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离婚了,通过再婚实现了阶级跨越。
五年后,我那酗酒的爸把自己喝死了。
没办法,她只好把我接了过来。
到新家第一天,我就撞见我那继兄拿着把刀子在自己腕上拉扯。
浴室入目皆是红。
「不错,红色喜庆,这是给我的欢迎仪式?」
「对,要不先结个婚?」
1
我妈和她的现任老公季明去国外度假了,只派了个司机把我接到季家的别墅。
别墅很大。
不知是不是佣人在偷懒,进门之后,我连鬼都不见一个。
给我妈打电话,关机。
随意逛了一圈后,我把行李搬进三楼最大那间房。
房间门一关,我踢掉鞋子脱掉衣服,准备洗个澡补觉。
谁知一拉开浴室的门,就和季越对上了视线。
他坐在浴缸里,瓷白的手搁在边缘。
温热的液体从手腕上流出,染红了一缸的水。
他看了我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
那眼神,像是看一片不经意飘进来的落叶。
丝毫不值得关心。
我套上裤子走到他面前,打量了一眼。
人还很ṭů₊清醒,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于是我问:「不错,红色喜庆,这是给我的欢迎仪式?」
「我还挺喜欢的。」
「只是......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
「等我妈你爸度假回来,发现你人没了,很容易怀疑是我杀的啊。」
「以后大家兄兄弟弟的,相逢即是缘,给个面子,先别死嘛。」
他大概很虚弱,轻微幅度的转头让他的脸色又白上两分。
然后十分冷漠给了我一个「滚」字。
我非但没滚,还伸手掏进浴缸,毫不怜惜把人提了起来。
寻死被发现,大概率也死不了。
所以他倒是很配合地站了起来。
等他做完手术躺在病床上,已经是深夜了。
豪华病房里有两个看护,外加一个保镖。
确认季越没办法当着他们的面再寻死后,我倒头就睡到了旁边的陪护床上。
从办完我爸的丧礼,到熬夜收拾行李。
然后坐着清晨第一班飞机到 A 城,又从机场赶到季家。
再阻止了一个寻死的人到现在,我已经五天没睡过一个整觉了。
2
等我醒过来时,我妈和季明已经回来了。
他们站在季越病床边,脸色都很不好看。
季越也醒了,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像是狠狠吵了一架。
看到我醒过来,季明收敛了一下神情,勉强对我挤出一个笑。
「小洵是吧?昨天真是辛苦你了。」
季明说已经请了私人医生和护士,让我和我妈先回去休息。
我和唐婉还没来得及答话。
季越先开口了:「那栋房是我妈留给我的遗产,你最好让他们滚出去。」
季明原本压下去的怒气又升上来了:「季越,那栋房是我买的!就算你告到法院那判的也是我的房子!
还有,唐ƭü₋婉是我正儿八经领了证办了酒的妻子,盛洵是她的儿子......」
「那也是她养,关你什么事?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养明白,还去给别人养?」
季越表情很淡,语气也很淡:「还是说你就喜欢给别人养儿子?」
「季越!」
季明眼看要揍他,唐婉红着眼、哽着声去劝阻。
季越活人微死半躺在床上,静静看着他爸发怒。
等对方快要被安抚好了,他又不咸不淡地说几句冷嘲热讽的话。
唯恐天下不乱。
在他们吵架的时间里,我从床上爬了起来,给自己穿戴整齐。
然后上了个厕所,洗了把脸。
顺带弄了个发型。
从厕所出来,发现他们齐刷刷地看着我。
我又把头伸进厕所里照了照镜子:「难道我脸上还有东西?」
镜子里,明明挺干净的一张帅脸。
我又把头伸了出去,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冲着最近的季明笑了一下。
唐婉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
她上前几步,想拉我袖子。
但可能是我们的关系太过生疏,她又把手放下。
「盛......小洵,你季叔叔和小越还有事情要聊,我和你先回去。」
3
回去路上,唐婉和司机好像有聊不完的话。
等回到季家,只剩我们两个人时,她不得已了才和我说话。
「小洵,今天你也看到了,季越这孩子对你很有抵触......」
她顿了顿,见我没有接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讲下去。
「也不是我想赶你走,不仅是季越,其实你季叔叔也很为难。」
唐婉说她在季家也不好过。
季家的长辈不喜欢她,季越针对她。
