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回江确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
昏暗出租屋里,少年用小刀比划着手腕。
那年他家破产,父母被逼跳楼。
出租屋潮湿又暗,江确没准备活。
直到下一秒,我捂着孕肚推开门,怯生生地喊他。
「老公……」
1
记忆停留在江确得知我怀孕的那一刻。
一向阴郁冷沉的人,愣在原地,像是无措的孩子。
许久,才红着眼将我搂紧怀里。
低声缠绵地唤我:「老婆……我好高兴。」
丝毫没有商场上杀伐果断的模样。
和江确结婚的第三年,我有了他的孩子。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我就挺着孕肚穿了。
穿回了江确十九岁那年。
那年的江确还不是公司里说一不二的江总,而是一个穷小子。
住在出租屋,每天啃馒头的那种。
二十七岁稳重成熟的江确曾向我提起过那段时光。
「家里的钱被骗得一分不剩,父母没勇气面对现实,跳楼了。」
那时江确揽着我的腰,下巴靠在我肩上。
语气十分平淡。
「不过,都过去了。」
江确是如此云淡风轻。
记得某次他开车带我出去约会,路过破旧的居民楼。
指了指其中一栋,盯着我说:「我以前就住那里面,可惨了。」
那时我只当玩笑。
并没接话。
可穿越后,真当我走到那栋老旧到连墙皮都斑驳的房子前……
我才明白,江确口中的惨还是过于谦虚了。
敲了好几家,都没找到江确。
直到我看到一扇虚掩的门。
老式居民楼的灯一闪一闪,显得铁门更加破旧。
我伸出手,推开门。
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瘆人极了。
小小的出租屋里,一个青涩瘦弱的身影缩在墙角。
他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屋里没开灯,又黑又暗,看不太清。
我走了进去,闻到一股潮味。
手不自觉地捂上肚子。
我张开嘴,怯生生地喊他。
「老公……」
「是你吗?」
那个身影站了起来。
灯被按开,亮得刺眼。
缓了一会儿,我听到少年青涩沙哑的声音,质问:「你是谁?」
睁开眼,面前高瘦的人穿着件黑 T。
五官锐利好看,眉眼深邃却带着稚气。
我松了口气。
虽然还很青涩稚嫩,但能看得出来,是我的江先生。
十八九岁,正是明朗的年纪,他却灰扑扑的。
带着股阴郁的死气。
我的鼻子一下就酸了。
捂着肚子扑进了他怀里。
「江确……」
「十九岁的你,怎么这么瘦啊。」
哐当。
有东西落在了地上,闪着锐利的光。
他松开了手里的小刀。
2
江确冷着脸拉开了我。
「我认识你吗?」
他抬眸看我,黑眸里有不解和烦躁。
「当然认识了,我们认识得不能再认识了,都认识出孩子了……」
话没说完,江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这才想起来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不是二十七岁的江先生,我结婚三年的丈夫。
而是十九岁,根本就不认识我的江确。
闻言,我朝他伸出手,唇角弯弯。
「现在认识也不晚。」
「你好,十九岁的江确,我叫宋芒,光芒万丈的芒。你以后的妻子。」
江确只是沉着眸,低骂了声:「疯子……」
然后把我推了出去。
看着敞开的铁门,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皱着眉问我:「你怎么进来的?」
我朝他眨了眨眼。
「你没关门。」
「我明明就关了。」
「你真的没关门……」
江确冷着脸打断我。
「不管我关没关门,请你离开我家。」
我可怜兮兮地盯着他,他视若无睹,反手关上了门。
「江确,外面好黑啊……」
「江确,我真的是你未来的老婆,怎么样你才会相信我?」
出租屋的隔音效果几乎为零。
隔着一扇门,我听到江确无可奈何地道:「闭嘴。」
丝毫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楼道有些黑,我拍了拍门,可怜兮兮地说:「老公,你开门呀!」
「外面好黑啊……」
回应我的是一声冷淡的「不开」。
可下一秒,铁门便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我就这样和坐在单人床上的江确突兀地对视了。
哦,原来是门坏了。
「老公,门开了。」
「那我进来咯!」
江确一脸无奈地去堵门。
我极其自然地坐到了他刚刚坐着的地方。
出租屋里除了一张小小的铁架单人床,几乎就没什么东西了。
江确用木凳堵上了门。
而后抱着臂走到我面前。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抚了抚肚子。
「你老婆宋芒呀。」
眼见江确的脸色越来越差,我连忙开口。
「老公,先别生气,我可以证明!」
「你的生日是 11 月 20 日,你今年十九岁,你三岁的时候……」
江确皱起了眉,像是根本不信。
看来得说些猛的。
「等等,我知道你的左大腿内侧有一颗痣,还有,你现在还是个处男……」
江确愣了愣,冷漠叫停。
「够了,闭嘴。」
我拽住他的衣角。
「那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十九岁的江确似乎在思考。
我借机抱住了他的腰。
「老公,你怎么这么瘦,没有好好吃饭吗?」
少年颤了一瞬。
冷着声道:「关你什么事。」
可是他的下眼睑却悄悄红了。
财产被卷走,家中破产,父母双双跳楼。
十九岁的江确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这些。
他有多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又有多久,没有被关心过?
