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恋翻车千千万。
但我相信灵魂契合远比颜值相当更为重要。
所以网恋这半年，我从没跟网恋对象要过照片。
确定奔现后，察觉到网恋对象担心「见光死」，我也一直在安慰她：
【宝宝，你放心，无论你长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
【我爱的是你的内在。
【我不是颜控，也不是只看脸的渣男。】
以上全都是我的真心话。
但当我坐飞机抵达奔现的城市。
看着接机人群中按约定带着向日葵来接我的网恋对象后。
我还是破防了。
不是因为丑。
恰恰相反，他那张脸好看得跟明星似的。
但，但他身高足足一米九！
性别跟我一样，都是男的啊！
1
我网恋了大半年的对象居然是个男的！？
直到走出接机通道，机械地接过那人递来的向日葵，我都还没从这个惊人的事实中反应过来。
许观南，对，许观南！
他当初告诉我名字的时候，我还在心里嘀咕过，他这好像男孩子的名字。
但转念一想，我还以为这是他家里人重男轻女给取的名字，类似「若男」「胜男」的那种。
怕勾起他的伤心事，所以我也没多问。
许观南微笑着将手里那束包装精美的向日葵递给我后，顺手就把我手里拎的行李箱接了过去。
「走吧，我们去停车场，我租了车，这几天在 C 市咱俩可以好好逛逛。」
我跟许观南都不是 C 市人。
之所以定在这里奔现，是因为我很早就想来这座城市旅游。问了许观南，他对这座有浓厚历史底蕴的千年古都也感兴趣。
所以我俩约好旅游和奔现同时进行。
许观南对我递花、接行李的这一套动作又太过丝滑，我脑子不在线地跟着他往机场外走了一段路之后，才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我连忙抓住他帮我拿着的行李箱。
不可置信地问：「你是男的？」
许观南看着我，表情相当无辜：「不明显吗？」
我抓狂：「你是男的，怎么还跟我网恋啊！」
我一时激动没控制好音量，四周往来的人们瞬间被我这句话吸引目光。
我不想被人围观，烦躁地上手抓着许观南的胳膊快步往外走。
他也任我牵着。
等走出一段距离后，我突然听见身后许观南声音委屈地问我：「你是不是后悔了？」
？
他怎么还委屈上了？
我放开他的胳膊：「什么叫我后悔了？是你骗我的好不好？」
我压低音量咬牙切齿地控诉：「你欺骗我感情！」
许观南略略蹙眉：「我没骗过你。」
他这人怎么睁眼说瞎话呢？
我被气得双手叉腰。
我身高一米八，跟许观南对视，我都需要仰头。
看他一脸无辜的表情我更来气了。
「你，你、你……你是个男的，你还说你没骗我？」
许观南一脸正色：「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是女的。」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
然后许观南看着也有几分生气了，他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递给我。
「咱俩从加上好友的所有聊天记录我都没删，你自己翻。」
我没接，而是从兜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说得跟谁删了似的。
我本来还计划把我俩所有聊天记录打印出来，做成一本书永久留存，当做纪念呢！
在聊天记录里各种搜索，的确没找到许观南说他是女生的证据。
我不信邪，又干脆从头开始翻。
这时等在一旁的许观南突然出声问我：「你不饿吗？」
我不想理他，只想专注找出他骗我的证据。
许观南声音淡淡：「我记得你之前跟我吐槽过飞机餐难吃，我想你中午应该不会在飞机上吃饭。所以来接你的路上我买了些你喜欢吃的零食，放在车上。
「原本想着让你在路上垫垫……」
说着，他语气逐渐失落。
我翻着屏幕的指尖不知不觉就停了动作，茫然抬头。
对上我的视线，许观南惨然地扯了扯嘴角，垂眸失落地说：
「我们去车上吧，你到车上边吃边翻翻我欺骗你的证据。」
我……
这一瞬间，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过分了呢？
2
我跟许观南是一年前在网上认识的。
一年前，我大二。临近暑假，原本我是找了一份暑假实习的工作，结果还没来得及入职，我就先一步出车祸了。
不严重，也就是左小腿骨折，需要打两个月的石膏。
这下，我的暑期实习计划正式泡汤。
我家倒也不是说多穷，到了需要我打工赚学费的程度，相反，我妈做生意，我爸是大学教授，家里还算有点小钱。
但我就是对赚钱这件事特别痴迷。
我还喜欢攒钱，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着自己银行卡余额一点点变多。
在家坐着轮椅，我也不消停，研究着研究着，我就成了一名网络主播。
幸好爸妈给我生的这张脸还不赖。
关美颜、关滤镜地在家坐着，陪人聊天，每天就能有进账。
许观南的网名是「十三月」。
真是……多嘴插一句，谁家男生会取这么个名字啊？
我直播不久，他就关注了我，经常来看我直播。
那时候，我直播间的观众就只有个位数，所以我就总抓着直播间眼熟的 ID 点名聊天，许观南是其中一个。
我属于话痨性格，在网上什么都说，什么悲催男大、暑假实习前夕车祸骨折、爆改靠脸吃饭的颜值男主播，等等。
断断续续地，我也知道了许观南大学居然跟我是同专业，但他学校比我好，是国内顶尖名校。
还知道他大我两岁，开始看我直播时，他刚毕业，正在自己创业中。
聊完这些，我其实只觉得好巧，毕竟网上人来人往。
我对他印象加深是我直播时说了自己唯爱搞钱的性格后，有粉丝指导我应该找其他主播打 PK，这样能收更多的礼物，也能赚更多的钱。
