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可爱室友突然向我告白。
作为直男,我耐心解释,「我对你的感觉很复杂,就是……我想生你,你懂吗?」
他羞涩一笑,「那,要我叫你爸爸吗?」
不是,这对吗?
后面,我终于跨过心里那关,答应了对方。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
「躺好,会很舒服的。」
???
「……你说谁躺好?」
1
禾宥是大学这学期新转来的。
长得白净软萌,给的纸巾都是香的。
眼睛水灵灵的跟只小鹿一样,总喜欢一脸无辜地看人,那眼神总诱人想做点什么,比如掐掐他的脸,揉揉脑袋。
仅止于此。
但同校有些死基佬却没那么单纯。
他们看见禾宥,就跟狗看见骨头一样。
眼冒精光,垂涎三尺。
没来两天就被人堵在器材室里调戏。
我替他解了围。
从那以后,他天天像泡泡糖一样黏着我。
我打球时手受伤了。
他跑得比暗恋我的那些女生还快。
顶着大太阳给我伤口冲洗,消毒,包扎。
我看见他鼻尖凝了一圈小汗珠。
禾宥爱干净,每天都洗澡,衣服床单换得勤。
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白桃味,流的汗都是香的。
他如果是女孩子,确实是我的理想型。
可爱,体贴,还香。
回去他还要给我洗衣服。
可帮洗衣服这种事,多少有点……奇怪。
都一个宿舍的。
搞得像我欺负他一样。
我婉拒了。
他手很萌地捏着袖子,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上次帮了我,我都没来得及报答你,现在你需要帮忙,就让我帮你吧。」
软萌的腔调,拖长的尾音。
还有圆润清澈的大眼睛。
让人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就答应了。
孩子爱洗衣服就让他洗吧。
第二天。
我看着阳台上随风飘摇的 T 恤和……内裤。
陷入了沉思。
不是,内裤也……
连夜上知乎问:【宿友帮洗内裤正常吗?男生。】
网友 A:【问出这种问题的男的就不正常好吧?】
网友 B:【兄弟,晚上睡觉小心屁股。/捂嘴笑】
网友 C:【评论区太敏感了吧,说不定就是一个比较勤快老实的同学呢?可能不小心顺手洗了,屁大点事就恶意揣测别人,服了。】
……
我选择相信和平派。
安心入睡。
这段时间忙球赛,清心寡欲太久,正想睡前满足一下。
床帘猝不及防被掀开。
吓得我差点当场去世。
「禾宥你干嘛啊?」
他脸微微发红,「我、我听见你的声音,还有床……在动。」
矮身钻进我的床,双腿叠坐,一脸真诚:
「你手、手还没好。
「我帮你吧。」
2
「帮、帮我什么?」
我猛地睁大双眼,舌头都有些打结。
「那个呀,男人有欲望很正常。」
说着,手就伸进了我的被子。
头皮瞬间就炸了。
我使出吃奶的劲,死死抱住被子,仿佛那是我最后一块遮羞布。
禾宥看着文弱,没想到劲儿还真不小。
黑暗中无声拉扯这么一会儿,我就出了一层薄汗。
T 恤都被他拉变形,一边肩膀露出一大块。
这都什么事儿啊?
我在心里哀嚎,哑着嗓子哀求:
「别搞兄弟别搞,萎了……」
禾宥终于停下来,呼吸有些粗重。
目光落在我因为挣扎而裸露的一半肩膀和腰上。
喉结动了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昏暗,那瞬间,我险些以为他变了个人,眼神不似平时那样人畜无害,竟让我感受到一丝危险。
我愣愣地看着他。
下一秒,他就红了眼眶。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想报答你了,这样就不会显得我太没用……」
看他这个样子,我又忍不住心软。
坐起身子安慰他。
越安慰越觉得荒唐。
谁懂差点被人握住命根子的绝望。
我觉得我才是需要安慰的那个。
直到他送了我一个典藏皮肤。
我这才严肃地反思了自己。
我不该那么大反应。
似乎挣扎中还不小心踹了他两脚。
即使拒绝,也应该注意一下语气和态度。
我软声告诉他,「男人的那种事情,是不能让别人帮的,很尴尬的懂吗?」
他乖巧点头,「懂了。」
我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蠢得有些可爱了。
3
手恢复的这段时间。
禾宥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就差把饭喂我嘴里了。
平时我做什么,他都乖乖地跟在我旁边。
不吵不闹,对我们聊的八卦美女都不感兴趣。
只在我看向他的时候,报之一笑。
给我一种,他只对我感兴趣的错觉。
我突然想起小狗。
禾宥就是一只可爱的粘人小狗。
小狗却在食堂被一个黑皮体育生骂娘娘腔。
那体育生老远就在打量禾宥,调笑着偏头对朋友说:
「看那个穿粉衣服的小娘娘腔,真是一点男人味都没有,鸭就长那样哈哈哈……」
声音很小,但我听见了。
我大步出队,一把揪住那人的书包。
「再说一遍?」
那人转头,上下打量了一遍。
「谁啊你,我说什么了?」
我直视对方,冷冷一笑:
「每天打完球不洗澡一身臭汗就蹲厕所抽烟浑身烟味夹杂大便味,就是你的男人味?」
眯了眯眼,「这么了解鸭什么样,私底下当得不少吧?多少钱一晚啊你?」
对方直接黑皮气成红黑皮。
「你他妈找死!」
我和那体育生打了一架。
完胜。
回去以后,禾宥给我擦Ṭū́₇药,嘴角含笑。
「你笑什么?我可是为了帮你出头才被揍成这样的。」
「就是因为帮我出头我才笑的呀。」
他用头蹭了蹭我的肩膀,「淮恩哥,你对我真好。」
看着他崇拜的眼神,我轻咳两声。
「小事,以后谁欺负你哥替你收拾谁。」
宿友徐洋笑道:「哎哟哎哟我们梁大侠又收到小弟了?」