我蹭了蹭他,悄悄收起他枕头下的那把折叠刀。
语气认真。
「老公,我来了,以后都有我哦。」
3
「别叫我老公。」
江确推开我,避开我炽热的视线。
「那叫你什么,确哥哥,宝宝,亲爱的~」
少年抿唇,耳根发红。
「叫我江确就行!」
「好的,老公。」
……
江确把单人床让给了我。
睡前,我捂着肚子看向江确。
「江确,我饿了。」
江确愣在了原地。
他捏紧了拳头,无力地道:「现在……屋里没有吃的。」
时候确实不早了。
而十九岁的江确又一穷二白。
我抿唇:「好吧。」
江确似乎松了口气。
下一秒,我又道:「就是不知道,肚子里的宝宝能不能扛到明天……」
我一边说,一边捂着肚子叹气。
「你怀孕了?」
江确眉头皱得紧紧的。
「对啊,是你的。」
「我的?」
「准确来说,这事是二十七岁的你干的,但孩子也是你的……」
江确闭眼不说话。
江确叹气。
「老公,要来摸摸宝宝吗?」
江确有些慌乱地后退了几步。
「不用……」
思考了很久,江确借口有事出了门。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挑了挑眉。
江确家虽然破产了,但也曾经辉煌过。
接济过不少亲戚,不少人至今还欠着江家钱没还呢。
十九岁的江确没打算活,自然也没想过要回那些钱。
可我见不惯!
那些落井下石的亲戚,在江确父母死后,没一个人主动提过还钱。
不就是觉得江确是个小孩好欺负吗?
他们欠江确的必须要还回来。
4
一小时后,江确回来了。
风尘仆仆,手里还提着一碗热腾腾的海鲜粥。
「吃吧。」
「老公,你尝尝现在还烫不烫?」
借口喂了江确几口之后,他抿唇拒绝我:「孕妇需要营养,你自己多吃点。」
见他脸色好了些,不像之前那么苍白。
我便专心吃了起来。
其实我才怀孕三个月,小腹只是多了些肉。
但我还是捂着肚子问:「宝宝,爸爸买的海鲜粥,好不好吃?」
江确的脸红了白,白了黑。
半晌,他才哑着嗓音道:「你别乱喊。」
我轻笑:「老公,你的确是孩子的爸爸,虽然你现在还是个雏……」
江确捂住了我的嘴。
「吃饭别说话。」
我顺势亲了亲他的手心。
他的脸更红了。
「变态。」
睡前,我问江确。
「今天只要了一家吧,还差多少家?」
黑暗的环境里,我看不清江确的神色。
却能听到他有些诧异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毕竟我是你以后的老婆。」
江确不说话了。
我打了个哈欠。
「老公,你不相信我吗?我没有骗你。」
高大清瘦的少年躺在地上。
久久才叹了口气。
「……我相信你,毕竟我也没什么值得骗的了。」
出租屋里静悄悄的。
过了一会儿,我撑起身问。
「江确,你睡了吗?」
江确似乎已经睡着了。
我可怜兮兮地摇醒他。
「老公,你不抱着我,我睡不着……」
少年这才睁开了眼,目光清明又无奈。
江确最终还是上了床。
我让他抱着我,他浑身僵硬,像个木头。
「搂紧我的腰……」
说完,我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江确的手像铁杵一样,把我抱得很紧。
腰被硬硬的东西抵着,我下意识地出声。
「老公,睡觉怎么不解皮带。」
良久,看着红着耳朵从床上爬起来的江确,我才反应过来。
这是十九岁的江确。
他不用皮带。
……
出租屋没有独立厕所。
江确去公用的卫生间呆了一会儿。
回来时,耳朵没有刚刚那么红了。
少年黑发散乱,肤色白皙。
手湿漉漉的,像是才洗过。
我盯着他笑。
