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弟好像绑定了系统。
经常跟系统吐槽:【那个女人又让我给她手洗衣服。】
【每天晚上我都要给她热牛奶。】
【她的手那么小,扇我跟挠痒痒似的。】
系统:【什么?她还扇你了。你准备怎么报复她?】
继弟边下药边说:【给牛奶加点料,让她瞳孔失焦。】
1
宁郁被带来的时候,我正在挑选人体模特。
我拧着眉毛,让他们伸出手。
「啧,指甲太长不要。」
「缝里有泥,滚。」
被我吼开的男性模特散开了一大堆。
「太肥、太干。」
「喉结太小。」
「鼻梁太塌。」
「不是处男。」
「滚滚滚!」
管家追在我后面给我穿鞋。
直到我光脚踩在宁郁的脚背上。
上下打量,问:「你是处男吗?」
宁郁怔了怔。
脸色通红地低下了头。
他的牛仔外套洗得发白,书包也是。有洗衣粉的味道。
不算太难闻。
很好,我这个便宜弟弟还挺干净的。
「手伸出来。」
白皙修长的指节上面,是一个个圆润的、被修剪整齐的指甲。
管家在后面劝:「我的大小姐啊,他不是来参选的,他是你弟弟啊。」
我不耐地啧了一声。
转过头问管家:「有什么区别吗?」
有什么区别吗?他妈勾搭上了我爸,不图我们家有钱,难道图我爸的胡茬吗?
现在他妈人还没进门呢,倒先把这个拖油瓶送来了。
管家看到了我核善般的眼神,闭嘴了。
我站定在宁郁身前,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他眼神复杂,好久都没有动作。
我怒气倏地一下窜上来。
掀开他的外套,一字一句问:「你脱还是我来脱?」
管家似要阻止。
我尖叫了一声,大声道:「我不能允许不干不净的人进家门!」
我揪着宁郁的衣领。
终于过了一会儿,他妥协了。
外套,白 T 恤。
要脱裤子的时候,他沉默半晌,终于发问:「能不能让其他人走开。」
事多。
2
预备的人体模特都走开之后,他还是脱了长裤。
最后只剩下一条裤衩。
我仔细地打量着他,身材欣长匀称,肩宽腰窄,肌肉线条流畅又充满力量。
双腿修长笔直,很有少年感。
没有纹身,也没有疤痕,兼具力量和美感。
我伸出冰凉的手摸上他的腹肌。
他瑟缩了一下,喘了一口粗气。
眼神晦暗不明......
指尖临摹着他腹肌上的轮廓,很好,像是天然的艺术品。
肌肉之间有蓬勃的张力,很适合用作人体写生。
再到胸肌、腹肌、背肌。
都被我用指尖临摹了一遍。
他低着头,神情阴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也懒得管他算不算是屈辱的表情。
走到他背后,手指弯曲,刮了一下他的腰窝。
他毫无征兆地闷哼了一声:「你......」
我轻蔑地哼了一声。
这么没用。
「行了把衣服穿上吧,以后脱光了写生的时候可不能这么敏感。」
我穿上管家递过来的拖鞋。
「我爸和你妈现在都不在家,所以今后你要听我的。」
「太晚了,我现在要喝牛奶。」
宁郁抿了抿唇,站着没动。
他是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地位吗?他以为他过来是做少爷的吗?