季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干脆谁都不帮。
她没有工作,只能依附着季明,不敢有任何怨言。
再来一个我,只怕季明受到长辈的压力更大。
「希望你能体谅一下我,你先搬出去......」
我打断她:「十万。」
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又重复了一遍:「十万,给我十万,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小洵,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扯了扯唇角,扬起一个明朗的笑。
「妈,这里没别人,别演了。」
「明知道我要过来,却出去旅游。」
「季家这栋别墅那么大,有床的房间就两间。」
「一间是你和季叔的卧室,另一间是季越的。」
「给家里的佣人放假,手机关机,不就是想让我和季越撞上,借他的手赶我走吗?」
唐婉终于收起了那副「慈母」做派,小声说:「我没那么多钱。」
「你少出国旅游一两次而已。」
我和她保证:「十万,算我借你的,你不放心我可以给你打个欠条。
只要我拿到手,马上就走,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唐婉还是不放心:「你的学籍已经转到 A 城,离开季家,你住哪里?」
「回老家,把学籍重新转回去这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可以吗这个交易,妈?」
4
唐婉神情复杂看了我一会儿,最终还是同意了。
她问了我银行卡号,却没有马上转。
「你也算救了季越,季明肯定会跟你正式吃顿饭,吃完那顿饭再走。」
避免我拿了钱,又借吃饭这个借口再赖在季家?
我真心实意夸了一句:「妈,你真谨慎。」
唐婉赶着回医院做人家的好老婆好妈妈,没理我这句嘲讽。
等她走了之后,我把行李从季越房间搬了出来。
又随意找了间带厕所的空房间搬了进去。
晚上洗完澡,直接躺在飘窗上想睡觉。
但身体下面的瓷砖又冰又冷又硬。
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
妈的,没有少爷命,一身少爷病。
我只好爬起来摸黑睡到季越的床上。
他的床垫的床垫又太软,我睡得很不踏实。
一会儿梦到我小时候,爸妈吵架,半夜把我扔在无人的山路。
看不见的黑,草丛里似乎会随时蹿出来野兽。
绝望从心底涌出蔓延四肢百骸。
一会儿又梦到在我爸喝酒喝到胃出血,家里那些亲戚在病床前,面红脖子粗地争执着我应该去谁家暂住。
一会儿又梦到季越躺在满是红色的世界里,那轻飘飘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幸好他动了动唇,我才肯定他还活着。
他在说什么?
听不清。
「你说什么?」
「我说,叫你滚出去!」
季越的声音在猛地我耳边响起。
太清晰了,把我吓了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季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医院回来了。
他站在床边,夕阳透过白色的窗帘漏进来,整个房间布满金光。
他的眼睫也染上一层金光。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像是一尊完美的、英俊的希腊神话里的天神雕塑。
准备要拯救世人。
我剧烈跳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四肢百骸的寒意开始褪去。
正想笑着和天神打个招呼,天神却说:「滚出去。」
5
我像是无赖一样左右晃动身体,然后笑嘻嘻地看着他:「怎么滚?这样滚?」
床上的抱枕,毛毯都被弄掉到地上。
季越苍白着脸站在床边看着我,那双淡漠的眸子看我像看着个死人。
他说:「这就是你们家的教养?」
我点头:「对啊,现在这种情况我家不就是你家?你自己家的教养你不知道?」
季越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想走。
可能是站得太久,也可能是气得太狠。
虚弱的身体接受不了这个急转,季越脚一软眼看就要跌倒。
幸好我眼疾手快把人捞进怀里。
只是我起得太快也没站稳,连带着他齐齐倒在了床上。
中间怕压到他的手,我还极限转了个身。
结果气都没喘匀,他伸手就打了我一巴掌。
虽然手因为受伤没什么力气,但,打人不打脸啊。
而且,就算我不拉着他,他跌倒在地上也死不了啊他打我干嘛?