他不自然地看向一边:「我只是去洗漱。」
「哦……十九岁的男孩火气旺,我理解的~」
「老公,可以让我帮你的吗?」
我还没看过十九岁的小确呢。
听罢,江确害羞得连指节都变成粉红色了。
却也只能无奈地开口:「别乱说话!」
5
江确出去买早餐了。
回来的时候,他还帮我买了些必需品。
我吃着小笼包,盯着一旁啃馒头的江确。
他感受到我的视线,咀嚼的动作顿了顿。
「怎么了?」
十九岁的江确,两腮还有些软肉。
与二十七岁成熟稳重的江确不同,纯得可爱。
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想亲你。」
江确被呛到了。
「咳咳……」
我伸手为他拍背。
他义正严辞地拒绝我。
「不可以。」
「好吧。」
他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捏着半边馒头默默地吃了起来,像是在生闷气。
吃完最后一个灌汤包,我拍了拍肚子问。
「真的不可以吗?」
「我真的很想亲。」
江确站在一旁,勾了勾嘴角,却冷淡地轻咳了一声。
「那好吧……」
我坐在床上,被他逗笑了。
十九岁的江确,怎么这么可爱啊!
我以为江确的吻会和他现在一样纯,却没想到,他会吻得那么凶。
比二十七岁的江先生还凶。
他闭着眼,干巴巴地碾着我的唇。
毫无技巧,满是感情。
他抓着我的衣角,像是溺水的人,把我当成了最后救命的稻草。
良久,他松开我。
低声问:「还要亲吗?」
我抿唇,摇了摇头。
我见过二十七岁意气风发,低调内敛的江先生。
所以此刻见到窘迫潦倒的江确,我的第一反应是心疼。
十九岁的江确什么都没有了。
他满足我对我好。
不过是想留住我这个唯一出现在他身边的人。
「江确,我不会离开你,你永远不用担心宋芒会离开。」
「所以……你不要勉强自己。」
我不要你讨好我。
我是来爱你的。
我红着眼抱住他。
少年身上是淡淡的皂角味。
很干净。
也很安心。
江确垂着眼眸,藏起眼底脆弱的情绪。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发丝。
「真的不会离开吗?」
他低低地问。
门外有人经过,沉重的脚步声让我没能听清江确的话。
我抱紧了他的腰。
「你说什么?」
「……没什么。」
6
江确出门要债了。
出门前,他叮嘱我在家里好好待着。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
恍惚间睡过去,梦到了江先生。
我是毕业那年遇到的江确。
那年我二十二,江确二十四。
一见面,江确就对我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结婚三年,江确一直对我很好。
记得新婚夜,他眼眸深邃地盯着我,语气缱绻。
「以后,要叫我老公。」
我羞涩地喊了声。
一向稳重的人,就笑红了眼。
那晚,他把我翻来覆去地折磨到半夜。
一边用力,一边委屈地喊我。
「老婆。」
「老婆……」
喊了很多遍。
我求饶似的抓住他的手。
摩挲着他手腕上的那道疤。
「老公,饶ťû₂了我好不好?」
但这句老公,让他更兴奋了。
别的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的头发有些扎。
小腹上又痒又麻。
我一直没想明白,端正沉稳的江先生是怎么学会这些的?
……
我醒了过来。
浑身汗汗的。
睁开眼,江确正抱着臂,冷脸看我。
难道我刚刚说梦话了?