我给管家使了一个眼色,宁郁就被管家拉去厨房了。
一刻钟之后,宁郁来到了我的房间。
递过来一杯牛奶。
我刚碰到杯壁,就将牛奶泼了回去。
「超过了四十五度,你要烫死我吗?」
宁郁从上到下被我浇了个透,就连睫毛上都沾有纯牛奶,眼神微震。
他没有动作。
我怒道:「愣着干什么?重新热。」
3
在他离开之前,我听到了轻微的电流声。
我对一切声音都十分敏感。
并且绝对没有听错。
电流声是从宁郁的身体里传出来的,虽然是机械的声音。
但我还是听到了「恶毒女配」这四个字。
有点意思。
又过了十五分钟,宁郁再次递过来一杯牛奶。
我敲了敲化妆台,说:「我不想喝了,滚吧。」
宁郁没有说话,脸沉着,转身就走。
单手开门,听脚步声,应该有些火大。
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了电流声:【宿主,你再忍忍这比格!】
如果宁郁就是所谓的宿主的话,我应该就是系统口中的恶毒女配了吧。
ŧű̂ₓ恶毒女配加比格人设。
我嗤笑出声,都被叫比格了,还能指望我正常到哪里去。
第二天,宁郁在书房看书。
我微笑着道:「上班了。」
昨天我用手丈量过,他的身材简直不要太符合人体美学,是最好的艺术品。
他低着头,眼眸被细碎的刘海遮住。
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啧了一声。
手里喷了一把发胶,走过去将他的刘海撩上去,随便抓了几把,定型。
终于,他凛然地看着我。
「别动。」我命令道。
我用手指丈量着他的三庭五眼,在他的头骨上慢慢移动。
他呼吸一滞,没有再动。
我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脖颈。
他的喉结在我的手心上下滑动,似乎昭示着生命的鲜活。
我慢悠悠地摩挲着他的头骨和脖颈。
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来,似乎只要轻轻一拧,他就可以永远保持着最年轻,最鲜活的状态。
我在他薄薄的唇上轻轻勾勒,他的呼吸瞬间停滞。
宁郁耳尖发红,身体里的电流声似乎在叫嚣。
【女配你不要欺负我们宿主啊!】
我拍了拍他的脸,松开了他。
带他来到了负一楼画室。
打开所有的窗帘,让阳光透进来。
我打开画板和颜料盒,一边调色,一边对宁郁说:「坐凳子上,脱掉所有衣物。」
只见他半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脱下了衬衫和长裤。
我用画笔指着他仅存的、被撑得很满的内裤。
很是不耐烦:「这个呢?要我帮你脱吗?」
4
宁郁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终于,他抬起头,漆黑漂亮的眸子直视着我。
「不......」声音很是不悦。
拒绝我?
可是立马我听到了跟他交流的电流声。
「宿主,要是惹恼了这比格,你没有办法完成任务的。」
他似乎攥紧了拳头。
终于,他妥协道:「不用,我自己来。」
我眯了眯眼,原来他有任务啊。
心满意足地坐在离他五米处,阳光打在宁郁身上。
投射出窗外的树荫,身体肌肉上呈现出自然的阴影。
很有生命力的样子,是值得记录下来。
我屏住呼吸,拿起画笔,隔空比划着宁郁的身材比例。
宁郁坐着的角度,树荫遮盖住了部分。
再加上身体折叠的曲线,刚好把一些关键的部位挡住了。
他的神色才稍微好转了些。
在我不耐烦的眼神的逼视下,宁郁硬是坐了半小时都没有动。
身体的大致轮廓画了出来。
「吱——」
窗外猛地响起一阵蝉鸣的声音。
我的笔尖抖了Ţú⁶抖。
误触在画布上,手不自觉地开始抖动。
我放下画笔,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伸出沾满颜料的手指,抚上刚刚画好的人体轮廓。
一把扯下,眼眸深处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然后在宁郁不解的眼神中,将画布撕碎。
力气很大,大到仿佛下一秒将世界撕裂成碎片。
「滚!滚出去!」
我冲宁郁叫嚣着,全身上下控制不住地抖动。
「倪南,你......」他立马站了起来。
身上不着一物。
看样子,他似乎想走过来。
可是因为不着一物,他又顿在原地。
虽然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但是我力气大得惊人。
把画布撕碎,画板踩烂,颜料扔得到处都是。
我只有一个想法,想把那只蝉抓住。
然后扔油锅里炸了。
然后碾碎了,风干。
但是我抓不到它,它却在一直监视着我。
发了好一会儿疯,蝉声终于安静了。
我也安静了,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地离开画室。
只剩下宁郁沉默地站在那,神色有些复杂。
他和他体内的系统好像都被吓坏了。
我甚至听到了系统呜咽的声音,说我比比格犬还吓人。
5
我正在泡澡的时候,宁郁在外面敲门。
「你要吃的蟹粉小笼蒸好了。」
「倪南,等会就冷了。」
「倪南,管家说你已经在里面待了半个小时了。」
「倪南,管家说你再不回应就让我把门踹开。」
吵死了!
