,刚生下来的孩子模样大都差不多,还看不太出来像谁。



但无奈平峰的基因太过强大,他和巧燕生的儿子跟他如同一个模子,跟照缩小的哈哈镜一样。



跟巧敏生的儿子也是一样。



所以明眼人稍微地仔细点看,就不由得心惊,哪怕刚生出来的婴儿也有几分平峰的眉眼。



但付刚母子不是明眼人。



他们已经在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完美人生中迷失了自己。



明眼人当然是巧敏和其娘家人。



巧敏曾万分希望能生个女儿出来,那样即使再像平峰,男女的相貌还是有差别的,但这直接生出一个小平峰出来,不由得让她再次把心提了起来。



但姐姐巧燕安慰她:「没事的,都说孩子谁养像谁,你看咱村里那个谁,买的那个儿子,买来的时候都四岁了,白白胖胖的,你看这几年养得,尖嘴猴腮的,跟他们家里人一个熊样!你这自己生的自己养的,还怕模样养不回来?」



巧燕的话让巧敏略感安慰,但她很快地又说:「才不要像他,像个倭瓜一样的!又丑、又矮、又穷!」



「我说的像你,你养的当然像你啊!像你这么漂亮!」



巧燕赶紧口不择言地劝慰巧敏,心里涌出浓重的愧疚。



自从巧敏嫁给付刚,巧燕的愧疚就与日俱增。



如果不是平峰糟蹋了自己妹妹,凭妹妹的相貌,就是闭着眼睛摸一个也比付刚强。



这种心理让巧燕觉得自己在妹妹面前简直一个罪人。



她想方设法地去弥补自己的罪恶。



比如,她依旧是买了新衣服,先让妹妹穿,让妹妹穿旧了她再穿,她说穿新的不舒服,不如穿旧的舒服。



但这些小恩小惠远不能平复巧燕心里与日俱增的愧疚,当然,如果巧敏过得好,巧燕心里的愧疚还浅点,但眼看着巧敏嫁了一个倭瓜一样的丈夫,还挣不了大钱。



就如巧敏所说,就凭那点一罐子不满半罐子咣当的手艺,撑不死也饿不着的......



这孩子一生下来,负担更重了。



巧燕愁得吃不下睡不着,苦思冥想怎么才能再具体地帮妹妹一把。



6



丈夫的收购站常年收一些工地上下来的废旧木头。



挑好的整齐的再转卖给一家做托盘的小作坊做托盘。



论吨收来并卖出去的木头,到了托盘厂做成托盘就是一根根的价,身价翻了几个跟头。



而且工艺特别简单,裁了料,钉枪一打就行。



平峰数次想自己做托盘,一直分不开身。



于是巧燕在无数个不眠之夜后,小心翼翼地跟丈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不然,让他姨夫付刚来做托盘?」



有时候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要说任谁都说不出来。但不知道巧燕是个啥脑回路,她就能说出来。



要在平时,巧燕的任何建议在平峰的眼里都是一个屁,甚至连个屁都不如,但机缘巧合的是,那几天平峰正因为托盘厂压价窝了一肚子火:「奶奶个逼,整天压我的价,老子自己做,再也不受你的肮脏气!」



于是,一拍即合。



于是付刚带着满腔的感恩戴德,带着电锯、钉枪等一应家伙什,背井离乡,投靠了自己这位有钱的连襟,开启了自己的致富之旅。



一场悲剧就此拉开了序幕。



也许平峰让自己的这位连襟来原本就不是为了做托盘,而只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看看这位给自己刷锅的老兄如何为了利益对自己唯唯诺诺。



或者更丑恶点,制造旧情复燃的机会。



而付刚对这份工作满意极了。



相对于在老家打桌子、做柜子的活计,这是一份相当粗糙的木工活。



一成不变的尺寸,裁好后用钉枪「啪啪」一打,一个托盘就做好了。



连刨光都不需要,一次性的托盘,毛毛糙糙的造型完美地契合付刚毛毛糙糙的手艺,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管吃管住,工资也远远地高于自己在老家的收入。



关键是,在老家不可能天天有活路,这里可是天天有活,又有钱啊!