我忽然有些心虚。
「老公,你回来了。」
江确脱下身上那件黑色外套。
神色冷又淡。
「我说过,别叫我老公,叫我江确。」
「可是我老公就是江确啊。」
江确轻飘飘扫了我一眼。
「我不喜欢你叫我老公。」
我只得乖乖地叫他江确。
他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老……江确,我想去厕所。」
公用厕所不安全。
江确要守着我才放心。
厕所小又黑。
门外,江确计算着银行卡里的余额,默默思考着什么。
7
没多久,江确带着我搬了家。
他要回了一些钱,带着我搬去了一个有独立卫浴的出租屋。
环境不算太好,但是比以前那个好多了。
一张小床,一个小沙发。
还有个窗户,太阳能照进来,不像以前那么潮湿昏暗了。
江确收拾好一切,让我坐在沙发上。
他则是摆弄着折叠桌椅。
我盯着他忙碌的身影,心底突然软了一块。
其实那个房子,对江确来说,是足够的。
租新房子,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江确,你真好。」
蹲在地上的身影顿了顿。
随后继续忙碌了起来。
对了,江确还买了个电磁炉。
他说要给我做饭。
他可以吃外卖,但孕妇老吃外卖不好。
忙完,江确便出门买菜。
我去洗了个澡,习惯性地套上了江确的衣服。
宽大的白 T,只能盖住大腿。
江确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少年身形高挑,肩宽腰窄。
穿着一件十分普通的黑色卫衣,带着少年的稚气。
鼻梁挺拔,骨相周正。
桃花眼漂亮迷人,散发着疏离的气息。
神情淡漠。
只是看见我露在外面的腿,长长的睫毛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他拎着菜,不自觉地捏紧了手。
「你怎么穿我的衣服?」
「习惯了。ƭű₇」
他刻意地侧开眼眸。
「我……先去做饭。」
语气有些仓促,像是落荒而逃。
十九岁,正是纯情的年纪。
我穿上拖鞋跟了过去。
从他背后搂住他的腰。
江确身体僵硬得不行。
「出去。」
「我想陪着你。」
他将手垂在两侧,无力地捏紧,耳根早已通红。
「出去,快点。」
我正想问为什么,视线往下一看,便明白了。
小确站起来了。
「哦~」
在我的注视下,小确站得更直了。
江确松开我的手,捂住我的眼睛。
声音沙哑又磁性,很好听。
「快出去,求你……」
求我也没用。
我握住江确的手,语气认真:「江确,我帮你好不好?」
……
饭桌上,江确正喂我吃饭。
一勺又一勺。
我无奈:「我自己可以吃。」
江确只是垂下眼眸,低声道:「你的手,脏。」
我用手摸了摸唇,朝他笑:「才不脏呢。」
江确盯着我,抿唇不言。
嗯,他又悄悄立正了。
8
江确开始害羞了。
每天早上,他都悄悄起床洗冷水澡。
生怕我发现他的某些反应,要继续缠着他做坏事。ẗũ⁾
我劝他别这样,他捂着裤裆躲我。
「你怎么,这么……」
洗了几天,不出意外地,他发烧了。
少年烧红了脸,眼眸倦怠地躺在床上。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被烫了一下。
「让你别洗冷水澡吧。」
他缩进被子里躲我,说:「别碰我,我不想传染给你。」
看着鼓起来的被窝,我有些想笑。
无奈道:「不碰不碰。」
我转身去熬粥。
吃饭时,江确也怕传染我。
一个人躲在房间的角落里吃。
看着高大的身影蹲在墙角,可怜兮兮地吃着白粥,我有些忍俊不禁。
安慰他道:「不会传染的,我抵抗力很好。」
毕竟,我和宝宝被江确养得很好。
江确不语,套上黑色卫衣的帽子。
垂着眼眸喝粥,眸底神色不明。
吃完饭,江确依旧躲我。
午睡一觉醒来后,他甚至戴上了口罩,自暴自弃般缩成一团。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看不下去,走了过去。
「江确,吃药了吗?」
被窝里的人愣了一下,良久,小声道:「吃了。」
说得很快,像是生怕我发现他哽咽的语气。
「你哭了?为什么?」
江确又不说话了。
我拉开被子,发现他红着眼在哭。
眼泪特别大一颗。
生病的人格外脆弱。
我拍了拍江确的背,他便哭得更难受了。
窝在我腿上,泪水把我牛仔裤都打湿了。
我一直哄着他。
他才抽泣着开口。
「我不想你被传染,都怪我。」
我揉了揉他的脑袋。
「还有呢?」
江确搂紧了我的腰。
「还有,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我梦到你消失了……不要我了。」
江确的头发很蓬,毛茸茸的。
他现在这样,像是可怜的小狗。
我用手指轻轻捏着他的耳垂,轻声道:「我和宝宝不会被传染的,真的。」
「还有,我不会不要你的。」
「江确,我爱你呀。」
「再哭的话,我就告诉宝宝,他爸爸是个爱哭鬼。」
听到这话,他红着眼抬头,轻声道:「我没哭。」
半晌,他伸手,缓慢又珍重地抚上我的小腹。指尖都在颤抖。
因为一直被帽子压着,江确额前的头发带着卷。
皮肤苍白,挺鼻薄唇。
漂亮的眼睛此刻很认真地盯着我。
让我,不要告诉宝宝他爸爸是个爱哭鬼。
「好不好……」
我来了兴趣。
「那你叫声姐姐听听。」
他抿着唇,低声喊了句:「姐姐。」
我的耳朵不自觉红了。
好带感啊!