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随机连了一个主播打 PK。
结果，许观南上来就给我砸了两辆特效炫酷的跑车。
当时，我对直播平台的礼物价格甚至都没什么概念，就只知道带特效的礼物都不便宜。
最后 PK 的结果当然是我赢。
主播 PK 这件事对我来说完全是新大陆，一时兴奋，我又连续打了好几场 PK。
无一例外，许观南都帮我赢了，而且送的电子礼物特效一个比一个夸张绚丽。
开始，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等下播后，看着钱包余额里可提现金额是真金白银的大几千后，我终于对礼物等于钱这件事有了实感。
而且，我收到的礼物金额是要跟直播平台五五分的。
也就是说，许观南这小半个下午给我刷了一万多块钱的礼物！
这简直对我的消费观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我何德何能让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给我刷这么多钱？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打过 PK。
后来一次直播，还有人问过我为什么。
我也直白地解释了。
因为收的钱太多，良心难安。
「虽然很多人说做主播就是想方设法地圈钱，我也不否认我想靠这个赚钱，但五分钟一场的 PK，你们就要给我刷好几百甚至好几千的礼物，这实在是有点超出我的认知。
「我就是一个腿瘸在家想赚点零花钱的男大学生，你们有那钱，真的干点什么都比花我这儿强。
「我都做主播了，说这些话可能是有些矫情，也有点矛盾，但这些都是我的真实想法。
「以后我们就在直播间聊聊天，你们要是看得开心了就随便给我刷个小小的礼物。
「我最近还在练吉他，争取改天可以给大家做才艺表演……」
然后我话还没说完，屏幕上就突然冒出一个巨贵的礼物特效。
又是许观南送的。
他还一连送了好几个。
我震惊地反应了一会儿，正要劝阻，就看见许观南在公屏悠悠飘弹幕：
【十三月：买把好点的吉他。】
3
从那之后，我算是彻底记住了他。
下播后，我也在直播软件上给许观南发了私信，平白无故收这么多钱，我拿着实在是不踏实。
忍痛说了退回。
许观南没要。
最后，我跟他说了感谢，也解释自己不缺钱，让他以后别刷这么贵重的礼物。
一来二去地我俩就联系上了，还加了微信好友。
我也真因为他，又买了一把新吉他。
正式开启上午瘸腿练吉他，下午瘸腿开直播的暑假生活。
暑假里，我跟许观南的私下联系并不多。
不过这也并不妨碍我俩一天天变熟。
因为他每天都来看我直播，我也总点名跟他聊天。
可能是因为大学学的是同一个专业的缘故，我俩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从专业聊到爱好。
从《肖申克的救赎》谈到《绿皮书》，又从史铁生谈到里尔克。
渐渐地，直播对我来说变得好像不是每天的固定任务，而是聊天解闷，腿断了困在家里一天中最期待也最放松的时刻。
后来我家亲戚送了我家两筐特别新鲜的黄桃，我吃着特别甜，第一反应就是送些给许观南尝尝。
我也真这样做了，问他要了地址，专门买来包水果的泡沫网套跟纸箱，一个个精心打包，给他邮了过去。
而之后我拆石膏，不过是对着直播镜头抱怨了一句腿上有疤。
没隔几天，许观南就给我寄来一盒没有外包装的药膏，淡疤效果好到我后来复查主治医生都啧啧称奇的程度。
再之后，大三开学，我基本就不怎么直播了，只偶尔拍拍视频发在账号上。
但我跟许观南却一直没断了联系。
反而因为我大三要做的课题太难，跟许观南的联系变得愈加频繁。
他真的很聪明，面对我的问题也超级有耐心。
在学校里，当每次收到他消息，我就总忍不住笑的时候。
我就大致知道自己应该是栽了。
我喜欢上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网友。
这算是我人生前二十年里最不循规蹈矩的一件事。
日复一日的频繁聊天中，我隐隐觉得他也是喜欢我的。
他体贴、温和、会在我迷茫时给我恰到好处的建议，甚至还动用自己的关系，帮我完善课题数据。
反正如果是我，我是绝不会在一个完全不感兴趣的网友身上付出这么多精力的。
所以在一个普通的傍晚。
在学校看着远处天空火烧云般的夕阳。
我举起手给许观南拍了一张晚霞的照片发过去，然后就自然地问他要不要谈恋爱。
虽然等回复的时间久了点。
直到深夜。
但好在是意料之中的同意。
网恋后，我俩的相处节奏依然没变，只是称呼亲昵了些，还有每天一日三餐都会报备，喜怒哀乐也会实时共享。
乐在其中了大半年。
如今又一年暑假，我终于按捺不住想念，提了奔现。
4
看着面前许观南因为失落垂下的目光，我鬼使神差地没再说出拒绝的话。
但跟着他到停车场坐上副驾后，我还是坚持不懈地把我俩这小一年的聊天记录从头翻到底。
手都酸了。
结果发现他确实没说过自己的性别。
确定恋爱关系后。
我叫他宝宝，他叫我宝贝。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我误会了！？
甚至我俩最后一条聊天记录还是我发给他的：
【宝宝，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眨眼看看这条聊天记录。
再小心翼翼抬头，偷瞄一眼旁边的许观南。
正对上他手扶方向盘、委屈幽怨地看向我的眼神。
好嘛，骗子竟是我自己？
迅速收回目光。
许观南：「所以你一直以为我是女的？」
此刻我完全没了刚才的气焰，听他这么问，我莫名头皮一紧。
好像错真的在我。
「呃……是……但，但那也是因为你的网名，我先入为主了。
「十三月，『月』……
