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不熟的丈夫离婚倒计时只剩最后一天。
他突然被确诊了中度分离焦虑症,离不开我半步。
「你别多想,我只是昨天在游乐场应激了,而你刚好在我身边,对你产生了生理性依恋。我没有喜欢你,我吃完药病就能好了。」
晚上,他攥着我的手腕,冷着脸解释。
我忍住想扇他的冲动,官方地告知:
「周先生,离婚只能往后推了,除此之外,您还需要支付我的误工费以及现在耽误我睡觉的精神损失费。」
男人高傲地哼了一声,当即掏出手机转了账:
「很好,这样咱俩谁也不欠谁。」
一个月后,检查报告出炉,他成功地从中度转成了重度。
「你踏马玩我呢?不是吃药可以好吗!这下还怎么离婚!」
我崩溃地站在民政局大门口,被这个高挑的男人犹如八爪鱼般死死抱住,险些昏厥。
丈夫边哭边道歉: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但是求求你不要再说离婚了,我现在听不了这两个字。还有,你能不能也回抱一下我呀,你好冷漠,我心里可难受了。」
这死黏人精,滚啊!
1
「分离焦虑症?很严重吗,医生。」
门诊室里,我拿着周寂的检查报告发愣。
男人坐在靠椅上低着头,虚弱地抵在我的腰间,有点痒。
「简单来说,就是你丈夫目前离不开你,对你产生了依赖,不过不是特别严重,中度,先开点药吃一个月吧。」
地中海发型的专家说完推了推眼镜,按响了下一位问诊的号码。
出了医院的大门。
我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民政局下班还剩半小时。
「周……先生,你现在真的只要看不见我,就会难受?」
太阳晒得脸滚烫,我烦躁地解开防晒衣的拉链,扭头质问身后的跟屁虫。
「严小姐,你是觉得我在演戏?我难受得都吐了,你刚才没看见吗?」
周寂的脸色苍白,拧眉气愤地质问我。
看着也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咋就那么凑巧呢,偏偏赶在要离婚的最后一天得了个这么歪门邪道的病。
「我跟你平时也不熟啊,你分离焦虑的对象怎么会是我。」
虽然我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但是我俩纯属合约利益关系。
我们是在一年前公司联谊大会上认识的。
那场活动有个大奖,只要现场有人联谊成功最终领证,那么就会奖励一间公寓三年的使用权。
我图这个,因为那间公寓离我公司特近。
而周寂呢,想圆了他爷爷病逝前看着他结婚的心愿。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就这么顺畅地达成协议了。
为了装得像一点,约定的是领证一年后再离。
可是昨天,周寂的侄女突然到访,闹着要见见我这个未曾谋面的舅妈。
害怕事情露馅,我硬是请了半天假从公司赶过来。
挽着这个冰山脸、四肢僵硬、演技巨差,碰他一下他就抖一下的陌生丈夫的胳膊,陪着小姑娘逛了一下午的游乐场。
哦,对了。
昨天坐完海盗船后周寂就有点不对劲。
我以为是低血糖,还赶紧塞了一块巧克力给他。
「我小时候从海盗船上摔下来过。」
僵持中,周寂终于道出了实情:
「可能那个场面之前在我脑海里已经产生了严重的创伤,我应激了,而你刚好在我身边。」
我咂舌,埋怨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当时问过他能不能玩,他点头了。
这蠢男人的面子真是比天都大。
「那怎么办,还有十分钟民政局就要关门了。」
周寂望着我,犹豫地开了口:
「延期到下月吧,医生都说不是很严重了,我会按时吃药,不会拖太久。」
2
但是问题来了。
周寂现在没法离开我。
那晚上得各回各家啊。
「你来住我这里,房子很宽敞,不会亏待你。」
害怕他中途再犯什么毛病,回来的路上,是我开着他的车。
别说,这迈巴赫开着真挺爽,果然一分钱一分货。
「金港花园?你知道那离我上班的地方多远吗?」
我翻着导航,大吃一惊,没有去公司的直达地铁。
早上打个车去上班都得花三十块,一个月来回通勤都要一两千了!