「姐姐,不要告诉他好不好?」
我的心跳得飞快。
「嗯。」
9
9 月份渐渐大了。
江确开始为我制定食谱。
牛奶,鱼蛋。
各种各样,花样很多。
花费也渐渐大了,江确开始挣钱,早出晚归。
但每天早上,我睁开眼,都有一杯热牛奶和营养均衡的早餐等着我。
冰箱里也总有准备好的食物。
只需要加热就行。
晚上,江确会赶着时间回来,刚进家门,便要为我熬粥。
自从前几天我不小心摔破盘子划伤手后,江确中午也会特地回来一趟。
那晚,我盯着江确忙碌的背影,心疼极了。
十九岁的江确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就要养娃养我了。
这本来是二十七岁功成名就的江确该做的。
真是什么福都让他享了……
我心疼极了:「江确,抱抱。」
说出这话的时候,江确正戴着小围裙,背对我忙活着锅碗瓢盆。
闻言,他转过身,放下锅铲。
俯身将我抱到了怀里。
身上不再只有皂角的香味,还有我的味道。
交织在一起,是幸福的味道。
「你辛苦了。」
我埋在他怀里,蹭他的肩膀。
他抿唇,轻声道:「不辛苦。」
「好了,我去看看粥。」
江确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我耍赖似的拽住他的衣角。
「再陪我一会儿。」
少年穿着白衬衫,肤色白皙。黑发些许凌乱,看起来慵懒又居家。
他微微俯身,眉目低垂,长睫垂下淡淡阴翳。看过来的目光专注又缠绵。
「我会很快。」
「姐姐……拜托。」
自从知道我喜欢听他叫我姐姐后,江确就时不时这样喊我。
简直太犯规了。
他故意的!
饭桌上,我打听着江确的创业进度。
记忆中,江确大约是二十岁那年赚到第一桶金。
踩着快速发展的互联网风口得到的机遇。
二十四岁那年,他就已经是行业里小有名气的江总了。
我一边吃饭,一边鼓励他。
「江确的未来会很精彩,光芒万丈。」
说着,还比了个灿烂的手势。
江确只是往我碗里夹着菜,垂眸问:「在未来,我们是什么时候遇到的?」
「你二十四岁的时候。」
「那时候,你事业有成,有很多很多的钱,住的也是很大很大的房子。」
江确弯了弯唇。
「嗯。不过,如果能再早一点就好了。」
相比于其他人,江确发家已经算很快了。
我问他:「为什么啊?」
他却伸手擦去我嘴角的饭粒。
带着细茧的指腹按在我的唇角,又轻又慢。
我正感叹十九岁的江确终于学会撩人了。
却见他的视线一直盯着我的唇角,专注又认真。
他勾了勾唇,笑得真挚又纯情。
仿佛,为我擦干净嘴,就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
下一秒,我听到他的回答。
「想让你早点住大房子。」
心底颤了一颤,软成一团。
江确,你怎么这么好啊。
10
天气变冷了。
某天,江确难得没出门工作。
正是午休时间,他阖眸睡得安稳。
我窝在他怀里,用指腹感受着他干净、没有疤痕的手腕。
情到深处,下意识地吻了吻。
其实我曾问过江先生,他手上的疤怎么来的。
那时江先生刚回家,听到这话,眉眼间的倦意一扫而空。
幽深的眼眸像星辰一样亮。
他将我搂在怀里,低声道:「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十九岁那年,我家破产,父母选择逃避现实,离开了我。」
「我一个人住在很烂很烂的出租屋里,那是一个黄昏,天快黑了,我拿起一把小刀抵在了我的手腕上……」
说着,江确望进了我的眼眸。
像是在寻找什么。
可我只是一脸心疼地盯着他手腕上的疤。
他的呼吸乱了一拍,但很快恢复如初。
轻声道:「……然后,我划了下去。毕竟,只有我一个人,也太没劲了。」