「怎么样,我们宿舍就你不肯当我小弟了,不考虑考虑?」
「免了,我暂时没有身陷困境,要你英雄救美过哈哈哈……」
他遭到了被我「英雄救美」过的宿友们的轮流枕头攻击。
除了禾宥。
他眼神暗了暗,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算了,这种萌物。
本来就不适合给谁谁谁当小弟。
就应该被保护被宠爱着。
当晚,我爬上他的床。
他有些愣神。
急忙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淮恩哥……」
「那什么,让你当小弟的话,别往心里去,其实都是朋友。」
他说他在意的不是这个。
「小弟也好,朋友也罢,我都无所谓,我只想当你独一无二的人,可惜你不缺小弟,朋友更多……」
我还没从他的话里绕出来。
他突然拉起我的手。
他的手虽然纤细修长,却不算小,竟能包裹住我整只手。
「淮恩哥,不如……让我做你男朋友吧。」
直了二十年。
天知道暧昧的台灯下,香软的被子上,漂亮的男生说要当我男朋友的时候有多震惊。
我多希望我听不懂中文。
缓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换做其他人,我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可看着对方湿润的眼睛,小猫Ṫũ̂ₚ一样,一脸真诚。
实在是下不去手。
「我想你应该误会了什么。」我耐着性ṱû₅子解释,「我对你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老说我可爱?」他委屈垂眼,「直男真的会觉得一个男生可爱吗?」
「我对你的感觉很复杂,就是……我想生你,你懂吗?」
禾宥愣了两秒。
突然羞涩一笑,「那,要我叫你爸爸吗?」
???
不是,这真的对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大哥?」
「知道啊,你想当我爸爸。」
……
我当过大哥。
当过死对头。
当过班干部。
确实还没当过别人的爹。
是挺独一无二的。
没有男人能拒绝当室友的爹。
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答应了。
直到第二天。
我肠子都悔青了。
4
「爸爸起床啦。」
我睡下铺,还没睁眼就听见这炸裂的一声。
激得我瞬间清醒。
入目是禾宥漂亮的脸,还有他的……猫耳朵?
「我靠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毛茸茸的猫耳朵,耳心铃铛一动就响。
还系着黑粉色的围裙。
有蛋糕花边的那种。
「爸爸不喜欢吗?」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真挺可爱的,一点不突兀。
但我怕夸他以后他真这样穿出去。
又被那些基佬缠上。
就违心说,「很奇怪好不好,换掉。」
「听爸爸的。」他笑了笑,「爸爸想看我穿什么?」
这话越听越别扭。
宿友一把掀开床帘。
「大早上玩这么刺激的?」
「滚!」
我以为他就敢在宿舍这么喊。
没想到,篮球场——
「爸爸好厉害!」
「不愧是爸爸!」
……
在球友们异常目光的注视下,我灰溜溜退场。
又和室友去钓鱼。
禾宥安静了一会儿,乖乖地看着水面。
直到我杆动,钓起一条鲤鱼。
「爸爸好大!」
……四下沉默。
我流汗,「讲清楚,爸爸的什么大?」
等等,怎么越来越不对了?
室友笑:「你们像在玩某种字母游戏。」
「扯淡!」
不过确实不太对劲啊。
禾宥喊得太实诚了,反而没了占到便宜的快感,甚至有种被他调戏的羞耻感。
回去的路上,我让他别喊了。
「我错了,我不当你爸了,你是我哥,放过我吧。」
他抱手转身,「行,叫一声哥听听。」
「给你个台阶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我掐了把他的脸,「想得美。」
他脸一掐就红,气呼呼地看着我。
跟只炸毛小猫一样,奶凶奶凶的。
今天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爽了。
5
总的来说,那一天。
禾宥还是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特别是当看见室友收藏的小黄漫里,有一模一样的台词!
我都怀疑他是故意的。
五一假期来得刚刚好。
我回了趟家。
疯玩了两天,渐渐把那件事抛到了脑后。
又和我爸吵了一架。
提前一天返校。
我以为宿舍里没人。
刚坐下,就听见了浴室里的水声。
看了一圈行李,就禾宥在。
瞥见他的粉色浴巾搭在凳子上。
就想拿给他。
刚走到浴室门口。
门突然打开一条缝。
首先漫过来的是香气和热气。
接着是一具强壮的男性身体。
刀劈斧刻般的肌肉线条,犹如希腊雕塑家手下最完美的作品。
水珠顺着胸肌向下。
流向鲨鱼线……
鲨鱼线啊,那可是鲨鱼线。
我练了几年都没练出来的鲨鱼线!
我震惊了。
眼睛死死黏在对方的身体上。
「淮恩哥?」
禾宥唤了我一声。
我的注意力才回到他的脸上。
头发被抓到了脑后,还在滴水。
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英挺的眉眼。
眼神不似平时那样亮晶晶的,漆黑幽暗,水汽氤氲下更加变化莫测。
那样子,和可爱完全不搭边。
整个人性感得不行。
蓬勃的男性荷尔蒙让我都有些受不了了。
咽了咽口水,「你、你的浴巾。」
他睁圆了眼睛,甜甜一笑。
「谢谢哥。」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真的是我的错觉吗?