我睁开眼,看到了满池的血水。
挺吓人的。
我把已经麻木的左手捞起来,把水都放掉。
随意系上一件浴袍。
打开了门。
宁郁看到我,下意识把眼睛撇开。
我波澜无惊道:「蟹粉小笼端上来,跟管家说让家庭医生过来。」
左手被家庭医生止血包扎。
我右手夹着灌满汤汁的蟹粉小笼。
「对了,去给我拿点醋。」
我对站在旁边的宁郁说道,他的脸色有点惨白。
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手腕上的新旧交加的伤疤。
呵!大惊小怪。
「我说,我要醋。」
宁郁看了我一眼,才下楼拿醋。
吃饱喝足之后,我只用右手打着单机游戏。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宁郁在收拾我吃剩下的东西。
他看了我半晌。
「倪南,要不然去医院看一下呢?Ṱū́₆」
贪吃蛇被撞死了。
我怒极了,反讥道:「你有没有去医院看过?你身体里的电流声,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你的人格分裂。」
我听到了他身体中系统尖锐爆鸣的声音。
【呜呜呜呜呜,她是不是发现我了?】
【这个比格会不会把我撕碎啊。】
【宿主,你快想想办法啊!】
宁郁咳了咳。
道:「我明天要去报道了。」
关我什么事?
他继续道:「对了,那张卡。」
哦,我想起来了,我爸好像是说过,等宁郁来了。
是要给他一张卡来着。
那张卡里应该是宁郁的学费,他来这里要就读一所当地有名的大学。
而刚好,女主也在那所学校里。
我冷哼了一声。
「看你表现,去热牛奶。」
6
我听到宁郁的系统在欢呼。
【厉害啊宿主,装作关心恶毒女配的样子,就可以要到学费。】
【要是见不着女主,还怎么完成救赎剧本啊。】
我扯起嘴角。
这样看来,宁郁也不算太笨。
我笑着笑着就有点困了。
或许是失血过多,这下好了,不用安眠药就可以入眠。
我撑着的头慢慢往下掉,在坠落的前一秒,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手掌里。
再抬眼,迷迷糊糊间看到了宁郁。
他托着我的头。
很认真:「医生说,让你吃了药再睡。」
他说的很轻。
「水是四十五度的,不烫。」
我接过他手里的药,喝下他递过来的水。
他扶着我走到床边,替我掖好被子。
恍惚间,他似乎还检查了一下我的左手手腕。
我迷糊地指着书桌:「卡......」
我没有必要要在这一关卡住宁郁,既然他的任务是接近女主,那就让他去见好了。
宁郁很早就出门了。
他身体里系统的电流声听起来甚至带了点愉悦的味道。
【芜湖~终于可以去见本书女主角了。】
【让我来看看原文中对女主角外貌的描写。】
【她明眸善睐,容色姣好,皮肤非常白净,浑身散发着青春娇嫩小白花的气息。】
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两年前,我跟女主有过一面之缘。
作为恶毒女配的我,有幸在一个台风天见过她。
那天雨大到雨刷根本没用。
我开着车,前方朦胧一片。天是灰Ţúₐ蒙蒙的,路也是灰蒙蒙的。
虽然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但还是在电流声的催促中走出去了。
如果说只是普通的命令,普通人都可以拒绝。
但那种电流声是凿钉入脑一般的,通过对大脑直接的输入,再控制我的所有行动。
没有人能够拒绝。
在意识朦胧的情况下,我感觉我的自主意识在慢慢沉睡。
我只能依稀看到红绿灯的投射。
我这天刚满十八岁,这辆车是我的成人礼。
当我意识到自己疾驰在马路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开始猛打方向盘,企图在路边停下。
一个自称系统的在我脑子里开始呈现。
【继续开!】
【谁允许你停下的!】
我感觉他扼住我的喉咙,阻止我呼救。
控制了我的手腕,让我继续往前面开。
车胎打滑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另一辆车里的女主。
她惊恐地看着我......
再然后,我就听到了一声巨响。
......
7
宁郁从学校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厨房里。
期间系统还一直在夸他。
【做饭明天带给女主的吗?】
【今天女主对你印象很好,明天给她带甜汤,她对你的好感值肯定蹭蹭往上涨。】
【宁郁,回到现实世界你想干什么呢?】
宁郁不说话,闷着头煮甜汤。
我光脚踩在花园里,试图将那一只蝉找出来。
树上没有,水池里也没有。
在窗台上吗?