我气笑了,卡着他的脖子抬起手就想还回去。
季越下意识闭上了眼。
因为失血过多,眼皮上细细的血管清晰可见。
布在苍白的皮肤上,像是瓷器上的裂纹。
轻轻一碰就会碎了般。
打是不敢打了。
说我倒是能说两句。
「你这闭上眼睛的样子,像是等着人来亲你。」
季越睁开双眼。
四目相对间,他又抬起了手。
这次我长经验了,指尖快速插进他的指缝再顺势按下。
我一脸欠揍得靠近他,语调拖得长长的。
「别打了我的好哥哥,给我留几分面子吧,过两天我还要上学呢。」
6
季越想挣脱我的挟制。
他越挣扎我压得越ťù⁵紧。
两条长腿把他缠得死死的。
大概是用了力,季越苍白的脸染上了一丝血色。
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
调整呼吸的间隙,他忽然停下。
那双清冷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我。
消毒水并蔷薇花沐浴露的味道飘进了我的鼻腔。
我愣了一下,正想问他干嘛。
他却笑了:「盛洵是吧?」
蔷薇花香味更浓了。
他继续说:「其实,你妈衣帽间里随便一个包都不止十万。」
什么?
十万?
他怎么会知道?
我忽然想到什么,猛然坐起来抬头看。
果然在客厅的角落看到了一个摄像头。
我眯起眼:「你监视我?」
季越眼里跳动起戏谑和厌恶的小火苗:「这是我家,你们是外来者,我当然要看着你们。」
草。
一想到昨晚那一幕被别人看见,强烈的羞耻感顿时从心底翻涌而上。
那感觉就像是什么也没穿,却忽然被扔到大街上。
最不堪的所有暴晒在阳光之下。
赤裸裸的目光刺进皮肤。
少年人可怜的自尊一下被击得粉碎。
热意向眼眶袭来。
我快速从他身上起来,背对着他,强迫自己用最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你确定不是暗恋我偷窥我?」
7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我没理他,起身走回去那间空房洗漱。
季越却莫名其妙跟了进来。
我撇了他一眼,说:「你着急让我滚的话不如去催催我妈,我拿到钱不用你说,我自己会滚。」
搞得谁很想呆在他家似的。
一个陌生到话都找不到半句的继父。
一个讨厌我恨不得我从未出现过在这世界上的亲妈。
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引燃自己炸掉全世界的炸弹。
我疯了才想留在这。
我要是有得选,绝对不想和他们扯上半点关系。
季越倚着门框并未答话。
只是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一直盯着我看。
那目光先是落在我的手,然后又移到我的脸。
最后停在我双眼上。
等我洗漱完了,他忽然冷不防来了句:「你刚刚是不是眼睛红了?」
那种被人拆穿的羞耻感又想浮上来,我强压着按回去。
嘴上几乎没有停顿立刻接上他的话:「对啊,听你说十万块钱一个包,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季越故意挨近我,让我清楚看到他脸上嘲讽的笑:「那你就继续嫉妒吧,我家的钱,一分都不会给你。」
我擦干脸上的水珠,想从门的另一边出去。
季越却忽然站直,挡着门不让我走。
神经病,又叫我走,又不让我走。
我的目光也冷了下来。
「怎么能说是你家的钱呢?这个家,明明有一半的钱是我的啊。」
我上前一步逼近他,鼻尖差点碰到。
我:「你别忘了,我妈和你爸可是领了证的,我的好、哥、哥!」
说完这句话,我用肩膀把他撞开下楼了。
走到楼梯口我忽然感觉不对劲。
回头一看,季越提着我的行李箱,眼神阴沉又狠厉地冲我扔过来。
「滚!」
结果他手没收住力,连人带箱一起砸向我。
妈的,神经病啊!
自己想死不要牵连我啊!