「『月』不都是女孩子取网名喜欢用的字吗？」
「不是。」
许观南声音淡淡地给我解释完之后，我更愧疚了。
因为他说，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喜欢男生，感觉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所以他就随手把网名取成了这个世界不存在的十三月。
愧疚值直接给我拉满。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许观南垂下目光，「我知道我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不不不，你不是！」我连忙摆手。
许观南语气失落：「你不用安慰我了。」
「我不是安慰你。」我急忙解释，「这个世界本就是多元的，男生喜欢男生很正常，你完全ťũ̂ₘ不是异类，你你你……你千万别这么想……」
他目光亮了亮：「真的？」
「嗯嗯！」我疯狂点头。
许观南目光更亮了。
他个ţū́⁽高腿长，胸肩宽阔，蜷坐在驾驶位上目露希冀地看着我。
此刻，他看上去真的好像一只需要怜爱摸头的大金毛。
「那你现在知道我是男的，也还有可能喜欢我了？」
「嗯，呃——」
我疯狂点着的脑袋骤然停住。
「不是……」我犹豫开口。
我直男，铁直！
虽然在许观南之前我从没谈过恋爱，但我追星可从来都只追女明星！
许观南表情瞬间受伤：
「所以，你还是讨厌我？因为我的取向……」
「不不不……」
这误会可大了，我疯狂摆手。
5
最后我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解释清楚。
我不恐同，我也不歧视同性恋，只是我没有这份心理准备要成为同性恋。
「毕竟过去一年我都以为你是女的！」
「我知道了。」
许观南这失落的语气听得我心里一阵愧疚。
「对不起。」
我又再次诚恳地道了一次歉。
毕竟是我没有早早弄清楚状况，造成现在这个乌龙局面。
「没关系。」
说完，许观南就将头偏地看向了窗外，只给我留了一个无限孤独失落且难过的后脑勺。
这下车内彻底陷入安静。
我坐立难安地频频看向许观南——的后脑勺，想着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但我应该是眼花了，有一瞬我居然在车窗倒影上，看见许观南似乎在笑？
不过等我想仔细看的时候，许观南已经向我转过身来了。
眉眼满是难过。
「那我们还一起旅游吗？」
他声音听起来整个人好像要碎掉了。
刚才那一瞬的眼花瞬间被我抛诸脑后。
「呃……」
我正犹豫，就听他小声失落地喃喃道。
「我攻略都做好了。」
这下我直接就铿锵出声：
「游！」
我坚定地看着他，举手握拳。
「来都来了，我们当然要一起旅游。」
对上我的目光，也不知道是我说的哪个字戳到了他的笑点，许观南「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笑得阳光开朗阴霾全无。
但也就一瞬间，他就立刻咬唇敛去了大半的笑。
他克制着嘴角淡淡应声：
「好。」
车子开出去大半，我都还是在疑惑他这个笑。
总感觉哪儿不太对劲。
但具体的，我又摸不着头绪。
我下飞机就已经快下午两点了，又在停车场耽误了好久，等开车到市区，我俩是直接去饭店吃的晚饭。
在饭桌上，当许观南无比自然地给我盛汤夹菜，甚至还亲自帮我扒虾时，我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了。
他不会是要打着一起旅游的名义，趁机追我吧！？
还是我刚才没说清楚，他还觉得我俩是情侣关系？
等到许观南又精心给我拆分出一只蟹肉后，我终于忍不住了：
「那个，我们，现在，就只是好朋友吧？」
闻言，许观南动作一僵，他没抬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能察觉到他情绪瞬间宕了下去：
「当然。」
过了好一会许观南才抬头对着我牵强一笑：
「就只是朋友。
「我明白的，你不喜欢男生嘛，我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你放心，掰弯直男也是不道德的，我知道……」
看着他强忍难过跟我拼命解释的样子。
我、我真该死啊。
6
这顿饭吃完的同时，我也在内心给自己定下了 KPI——
这场为期四天三夜的旅行，我一定要加倍对许观南好。
以弥补自己出尔反尔给他造成的伤害。
毕竟在见面的前一秒，我都还在信誓旦旦承诺不管他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结果……
从他的视角来看，我这个臭直男大概真的是给他的心脏上插了一刀又一刀。
如此这般，他都还没跟我翻脸，还愿意跟我旅游。
他真的是个顶顶顶顶的好人。
所以我一定要加倍对他好。
结果我这念头也就猛烈地持续了半个小时。
等抵达未来三天要住的别墅后，我又开始打退堂鼓。
同住一个屋檐下啊……
关键是这别墅还是我订的。
之前因为想着自己是男生，约会花钱天经地义。
这场旅游所有能在网上预订的项目，不管是景点门票还是住宿都是我订的。
原本我是打算订酒店的，一人一间房。
但我上网查攻略时，刷到了一篇推荐短租别墅的帖子，有沙发、客厅，还带泳池，保管住得舒服。
然后我就心动了。
预定前，我还特意跟许观南商量过，并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想要「图谋不轨」。
别墅里有好几间能住人的房间。
我只是想在奔现后能跟许观南有更多相处的时间。
如今看来，我这举动真是搬起石头来猛砸自己的脚啊。
声明，我真的不讨厌也不歧视同性恋。