就这还不亏待呢,差点没坑死我。
「那怎么办?」
「还怎么办?当然是去公寓住了。」
「那还是要先回去一趟,我要拿点行李。」
真麻烦,往常这个点我已经躺床上刷剧了。
男人胳膊撑在车窗旁,眼睛看着玻璃窗外,忽然安静了下来。
等红绿灯的间隙,我的袖口被轻轻扯住。
「严小姐,你能不能把你包上的小熊挂件给我?」
「干嘛?」
我不理解,但是看他又眼泪汪汪的,还是照做了。
男人攥在手里,舒了一口气:
「谢谢,这样我就有点安全感了。」
我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别扭地错开了视线。
这病好像还怪难受的。
3
第一次去周寂的别墅,我才知道有钱人的家里都装电梯。
当初联谊大会,我眼光怎么就那么准呢,巴嘎一下就相中了合作方公司老总的儿子。
不过他钱再多也不会分给我一毛。
婚前协议和合同都规定得明明白白。
「周先生,马上十点了,您到底收拾好了没有?」
我等的手机都要没电了。
「来了。」
男人这才从三楼磨磨唧唧地下来,手里拖着四个最大号的行李箱,宛如四堵承重墙。
「大哥,只用住一个月而已,你这打算定居呢?」
「抱歉,但我已经精简了我所有的行李,大部分都是鞋子和衣服还有一些配饰啊领带什么的,缺一不可。」
要命,还是个超精致主义者。
4
周寂的几套西装挂进衣橱后,我从地摊上买的连衣裙已经被挤得皱巴了。
「等下,这些就别挂了,塞回去。」
看着独属于我的公寓被这个不熟的男人霸占了一大半的空位,心里那股无名火又蹭蹭往外冒。
「可是正装放在行李箱会有折痕,这些都是才到手的新高定。」
管你是什么高定矮定的,这是我的地盘哎。
我懒得和他废话:
「你睡觉的地方在客厅那个可拆卸的沙发床,现在出去,我要休息了。」
男人僵在原地,那双桃花眼写满了错愕:
「我以后要睡沙发?那个……脚都伸不开的沙发?」
「不然?这间公寓本来就是拿来办公的,只有一个卧室,难不成让我睡沙发啊?」
耽误事的家伙,还挺得寸进尺。
要不是他硬要玩海盗船,我现在离婚证早到手了。
没等周寂再开口,我直接转身锁Ṭű¹了卧室门。
那个小熊挂件我还没要回来。
有挂件在身边,不至于再生出一些其他的幺蛾子了吧。
况且我只距离他几米远而已,算不上分离。
然而,我大错特错了。
我刚把房间的灯关掉,准备疲倦地闭眼时,客厅里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响。
接着是断断续续的敲门声。
「严知夏……严知夏,你在不在啊。」
「你不是废话嘛,我当然在啊!」
「哦,我看见你的房间没光了,突然有点心慌,可不可以不要关灯……」
一墙之隔,男人暗哑颤抖的声音Ṱṻ₁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可我要关灯才能睡着啊。」
「好吧。」
门外的脚步声远了,我能听见男人重新缩在沙发上拉扯被子的布料摩擦声。
可再次关灯不到十分钟后。
又是一阵小心翼翼地敲门声。
「严知夏……你还在吗?」
有病吧!
虽然他确实有病,但这也太有病了。
「到底还让不让人睡了,我明天上班要迟到了大哥!」
我怒拧门把手,气得五官乱飞,开门直接对上了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
男人额间渗出了一些冷汗,本是挑高健硕的身体因为发抖的缘故在此时显得过于可怜。
「对……对不起,我就是害怕你不在。」
周寂手里还紧攥着那只小熊,他低下脑袋,长长的睫毛颤颤巍巍,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
好一个美男示弱。
哎,毕竟也不是人家自己想得这个怪病的嘛。
我因为颜控这个臭毛病,气得冒烟的心脏又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行了行了,不然你在我房间里打地铺吧。」
我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后退了几步,给他让出了一些位置。
再次尝试着关灯,周寂又揪住了我睡衣的一角。
「可是还是,心慌。」
「今天有没有按时吃药?」
「吃了的,我按照说明书吃了三顿。」
那怎么还这么严重?