6
别的室友身材比我好。
我会嫉妒。
禾宥身材比我好。
我会怀疑,会绝望。
有种自己养的香香软软小兔子,一夜间变成暴戾袋鼠的幻灭感。
我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上赶着保护一个比我强壮的人还沾沾自喜。
这种被欺骗感情的感觉让我很不爽。
于是有意疏远禾宥。
慢慢拒绝和他同行上学和吃饭。
他应该也有所察觉,才会在周末早上,一声不吭地看着我和宿友收拾好家伙准备去公园野餐,不叫他。
我紧握双拳告诉自己。
不能心软。
想想他粉色卫衣下贲张的肌肉。
瞬间就清醒了不少。
野餐的时候,徐洋突然神秘兮兮地说:
「隔壁数学系那个胡胖子,特爱吃鸡腿那个,居然是 gay!还是下面那个,没想到吧!」
「我靠真的假的?这圈子口味这么重?」
徐洋说他们这个圈子。
越块越吃香。
还用了一个很形象的词来形容——熊受。
听见这两个字,我虎躯一震。
可乐鸡翅都夹不稳。
「你没事吧淮恩哥,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事。」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禾宥一丝不挂,浑身绑着粉色丝带,背趴在地上,展露出结实的后背肌肉线条和强壮的肱二头肌,转过头来,是那张可爱精致的脸,红着脸说,请爸爸宠幸我吧。
我猛地惊醒。
一身冷汗。
不觉得可爱甚至有些害怕了。
我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都怪刘柏硬拽着我看那种漫画,气得我半夜去踹了人一脚。
刚转身,就见禾宥直愣愣地坐在上铺看着我。
他睡觉都留一盏小夜灯。
谁懂转头看见黑暗中禾宥脸发着光那瞬间的救赎感?
有种上天堂的感觉。
「你有病啊?鬼一样。」
「淮恩哥……」
我对他比了个嘘。
兀自爬上床睡觉。
眼睛没闭两分钟,床晃动起来,我预感不妙,坐起身想拉床帘,晚了,先一步被禾宥拉开。
他二话不说,硬挤上我的床。
和我四目相对。
还没开口呢,眼眶就红了,头发乱糟糟的,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狗。
「淮恩哥,能不能不要孤立我,我刚转到这边,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这直球打得我猝不及防。
我哪里孤立他了,我在躲他……
「没孤立你,我就是有点想不通。」
「什么想不通?」
他眼眶带泪,欣喜地看着我,那样子看上去真有点可怜。
「就那天我,看见你的身材了,那绝对不是健身房喂蛋白粉就能练出来的花架子,一拳能给我揍趴下,所以我就想不通……」
「想不通我为什么不还手,还要你保护,这么软弱对不对?」
我愣了愣,缓缓点头。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敢冲敢上无所畏惧的勇气。」
禾宥无奈地笑了笑:
「我小时候又瘦又矮,经常被欺负。我想着让自己变得强壮一点就好了,可没想到心里的恐惧才是最难克服的。就算我肌肉练得再漂亮,面对挑衅和侮辱,不敢挥拳的话,也只是花架子……」
说到这,他哽咽了。
眼泪啪嗒啪嗒砸在我被子上。
通红的眼睛,含泪看向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仿佛犯了什么弥天大错。
唉,什么暴戾袋鼠啊。
就是一只比较强壮的安哥拉兔,小怂包一个。
我抽出纸递给他,顺势揽住他的肩膀。
平时没注意,这肩膀真挺宽的。
「别哭,男人可不能这么轻易地哭。」
又诚恳建议,「说真的,你当我小弟吧。你人高马大但胆小,天生就是做小弟的料啊。跟着我,我保证遇事不会让你先上。」
「那如果你上了我还是不敢上怎么办?」
他泪眼汪汪地看着我,「你会不会嫌弃我?」
「怎么会,不敢上你就站旁边看!多看看自然就敢了。」
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禾宥笑了笑,乖乖点头。
「好的大哥。」
我又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我对萌物果然没有抵抗力啊,尽管这只萌物比我块。
好比熊猫比我块也不妨碍我觉得他可爱。
嗯,是这样。
7
为了带禾宥见世面壮胆子。
凡是要打架的时候,我都带上他。
虽然带上他也没什么用。
大部分情况他就躲我身后充个人数。
其他兄弟都忍不住调侃:「要是不敢上,你给我们当拉拉队算了。」
我私底下安慰鼓励过他好多次。
他抿着唇,握拳点头,「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像你们一样勇敢的。」
眼神坚定,眼角却还挂着泪。
怪可爱的。
一次午休,我的床帘又被掀开。
这回不是禾宥,是徐洋。
只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说:「淮恩哥,你能不能帮婉婉撑个腰?」
婉婉全名孟婉,是徐洋好了七年的女朋友。
隔壁专科的。
很乱一学校,里面的学生大多和社会上的人有联系。
就因为那学校的校霸多看了孟婉一眼,校霸女朋友就盯上了人家。
给人关厕所倒凉水,她女朋友还在姨妈期,现在还在住院。
还扬言回一次学校打她一次。
徐洋也是没办法了。
才拉下男朋友的脸面,找我求助。
「帮我这次,淮恩哥,我也当你小弟。」
「说这些,都是兄弟。」
我穿好衣服下床,摇醒还在上铺睡觉的禾宥。
「起床,哥今天带你见个大点的场面。」
那次跨校混战,招来了警察。
还见了血。
我拼命捂住受伤兄弟的肩膀,血顺着指缝咕咕往外冒。
「不用管我,你们先上!」
混乱中,我突然瞥见了站在角落的禾宥。
面对如此盛大的斗殴和鲜血,他非但没有平时的慌乱和害怕,反而很平静地看着一切,目光沉静得比我这个大哥还大哥,仿佛早就司空见惯。
对上眼神的瞬间,禾宥愣了愣,突然就晕倒在了地上。
我冲过去扶起他,「你怎么了?!」
禾宥脸色苍白,虚弱开口,「我……我晕血。」
我还说他哪来这么大心气,敢情是晕血?!