我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但你现在有我了。」
江确将我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发丝,说:「老婆,我一直有你。」
……
回过神,十九岁的江确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
见我弯着唇,他轻声问。
「在想什么?」
我只是又吻了吻他的手腕。
说:「真好。」
你的痛苦,我都心疼,想为你解决。
所以,你的手腕没有疤了。
我好高兴。
11
天气冷了,我的情绪变得很不稳定。
我开始吃不下东西,挑食,孕吐。
江确为了照顾我,花钱买了台市面上才出的台式电脑。
他开始在家里办公,盯着电脑,也盯着我。
一心两用ƭű⁹,却兼顾得很好。
但我却不让他安心。
常常他办公到一半,我便让他去给我买想吃的水果、零食。
可真当江确买回来,我却连尝也不想尝一口。
江确喘着粗气,还没来得及休息,便来哄我。
「姐姐,你怎么了?」
我推开他,缩进被窝里,一句话也不想说。
江确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哄我。
他最近很忙,有时候我半夜睡醒了,还能看见他盯着电脑屏幕看。
今天早上起床他给我做饭,我看见他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江确今天下去给我买了三次水ƭũₘ果。
可我一样都没吃。
他缠着问我怎么了。
我还凶他:「你烦死了。」
他没有一句怨言,只是抱着我。
我突然想哭。
情绪莫名失控,眼泪就掉了下来。
江确今年也才十九岁而已。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姐姐,你怎么了?」
江确的手很暖和,因为手上有茧,他用手背给我擦的眼泪。
我想告诉江确,我不想这样。
可心里却很烦躁。
于是我打开他的手,翻个身背对他。
「你讨厌死了!」
「你好烦,我讨厌你。」
我又发脾气了。
一双手轻轻揽住了我的腰。
「嗯,都怪我,让宋芒这么难受。」
「姐姐,心情不好就打我吧。」
其实我不怪他,而且我自己也很喜欢孩子。
我擦了把眼泪:「才不打你。」
江确把我抱了起来。
他五官俊秀,骨相周正,看起来清冷又矜贵。
可说出口的话却很无耻。
「你不打我,我可要亲你了。」
神经病啊!
我在心里骂。
可被他按着亲完,我好像确实没那么烦躁了。
江确亲完我,耳朵红红的。
不过也正常。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吻的。
他穿着黑色卫衣,黑发蓬松,偏偏皮肤是冷白皮,黑白的极致对比,显得他格外鲜明惹眼。
漂亮的桃花眼沾上了些许情欲,眼尾处,也染着好看的粉。
此刻唇上水光盈盈,呼吸也有些不稳。
看起来,性感极了。
我拽住他卫衣帽的绳,又把他拉了过来。
「舌头再给我吃会。」
他无奈又害羞的笑。
「好。」
12
晚上,我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江确看着电脑屏幕,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以为他在查关于工作的事。
可当他蹲在床边说要帮我时,我傻眼了。
偏偏他一脸正经,我还没办法质疑。
「姐姐,网上说,孕妇也会有需求,你最近很烦躁,是不是因为这个?」
「我查了,你现在的月份只要不激烈,是很安全的。」
这还是那个纯情害羞的江确吗?