不过医生倒是说过,刚开始确实得额外关照一下。
我犹豫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从储物箱里抱来一个超大号玩偶放在床的正中间。
5
手腕处传来的温热触感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强烈。
他总算是消停了。
但我却失眠了。
凝望着天花板发呆时,我愈发后悔,就不应该把这男人带回来的,直接让他住院好了,这到底关我什么事呢。
「严小姐,我现在只是应激反应之后才会生理性依恋你,我不会赖上你的,你大可放心,等我病好了,一定不会耽误我们离婚。」
男人察觉到我无奈地叹气,他也还没睡着,跟我犟起来了。
我忍住想收回手,顺带给他一巴掌的冲动,压低情绪说明:
「周先生,请你搞清楚,你耽误的不光是我离婚的时间,还有我明天上班的时间以及现在我无法入睡的精神损失。」
「我的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你的住宿费!麻烦在一个月后合理地算清楚,然后补偿给我!」
男人深吸一口气,忽然下床去了客厅。
我以为他硬气了,病好了。
结果他只是去拿了他的手机。
下一秒,我枕头旁的手机传来提示音:
【叮咚——支付宝到账三十万元。】
我瞬间瞪大了眼睛。
「很好,这样我们谁也不欠谁。」
切,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有本事再转点。
6
早上八点,我依然还是风雨无阻地踏上了拥挤的地铁。
从来没坐过通勤高峰期地铁的大少爷,因为不会躲闪技巧,被困在人群中央,迟迟过不来。
【严知夏,你来拽我一把,我被夹在中间了。】
周寂发来一条消息。
我:【我就在你前面一点点,马上就到站了,没必要挤到我这里来。】
【不行,我喘不过气。】
少爷又发话了。
我一个白眼翻上天,但想想实实在在到账了的三十万,还是认命了。
【得,老奴这就来接您。】
于是我转身拍了拍身后大哥的肩膀,一脸歉意,真挚又诚恳地胡说道:
「这位大哥,我老公他是个聋哑人,不会说话,他想借过一下,您方便挪一下嘛,真不好意思啊。」
「好好好,没问题。」
周寂又一次震惊地盯着我,但总算是来到了我身边。
「你……」
男人刚要说话,我捂住了他的唇。
「笨不笨啊你,赶紧扶好了,别乱动。」
拥挤的地铁内,进站又到站的乘客,来来往往中,不断有人经过碰撞,好在周寂站在我旁边,替我当了不少阻力。
直到有个莽撞的学生因为着急推了他一把,周寂一时之间无法站稳,迎面扑来。
在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后,我人生中第一次直面了男人的胸肌。
原来不发力的时候是软的。
还挺舒服。
7
「喂,吃不吃面包。」
赶到办公室后,我从抽屉里掏出了几袋零食丢给周寂。早上起得有点晚,只能先吃这些垫垫肚子。
然而这个男人从地铁上下来后,一直一言不发,耳尖还红得滴血。
「喂!」
「周寂,你真聋了吗?」
他终于愤懑ťú⁻地昂起了头,将我丢去的面包袋子撕开,胡乱地嚼着。
又莫名其妙地在生什么闷气啊。
「来,给我说说,我又哪惹到你了。」
我把刚翻出来的文件「啪」一下甩在电脑桌上,起身跨步走到了他跟前。
「我没事,不要你管。」
男人歪头,眼神躲闪。
哎呦呵,我这暴脾气。
我直接上手就拽住了他那条系得工工整整的领带,让他直视我的眼睛。
「你要是没事的话,那个什么焦虑症也跟我没关系了,三十万再转给你,你马上就给我搬走!」
周寂被吼得缩了缩肩膀,这才犹犹豫豫地开口:
「就是今天早上,你一起床语气就不好,一直Ṱų³让我别磨叽,可是我根本没有磨叽,但你就是很凶。」
「然后刚才在地铁里,我过不来,你也不打算管我,要不是我说难受,你都不会理我。」
「而且……而且到站时我被撞了一下,你连一句关心都没有!」
手还未来得及放下,我被他说得一愣。
早上是急着出门催了他几下,但肯定没有故意针对他的意思,没想到这男人会因为这些生气。
至于在地铁上,那么挤,能站稳就不错了还要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这男人真是个娇气包!