听见警笛声,两边自然就休战了。
被我打得满地找牙的所谓的校霸,临走前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你给我等着!」
「爷爷等着。」
其他受伤的兄弟都能走。
自己去医院了。
反而禾宥这个屁伤没有却晕血的要我背。
去医院的路上很堵,车也打不到。
我背着他走了一段路,急出一身汗。
禾宥突然醒了,说这附近有家医院,他有 VIP。
我去了。
是家私立医院,收费高得吓人,但效果确实不错,那医生进去一会儿禾宥就醒了。
医生说:「晕血没事,住三天院就好了。」
晕个血住三天,这不对吧?!
我差点以为我听错了。
偷偷问:「那医生说那话的时候,为什么嘴角带笑?」
「或许人家天生微笑唇。」禾宥笑着说:「淮恩哥,你可得对我负责,好好照顾我。」
我这哪是收小弟啊,收了个祖宗。
8
我兢兢业业给禾宥送饭。
直到第三天,食堂停电没做饭。
外卖又不卫生。
毕竟禾宥是个脆皮,要是不小心吃坏肚子再讹我几天怎么办?
我就跟隔壁宿舍借了锅。
撩起袖子在宿舍偷偷炒饭。
宿友边围观边说:
「好贴心啊淮恩哥,我都有点磕你们俩了哈哈哈……」
「这叫借着收小弟的名义,行大嫂之举!」
「扯淡!」我举起锅铲指,「男的说什么大嫂,尊不尊重人家?」
「我看他那个样子巴不得做大嫂呢。」
「就是就是。」
一心沉迷于念书的眼镜周都加入了这场八卦,捧着书对我说:「不是我说,那小子看你的眼神真的不太清白,你好好搞清楚他是不是喜欢男的。」
我沉默了。
禾宥确实喜欢男的,不久前还和我告白过。
因为长得太可爱,我把这茬忘了。
他该不会还惦记我吧?
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我去给禾宥送饭。
禾宥吃得老香。
嗷呜嗷呜大口吃,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
边吃边夸。
夸得我都想尝两口,是不是真那么好吃。
毕竟这是我第一次下厨。
正好刚吃完一个小蛋糕,甜得慌。
我端过炒饭,刚要塞嘴里,禾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有些难为情地说:「哥,勺子我吃过的……」
「你吃过又怎么样?我们宿舍还一起分过一个包子吃,我都不嫌弃你。」
但看着禾宥在意的眼神,在勺子入嘴的那一刻,连同我也感受到一丝别扭。
明明平时和兄弟们做起来多么平常的举动!
都怪这小怂包太敏感。
讲究这个讲究那个的!
我一口吃下去,认命嚼啊嚼,发现没盐。
又尝了一口,还是没盐。
「你哑巴啊,盐不够你不会说一声?」
「哥亲手做的,没盐吃着也好吃。」
难怪皇帝都喜欢奸臣。
奸臣只挑好听的说。
我忍不住扬了扬嘴角,「你果然天生当小弟的料,嘴这么甜。」
禾宥睁着那双大眼睛,一脸无辜问:
「有你刚刚吃的小蛋糕甜吗?」
「我又没吃过你的……」
眼神不自觉落在对方水嫩得像果冻的嘴唇上,小小的一个,含上去不知道……
等等!
这个死脑袋在想什么?
神经病啊我……
我脸色一暗,不自然地转过头。
他以为我不高兴了。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自责的语气,说:「我不太会看玩笑,看你夸我,就想回应一下,没想到弄巧成拙了,对不起……」
「不是你的问题,唉别说这个了。」
我怎么能对这么可爱单纯的小弟产生如此淫邪的想法呢。
罪过罪过。
今晚吃素赎一下。
晚饭做了全素麻辣烫。
这回我尝了,确定好吃以后才去送。
路上又不禁感叹我真的太全能了。
才出校门,就接到一个陌生号码。
「校门口第三条暗巷直走第一家纹身店。
「你妹妹梁雅在我们这里。」
一阵电流声,梁雅的声音响起:
「哥……别来……他们好、好多人……」
又切回男人声音,阴森如蛇:
「忘了说,她哮喘好像犯了。
「应该撑不到警察来了,你最好快点。」
9
前往暗巷的路上。
跑得太快,颤抖间我随便拨了个号码。
没想到是禾宥。
「哥,你要来了吗?」
「报警,校门口,别问为什么。」
挂断电话,远远地就看见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小混混,叼着烟站在纹身店门口等我。
我紧捏拳头,「人呢?」
纹身店地下室。
缭绕的烟雾闷得人想吐。
梁雅虚弱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正在大口喘气。
「药呢?!」我一把揪住旁边的男人,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跪下磕三个头就给你。」
哮喘犯病,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
我跪下,磕头。
「哈哈哈你们倒是兄妹情深!」
「愣着干什么?录像啊!」
锃亮的皮鞋走到眼前,踩上我的肩膀,「以后打狗也得看主人,好好记得你海七哥的大名,医专程昊我罩的。」
「少他妈废话,药!」我起身一把揪住对方衣领,「真闹出人命,你们谁担得起?!」
「别急嘛,药给他。」
梁雅用了药,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这娘们长得怪好看的,喘得也好听。」
「喂,把你妹妹拿给兄弟们玩玩,就放了你们……」
「玩你妈!」看梁雅没事,我一腔怒火才烧起来,一拳砸在说话那人脸上,碎了两颗牙。
「你他妈不想活了!兄弟们上!」
对方少说也有二十几人。
擒贼先擒王。
我一路冲到还在最外层抽烟的海七面前。
梁雅突然尖叫一声,转头的瞬间,腹Ṫúₔ部一阵钝痛。
海七身边的独眼黄毛恶狠狠地看着我,握着刀柄转了转。
疼得我冷汗直流,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接下来,你就好好看着我们,是如何享用你妹妹的吧。」
「不好了海七哥!」一个人屁滚尿流地跑了进来,「来人了!」
海七眯了眯眼,「多少?」
「一个。」
「一个?去,抓起来一起玩。」
出去了十个人。
半晌没进来。
我正思考是哪个兄弟这么能打的时候。
海七掐掉烟。
「磨磨唧唧,十打一还打这么久?我养你们这群饭桶废物做什么?」
刚说完,一个手下就飞到了他脚边。
与此同时,地下室入口,走来一抹修长的人影。
逆光,看不清长相。
海七提起铁棍,猛地朝那人冲去。
铁棍还没落下,顿在半空。
微微颤抖。
伴随着海七同样颤抖的声音:
「宥、宥哥?」
和禾宥目光相接的瞬间。
警笛声远远响起。
10
我没伤到要害。
就是失血过多,在医院躺了一天。
我一直在做梦,梦见禾宥站在一群人中间,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玩味,那些人唤他大佬。
「看你这么不自量力地帮过我这么多次。
「我收你当小弟吧。
「叫声大哥听听。」
梦里我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醒来没来得及问,就看见梁雅通红的眼睛,我妈面如死灰坐在床头,颤抖着嘴唇开口:
「你爸病重住院,昨晚人已经没了。」
浑身血液在刹那间凝固,周身一片黑暗。
我妈的眼睛越来越红。
「昨天你爸送急诊的时候,你和你妹电话一个都打不通!