管家在后面颤抖着声音叫我「大小姐」。
「我已经叫人在花园里找了一天一夜了,没有你说的蝉啊。」
「你快下来吧,我要被你吓出心脏病了。」
我扶着楼梯,站在窗台上。
将食指抵在嘴唇上:「小声点,我们会被它监视。」
管家一拍大腿,要哭的表情。
「大小姐,你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我确实没有吃药了。
从车祸那天起我一直在吃药。
连续两年,我也以为自己不正常。
直到我听到宁郁身体里的电流声,我才知道,原来我没病。
风吹起我的衣角。
管家已经在下面张罗着铺安全垫。
我哭笑不得,「张叔,别Ŧùₘ铺了。我要下来了。」
顺着梯子走下去,刚到门边,撞见了宁郁看过来的眼睛。
充满探究。
但还有些复杂的情绪。
我低头看了看沾满泥土的脚,说道:「脏了,给我洗脚。」
宁郁皱着眉,表情沉默。
系统叫嚣着,依然骂我这个黑心肠的恶毒女配。
我差点笑出声。
这就黑心啦?
我的脚一直站在花园里的地板上,不肯进来。
宁郁似乎在思考怎么把我弄进去。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直到宁郁沉默着抱着我走到洗手间。
甚至非常黑心肠地往宁郁的脖子上抹了一把泥。
系统叫嚣着:【啊啊啊啊啊啊,宿主你不要给恶毒女配洗脚啊!】
你都说我是恶毒女配啦,所以我可以蛮横不讲理的啦。
宁郁蹲在地上给我用温水冲脚,用毛巾细致地擦干净泥渍。
系统对宁郁叹气:【宿主,你脏了。】
洗个脚就脏了?
我还将脏了的衣服全都扔给宁郁。
「要手洗。」
宁郁起身后看见了镜子里自己脖子上的泥,用毛巾搓着。
我看见他一脸郁闷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
宁郁从镜子里看向我,突然问道:「所以你刚刚真的想跳下去吗?」
我的笑容凝固了。
悻悻道:「怎么可能,我还有几十个亿家产没有败光。」
8
我听到他在卫生间抱怨:【那个女人又让我给她手洗衣服。Ŧű̂ⁱ】
【每天晚上我都要给她热牛奶。】
系统:【那她真是一个坏女人。】
宁郁叹了一口气:【确实是一个美丽的坏女人,不过,你说她怎么不让别人给她洗衣服,热牛奶?】
系统:【......宿主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趁宁郁洗衣服的时候。
我去厨房把煨着的甜汤拿了出来,喝的一干二净。
当宁郁出来的时候,看到了空的汤碗。
一句话没说。
默默地晚饭。
只有他身上的系统在对着我痛骂。
【是给你做的吗你就吃,谁能吃得过你啊,大馋丫头。】
【宁郁,要不你明天给女主做早饭吧,她胃不好。】
我吃饱喝足后,心满意足地上了楼。
第二天一早,宁郁果然跑到厨房去做早餐了。
他刚把早餐端出来。
我就拿上了刀叉,十分自然地吃了起来。
并评价道:「蓝莓酱好像不够甜。」
「烧卖还不错,笋丁的我喜欢。」
宁郁的系统气得牙痒痒。
【你还点评上了,你知不知道这是给女主做的!】
【给女主饿成胃病了,你怎么赔?】
胃病吗?
我早就有了。
我还有很多女主没有的病呢。
我十分自得地在宁郁身上找寻一些郁闷的、愠怒的情绪。
觉得很是有意思......
毕竟恶毒女配不就是要给男女主添乱的吗?