「哟,那你哪儿撞疼了?我看看,然后再给你揉揉抹点药?」
我挑眉,其实是在阴阳怪气。
结果周寂垂下眼,指尖慢慢按在他的左胸膛前:
「这里,有点疼。」
我「嘶」了一声。
感觉他是个木头。
「还有哪?」
「右边也感觉……怪怪的。」
男人说着,忽然拽住了我的手腕:
「那你帮我按按吧,抹药就不用了。」
我:「哎?」
8
「小严姐,上周的策划方案……」
由于平日那个大大咧咧的上班搭子没有敲门的习惯,小赵直接推门而入。
我和周寂,以一种女上男下的姿势僵在了沙发上,左手扯着男人的领带,右手还搭在他的胸膛前。
社死现场。
小赵:「哎?」
我一个弹跳起步,立刻松了手就往后退。
「这位先生是?」
小赵即使瞳孔在地震,也依然临危不惧地露出职业性假笑。
「哦,他是……新招进来的助理。」
我没跟任何熟人讲过我领过证,有个不熟的丈夫。
「他刚才……他他吃面包噎住了,我帮忙通气呢。」
「是不是,周助理?」
我回头,笑眯眯地死亡凝视着这个男人。
敢说错一个字,今晚行李箱里的高定西装全给他扬了。
「咳咳,嗯,是。」
男人咳了几声,闷声答应。
小赵尬笑两声凑近,拉住我低语:
「真的假的,看他打扮得比咱创意总监还时髦。」
「哎呀,走后门进来的,待不了一个月就要走了,懂吧。」
我冲小赵挤眉弄眼。
她这才恍然大悟,走前又警惕地回头看了周寂一眼。
9
「下次再有țū⁻人来,你别说漏嘴了。」
小赵一走,办公室里又剩下我和他。
只不过氛围比半小时前还要尴尬。
「我为什么只是你的助理?」
男人好像脑子缺根筋,问了一个弱智问题。ţű̂ₙ
「一直跟我待在办公室里从早到晚,还能是什么。」
周寂个子高,平时也有健身的习惯,端坐在那把小小的椅子上,老老实实的,反倒有几分可怜。
「我们不是夫妻吗?我出现在你的办公室里,应该很正常吧。」
男人据理力争。
我揉了揉太阳穴,非常无奈:
「咱俩这能是夫妻啊?我们只是合作关系,马上就要解除了,再让外人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正常相亲。」
那双桃花眼望着我,不再言语。
之后一下午,我在办公桌前忙得起飞,周寂就在旁边打瞌睡。
他睡觉就算了,还非得挨着我。
美其名曰,离得远,他焦虑。
真给我这个打工人气得心痒。
连续两个星期,他都照旧跟着我上下班,挤地铁。
某日下午临近下班。
男人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于是我使了个坏心眼。
偷偷将刚买的一罐冰可乐,贴近他的后颈。
「啊,好凉!」
周寂懵懵地抬头,慌张地捂住自己的脖子,看见我在坏笑后,他气得不轻:
「严知夏,你总爱戏弄我。」
「因为我上班也很枯燥啊,反正你在旁边也只会睡觉。」
我收拾着通勤包,心情忽然好得不行。
「我每天都帮你拿外卖、沏茶端水、扫办公室,我哪有天天睡觉啊。」
男人蹙眉揉着肩膀,我看见了他的白衬衫上沾了一根我的长发,于是顺手拎起,丢掉了。
「我跟你一样的睡眠时长,怎么你老是犯困呢?难道医院的药还有酣睡的副作用吗?」
周寂接过我递来的袋子,关了办公室的灯,小声喃喃道:
「不是副作用吧,就是在你身边才容易犯困,我以前不这样。」
「嗯,那都怪这病,还剩几天了呢,赶紧好起来吧。」
10
出了公司大楼,我刚打算打个车和周寂拼顿烤肉,忽然有个外卖小哥拦住了我:
「您好,是严知夏女士吗?这是您朋友给您订的花,麻烦签收一下。」
是一大束玫瑰,红得滴血。
我满脸疑惑地接过,立刻翻着手机通讯录,没人打电话啊,谁送的?