「爱逞英雄的下场就是连累家人!不然也不至于连你爸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他到死都牵挂着你!你为什么不让他省心为什么不让我省心?为什么?!」
我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充斥整个大脑。
疼得我使劲敲了敲脑袋。
我没有精力再去思考禾宥究竟是谁?
在我身边费尽心思装柔弱是为了什么?
我只知道,我讨厌自以为是的欺骗。
就像所有人都瞒着我父亲的病情。
我才会把他对我的遗言,当做烦人的唠叨。
如果我早点知道。
我就会听话一点,耐心一点。
让他走得,也放心一点。
可是所有人都怕影响我,瞒着我。
晚上,禾宥来过一次。
「我听说……你醒了。」
「滚。」
「哥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是怎么高高在上地看着我在你面前逞英雄吗?这么利用我的同情心好玩吗?好大的威风啊禾宥,海七那种社会混混都叫哥的人,要我感叹你怎么这么厉害吗?都骗我!你们都骗我!滚!」
我承认我有些迁怒他。
但我就是不想听他解释。
仿佛在解释一个笑话。
第二天,病房里来了一群人。
海七带着程昊,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头磕了一遍一遍。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狗眼瞎,淮恩哥见谅!
「以后北区这块儿,我们都听你的!」
看他们鼻青脸肿的样子。
我就知道,迁怒别人的,不止我一个。
11
父亲去世快半个月。
我才从自责悔恨的情绪泥沼里走出来。
只身前往寺庙为他祈福。
我曾经病重差点死掉的时候,他在这家寺庙外跪了三天。
谁来都不走。
直到医生带来我苏醒的消息。
我在寺庙吃斋念佛待了一天。
傍晚的时候下山。
半路林间起了大雾,还下雨。
我循着记忆走了很久Ṭûₙ,无数次迷失了方向。
打电话也没有信号。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手机电量不到百分之十。
恍惚间,我看见了父亲。
他站在一棵松树边,指了指我的右边。
对死亡的恐惧瞬间到达顶峰。
我疯了一样往右边跑。
直到猛地撞上一个人,刺眼的手电筒光照进我的眼底,又干又疼。
「淮恩哥!」
是禾宥。
他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
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眉目早已湿透,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黑色比粉色适合他多了。
我没力气再说什么,任由他扶着我下山。
雨势越来越大。
雾浓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失温而死。
「找个山洞取暖,等雨停。」
「好。」
可没想到,人倒霉起来,天气预报不准遇极端天气就算了,甚至走路都能掉地洞。
我摔下的瞬间,禾宥一把揪住我,下雨路滑,他根本站不稳,跟着我一起摔了下来。
一阵天旋地转,滚了至少十几秒才停下。
四下一片漆黑。
我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鼻腔里都是腐烂泥土夹杂灰尘的味道。
我拖着受伤的腿在地上乱摸。
从落下来开始,禾宥就没发出一点声音,我真怕他直接摔晕过去。
「禾宥,禾宥?」
唤了两声,都是回音。
手触碰到一个金属物品,是手电筒,已经摔烂了。
差不多挪了一两米,我终于摸到人的身体。
我顺着摸上去,发现他是抱蹲着的,胸腔上下起伏。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
禾宥猛地起身,疯了一样将我扑倒在地。
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力道大到我差点就去见我爸。
我曲起膝盖,猛顶了一下他的下面。
他闷哼一声,这才放开我。
「是我……梁淮恩……你冷静一点……」我边咳边说。
他又颤抖着往我怀里钻。
死死抱着,抱得我快喘不过气来,后背硌得生疼。
「哥……哥……我害怕……我怕……」
这次不像装的。
禾宥很不正常。
我猛然想起宿舍他从来不关的小夜灯。
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怕黑?」
他没回答我,只是一味发抖,看上去已经神志不清。
我回抱住他,轻声安慰:「别怕别怕,我在,我在……」
思绪在粘稠的黑暗中被无限拉长。
这么怕黑的男生。
除了禾宥,我只见过一个。
那时候我才上小学。
12
从小我就爱做英雄。
带着我的狗,走街串巷,梦想当惩恶扬善的大侠。
逛了三天,真让我遇到了。
巷子里的路灯坏了,一闪一闪的。
一个人被一群人围在巷子里。
他们骂得很难听。
边骂边咔咔拍照。
我带着萌萌冲了进去。
萌萌是只三岁金毛。
老抽色,体型壮硕,肉垫比我脚还大。
它一阵狂吠,那群小孩就作鸟兽散掉了。
被欺负的孩子抱着腿蜷缩在角落里,身上被胡乱套着一件小裙子。
我用光照了照对方。
这才抬起脸,没有眼泪,而是满眼空洞。
即使如此,也挡不住那张脸的精致和可爱。
像钻石橱窗里的 bjd 娃娃。