这几天宁郁好像老实本分了一些。
我还没有命令他,热好的、温度正合适的牛奶就被递到了手边。
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半。
牛奶温度也适中。
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责难他的地方。
我将信将疑喝了一口牛奶,刚想起来一件可以刁难他的事情。
谁知他眉毛一挑,指着我的衣柜:「刚熨好的。」
「也分好类了。」
他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ṭùₐ。
他不适合做攻略者,他适合做大内总管。
我这样觉得。
「倪南。」
「嗯?」我还在思考他最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他看着我突然道:「听张叔说你近两年都没有出去了,明天我们学校运动会。你......」
我打断他:「有没有人提醒过你,不要在 NPC 身上过度浪费时间。」
我斜睨着他,站在台阶上,嫌恶地看着他。
因为我听到了属于我身体里的,电流的声音。
时隔两年,恶心的、不带任何情感的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天下午请在学校后门巷子口围堵女主。】
9
我全身上下止不住地发抖。
让我想起来两年前,也是这样让人恶心的电流声控制着我。
控制着我,成为女主人生中的至暗阴影。
我需要做好一个工具人,来成全女主需要被救赎的底色。
宁郁伸手按着我的肩膀:「倪南,你怎么了?」
「嗯?」
我们所有人都在系统的控制之下。
只是有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而已。
我盯着宁郁,眼底疯狂。
「啪!」地一声,朝他右脸扇了过去。
手掌瞬间火辣辣地疼。
他皱起眉头,抬起手。
我拧起眉,听到了他的系统声音。
【宿主,她只是一个因为主角存在的 NPC。】
【所以,你可以还手。】
我突然感觉身体沉重而疲惫,这个世界存在一个黑洞。
是专属于我们 NPC 的。
黑洞的指令就是一切 NPC 都是用来为主角服务的。
我想不通。
凭什么他占着主角身份,凭什么他完成任务还能回去?
要用我们工具人来成就他们主角团的完美爱情?
可是宁郁却抬起手,轻轻擦拭了我眼角边的泪水。
他柔和地说:「哭什么?不想去就不去。」
我平静地看着他,说的轻松。
我听到他跟系统说:【她的手那么小,扇我跟挠痒痒似的。】
系统:【哦,然后呢?】
宁郁:【太瘦了,我一定要把她养好。】
......
第二天,我照常起来吃着宁郁准备的小馄饨。
越想越奇怪。
为什么他这些天没有想着多做一份饭带给女主。
他每天都只做了两份。
我端走一份,他自己吃一份。
我是故意抢走系统说给女主的早饭,但是宁郁像是逐渐习惯了做的早饭被我堂而皇之地抢走。
并且还在第二天针对我对餐品的评价做出改良。
系统不停地在我脑中叫嚣。
是一种不停被闹钟催促,并且在你的各个神经中枢传递。
丝丝入扣、深入骨髓、凿钉入脑。
这种感觉难以忍受,而且无法拔出。
我拿出准备好的小刀,看向了已经结痂的左手手腕。
给自己放血。
两年时间里,我的经验之谈是给自己放血声音就会消失。
我熟练地在手腕上划了一刀,静静地看着鲜血淌出。
竟有一丝无奈的、隐秘的快感。
血流干了也许就可以摆脱了。
那碗小馄饨还摆在我面前,我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
系统还在继续播报:【下午请在学校后门巷子口围堵女主。】
【下午请在学校后门巷子口围堵女主。】
【下午请在学校后门巷子口围堵女主。】
10
我苦笑了一下。
随意找了一块纱布给自己包扎好。
不受控地像被牵线的木偶般走了出去。
两年了。
这两年我害怕自己出去会发生自己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
所以我不出门。
我把自己锁住。
我把自己生生活成了精神病。
我用画画来宣泄自己的欲望。
把自己整崩溃,又把自己哄好。
两年后我还是因为同样的事出门了。
手腕上的血静悄悄地淌着,我是一只见不得光的木偶。
走到学校后门巷子口。
我看到了女主。
那一瞬间,我好像又听到了两年前的车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两年前因为我不顾一切打方向盘,我和女主家的车错开了。
哐当一声,我的车撞上了护栏,腿开始钻心地疼。
好像断了,但是没有出人命。
当我正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的时候,身后一声巨响。
我转过去看的时候,僵在了座位上。
不知道从哪里窜过来的黑色的车和女主的车相撞,两辆车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雨停了。
路面的积水也没了。
只剩下一滩血水和已经完全拼不起来的肢体。
我扶着车门不断作呕......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就失去了父母。
好像今天一切的安排,都是为了让她失去父母。
像是惩戒我一般,喉咙间的窒息感持续袭来,我大口大口地呼吸。
那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走了过来,懵了一般地站在我前面,伸出手。
指着我,一字一句:「是她撞的我们。」
记者、警察和路人瞬间将我围了上来。
不是的,不是的!
是另一辆车。
刚刚还有另一辆车,车牌是什么来着?
我明明看见了,是一辆黑色的,很不起眼的车。
去哪里了?