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我回头打量着周寂:
「不会是你送的吧?」
「不是。」
可男人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也对,他怎么会好端端地送我一束玫瑰呢。
抱着这显眼的花,走在步行街上,听见了商家促销的广告词:
「别人都在过 520,而我也在等你的那句我爱你!再不下单,你的 TA 就要被别人签收啦!」
我这才看了眼日期,原来今天刚好五月二十日。
等下,是谁。
谁在暗恋我?
心里忽然猛一咯噔。
该不会是公司里的某个男同事盯上我了吧!
吃烤肉时,我一直心不在焉。
时不时翻看着手机,生怕有人发来一段雷人的短信。
周寂在对面,沉默了半天,终于冒出了一些声音:
「怎么,有人要和你表白啊。」
「嘶,你别乌鸦嘴!」
我赶紧打住。
被同事表白的话,我以后还能在公司里混吗,那得多尴尬,想想都去世的程度。
男人果然不吭声了,闷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这束玫瑰就放在桌旁,我却越看越像某个同事的脸,瘆得后背发慌。一回去,趁着黑灯瞎火,路边没啥人,我赶紧撇进了垃圾桶里。
周寂明明就跟在身后,结果我一转头,不知窜到了何处。
我发消息,他只是说让我先回去,他要买点生活用品。
突然感觉到这男人的分离焦虑症好像没刚开始那么严重了。
心里居然还有一点点的失落。
免费清洁工时效即将到期。
不过赶紧走最好,我又能享受独居生活了。
11
一个小时后,周寂还没有回来。
我看着窗外下起的小雨,有点担心他会不会突发那个什么分离焦虑症,在无人的巷子里倒地不起,直接昏厥了。
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我立刻拿了一把伞,冲到了楼下。
老天奶,这金少爷千万不能在我这里出事啊,求求了。
结果刚到楼下就和那个湿了衬衫的男人迎面撞见。
看他好端端地出现了,我又气得打嗝:
「这大晚上的,到底缺什么东西,一声不吭就跑去买。我差点就要……」
话未说完,周寂从身后掏出了一束蓝色玫瑰递给了我。
「520 快乐。」
「好歹,我们才是真正的夫妻,虽然是名义上的,但合法合规。」
那道男声有些哑,词是理直气壮,可语调还是底气不足。
我看着那抹总是会因为害羞而红起的耳根,露出了藏不住的笑意。
「嗯,有道理,谢谢了。」
刚好能拍照发个朋友圈,挡桃花。
12
淅淅沥沥的小雨砸在玻璃窗上,声音悦耳得让人感到放松。
暖黄色的挂灯照在落地窗前,我倚坐在旁,读着手里的书。
周叙洗完澡,原先还在客厅看电视,后来又追到了卧室,搬来了一个板凳坐在我旁边。
完全就是我的跟班。
我在哪,他就粘到哪。
「你在看什么书?」
他装模作样地刷了会儿手机,最后还是耐不住找话题。
「心理学。」
「这能起作用吗?」
周寂接话。
「那不然,我来给你分析一波你的心理?」
夜晚,让人放松,也迫使人过度自由。
男人刚吹完的黑发,看着手感很不错。
鬼使神差间,我抬手揉了揉。
「你今天送我花,主要原因不是这个特殊的日期吧,只是刚好出现了另一个人,让你感觉到了危机感。」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大概率是紧张的情绪,我又继续说道:
「其实你也分不清是不是生理性依恋,或许你的病早就在之前的某一天彻底好了,但你还是选择照旧和我一起挤着地铁,去那间开了空调依然燥热的办公室。」
「周寂,你告诉我,这到底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
我凑近,望向那双发颤的眼眸,十分认真。