我有些惊讶,刚回过神,就见江确默默握住了我的脚踝。
冷白细长的手指很轻松地便圈住了,带来一股凉凉的触感,令我颤抖了一下。
「等等,你要怎么帮我?」
江确下意识地舔了舔唇,撞进我眼眸的神色分外认真。
……
肚子有些扎,我下意识嘶了一声。
江确抬起头,委屈巴巴。
「姐姐,对不起。」
可他的眼神里分明满是兴味。
说这话时,他的嘴唇亮晶晶的。
我无奈看天花板。
忽然全方面地理解了互帮互助这个词。
……
帮完,我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半夜醒过来的时候,江确把头缩在我颈窝里,头发毛茸茸的,我极其顺手地揉了一把。
却见睡梦中的江确皱着眉,呼吸沉重。
我抚平他的眉头。
听见他小声的呓语。
「爸,妈……」
他惊醒了过来。
我愣了愣,抱紧他,低声安慰:「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以后都会有我在,还有宝宝。」
江确没说话,可我的脖子湿湿的。
13
有了江确的帮助。
我的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可最近我越来越嗜睡。
手不自觉地抚摸上小腹,我是不是要回去了?
我陷入思考的时候,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
最近我的口味很是多变。
有时嗜甜,有时又要吃极酸的。
但有一道菜,我一直吃不腻。
江确做的辣椒炒肉,格外好吃。
记得江确第一次做的时候,因为切完辣椒忘记洗手,直接碰了眼睛,流了很久的眼泪。
被我发现,还嘴硬只是失误。
一转眼,十九岁的江确都已经从厨房小白变成了能做很多好吃的菜的江大厨了。
虽然,也才ṭű̂₀过去了几个月。
我突然有些想哭。
「江确。」
「怎么了,姐姐,我在做你喜欢的辣椒炒肉,很快就好。」
少年腰间系着粉色的小围裙。
那个蝴蝶结还是我给他系上的。
江确说我系的蝴蝶结好看,所以每天做饭前,都要我给他系。
其实我知道。
蝴蝶结系在腰后面,他根本就看不到。
他就是想在做饭前黏我一会儿。
江确还很喜欢我摸他的头发。
他说:「这样,我感觉我又有家了。」
说这话时,他深邃好看的眼神看向我,仿佛要看到我的心底。
里面的情感太过沉重,沉重到,就好像我是他的全世界。
江确是一个很认真很专注的人。
所以我喊他的时候,他没有回头。
「江确,我爱你哦。」
我突然好困,我就这样睡了过去。
连带着那句还没出口的「我在未来等你。」
就这样一起从十九岁的江确的世界里消失了。
14
江确在做辣椒炒肉。
这道菜江确做了很多次。
切完辣椒后,江确明明洗了手。
可是眼泪还是一直流。
擦不完。
15
宋芒对她的丈夫有很多的疑问。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江先生开着一辆看起来就很名贵的车。
气质也很出重。
宋芒想,应该是一个事业有成的老板。
可见到她的第一面,她以为很稳重的江先生却一个劲的擦眼泪。
气质也很出重。
这位江先生蛮奇怪的。
第一次见面,就叫她,姐姐。
她不理他,他就接着叫。
叫她老婆。
还说:「你叫我什么都可以,我都很喜欢,我很喜欢你叫我老公。」
「姐姐,别不理我好不好……」
宋芒不记得曾经叫过他老公,更何况,这位江先生看起来比她大。
宋芒有些想叫保安了……
这位江先生追求了宋芒很久。
不知道为什么,宋芒虽然觉得他很奇怪,但还是答应了。
因为她觉得,总是对着她抹眼泪,悄悄哭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更何况,这位江先生做的辣椒炒肉还挺好吃的,合她的胃口。
富人似乎都有很多怪癖。
宋芒发现江先生也有一些怪癖。
不过,江先生的怪癖比起别的人来说,还算正常。
就比如,江先生很有钱,却还是喜欢下厨。
真奇怪,明明他手上的腕表能买一套房子。
却还是喜欢戴超市里最便宜的围裙,粉红色的那种。
还非要宋芒给他系蝴蝶结。
江先生说她系的蝴蝶结好看。
可是系在腰后面,江先生是怎么看到的?
还有,宋芒发现,这位江先生喜欢偷偷吃馒头。
或许他是山珍海味吃腻了?