明明刚刚还在这里。
我瘸着腿,拜托大家一起找那一辆黑车。
直到警察走了过来:「你好,这位女士,你涉嫌危险驾驶,请跟我们走一趟。」
我眸中闪烁着惊恐,有好事者对我拍摄。
闪光灯照射过来的时候,我突然回头。
看到了我的那辆保时捷,左侧半个车身陷了进去,明明它只是车头撞上了护栏,现在怎么变成了车身?
我质问女主,一定有一辆黑车和你们相撞。
她惊恐地看着我摇头。
我跟记者解释,他们都幸灾乐祸地问我有没有精神病家族史。
我在警察局跟警察解释,我在警局待了一个月,我爸花钱把我保释了。
我全身上下控制不住地发抖,想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我爸的手。
「爸,我当时为了躲避那辆车,我撞上了护栏差点冲到海里,真的有一辆黑色的车。」
这段话我说了不下百遍。
可是行车记录仪,还有路面监控,一切都显示是我真真切切地撞了上去。
我爸看着我,说:「没有我,你自己能摆平吗?倪南,这是你的精神诊断书,居然没有任何问题。我看到你这状态,还不如有病呢。」
「你整天胡说八道什么呀,我专门从国外回来就是为了给你解决这件破事,还让律师伪造了你精神紊乱的诊断书才把你保下来。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我那几天像一个瞎子在冰天雪地里崩溃地打转。
没有人听到我的声音,他们都说我疯了......
最终我颤抖着问他们:「你们能听到电流声吗?出车祸那天,我听到他让我撞上去。」
没有人理我。
也没有人愿意相信我。
我浑身抖成一团,眼睛胀痛,手脚发麻,如惊弓之鸟,对所有声音都开始敏感。
11
后来,我真的被诊断出有躁郁症。
我想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问医生:「躁郁症会产生幻觉吗?之前真的有电流声跟我说话,他还掐我脖子。」
医生摇头。
他说我这只是出车祸导致的创伤后遗症。
我在医院疯狂大哭大闹,直到我确信连医生也救不了我。
后来我对一切声音都开始敏感。
车胎的声音,下雨的声音。
人声,鸟声,蝉鸣声。
两年之后,宁郁来了。
我也听到了他身体里的电流声。
他来这里是有任务的。
听他的系统大概意思就是,他要来救赎失去双亲的坚韧小白花女主。
可是我现在站在这里。
要威胁宁郁要救赎的女主。
她跟两年前一样,惊恐的大眼睛瞪着我。
「是你,你又想干什么?」
我用小刀比划着她细嫩的脸皮,已经可见淡淡的血渍。
我机械一般地说台词:「离宁郁远一点,你知道的,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的大眼睛瞬间噙泪,愤恨地看着我。
「是你害死了我父母,倪南,我不会放过你,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你!我一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我拿着刀的手发抖。
「不放过,不放过好啊。我等着你。」我艰涩道。
我早就不被放过了。
她睁大眼睛,几乎是要哭了,朝我身后喊道:「宁郁!」
我一转眼,就看到了宁郁蕴藏着风暴的眼睛。
小刀猛地落到地上。
女主顺势推了我一把,朝身后跑去。
我看着救赎文女主朝宁郁跑过去。
裙角摆动,在夕阳下很好看,很刺眼。
我完成了系统给我的任务,电流声消失。
呆呆地往巷子深处走。
这个世界上注定有人奔向光明,有人深陷黑暗。
我苦笑自嘲,没有人比我当恶毒女配更失败的了。
不管是做恶毒女配还是当圣母,我都没办法选择。
我宁愿麻木,我也不想再痛苦。
我突然很想要一把刀,或者一根筷子。
不划手腕了,捅脖子上。
一定更快,肯定很快!
我开始东张西望找东西,对对,刚刚掉落的刀!