千钧一发之际,我只来得及一脚把他踹回去。
然后我自己,还有我那个倒霉的行李箱,一起从楼梯「咕噜咕噜」滚下去。
在昏迷前一秒,我看到那些「消失」的保镖、佣人、医生还是护士,五六个人从房间各个角落出现。
他们背对着我,一窝蜂涌上去看季越。
我悬着的心一松,彻底陷入了昏迷。
8
早知道在老家随便找个厂拧螺丝好了。
来一趟 A 城,钱没要到,命去了半条。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在神游。
我的左手摔断了。
滚下来的过程中,撞断了楼梯扶手。
右腿被尖锐割出长长的一条伤口。
更别提全身各处青一块紫一块。
季明一脸愧疚过来看我,我还得扯出笑脸说没事哒没事哒。
那货在我隔壁病房,不是因为我踹他那一脚,而是他逞强提我的行李箱,手腕的伤口又崩开了。
我一定是和季家八字不合。
在医院躺了一周多,我能下地后就出院了。
季明看我左手打着石膏不方便,给我安排了一个专门的司机,每天接我上下学。
季越养好伤后才被季明放回家。
他出院那天,唐婉十分隆重地准备了出院仪式。
当蛋糕推出来那一瞬间,我才知道今天也是季越的生日。
「小越,生日快乐。」
唐婉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份礼物递给他。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去看他的反应。
季越果然也「不负众望」直接打掉唐婉的手,还把蛋糕掀翻了。
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身后那两个保镖马上跟了上去。
季明脸色铁青把他们叫了回来:「让他走,他爱去哪去哪,我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可能是真的怕季家的家产被我们母子搬空。
凌晨两点季越回来了。
他踉踉跄跄从大门外进来,没走几步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起来喝水正巧碰到。
本来想装做没看见,但现在 A 城晚上还是零下的气温。
他这样躺一晚,明天早上就能吃席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角落的监控,见死不救,应该不会被判刑吧?
出于对生命的尊重,最后我还是出去把他扛上了楼。
把他扔进他房间我转身就想走。
结果他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了,说要喝水。
我是真的没脾气了:「老子现在左手还打着石膏......」
「倒一杯水给你十万。」
好的。
9
水温不冷不热,入口刚好。
天底下再也没有比我更会倒水的人了。
季越喝水间隙,我的目光不经意看到了他床头的礼盒。
是唐婉没能送出去那份。
里面......到底是什么?
看的时间有点久,连季越喝完水了都没有发现。
我收回目光,接过水杯正准备出去。
季越把我叫住:「拿出去扔了。」
那个四四方方的锦盒被扔到我怀里。
我把水杯放好后问道:「介意我打开看看么?」
「随便。」
我单手不太方便,季越看我弄掉了几次后,忍不住直接拿过帮我打开。
锦盒里面是一块十分华丽的手表。
我迟疑了:「这手表看上去挺贵的,你确定要扔掉?」
季越眼里透着不屑:「谁稀罕。」
我马上把手表揣进兜里:「我稀罕我稀罕,现在它是我的了。」
那块表沉甸甸的,压得我的心也不好受。
但我还自虐似的多问了一句:「这个表要多少钱啊?」
「也不贵,一百多万吧。」
我笑嘻嘻道:「啊,那我赚死了。」
季越喝了水又说了会话,清醒了不少。
他抬起头看我,那双清冷淡漠的眼此刻看上有些清澈澄净。
像平静的湖面,所有的一切全都倒映在里面。
无所遁形。
他说:「不想笑就别笑,难看得要死。」
我还在笑:「老子不管什么表情都是最帅的。」
季越却忽然伸手拉住我用力一扯。
我跌坐在床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另一只手便捧住我的脸。
他的指尖又冰又冷。
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是我自己的眼泪。
我的笑愣住,上扬的嘴角慢慢收回。
也许是夜太安静,也许是酒精钻进了我的皮肤毛孔。
也许是压抑太久了,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掀起了一道道口子。
我居然对着刚认识没多久的,甚至多次对我恶言相向的季越说:
「其实,昨天也是我生日。」
10
我和唐婉......
应该说唐婉和我爸,年少时为爱冲动,偷尝禁果后有了我。
激情褪去,发现自己也不过才二十岁,有大把的人生没有享受,却要在家操持一家老小,过着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况且我爸对她也不好,一喝酒就要发酒疯,打她骂她。
唐婉把这一切的原因归结到我身上。
觉得要是没有我,她可能当初就不会嫁给我爸。
不用过得这么辛苦。
不用受那么多罪。
她也许是对的,离开我,离开我爸,她当上了阔太太,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
我的存在,只会时时提醒她,她年少时犯下的错,受过的罪。
我爸没有给我留任何的遗产。
我要是有得选,我也不想来季家,来他们面前讨人嫌。
「你不恨她?」
季越靠在床上,垂下的一只手拿着那块蓝宝石的手表问我。
他的手骨节分明,蓝色的手表衬得他的皮肤很白。
唐婉的审美一向很好。
我坐在地上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儿,才回道:「恨过。」
「现在不恨了?」
我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不懂说。」
确实不懂说。
其实我还有点特别小的时候的记忆。
那时唐婉抱着我在院子里的荔枝树下,打着扇子唱着儿歌哄我睡觉。
荔枝的香味现在想起还似乎能闻得到。
我也曾被她期待过,保护过,爱护过。
只是,后来把我扔在山路上的也是她。
不管不顾我那么久的也是她。
恨不得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还是她。
但其实我也理解她,每个人都首先是自己,然后才是谁的妻子,谁的妈妈。
我不能因为她生了我,就要一辈子绑住她。
很矛盾。
所以我说不懂说。
大半夜聊到的都是些不好的。
我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回房间。
回头去拿那块价值昂贵的手表的时候,季越却握紧不给我拿走。
「不是,你不是说给我吗?」
草,我还给他讲了这么动人的小故事,他怎么不付收听费也就算了,还把原本要给的也反悔了?