但我只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而已。
逗他玩呢。
可男人竟然紧张地支支吾吾起来:
「不对……我,我没有别的心思,就是生病了在你身边才有安全感。」
「难道……难道我是装的吗?」
说到最后,他居然在反问自己。
「哎,先等我一下。」
我起身,去冰箱拿了两罐度数不算高的果酒。
13
「你之前谈过恋爱吗?」
我猛灌一口后,大胆开麦。
男人的睡衣是丝绸的,贴在我胳膊上,冰冰凉凉的,怪舒服。
「没有。」
他也跟着灌了一口:
「换我问了,如果那时有其他男人也是这个想法,你是不是也会答应。」
我点头。
「原来我只是来得巧而已。」
周寂一股气喝完,攥紧了易拉罐。
我有点想笑,就直接笑话他:
「你别假天真,你不也是有利可图嘛,当初我在你爷爷面前装的孙媳妇有多像,心里不清楚嘛。」
「合作伙伴就不要提这些了,都是做戏罢了。没意思。」
我突然觉得这个游戏有点无聊了,低下头找我的拖鞋。
脑袋有些昏沉,刚要弯腰,脚踝就被那双宽大白皙的手攥住。
周寂蹲下身,拎起我的拖鞋,挨个穿上。
「我来吧。」
就是这一刻,窗外的雨,昏黄的光,与轻柔的动作,让我的指尖颤了一下。
「周先生,这是干什么,好像我一直都在亏待你。」
「严小姐,我不是你的跟班嘛,都是应该的。」
14
同居的这一段时间,我发现周寂虽然是个精致主义者,带来了一堆东西,但我没让他摆出来的饰品,他一个没动,依然乖乖地躺在行李箱中。
就算我有时说他两句,这男人也只是自己生闷气,偶尔没发现时,还会故意弄出点动静,等着我问他。
这个不熟的丈夫,好像也挺有意思。
「三天后去医院复查一下吧,病应该是好了。」
熄灯后,我又在对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自语。
旁边的男人缩在被子里,迟迟没有回应。
我以为睡着了,刚要收回手腕时,又是一道力袭来。
他钻进了我的被窝。
凛冽的、熟悉又陌生的沐浴露清香扑面。
那双手渐渐下移,搂住了我的腰。
「没好。」
他在我的耳边讲话。
我抚摸着这张傲人的脸,顺着眉眼往下,划过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他的唇边:
「周寂,你越界了,过去。」
「不要。」
男人只是将我搂得更紧。
嗯,卧室的空调今晚开得有点低呢。
刚好,我也有些冷。
15
周末,难得的双休。
我在阳台,把那几盆绿植又重新修剪了一下。
周寂才醒,习惯性地摸了摸旁边的空位置,撑着胳膊坐起。
「严知夏?知夏!」
这和恋主的狗子有什么区别,一睁开眼就在找人。
「在阳台呢。」
自从周寂来之后,我的嗓子也没歇过。
「中午公司聚餐,你等会儿自己出去买点菜,我差不多一两个小时内能赶回来。」
我捯饬了一个淡妆后,将门口的垃圾拎起,回头冲着屋内喊道。
他的焦虑症八成是恢复得还可以。
之前寸步不离,但是现在能独自出门,也能大晚上跑去买花,再借口难受真是不道德了。
「哦,那你早点回来。」
周寂将我放在床上的大号玩偶抱在怀里,磨蹭到门边,乖乖地望着我。
「噗嗤——」
我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笑什么嘛。」他不满地皱眉。
「笑你后脑勺的头发翘起来了,跟个尾巴似的。」
16
王府酒店三号包厢。
我还没进去就先被这个阔气的酒店大门震撼到了,两条金灿灿的龙形雕像攀附在屋檐之上,怒目圆睁,贵气十足。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那个抠门公司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舍得了?