我立马转身,准备折返,突然闯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走那么快,不是怕黑吗?」
他怎么又倒回来了。
12
我坐在张叔的车上。
宁郁打开医药箱给我包扎。
我麻木地任他折腾。
看到路边的西瓜摊上的西瓜刀,我眼前一亮。
招呼张叔,准备下车。
宁郁按住我,「我去给你买。」
我坐在车上等着。
跟张叔调笑:「张叔,我又能听到电流声了。张叔,我可能......算了。
「对了张叔,你要不要那栋房子?」
我明明笑着。
但是张叔却哭了。
他趴在方向盘上哇哇大哭。
宁郁没有买我想要的东西,倒是买了一盒西瓜。
西瓜是红色的,但是跟血腥味不一样。
西瓜很甜。
宁郁在前面开车,张叔还在副驾驶哭。
宁郁没问,什么也没说。
我默默地吃着西瓜。
一回家,张叔和宁郁就把所有的利器和重物都收起来了。
宁郁给所有的桌角和床角都贴上了防撞贴。
收走了我所有的药,严格控制我的药物摄入。
宁郁不去上学了,他跟我说学校放假。
可是他身体里的系统气道:【根本没有,你骗人。】
宁郁还说他房间里的空调坏了。
非要来我的卧室打地铺。
逐渐地,他跟系统的吐槽变成了:【她今天只吃了半碗饭。】
【是一整天!她只吃了半碗饭。】
【她今天坐在飘窗上,我吓得腿软。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去找她和我一起看电影了。】
【你到底查到她身上的系统是谁了吗?你能不能有点用!】
【她又瘦了,我该怎么办啊。】
系统:【你还记得你的任务吗?】
宁郁一边煲汤一边说:【不回去了。系统,你说我假装给这本书的女主做饭,倪南她会不会多吃一点,跟之前一样。】
系统:【她的自毁倾向很严重。宿主,你......】
宁郁:【还是多放一点竹笋吧。】
13
我觉得宁郁有点可怜。
一旦我去花园、画室,脱离了他的视线他就开始紧张兮兮的。
我一走到画室,他就从善如流地给自己脱衣服。
「要画我吗?」
我摇了摇头。
让他把衣服穿上。
我已经不需要通过画画来转移注意了。
因为系统现在已经在给我下最后通牒了。
【请恶毒女配完成最后剧情点:绑架女主未果,投海身亡。】
【请恶毒女配完成最后剧情点:绑架女主未果,投海身亡。】
我无奈又绝望地看着宁郁,没用的。
我之前试过所有的办法。
电流声响起,我不可控地全身发抖。
我有时候分不清到底是人的声音还是系统的电流声。
好像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似乎就可以隔绝整个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郁掀开我的被子。
他也跟着钻了进来。
抱住我。
说:「哭了这么久,要不要透透气?」
可是我看到他脸上的水渍,没搞明白,哭的人是我,还是他。
又或许是我们俩都在哭。
「宁郁我们逃吧,逃到系统看不到的地方,我们不要被他找到。」
说完之后,我自己都天真地笑了。
我那时候从精神病院出来逃过一阵子。
去了很多个国家,然后躲在被子里。
我以为我逃过了。
我也逃累了。
所以才选择回来老宅。
可是,系统还是在。
如蛆附骨,难以拔除。
宁郁抱着我,说:「倪南,你再坚持一下。」
有的时候我很想告诉宁郁,你跟一个生死自己都掌握不了的人这样说,很没有道理。
「滚吧,去完成属于你的任务吧。」
我怀疑宁郁看上了我留给张叔的遗产,他要赖着不走。
14
明天是系统给我下的最后通牒的时间。
今天一整天出奇地安静。
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地,我吃了一整碗饭,还喝了一碗鸡汤。
不知道宁郁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拧紧的眉毛,总给人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其实我觉得不用那么纠结。
绑架女主的事情轮不到我做,我只要在特定的时间地点慷慨赴死就好了。
而且我觉得跳海挺好的,比用刀割喉好看。
估计打捞人员都捞不到我。
这样想着安慰自己,我爸这时候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他和未婚妻,也就是宁郁的妈妈分开了。
甚至都没ƭūₛ来得及领结婚证。
我看了一眼宁郁,他正在厨房给我热牛奶。
我叫他过来:「宁郁,你的豪门梦好像碎了。」
我把短信内容给宁郁看。
「我们没有关系了,你可以滚了。」
他眼睫垂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听到他的系统的声音:【走吧宿主,你只要跟在女主身边你就可以回家了。】
【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就这一次啊。】
我闭了闭眼。
他伸出手,在我的左手手腕处摩挲。
他最近总爱摩挲我这个地方,生怕我不小心又在这里划了一刀。
我心里已经十分烦躁。
伸出手,顺势给了他一巴掌。
「我让你滚啊,你听不见是吗?」