我有个大学室友就喜欢男生，早早公开出柜的那种，大学三年我跟他在一间宿舍相处得都特别坦然。
但，但……但现在我旁边这人是许观南啊！
是我叫了大半年宝宝的人啊！
具体我也说不清这两者的区别。
但进到别墅回身关门的那刻，我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相比之下，许观南就比我坦然多了。
他把行李放在客厅，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后，很是真情实感地夸了一下我订的这间别墅。
他大概就是传说中情绪价值会给满的那种旅游搭子。
但我实在是没什么心情积极回应。
「呃……房间都在二楼，你要不先上去看看？你想住哪间？」
「啊？我都可以，要不你住主卧，然后剩下的我就随便选一间？」
按理说，我是要跟他推拒一番的。
可我木着脑袋，没什么思考能力直接就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我就借口收拾行李，火速逃到了二楼主卧。
在房间拆开行李箱，看似有条理地一件件归置行李，实际我满脑子都在疑惑……
我到底在紧张个什么劲啊？
从小我不说多优秀，但在为人处世方面，可从来都大大方方的。
但今天……
嘶——
7
因为下午晚饭吃得早，回别墅也才六点多，不管我怎么磨蹭，收拾完行李也才不到八点。
我这间主卧有独立卫浴，我要不出房门，可以直接待到第二天早上。
但……
这样好像很不礼貌吧？
原本我定这间别墅就是想着在外面玩了一天回来，我跟许观南可以在客厅沙发上坐着聊天、多多相处。
如果我一直不出去的话，许观南会不会觉得我在躲着他？会不会觉得我讨厌同性恋？他应该会觉得不舒服吧？
一番纠结后，我最终还是换了套家居服下楼。
结果我在屋里转了一圈都没看见许观南，二楼其他房间也没见他的身影。
就在我坐到沙发上想给他打电话时，突然透过面前落地窗发现屋外泳池有动静。
定睛一看。
是许观南在游泳。
我下意识就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原本我出房间也是想找他的。
屋外灯光昏黄，我站在泳池边没话找话地问：
「水不凉吗？」
看见我，许观南停住游泳的动作，他立在水中央，笑着提议：「你要不下来感受感受？」
许观南长得是真的帅。
尤其是此刻他刚游过泳，站在泳池里，湿发哒哒地往下滴水，立体精致的面庞被灯光下粼粼波光的水面折射得更加白皙。
这一眼看得我莫名其妙就吞了下口水。
我脸底一热，摇头：「不了，我不会游泳。」
「没事，我教你。」
我想了一下，还是摆手：「算了吧。」
许观南也没强求，他动身往岸边游，等他上岸我彻底傻眼。
刚才我也不是没注意到他只穿了条泳裤，但他站在水里，我的注意力基本只集中在他脸上。
可等他上岸后，他那八块腹肌还有大长腿全都一览无余。
我北方人，公共澡堂子我不是没进过。
但但但但……但许观南上岸后，抬手对着我往后捋湿发的那刻。
看着他肌肉线条分明的身材。
我脑子里居然石破惊天地冒出了一个极其荒唐的想法：
我要是跟他在床上的话，我应该会死吧。
卧槽！
这想法一冒出来，我整个人都差点疯了。
我到底在想什么！？
我脑子里到底什么时候吸收了这等黄色废料？！
我脸瞬间爆红。
这绝对是初青霖的锅！
初青霖就是我那个公开出柜了的大学室友，因为他，我知道了不少我不该知道的知识。
比如 1 跟 0。
比如 1 做狠了，0 真的会下不来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观南随手拿起一旁的浴巾披在身上。
他走近问我：「你行李收拾完了？」
我内心为自己这癫狂的想法抓狂。
面上双腿却跟钉在原地似的，不动如山。
「嗯。」
我机械应声。
「那我们要不要去客厅打会儿游戏？」
网恋时，我跟许观南就有每晚约着一起打游戏的习惯。
被自己的想法雷到，我脑子完全不在线，等反应过来，我已经跟套了件 T 恤的许观南，坐在客厅沙发里了。
屋内灯光明亮，许Ṫŭ̀₆观南频频看了我几眼后，终于忍不住问：
「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水土不服生病了？」
闻言，我明显感觉自己脸底更热了。
我抬手强调：「没、没事，我没事！」
许观南目光饶有深意地盯着我看。
我故作镇定地低头摆弄着手机。
到最后许观南看着我，貌似忍俊不禁地笑了下。
幸好他没再追问什么。
随着游戏开局，操纵着英雄在峡谷里乱窜，我那颗乱七八糟的心脏总算稍稍平复了些。
许观南打游戏特别厉害，我现在的段位，都是靠他生拉硬拽给我拖上来的。
这局游戏我玩的射手，他玩的打野，发育得差不多之后，他又开始浪飞全场，还带着我到对面野区拿人头。
「你来拿红。
「别慌，我马上到。
「点塔。
「……」
听他有条不紊地指挥，我渐渐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过去这一年，他虽然从来没跟我说过他是女生，但他也一直在隐瞒他的性别。
从前打游戏，我顺嘴问过他为什么不开麦，他打字告诉我说声音不好听，自卑。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我当时还安慰他来着。
甚至见面前，我还想过，他哪怕是哑巴，我也绝不嫌弃他。
所以许观南绝对早就知道我把他误会成了女生，他一直在将错就错！
要是刚下飞机就意识到这点，我一定会气愤地质问他。
但现在……
我酝酿再三，都没找到勇气开口。
晚上回房睡觉，关灯躺在床上，我到底是失眠了。
辗转反侧。
最后鬼使神差，我翻出跟许观南的聊天记录。
盯着我发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看了又看。