一股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感觉,不对劲,但来都来了。
「小严,可算到了。」
一进包厢就看见那张宽大的圆桌上摆满了佳肴,正中央坐着一个男人。
「哎,许老板,我这是来早了,还是晚了?」
唯一在场的人,还是我Ṫṻ⁷的上司。
要死要死,谁想和领导独处啊。
我攥着包,努力尬笑。
「来,先坐吧。」
许易安拉开他旁边的椅子,示意我坐到他旁边。
我直接把包放在了他对面,坐下。
「没事没事,我坐这里就行,等会儿还有其他同事呢,哈哈……」
「小严,今天其实只有你和我。」
许易安将西装外套撂在了靠椅后背上,解开了领口的一颗扣子。
我的大脑立刻敲响警钟。
靠北啊,那个送花的神秘人不会是老板吧!
我「噌」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手心猛猛出汗。
「许老板,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已经猜到了吧,就不必多问了。」
许易安绷着脸,端起桌前的茶水喝了一口。
我:「……」
沉默了一分钟后,男人抬头有点疑惑地望过来:
「怎么不说话了?没什么想说的?」
「许老板,劳烦您能说得再清楚一些吗?」
他以为这是在准备工作方案,听我给他汇报呢?
模棱两可的,鬼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啊,这个大装货。
「好吧,我概括一下,就是我喜欢你,下周我就要调去分公司了,在 C 市。走前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男人双手交叉,一副谈判的语气。
我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一般,心跳忽上忽下,还好听到了他即将调任的这四个关键字。
「许老板,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拉开座椅,重新坐下。
「今天就别叫我老板了,我们不是在工作。」
「好,许易安,明确地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了。」
男人咂舌,深叹了一口气,随后轻笑出声:
「是周寂吗?」
我挑眉不语。
他又自说自话道:「荣耀集团董事长的独子,恕我直言,他和你,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知夏啊,现实生活不是过家家,门当户对很重要。」
「我和你也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我想走了。
「我只是比你多上了几年班而已,知夏。」
许易安其实就是摆明地告诉我,周寂是什么身份,普通人就不要妄想做梦了。
「我指的也不是存款,许老板,祝你去了新公司依然能大展宏图,我还有事,再见。」
不过这顿鸿门宴,来得也是及时。
一语点醒梦中人。
17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都三点了。」
我刚放下钥匙,周寂就闪现到了眼前。
我没搭理,只是扭头看了一眼日历:
「明天就到六月了。」
「周寂,明天去医院复查吧,现在去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
男人愣在原地,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日期:
「可是……开的药还没喝完呢。」
「医生也没交代必须喝完了病才能好,你的身体,你自己清楚。」我冷冰冰地回答。
「知夏,你怎么了。」
周寂追到了阳台,站在我身后。
「我忽然觉得你有点烦人,别再跟我说话了。」
我越过他,不愿与他独处。
如果说之前的相处模式让我忘记了彼此的差距,那么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清醒地回到了一年前。
那时周寂高高在上的模样,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倘若真和他有了实质性的婚姻,这未必对我是一件好事。
房间内传来行李箱拉链的声音,吱吱呀呀的,故意弄得很大声。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赶紧走吧,这个不省心的家伙。
18
晚上,他傲气地将被子披在沙发上,倒头就睡。
我关了灯,回到了卧室,计划着明天下午出了医院就把那些钱再还回去。
毕竟周寂来这里,也确实没闲着,帮了不少忙。
长得也挺养眼。
我可不想欠他多余的人情。
刷着手机,迷迷瞪瞪地刚要闭眼,床的另一头忽然有了一块凹陷。
「严知夏,你又离我很远,我难受。」
刚才还在客厅的人,摸黑爬上了床。
我没说话,继续装睡。
耳边一道气息洒下:
「我的病不会好了,我能缠着你一辈子吗?」
依旧无人应答。
接着我的颈后一凉,有滴眼泪落下了。
19
医院复诊的报告单,迟迟未出。