于是对这份工作满意极了的付刚,勤勤恳恳地做着托盘,除了吃饭、睡觉都在做托盘,工资是计件的,多做一个就是一个的钱,就可以给老婆买一件时兴的衣服,给儿子买一个城里孩子的玩具,给老娘买一瓶降压降糖的药。



于是,在付刚勤勤恳恳地做了半年后,巧敏理所当然地带着孩子来看丈夫了。



于是,那个已经半岁的孩子酷似平峰的脸,瞬间拽长了所有曾经目睹了姐夫小姨子桥段的工人的舌头。



只是万幸的是愚钝的付刚并没有明白工友的言外之意,面对工友的调侃「这孩子长得跟他表哥一模一样啊!跟一个爹似的!」,他还「嘿嘿」地笑着:「姨表兄弟嘛!像了好,显着亲!」



所有的人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



这个可爱的大哥不但不觉得自己儿子的相貌有啥异常,还为自己的儿子长得像这位有钱的连襟深感荣耀。



所以,巧燕的爹真的是老谋深算,吃透了付刚的秉性,才敢下这步险棋。



付刚可爱的愚钝让平峰和巧敏忐忑的心彻底地放下了。



这不就是一傻子吗?



那就继续玩?



时隔一年有余,两人如干柴烈火,再次熊熊地燃烧在了一起。



无所顾忌。



巧燕不用顾忌。



工人不用顾忌。



早都习以为常了。



付刚?



更不用顾忌。



就一傻子。



但人最可怕的就是半憨朝阳的。



你要是真聪明就不会发生这些事,甚至聪明人打光棍也不会替人刷锅,你要是傻了就傻到底,啥也不知道,也是一件幸事。



但付刚就偏偏处于那种精得不到位,傻得不彻底的那种。



又偏偏碰上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工友,天天在他耳边乐此不疲、旁敲侧击地各种提醒,字字句句都在陈述一个事实:你是替你连襟刷锅的,你这个孩子不是你的,是你连襟的!



别问难道这些工人不怕丢工作吗,有时候口舌之快远比一份工作更难以抑制。



饶是付刚再愚钝,也在这念经一般的提醒中逐渐地明朗了天灵盖,隐隐约约中觉得有点不对头了。



直到有一天他偶然在干活的间隙回宿舍,不不不,当然不是偶然,付刚是一位无比敬业的工人,他怎么会在工作中偷奸耍滑开小差?



他回宿舍的原因是大姨子巧燕匆匆地跑到他的车间跟他说,他老婆巧敏生病了,让他赶紧回宿舍看看。



宠妻狂魔付刚扔下钉枪就赶回宿舍,然后,把自己的老婆和连襟堵在了床上。



付刚的天灵盖在明朗的边缘彻Ṫŭ₁底地飞了。



他原本对这件事还是混沌的意识,在这一刻如开天辟地般豁然开朗。



那些工友念的经瞬间就有了画面,有了味道,有了灵魂......



而他整个人也在这豁然开朗中碎成了片片,如渡劫失败遭遇了雷击的狐狸。



碎成了片片的付刚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一丝不挂的连襟从容不迫地从美人鱼一样的妻子身上爬起来,半天才将自己一片一片地聚拢起来,磕磕巴巴地问:「你......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平峰从容不迫地一件件穿上自己的衣服,正眼都不看付刚,仿佛付刚是一缕从门口吹进来的风。



还是不识时务的风。



「你......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啊?」付刚哭了。



平峰整整衣领,从容不迫地从付刚身边擦身而过,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想继续干,就闭嘴;不想干,就结工资,滚。」



付刚滚了。



没结他起早贪黑挣的工资。



当天就带着老婆孩子滚了。



这也许是整个事件中反应最为正常的人。



虽然他有点傻。



起码在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后,稍微地捡起了自己的些许自尊。



7



回到家里付刚向母亲哭诉了一切,娘俩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当初范正明不计较彩礼的多少,急吼吼地将巧敏赶紧嫁过来;为什么每次付刚去丈母娘家时,周围邻居都是那种眼神;为什么巧敏孕期如此险象环生......



「那是跟她姐夫不知刮了多少胎了啊!」



老太太捶胸顿足。



但捶胸顿足完也丝毫没有办法。



有这个儿媳妇还是个家。



要是休了这个儿媳妇,再也找不到儿媳妇了,这个家就算是散了,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还能活几天?儿子一个人咋办?



老太太思前想后,宽慰儿子:「谁都有走错一步的时候,只要她从此以后老老实实地跟你过日子,以前的事就一张纸掀过去,别提了......