我发誓,那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女孩。
后来我才知道她和我一个学校,性格冷傲孤僻,同学们都不爱和她玩。
我就天天追在她身后要和她交朋友。
她爱搭不理。
但她长得实在是太可爱了。
可爱到我觉得她的高冷都很有趣。
「你为什么不说话啊妹妹,你是哑巴吗?你是哑巴也没关系,我也跟你玩!」
她终于有反应,站定转身,一字一顿道:
「因为我是男生。」
我碎掉了。
恼羞成怒骂:
「你是男生不早说,一个男生天天被欺负得掉眼泪,你羞不羞啊!」
「我没求你帮我!」
「我再帮你我是狗!」
事实证明,我是狗。
我又帮他了。
主要是他被一个猥琐大叔关在小黑屋里。
正想实施侵犯。
还是我的狗闻到味道,狂吠。
找到小男孩的时候,他僵硬得如同石雕。
目光空洞,衣服凌乱。
我跳起来一脚踹翻那个酒鬼,萌萌顺势就扑了上去。
后面就没见过他了。
听说正在接受心理治疗。
虽然没造成实质性侵害,精神问题是怎么也磨灭不了的。
本来他就极度怕黑,这会儿更是加重了。
据说身处黑暗中就会变傻子。
后面,我搬家转学了。
再也没见过对方。
现在想想,眉眼和禾宥真像啊。
13
湿透的胸膛都快被彼此的体温捂干了。
为了不睡着。
我不停地和禾宥说着小时候的事情。
「那就是你对吗?」
「你那时候也是真够傲娇的,死不告诉我名字。」
……
就这样抱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感觉说话都费劲。
就在我觉得快要撑不住的时候。
幽深的地洞里突然照射进来一束光。
伴随着警犬响亮的狗吠声。
没开玩笑。
那瞬间,我差点泪洒当场。
14
旧伤复发加上高烧。
我又躺了三天。
刚醒我妈就抱着我哭。
「你闹什么脾气?!非得你们爷俩都去了才罢休?」
「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梁雅端过床头的粥,作势要喂我。
「打住。」我有些受宠若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贴心了?」
梁雅嘿嘿一笑,「这些天我老回想起那天你只身出现救我的时候!啊太帅了!小说情节呀,我以后再也不说你爱逞英雄了,你就是大侠!」
我妈揪住她的耳朵:
「别在这煽风点火的,你为什么被抓还不清楚?」
「哎呀疼!」梁雅挣脱开,跑到我旁ṭű̂ₑ边,「那被困深山那天怎么说?如果不是我哥平时爱好打抱不平,四处行侠仗义,会有兄弟舍生忘死上山寻他吗?
「要不是他们俩在地洞抱着取暖,专家说了,那天气那地势,少一个另外一个都得冻死!
「对了!救我那天也是那个人,啊啊啊也好帅!一挑十,头头还没上,一个眼神就跪下了!不得不说你们的兄弟情真令人羡慕!」
我傲娇地咳了一声。
「你哥我讲义气,兄弟自然个顶个靠谱。」
「唉你ƭṻⁱ们啊,个顶个不让我省心!」
我又问起禾宥的情况。
我妈刚说完,禾宥就来了。
身边还跟着一对中年男女,衣着讲究华丽。
是他爸妈。
「哥你醒了。」
我笑了笑,和他爸妈点头问好。
我妈赶紧对他爸妈表示感谢。
彼此寒暄了两句。
禾妈欲言又止,顿了顿才说:
「就是有这份情意,我们也有个不情之请。」
「您尽管说。」
禾妈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门外走进来一个白大褂医生。
戴着金丝眼镜,眼角有颗小黑痣。
就是禾宥晕血那天给我们看病的那个。
「我是禾少爷的主治医生。
「实不相瞒,禾少爷因为年少时一些不太好的遭遇,落了些心病,想必梁先生在地洞那天就有所察觉。按照他平时的情况,倘若让他独自处于绝对黑暗的空间超过半小时,一定会精神崩溃晕厥,但地洞那天却撑了差不多十个小时!简直就是奇迹!所以我们希望梁先生能协助我们治疗。」
禾妈红了眼眶,「这个病我们一直瞒着,不敢让外人知道,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后患无穷。」
禾宥拉住我的袖口,撒娇一样说:
「梁大侠这么喜欢见义勇为,也帮帮我吧。」
我刚要开口,我妈先问:「具体要怎么治?」
「这个的话,小林医生后续会先深入了解一下原因再制定具体方案。」禾妈给了我妈一张卡,「卡里有二十万,事成之后,剩余八十万会打入账户,麻烦了。」
没等我表态,我妈一口答应了。
转头嘱咐我:「你可得好好听林医生的话,积极配合治疗,人家对你这么义气,你也得拿出点诚意来,知道吗儿子?」
我愣了愣,点头。
算了,我的意见不重要。
一百万重要。
15
身体彻底恢复以后。
我如约来到了林医生问诊室。
「这么看来,因为你多次在他置身于绝对黑暗和无助中出现,所以你的存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心理压力,说文艺一点,你就是他的灯。」
我差点一口茶呛死。
林医生笑看着我,递给我一张纸巾。
「这样的话,治疗方案就变得简单了。
「只需要你们每天关灯一起睡觉就行。
「睡觉是人最脆弱也是最容易放下防备的时候,如果睡觉时都能接受黑暗,日常生活肯定没事。」
我觉得我现在就挺脆弱的。
将信将疑问:「你的嘴角为什么又在上扬?」
林医生:「我天生微笑唇。」
不知道我妈要是知道一百万让țũₗ他儿子陪一个男人睡觉,她还会不会答应得那么爽快。
刚开始是在医院研究室里睡。
方便医生观察,和突发状况应对。
一开始禾宥还不能毫无防备地躺着,总是关灯就下意识缩在床脚,抱紧自己。我扳开他的双臂,把自己塞了进去。
他最开始还是会抗拒。
我就一直跟他说话。