「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你救赎上瘾了是吧?宁郁,我不是女主角。」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似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先给你把牛奶热好。」
他倒回厨房跟系统嘀咕:【最近吃的饭都长哪里去了?没有什么力道。】
系统:【......她又扇你了。】
宁郁一边给牛奶加药一边道:【所以我准备惩罚她。】
系统:【哦?】
宁郁:【让她瞳孔失焦。】
系统似乎想捂住宁郁的嘴巴。
嚷嚷道:【你搞搞清楚啊,我们这里是救赎文,不是小黄文。】
15
听闻此言,我的笔尖一抖。
在平板上画的宁郁,这一抖刚好给宁郁的眼角加了一颗痣。
看起来添了一些魅惑。
宁郁走过来,他把刚热好的牛奶递给我。
看了看我手中的画。
如是评价:「你觉得我加了痣更好看吗?你觉得我要去点一颗吗?」
他的眼底有些发红,盯着我的嘴唇看。
我突然觉得,他本人似乎比画上面还要魅惑一点。
喝完牛奶,我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他真的加了未知药的原因。
我觉得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悸动。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和他拥吻在沙发上了。
我下意识地刮着他的腰窝。
我是一只缺水的鱼,只能任宁郁给我水和氧气。
当我快要溺毙的时候,他终于松开了我。
拉住我的手,不停地摩挲着他的后腰,问:「喜欢这里?」
我头已经懵了。
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我头很晕很晕。
应该是药效上来了。
我的手没力气, 去解开他衬衫的时候,全身都没力气了。
只能趴在他的颈窝处问:「你给我放了什么?」
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一字一句:「安眠药。」
「倪南,下次画我吧,别再撕了。」
「我不是在救赎你, 我在爱你。」
这是宁郁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16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居然是安眠药,这些天缺的觉一整天都补上了。
而且我惊奇地发现,没有电流的声音了。
时间已经到了应该投海身亡的时候,可是仍然没有听到系统的催促。
我跌跌撞撞往楼下跑的时候, 果然,宁郁消失了。
这个世界静得可怕。
当我赶到海边的时候,只有女主和一抹残阳。
她手足无措地像是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系统?」
她无助地拽着我的手。
「那个系统我见过,是在那辆黑车上,是那辆黑车冲了上来。原来......」
她呜咽出声。
「原来一直有那辆车,我怎么忘了。我为什么会把你认成凶手。」
她一张脸煞白,显然还处于慌乱之中。
我攥紧她的手, 问:「宁郁呢?」
「宁郁去哪了?」
她战战兢兢, 牙缝里哆哆嗦嗦挤出来一句话。
「他好像跟系统做了一个交易, 宁郁说, 让他代替你。」
她眸中闪烁着惊恐, 尖利的嗓音几乎破了音。
「倪南,跑吧。快跑!你不要被系统找到。」
我僵在原地,看着茫茫大海, 感觉从头到脚一阵寒意。
「倪南, 宁郁他跳海了。」
平静无波、充满生机的海面, 宁郁不假思索地跳了下去。
她指着海面, 手抖得更厉害了。
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住,生疼。
张叔赶过来的时候,女主拉着我, 像是要躲起来。
我安抚着她。
「没事了, 没事了。他不是系统, 系统好像已经消失了。」
张叔看着我,抹了一把眼泪。
「大小姐, 你的苦吃完了。」
「宁郁少爷说,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
17
张叔跟我说, 宁郁也知道我身体里也有一个系统。
他知道我没有生病。
我只是在被系统折磨。
所以他决心用主角的气运和系统做交换。
主角以身殉海, 系统可以获得主角的气运。
这样, 系统才会放过我。
张叔从冰箱里拿出来一袋馄饨。
「大小姐,要好好吃饭呐,不要辜负那个人的心意。」
我抹了一把眼泪, 狠狠咬了一口小馄饨。
旁边的女主哭着向我道歉。
然后也咬了一口小馄饨。
「宁郁让你别等他,想等的话也行。」
......
18
窗外雨滴声很大。
但我慢慢地不再害怕,慢慢地学会了接受它。
睡梦中翻了个身,左手手腕像是被人拎起来了。
他用指腹按了按,看了又看。
我被吵到, 不耐地啧了一声。
他这才把我放下来,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我。
「怎么又瘦了。」
他说。
「倪南,起床了。
「不是要画我吗?
「我可是费了好多心思才又找到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