但为什么总投喂她吃灌汤包呢……
对了,江先生还很喜欢显摆。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江先生冷静下来后。
朝她自我介绍,一点也不谦虚。
说他事业有成,有很多很多的钱,住在很大很大的房子里。
还说:「宋芒,我的未来很精彩,光芒万丈。」
说着,他张开手,比了个手势。
宋芒觉得有些傻。
但是,还挺可爱的。
宋芒觉得她丈夫身上有好多秘密。
不仅如此,她还觉得,江先生总是很悲伤。
问及潦倒的曾经,他也只是盯着宋芒,眼里藏着微不可察的希冀:「都过去了,以后我……」
他似乎期待着宋芒能够接住他的话。
可她只是一脸茫然地盯着他。
江先生擦了擦眼角,自言自语道:「没事,再一个四年,好像也不是很久。」
「等你多久,我都愿意。」
16
宋芒最终爱上了总是悲伤的江先生。
她还有了江先生的孩子。
宋芒想,从此以后,江先生恐怕不会再这么悲伤了。
然后,某天,她挺着孕肚,穿回了江先生最穷困潦倒的那年。
17
我醒了过来。
睁开眼,我看到了江先生。
他长了黑青的胡茬,还有黑眼圈,看起来有些邋遢。
我问他:「你多久没睡了?」
「没有多久。」
我牵住他的手:「没有多久是多久?」
「比一辈子短一点,比明天长一点。」
我摸上了江先生的手腕,却发现,依旧有一道伤疤缠在他的手腕上。
我疑惑地问:「为什么,我不是把小刀收起来了吗?」
江确愣在了原地。
许久,他才反应过来,躲进我怀里哭,眼泪滴答滴答地流。
他又把我的衣服弄湿了,他总是这样。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故事的前半段,你已经知道了。」
「可毕竟四年,也太难熬了。」
我说不出话,搂紧了他。
「江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在未来等你。」
「……没关系,现在我听到了。」
故事的最后,江先生终于不悲伤了。
18
很久以后,江确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问我。
「那我们究竟是谁先爱上了谁?」
我思考了片刻,说:「老公,我也不知道。」
电影结束。
我盯着屏幕上那句:「爱是唯一可以超越时间与空间的事物」想,那些都不重要。
只要相爱就够了。
全文完。
番外一。
江确变坏了。
十九岁的江确在我帮忙时, 羞得根本不敢看我,只能无奈地用手挡住眼睛。
脸红得快要滴血。
哑着声音道:「够了……」
而二十七岁的江确。
主动要求我帮忙时, 墨眸深邃又专注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他克制着呼吸,一点也不害羞。
而且不论怎样, 他都低声道:「不够。」
「再快一点……」
这个变态!
番外二。
沈之是江确的秘书。
从江确发家那年就在江氏工作了。
沈之一直知道,他老板江总是个工作狂。
但他从没想过, 会有人每天都在工作,并且全年无休,坚持了三年。
出于人道主义, 也害怕因为老板猝死而自己丢了工作。
沈之劝江总, 应该休息休息。
出乎意料的, 江总愣了愣后, 同意了。
记得那天是跨年夜,沈之和女友约好Ťũ̂₅了一起烟花,突然收到某个公司发来的文件。
情况紧急, 需要江总签名。
他骂了句,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联系江总。
他给江总发消息, 没回。
他给江总发消息, 没回。
想起江确工作狂的特质。
沈之觉得,他应该去找老板一趟。
他找到老板的备用钥匙,进了老板家。
身为打工人,沈之看到那么大的房子, 第一反应是痛骂资本家。第二反应是,这别墅装修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看起来出租屋没什么两样。
屋里的装修也很简洁,和江总一样冷淡,甚至还有些阴郁。
说来也怪,有钱人不都玩得很花吗?
可偏偏他老板一点私生活都没有。
沈之一边想着, 一边走进了唯一开着灯的浴室。
浴室里传来了水声, 沈之拍了拍门,没人开。
他喊江总的名字,没有回应。
沈之突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推开门, 愣在了原地。
江总割腕了。
而此刻,落地窗外,跨年的烟花放了起来。
一朵接着一朵, 炸得他耳朵疼。
沈之拨通了急救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平时上班他总骂老板, 但此刻, 看到这对比极其强烈的一幕。
沈之忍不住地同情他,真的蛮可怜的。
江总最终还是救了回来。
跨年夜,沈之呆在医院。
本以为自己要孤零零地一个人, 可女朋友却来陪他了。
「我爽约了, 你不生气吗?宝贝。」
「生气啊,但是跨年夜,真让你一个人呆着, 多可怜啊。」
沈之搂紧了爱人。Ṫū₊
病房内,只有江确一人。
他听到走廊外有人倒数三二一。
新的一年又要来了。
他又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