知道是我,他又死死抱着我。
慢慢地,他勉强能回应我,尽管是些简单的语气词。
从坐着到躺着,他用了一个星期。
躺着睡那两天,我经常梦见被八爪鱼绞杀的噩梦。
醒来就是禾宥毛茸茸的脑袋。
抱得死紧,恨不得把我融进他的骨子里。
好转的地方也很明显,颤抖频率降低,入睡时间增加,就是会时不时做噩梦惊醒,惊醒后就六亲不认地揍人,还是林医生强制开灯,我才得救。
第二天,看见我身上的伤,禾宥愧疚得不行,塞给我一把刀,「再发生这种情况,你就划伤我,疼痛会让我清醒,千万不要手软。」
用刀多危险。
不如巴掌。
当晚,他果然又惊醒。
转身要向我扑来的时候,我一巴掌扇去。
「疼了吗?醒了吗?」
看他呆住,我又是一巴掌。
禾宥闷哼一声,委屈巴巴地叫了我一声,又钻到我怀里。
禾宥真和狗一样。
打了才老实。
直到有晚,他又惊醒,在我巴掌要下去的时候他一把将我按在身下,死死抱着,「别打我,我知道是你。」
林医生:「噩梦后保持清醒!又一进步!」
那激动的语气给我瞌睡都吓没了。
在观察室心惊胆战地睡了半个月。
禾宥终于能在黑暗中正常入睡——如果这个正常范围不算上必须抱着我的话。
接下来入睡环境就从观察室换到了禾宥家。
「家和观察室比起来,是更加依赖也更脆弱的地方,如果能在家正常睡,我们的治疗就好一大半了。」
在观察室睡,治病感很强。
换到家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种感觉在看见禾宥柔软宽大的床的瞬间消失了。
连续半个月没睡好,我都有些神经衰弱了。
我太想睡个好觉了。
我大字型躺在床上,闭上眼,不一会儿,鼻腔里钻进白桃味的沐浴露,我睁开眼,入目就是禾宥白花花的肌肉,挂着水珠,身材好到让人嫉妒。
他头发稍乱,轻轻一笑。
「哥你要洗个澡吗?」
我看着他的脸有些发愣。
乖和帅,是可以在一张脸上体现的。
禾宥又叫了我一声。
我不自然地翻了个身,「又没味,不洗。」
他突然凑近,俯身闻了闻。
意味不明地笑笑,「你明明洗过了。」
「你怎么知道我洗过了?」
「你身上还有你沐浴露的味道,这个浓郁程度,就是第一天。」
「我靠你个变态!」
「我只是对味道比较敏感,毕竟一起睡了半个月。」
「听说我的野王哥哥来啦?」门外突然传来软糯奶萌的声音,陌生又熟悉。
我循声看去,门边冒出来一个小女孩的头,双马尾,弯着一双宝石样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靠!」我猛地爬起身,「你是草莓绵绵冰?」
转头又看了眼禾宥。
那瞬间,一个月前的所有疑问不攻自破。
16
草莓绵绵冰是我的一个游戏搭子。
就因为我打游戏时救过她一次,她就开麦甜滋滋地说了一句「谢谢哥哥」,我的心瞬间就萌化了。再看头像是本人,可爱得跟个洋娃娃一样,更喜欢了,我们俩就成为了搭子。
她上小学,只有周末在线。
我就想着加个联系方式。
突然想起对方是小学生,哪来的联系方式,没想到她真加我了。
说是用她哥哥的微信。
加微信以后她就不怎么开麦了,直到三年级小学生经常在峡谷五杀。
小草莓咯咯直笑。
「那是我哥哥打的啦,我只会玩辅助!」
提起这个,禾宥有些心虚。
「最开始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坏人。
「直到看见你的朋友圈背景,萌萌,那只老抽色金毛,我认出它来了。」
我叹了口气,「可惜它已经去汪星了。」
禾宥安慰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小时候我性格不好,太孤僻,也不会表达感情,但我其实内心很感谢你的,萌萌蹭我的时候,我也想摸摸它的头,好在你还在,我还能报答你。
「你知道吗?小时候出院那天,我亲手做了蛋糕,在你回家的路上等了一天,却等来了你搬家转学的消息。直到再次遇到你,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来找你。」
「那你为什么不直说?」我嗤了一声,「还要装柔弱装可爱,大佬装可爱,真是难为你了。」
「因为你喜欢可爱的。」
我哽住,「你报答我和我喜欢什么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哥喜欢你呀!」
小草莓这一打岔,给我整不会了。
「他说你救过他,长得还帅,要去拐你当我嫂子!」
「苒苒!再乱说话我揍你了!」
「略略略——」
后来我才知道,禾宥从小就喜欢男人,家人都知道且接受了。
「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你能来协助我治病,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今晚这一坦诚。
让接下来的同床共枕变得诡异到了极致。
17
第一次在家睡。
禾宥的情况似乎不是很好。
身体颤抖得比在观察室时明显。
黑暗中,粗重的呼吸声异常清晰。
「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禾宥仍然抱着我,只是没有平时那么紧,下半身离我有些距离。
「我没事……」
我认命地贴近了一些,禾宥身体僵了僵。
呼吸变得急促,「不行哥,我感觉我要晕掉了。」
「别吓我你,要不要开灯?」
「不用。」
支吾半天,他才喘息道:
「可能因为极度恐惧,又……极度兴奋。」
「你兴奋个毛啊。」
他沉默了。
他的沉默让我莫名有些心慌。
特别是当我清晰地感受到禾宥某个部位的变化时。
我恨不得把大腿肉挖掉。
谁来救救我?