8
这次旅游说是四天三晚，但刨去来的这天跟最后走的那天，中间满打满算只有两个整天。
C 市是千年古都，基本满城都是值得逛的历史古迹。
两天时间其实不太够。
好在许观南的攻略做得足够透彻。
第二天清早九点，从参观博物馆开始，我俩的 C 市游，正式拉开帷幕。
有许观南在，我俩甚至都不需要请导游。
在博物馆里，我盯着看的每件文物，许观南都能头头是道地给我做讲解。
我一开始只是随便听听，但听着听着就入迷了。
许观南能考进国内顶尖大学不是没道理的。
他脑子里的知识储备量真的绝了。
而且他的讲解也丝毫没有卖弄学问的意思，舒服得就好像只是在跟我聊天一样。
博物馆很大，全逛完出来就已经快到中午了。
但本着不浪费时间的原则。
我毅然决定把离博物馆十分钟车程的另一个景点参观完，然后再去饭店吃饭。
第二个景点是一座古塔，有千年历史，也是 C 市的一个地标性建筑。
到地方后，算着时间且得逛一会。
在入口处的广场，许观南让我等在阴凉处，他去附近超市计划买些水和吃的。
我等在那儿闲着也是闲着，就举起手机转着圈给远处那座屹立千年的古塔，拍了套全方位写真。
但拍得太过入神，完全没注意周围。
当一个脚踩滑板车的小男孩驰骋到我身旁时，我已经完全避让不及，只能凭本能往前让了一步，想把身后空间给他腾出来。
但那小男孩还是撞在了我身上，然后我重心不稳，一个踉跄，两只膝盖就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毫不夸张，疼得我都想哭。
紧接着我耳边就传来一声震天响的哭声。
是撞我那小男孩。
他也摔倒了。
我勉强站起。
因为正值盛夏，也因为怕热，今天我穿的休闲短裤。
跪地磕得两个膝盖全擦破了。
石板路上的尘土嚓地嵌进肉里，血肉模糊，疼得我每动一下都要倒吸一口凉气的程度。
但以我骨折过的经验来说，应该只是皮肉伤。
我一瘸一拐正想弯腰去扶那小男孩，这时远处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女人，应该是那小男孩的妈妈。
她一迭声地对我道歉。
等她注意到我膝盖上的伤后，直接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旱地拔葱似的就把坐地上号啕大哭的小男孩提了起来，对着他的屁股就开始揍：
「我让你慢点慢点，你非不听！
「闯祸了吧！
「给哥哥道歉。」
等那小男孩抽抽搭搭跟我说了「对不起」后，他妈妈还提议要带我去医院。
我站着，试探性地来回活动了下两条腿，确定没伤筋动骨，也就婉拒了。
说是一会儿等朋友回来，去药店买碘伏跟纱布，这伤口能自己处理。
闻言，那女人看我的眼神更添几分感激。
然后她直接把那小男孩押给了我，说是她知道这附近哪有药店，她去给我买药。
因此，等许观南提着买给我的雪糕冰水还有垫肚子用的饼干零食回来时。
看见的就是我坐在树荫下的台阶上，伸腿晾着两只受伤严重的膝盖，同时在跟坐在身边眼泪巴嚓的小男孩在聊天。
当得知我是被这小男孩撞得摔倒受伤后。
许观南买回来的那一兜零食，硬是一口都没分这小孩儿吃。
甚至我想给都被他拦了回来。
他黑着脸义正词严，说是做错事，就该让他长教训。
他这一本正经跟小孩子计较的样子真的相当幼稚。
但我莫名又觉得这样的他、好像有点……可爱？
我不由失笑。
面前盯着我膝盖仔细检查的许观南，眉头却越耸越高。
9
等小男孩妈妈提着一大袋药品回来时，也免不了被许观南黑着脸数落。
说她作为监护人，在公共场合理应时刻监督好小朋友才对。
好在小男孩妈妈是个脾气好的，全程连连称是。
接过药品许观南在我面前重新蹲下，准备给我处理伤口。
我看小男孩跟他妈妈站在一边也怪尴尬的，就笑着摆手让她们先走了。
只是我这笑刚维持两秒就痛呼出声。
许观南拧开了生理盐水给我冲洗伤口。
猝不及防，疼得我整个人一缩，伸手直接就抓住了面前许观南的胳膊。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得我说话都带调了。
许观南动作一颤。
「那我轻点。」
他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因为他蹲在我面前低着头面对着我的膝盖，从我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这声音……
这下我疼都顾不上了，使劲歪了歪脑袋，欠嗖嗖地往他面前凑。
「你——不会哭了吧？」
欠嗖嗖对着许观南贴脸开大的是Ŧű⁻我，但等真看见他红彤彤的眼眶，愣住的也是我：
「呃……」
许观南避开我的视线，使劲眨了眨眼。
「你、你以后出门小心点！」
「……好。」
我着实有点不知所措了。
伤在我腿上，他、他怎么看上去比我还难受？
接下来处理伤口，许观南每一下都一再小心。
涂碘伏时，他捏着棉签的指骨都用力到泛白，可棉签接触到我伤口上的力度却无比温柔。
烈日骄阳下，树荫斑驳，无声安静的氛围里，我总感觉我俩周围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滋生。
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高悬在天空的太阳于我来说存在感更强了。
好热。
热得我都心慌。
「咳咳……」
我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种氛围。
「哈哈、那个……我好像不能接着旅游了诶。」
这下许观南的动作是真的一僵，他抬头目露紧张：
「那你是要提前回家吗？」
我一怔：「呃……也不是，我回程机票是后天，订在后天傍晚。」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下：「我是说我不能接着逛 C 市了。」