「至于孩子,谁养大的就是谁的,谁养大的就跟谁亲!」



付刚听娘的话,他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



付刚很晚才恹恹地回到了自己的新宅子。



巧敏已经收拾好自己搂着孩子睡下了。



付刚就站在床前,把娘的话说了一遍:「你只要从今以后好好地跟我过日子,以前的事咱一张纸掀过去,不提了,你好好地在家带孩子,我好好地出去干活挣钱。」



如果巧敏能真心实意地认个错,顺杆爬,给付刚一点点面子,这件事也许真就这么过去了。



但ẗű₎巧敏轻蔑地看了付刚一眼,嘴唇微翘,作死地冷笑了一声:「哼......」



就这一声「哼」,让付刚仅存的尊严底线像一根拉扯到极限的牛皮筋,「嘣」一的声,断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愚钝的付刚在工友们如念经般的提示中悟不出分毫,却在巧敏这一声冷笑中听出千言万语。



付刚颓然地站起身。



他知道,娘这次又错了。



这张纸掀不过去了。



但他不知该怎么办。



他只想要一个家。



他只想要一个妻子。



就这么难吗?



儿子不是自己的,他认了。



妻子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他忍了。



还不行吗?



他想喝酒。



他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瓶春节给老丈人送节礼时退回来的酒。



为什么退回来呢?



大概是嫌酒不好吧?



剑南春,是他认为最好的酒,他买不起茅台。



付刚从来不馋酒,但今晚他特别想喝。



他从厨房里找出一棵大白菜,一层层地剥掉外面的大叶子,一层层地剥掉,白菜叶子一片片地掉在地上,在厨房 15 瓦的灯泡下泛着白内障一样模糊的光,如娘的眼睛一样,无言地望着他。



直到白菜叶子堆满了面前的地面,手里只剩下一个嫩汪汪的白菜心,他狠狠地咬了一口,仰起头灌了一口酒......



一棵白菜心,他喝了半瓶酒。



他以为他会醉。



但他没有醉。



对,没有醉,他清醒得很。



清醒地知道他为了娶屋里那个烂女人,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



清楚得知道他为了屋里那个烂女人,花光了毕生的真心。



但那个女人不想跟他过。



也不想给他生孩子。



不,是不能给他生孩子了。



他还得给别人养孩子。



她还不思悔改,用最蔑视的眼神看他。



连话都懒得说,只用一个「哼」字就让他溃不成军。



既如此,要她做甚?



付刚「呼」地站起身,扔掉酒瓶,提起自己干活的斧头站到了床前。



妻子搂着孩子已经熟睡。



「她竟然还能睡得着!」



付刚咬牙切齿。



巧敏玲珑的身体在被子下凹凸有致,  付刚看着美人鱼一样的妻子,心里充满了厌恶,仿佛这条美人鱼浑身上下都布满了肮脏的鳞片,  每一个鳞片下面都藏着淫恶。ṭü₈



他干脆利落地扬起了斧子,像劈一个木柴一样对准巧敏细白的脖颈落了下去......



没有丝毫犹豫。



就像巧敏脖子里喷薄而出的血一样痛快淋漓。



巧敏死得惊心动魄又无声无息,甚至连呻吟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惊醒的孩子却惊天动地地嚎啕着,仿佛知道自己已经遭遇了弥天大祸。



付刚凝视着那张酷似平峰的脸,  癫狂的思维里分割线一样地跳出了儿子刚出生时自己初为人父的激动,这条分割线有条不紊地把他从血腥里抽离,  他垂下扬起的斧头,摔门而出......



儿子高亢的哭声如同一支斗志昂扬的冲锋号,蘸着巧敏温热的血,在付刚的身后追逐着,  激励着付刚勇往直前......



付刚扛着滴血的斧子在夜色里疾行,一路向西,  直奔巧敏的娘家。



他在夜深人静的大门前「哐哐」地敲门:「爹!娘!快起来!巧敏不行了!」



范正明披了衣服匆匆地过来开大门:「咋了咋了,咋个就不行了?」



付刚一斧子搂头劈了过来,  范正明下意识地一侧身,  斧子劈下来半拉肩膀......



范正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惨叫让付刚无比地兴奋,他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再扬起斧子剁排骨一样雨点般地落下去......



8



警察问:「你闯下了这等大祸,  杀了两个人,后不后悔?」



「后悔,后悔没把谢平峰也杀了,  但我也想过了,  顾这头顾不了那头,顾那头就顾不了这头,反正得漏一头。」



一点不像付刚说的话。



「不能过就离婚好了,  干吗要走极端呢?」



付刚顿了一下,  突然放声大哭:「我花钱娶的媳妇儿,  被他那样......我自己都没舍得使这么大劲儿!」



依旧很付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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