他主动离我远了些,松开胳膊,一只手紧握着我的手,另外一只手不知道干嘛去了。
直到他隐忍的低喘声响起。
头皮嗡地炸开。
「靠你丫在干嘛?」
他轻叹一声,「要摸摸看吗?」
我觉得他在调戏我。
但我没证据。
我俩紧攥的手心捂出一层薄汗。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又贴过来,我下意识往床边攒了攒。
他发出一声轻笑,「不好意思啊哥,没注意好像弄脏你的裤子了,脱了吧。」
「不用!」
话音刚落,他手就探了过来。
我闷哼一声。
他很装地呀了一声,「没想到哥你也……」
我摆烂了,「天天和别人肌肤相贴,会有反应很正常吧。」
主要是他刚刚喘的,拍片一样。
绝对是故意的。
「嗯,正常,不过憋太久会难受的,我帮你吧。」
以为是手。
直到他钻进被子,头缓缓向下。
……
大脑一片空白。
那次体验让我觉得,我过去二十年都白活了。
快到的时候,他让我亲亲他才继续。
被欲望支配的大脑根本无法理智思考。
反正就俩嘴巴碰一碰的事情。
我摸黑摁住他的脖颈,刚贴上去,他突然就压了上来。
加深了那个吻。
我口水都来不及咽。
喘息声混着吻出的水啧声。
在绝对黑暗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羞耻又莫名兴奋。
……
那一夜,一发不可收拾。
18
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我都怀疑是我单身太久。
不然怎么会对一个男人的身体这么着迷。
几乎是上床就按耐不住了。
熟悉以后,即使在黑暗中,我们也对彼此的身体了如指掌。
另类的默契。
他是病好了, 我病了。
我居然对一个男人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冲动。
只能说,禾宥手段了得。
「更了得的你还没见过呢哥。」他埋在我的颈窝蹭了蹭, 「想不想试试?」
说实话,男人和男人之间的那点事, 这段时间我也去了解了一下。
犹豫片刻, 还是妥协了。
「来。」
刚想好好宠幸一下对方。
实践一下我这段时间的学习。
禾宥突然扶着我的腰把我摁在床上。
低声在我耳边说:
「躺好, 会很舒服的。」
???
脑袋一声惊雷炸开。
「你说谁躺好嗯!」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上手了。
「相信我,哥……」
我感觉我脸红得快要滴血。
认命般用手遮住眼睛。
「如果不舒服,禾宥你完了。」
……
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并对我的体质产生了疑惑。
19
在家睡的那一个月。
是想起来都会脸红的程度。
年轻气盛, 荒淫无度, 不知天地为何物。
林医生说今晚来进行最后成果检验。
食堂里,禾宥突然问:「哥,我们这算什么?」
这句话,把我拉回了现实。
外头阳光好得刺眼,食堂来来往往都是人。
突然发现,没了黑暗这层遮羞布, 我似乎还没勇气面对这一切。
我爸要是知道, 能从坟里气诈尸。
我妈身体也不好,接受不了估计得气病。
我回答他:「在治病。」
禾宥愣了愣, 自嘲地笑了一声,「那你牺牲也太大了。」
我俩一整天无话。
给我心里烦得, 打球都不得劲。
一直到晚上, 林医生来了。
他让我在房间的一角站着,禾宥独自坐在床上。
再关灯。
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安静了一会儿,林医生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梁先生,让他试着从黑暗中来找你。」
我开口:「禾宥,过来。」
窸窣的脚步声没动两声,突然「砰」一身脆响。
是玻璃杯落地的声音。
异常刺耳, 我都被吓一跳。
「不行,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禾宥的声音带着哭腔, 「对不起对不起, 你过来抱抱我好不好?淮恩哥, 求你了……」
从选择协助治疗那天起。
我同样置身黑暗,万劫不复。
隐忍一切, 隐忍对他的感觉。
直到看到他在黑暗中的无助和哽咽。
心一阵发疼。
身体是不会说谎的。
「禾宥。」
我动了动唇, 听见自己说:
「你过来我就当你男朋友。」
「你说什么?」
「我说……」
黑暗中, 只听见风一样的脚步声,接着就整个人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怀抱的主人颤抖着开口:「你说话算话。」
我回抱住对方, 轻拍他的脊背。
「当然说话算话, 但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禾宥一阵哽咽:
「我怕我慢一点你就后悔了。」
20
这货怕黑的病是好了。
见黑思淫的毛病却日益显著。
这天他生日,非要在泳池过。
很不巧,刚吹掉蜡烛。
就停电了。
我下意识抱紧他, 他笑了笑,纠缠上我的唇。
我才想起来他早好了。
就想推开他。
他又贴上来,哑着嗓子说:
「淮恩哥我害怕,你亲亲我。
「淮恩哥我害怕, 让我进去好不好?」
……
蛋糕上的樱桃滚落,被温暖的池水彻底包裹。
黑暗投降,夜色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