闻言，许观南明显松了一口气，他接着低头给我擦药。
「腿都这样了，你就别想着旅游了……」说着，他声音低了几分，「等以后有机会，我再陪你来一次。」
他这句话我听清了。
但心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索性假装自己没听见。
伤口包扎好之后，因为停车的地方还要走一段距离，许观南直接背身蹲在我面前，示意他来背我。
「我、我自己能走。」
许观南不动，言简意赅：「上来。」
等他将我背起后，他一路走，我趴在他背上，一路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开始越来越明显。
明显地我都害怕许观南也听见。
10
载我回别墅后，许观南又出门买午饭去了。
原本我想点外卖对付一口的。
但许观南坚持要亲自出去买。
他不说我基本也猜得到，他是要去我俩今天中午本该打卡的那家百年老店，给我买那几道我觊觎已久的招牌菜。
线上做攻略时，我就跟许观南念叨过好几次，说想吃。
也只那家店没有外卖业务。
许观南离开后，我伸腿坐在沙发上，心情逐渐复杂。
最后我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给初青霖发微信：
【你当初是怎么确定自己喜欢男生的？】
初青霖秒回：【啊？】
然后下一秒，初青霖就给我发了张他跟一个男人在街边的自拍合照。
应该是现拍的。
这男人我虽不认识，但在初青霖手机屏幕上见过。
正是他从高中就开始谈的男朋友。
也是某个小长假，初青霖回校后两天没从床上爬起来去上课的罪魁祸首。
初青霖：【这人硬追着跟我表白，我拒绝不了，就上了贼船。】
我咬着大拇指盖盯着这条微信品了半分钟。
嘶——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塞了一嘴狗粮呢？
【所以，性取向这事是可以后天改变的？】
这条微信发出去我就后悔了。
但想撤回也来不及了，因为初青霖的消息紧接着就砸了过来：
【呦，有情况？
【不对啊。
【你离校后不是直接飞 C 市去见你那网恋了大半年的女朋友吗？
【我靠！
【你别告诉我他是男的！
【哦么哦么，真的假的？你快理理我！】
全文字消息，但我也着实被吵到了。
这下我心更乱了。
但不能我一个人乱。
最后我坏心眼地给初青霖回了俩字：
【你猜。】
11
因为我腿伤了，原本塞得满满当当的特种兵行程直接爆改家里蹲。
蹲得我唉声叹气的。
毕竟来都来了。
做了那么久的旅游攻略如今却只能泡汤。
吃饭时，我有劝许观南接着按照攻略那样出去逛，不需要在别墅陪我待着。
但他言简意赅，说自己一个人逛没意思。
因为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吃完饭，我又在客厅沙发上懒洋洋地睡了个午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我感觉好像有个人在我旁边坐下了。
然后膝盖那儿就一直有点痒痒的。
茫然睁眼，正看见许观南在给我的伤口涂药换纱布。
午后时光静谧。
我平躺在沙发上看了许观南一眼后，眼皮居然又耷拉地合上了。
而闭上眼睛后，感受着膝盖处许观南轻柔的动作，我脑子这才逐渐清醒……
再睁眼，我半撑着胳膊试图从沙发上坐起来。
许观南一下子摁住我的腿。
「别动，药还没涂完。」
我真的定住。
许观南说：「这种擦伤一定要勤换纱布，要不然纱布容易粘连在伤口上。」
面前许观南仔仔细细地给我的膝盖换药，我则半撑着身子，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
他真的很好看，眉眼、鼻梁……
因为换药太过小心翼翼，他时不时还会紧张到咬唇。
当他给我的膝盖换好纱布后，他还甚是满意地露出一个笑。
「许观南。」
看着看着，我鬼使神差地就叫了他一声。
我觉得我大概是疯了。
因为在他抬头应我的那刻，我伸手揪着他的衣领就吻上了他的唇。
唇瓣相贴地定住。
我承认我是有些冲动了。
正想松开揪着的衣领。
许观南却是反应了过来。
呼吸相闻的距离，我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一瞬惊讶后，面部肌肉的舒展跟唇角的笑意。
然后我就彻底松不开了。
因为许观南扶着我的后脑勺直接加深了这个吻。
唇舌侵占，津液交缠，口腔里的氧气尽数被掠夺。
我真的冲动了。
但当许观南松开我后，唇瓣分离，睁眼撞上他盛满笑意亮晶晶的目光。
我也……并不后悔。
四目相对，我莫名其妙就笑了。
许观南也是，他那扬起的唇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心照不宣，爱意流淌。
对许观南，我想，真的是不管他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
在见面之前，我的心其实就已经替我做了选择。
无关性别。
12
为打发时间，我俩下午又在别墅沙发上抱着手机打开了游戏。
不过这次。
许观南自然地就将我圈在了怀里。
游戏赢不赢的不重要，我正静心享受这惬意的二人时光，我手机上突然弹出了初青霖的语音Ṱū́₍电话。
自从我中午回了他「你猜」二字之后，他咬牙切齿地就差顺着网线过来揍我了。
这时一局游戏正好结束。
我心情愉悦地清了清嗓子。
接通电话，正准备大发慈悲地给他揭露真相，结果他第一句话就是：
「左晏，你的网恋对象居然真的是个男的！」
他声音振奋且笃定。
我一愣。
经过他一番解释我这才知道。
今天许观南在景点前的广场红着眼眶心疼地给我膝盖涂Ŧŭ̀ₑ药的那一幕，被人拍下来发在了网上。