我站在当初的树荫下,烦躁地直跺脚。
翻了翻包里的那张红证件,决定还是先去离婚好了。
「周寂,和我去民政局吧。」
男人呼吸一滞,回头看我:「我还没好呢,肯定没好。」
「我……你看我的手都在抖。」
我上前,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说实话吧,在你没住进公寓之前,我把我们的关系看得很清楚,但这一个月里,无论是因为你的病还是我自身原因,有些东西就是乱套了。提前结束是最好的选择。」
我拉拽着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周寂不愿意但也只能踉跄地跟着。
「本来按照正常流程,我们早就不必再见面的。你别闹了,之前的钱也转给你了。」
一直走到了民政局大门口,走得浑身冒汗后,我才终于停下。
周寂也放弃了挣扎,伸手在衣兜里掏了半天,最后拽出之前那个小熊挂件,也还给了我。
「也是,你说的没错,本来就不该这样。」
我顺着台阶往上走,他的话却逐渐密起来了。
「你说的都对,真是后悔,我为什么会应激呢,早就该在之前正常结束的。」
「都怪我要玩海盗船。」
「不对,当初我就不应该去参加那场联谊,你喊我的时候,我就不该停下。」
「离婚,呵,我们就算一直合法也不是真夫妻,严知夏,明天我就搬回去,以后就算你想见面我都得考虑有没有时间。」
台阶总算爬完了,我回头瞪他:
「歇歇嘴吧,马上到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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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我凑近一问,很不幸ṱü¹,今天没有预约,排不上。
现在离婚都要摇号呢?
最后离婚还是以失败告终。
「算了,今晚我预约一下,回去拿报告单吧。」
来回折腾得我筋疲力尽。
周寂反倒越走越有劲。
「严知夏,你看着好累啊,我背你吧。」
他勾起唇,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需要。」
我别过脸,绕开他继续走。
「严知夏,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周寂挡住了我头顶大半的阳光。
「你就非要赶我走是不是?」
「是。」
我斩钉截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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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没拿到报告单之前,我就已经知道周寂的病到底好没好了。
因为相处的这几周,能很明显感觉到他每天的变化。
直到看着白纸黑字上写着「中度分离焦虑症」变成了「重度心理依恋」时,我傻眼了。
「这什么意思啊?」
「就是你丈夫对你的感情更深厚了,也不是啥严重疾病, 这回就不开药了。」
这一刻,我无比心累,将单子塞进包里, 推开了心理科的大门。
周寂站在外面, 等得焦灼,一看见我出来,立刻贴近:
「严知夏, 我……是不是没好啊。」
「你好了。」
我淡淡地回答他。
男人当即变了脸色:「不可能, 我没好!」
「你好了就是好了,别再赖着我了。」
我加快步子要离开。
可没几步就被扯进了身后的怀抱。
「我真的没好,你别走, 你一不看我我就难受, 别人给你送花, 我难受,你出门时间久了, 我见不到你也难受, 我现在就是离不开你,以后也离不开你, 我的病怎么可能好了呢?」
他的胳膊箍着我, 很紧很紧。
我的心跳在加速:
「可是我要离婚啊, 我就一普通人,只是图那套公寓的三年使用权, 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赖着我又有什么用呢。」
周寂摇着头, 丝毫没有放开我的意思:
「什么两个世界, 你站在我面前就是我的世界, 严知夏, 我就是喜欢你才会因为你的离开焦虑啊。」
「不然之前在海盗船上, 那么多人,为什么我只有看不见你的时候才会心慌呢?」
我被按在他的胸膛前,没了挣扎的动作。
「你再说一遍, 什么?」
周寂低下头, 看着我, 重复道:
「我说我就是喜欢你, 我不要离婚,我不要协议, 那些破纸我都撕了, 我就是要当你各种意义上的丈夫。」
「你的世界在哪, 我的世界就在哪。」
后记:
补办婚礼的这天, 严知夏的同事们单开了一桌, 小赵就坐在许易安旁边,绘声绘色地讲着那次她记忆深刻的画面。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
「当时那周……那姐夫的眼神我就感觉不对劲, 被咱姐按在沙发上,眼神拉丝了都, 还说什么他只是呛住了,啧啧……」
许易安闷头喝了两口茶,再也听不下去, 留下了一份子钱,菜一口没吃,直接走了。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