现在都上热搜了。
评论区除了嗑生嗑死外，还有不少 IP 为 C 市的网友，纷纷晒出这两天的偶遇我跟许观南的照片。
从机场递向日葵开始，到饭店吃饭、再到并肩参观博物馆，还有烈日下，我趴在许观南背上，从耳尖红到脖子根的定格照。
一路浏览下来，我真是有点哭笑不得。
说好了人生没那么多观众呢？
但每张照片拍得还都挺养眼的……
我捧着手机正想把这一切分享给许观南看，抬头却发现他正担忧地看着我。
我好笑地问：「你怎么了？」
他看着我，语气小心：「你……没关系吗？」
「什么？」
「出柜。」
我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他想表达的意思，但因为他脸色看上去一点都不好，我又多理解了一层。
脸上的笑迅速退去。
「什么意思？你不想出柜？你想跟我玩地下情？」
「不是。」
我话音未落，许观南就安抚性地在我额上印下了一个吻。
「我早就已经公开出柜过了，我是怕你还没准备好。」
「这要准备什么？」
我不以为意。
但当听完许观南跟我说的他的出柜故事后，我这才理解他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13
许观南，京市人，家世显赫，具体有多显赫他没说清楚，反正就是法国有酒庄、迪拜有酒店的程度。
他从小就读贵族学校。
而他生活的圈子没有早恋这一说法。
有的只是各家继承人的「互相认识」，要是彼此喜欢，即使在学生时代，家里长辈都不会阻止恋爱。
在这种环境下，品学兼优、长相帅气的许观南从小没少受到倾慕，情书都论沓收。
他高二那年，甚至还有个胆大的姑娘成天去他家堵他。
因为两家有生意往来，他爸妈对那姑娘特别热情。
「那姑娘人挺好的。」
这是许观南的原话。
但他就是不喜欢。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许观南渐渐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好像不太一样。
在他爸妈的一味撮合下，高三的一天许观南选择了跟父母坦白性取向。
结果生活直接翻天覆地。
那天他爸对着他抽弯了一根高尔夫球杆，他被打得下不来床，他妈以泪洗面，在床边哭着哀求，想让他做个正常人。
要不是怕丢脸，他爸甚至都想把他扭送进戒同所。
那之后，他就从家里搬出来了，然后自己赚钱，自己考大学，自己生活。
如今，他家里——曾经的家里，多了个三岁的亲弟弟。
素未谋面的那种。
他已经好多年没回过家了。
他的这些过去听得我胸口一阵发堵。
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干脆伸手抱住他。
我俩都坐在沙发上，我缩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
强调：「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我还想说好多好多安慰的话，
但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我。
是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母后」。
我妈的电话。
从小到大，我家氛围都超级轻松，爸妈跟我一直都是以朋友的方式相处。
如果没听许观南的故事，我甚至觉得出柜也就是说一声的事。
但眼下。
看着来电显示，我突然就怂了。
电话接通，我妈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僵硬，她问我是不是在 C 市，她让我回家，立刻，马上。
直觉告诉我，他们肯定是看网上的消息了，紧张得我一个「不」字都没说出来。
挂断电话订机票才发现今晚就剩一个航班了，机票还显示已售罄。
截图如实给我妈汇报。
我妈回：
【那就座明天的早班机。
【我跟你爸在家等你。】
14
看着这两条冷冰冰的消息，我直觉自己可能真的命不久矣。
而就在我盯着这两条微信、咬着手指焦虑地思考该如何在我爸妈手底下求生时。
一旁许观南突然出声：「对不起。」
他觉得是他掰弯了我，才让我不得不面对这么难以解决的局面。
他看上去真的很愧疚。
「不是你掰弯的我！」我捧着许观南的脸强调。
「你的出现充其量只是给了我一个选择。
「一个可以喜欢你的选择。
「而做出这个选择，全都是我自己自主决定的，你并没有给我施加任何压力。
「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你不需要背负这么沉重的心理负担来爱我。」
我思维从来跳脱。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我突然想起，我跟许观南从见面到现在，也才不到两天的时间。
居然就可以探讨这么有深度的话题了？
网恋果然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灵魂相拥。
而面前的许观南听我说完，整个人都好像重新鲜活了起来，他对我蓬勃的爱意在他那双深邃晶亮的眼眸里，近乎都要具象化了。
我一时没忍住。
又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这恋爱不谈不知道，这一谈，我发现我还是个大 SAI 迷。
15
第二天,许观南也跟我买了同一个航班的机票。
许观南打算陪我回家，说要是我爸妈揍我，他可以护着我。
但我怕招呼也不打就把人带回家，我会挨更重的毒打。
就毅然决定让他在我家附近订个酒店待着，说我要是真被撵出家门，他好收留我。
飞机落地后，因为我的腿伤，许观南一路给我送到了小区门口，再往里走，我怕碰见我爸妈，情况失控，就让他别送了。
最后分开时，他终于又忍不住跟我说了「对不起」。
我蹙眉再次强调：
「你没错，我也没错，一会我爸妈要是打我……」
我噎住，随即垮下脸：
「呜呜——我也不能说我爸妈错了啊。
「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觉得我最后转身进小区的背影应该挺悲壮的。
膝盖Ṫű̂ₐ贴着纱布，一路小步挪动，最后挪到家门口，我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敢掏钥匙开门。
当推开家门，我迎面就看见我爸跟我妈在客厅沙发上坐得板板正正。
犹记得上次他俩这么面无表情地坐在家里等我，还是小时候我表姐头头是道地诬赖我偷她家的钱。
但那Ṱú⁰次我爸妈只严肃地问了我一句：「偷没偷？」
我回答没有，他们神情也就骤然放松了。
而这回……
「你跟男的在一起了？」
我才迈进家门，我妈就开始了他的严肃发问。
听这语气的严肃程度，我决定连鞋都不换了，方便一会儿被撵出家门。
我一边小步往客厅挪，一边硬着头皮应声：
「嗯！」
结果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却完全超出了我的设想。
一片沉默的气氛中，我挪到了客厅，在我爸妈面前老老实实站着。
我爸（教授严肃脸）：「那好，我跟你妈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一定要想好了认真回答。」
说着，他就拿起了面前茶几上摆的本子，翻开，一条条开始问：
「你喜欢男生，确定不是因为如今网上信息繁杂，你被影响到，想要猎奇吗？
「你们年轻人追求个性崇尚自由，但你要清楚，落实到生活中，你现在所选的这条路，一定是不好走的，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你的这段恋爱，是享受青春的及时行乐, 还是深思熟虑后的坚定选择？
「你如此, 那你……你这段关系里的另一个人呢？
「……」
开始的几个问题我还能回答，但越往后听我就越想哭。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 我有一对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的爸妈。
他们从来都不是担心我的性取向。
他们只是怕我思虑不周地走了人生弯路。
我真是……
听到后来我也是真哭了。
瘸腿挤进我爸妈中间坐下，左右兼顾地撒娇。
「干嘛啊……」
严肃又温情的会审结束后。
我再面对许观南, 那些无论是为色所迷还是荷尔蒙作祟的冲动, 全都冷却了下来。
满打满算，从见面到现在，不到七十二小时。
回房间后, 我深思熟虑地给许观南打去了电话。
「怎么样？」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他紧张的声音。
仔细听，他那边还有车流驶过的声音。
他应该还等在我家小区门口的那条路边。
我甚至都想象得出他那因为焦灼而来回踱步的身影。
「没挨打。
「也没反对。
「但许观南……
「我们慢慢相爱吧。」
在这个多变浮躁的世界里，在这个同性恋等于不稳定的刻板世界里。
慢慢爱。
爱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16
知道许观南也跟我一起回来之后, 我妈下意识问了句，那我跟你爸是不是该见见他？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我爸拒绝三连，说是他还没接受我喜欢男生这件事, 让他且缓几天。
结果这一缓，就足足拖了一年时间。
我大学毕业, 穿学士服拍毕业照的这天。我爸妈跟我的男朋友许观南先生, 正式在我学校门口第一次会面。
事后我是真后悔没把这一幕拍下来。
毕竟仗着大我两岁，向来自诩稳重的许观南都紧张得同手同脚了。
多值得纪念。
不过这一年里，我爸妈跟许观南也不是全然陌生。
升大四后, 我刚有找实习的想法，许观南就付诸行动，把我拐到了京市, 拐去了他公司上班。
他也是丝毫不考虑裙带关系，真的按照实习生的水平给我发工资。
不过在入职前, 他先带我去了趟房管局，将他名下刚买的那套房子，也是唯一一套房子, 过户给了我。
得知这一消息后, 我爸妈就加上了许观南的微信。
他们具体聊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但自那之后, 许观南就一直称呼我爸妈为「咱爸」「咱妈」。
我爸妈从老家寄特产给我时，也多了许观南的那一份。
进到学校里拍照片时, 许观南自告奋勇地给穿着学士服的我, 还有我爸妈当摄影师。
满学校打卡一圈后，再次转回学校入口处的喷泉花坛, 我妈突然拿过许观南手里的相机，随机塞给了一个路过的女生, 说让她帮忙给我们一家人拍个照片。
说着, 她就薅着许观南的胳膊, 将人拽到了我身边站着，而她跟我爸, 则分别站在我跟许观南身前。
我妈是有点子眼光在身上的, 她随机抓的那个女生貌似很会拍照。
快门摁下后，应该是觉得站位太死板，那女生盯着取景器指挥。
「后面俩儿子稍微垫垫脚。」
闻言，我们皆是一愣。
我妈利索地挽住我爸的胳膊：「我老公后边站的这个不是我儿子, 他是我儿子的男朋友！」
这下轮到给我们拍照的那个女生愣住了。
但也只是一瞬间。
随即她脸上漾出一个灿烂的笑。
「那好，后边那对小情侣稍微垫垫脚，表情灵动一些。
「哎……对……
「非常棒。
「简直完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