「我帮你卖了换钱。」
季越圈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从手表上移开:「你要是自己拿去,准被人骗得底裤都不剩。」
嗯?
「你在说我傻?」
季越:「你知道这手表是什么牌子?还是说你知道拿去哪里卖?还是说你知道别人不会在鉴定过程中把你的手表掉个包换成个假的?」
我算是听出来了,他在嘲笑我是个乡巴佬。
「我是不是还得和你说声谢谢?」
「不客气。」
11
我气笑了。
不给就不给,省得我看着扎心今晚睡不着。
我的脚往门外走了两步。
一只冷冰冰的手又把我拉了回去。
我彻底没脾气了:「少爷,你又有什么吩咐......我草!」
「呕!」
他他他,他吐了!
「你要死啊!老子就这套睡衣!」
大半夜,我打着石膏吊着绷带,又是搬人又是倒水。
讲了床前故事,现在还要换衣服换床单。
那位大少爷就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看我像个独臂太监一样忙前忙后。
凌晨五点,我以为我能回去补觉了。
结果这厮又跟我说,他饿了。
「饿了找你爸,我特么还要早八!」
「爸,我饿了。」
「季叔......?」
我回头,身后没人。
卧槽,他是叫我?!
我给季越竖起大拇指:「算你厉害!」
他居然笑了。
不是那种嘲讽的笑,是那种眉眼舒展,又带着点得意的笑。
这不是大我三岁,而是就是三岁吧。
等我煮好面,季越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小蛋糕。
他推到我面前:「天亮了才算第二天,现在还是你生日,许个愿吧。」
生日蜡烛是一朵造型奇特的花。
燃了几秒,忽然盛开变成一朵莲花,还会旋转放生日快乐歌。
我哭笑不得:「不是,你大半夜哪弄来的?」
季越托着腮,双眼一眨不眨盯着我说:「变出来的,盛开的花,多衬你名字,别太感动了。」
我:......
有种土土的,应该埋进土里的感觉。
12
这一晚过后,季越似乎找到了新的乐趣。
他不叫我滚了,反而经常在我身边晃荡。
喜欢指使我为他做这做那,喜欢惹毛我ťŭ̀ₐ,又看我无可奈何不得从的样子。
把大少爷脾气发挥得淋漓尽致。
还有,他还爱管我的闲事。
大到学业前途,小到穿衣吃饭。
我怀疑他是不是想当我妈?
周末所有人都在时,他故意把我的手拉起来问唐婉:「阿姨,你有钱送我一百多万的手表,怎么没钱给你儿子买件新衣服啊?都起球了。」
唐婉听到这声「阿姨」还没来得及高兴,马上又陷入了慌张。
她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季明的脸色,心虚地说:「是小洵比较节俭......」
季越:「你这意思,是我铺张浪费?」
「小越,阿姨不是那个意思。」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
我想把手扯回来快点吃完饭滚蛋,结果季越越握越紧。
唐婉强扯出笑意:「小洵,妈妈待会转点钱给你,你去商场买多几套衣服穿。」
看够了唐婉尴尬的样子,季越才肯罢休。
他另一只手搭上我的肩,几乎是把我搂在怀里。
他对唐婉说:「你那三瓜两枣自己收着吧,小洵这么乖,我带他去买。」
这声「小洵」把我全身鸡皮疙瘩都叫起来了。
后面还有那个「乖」字又把我吓得一哆嗦。
季越感受到了,在我耳边轻笑了一声。
故意用我和他才听到的声音说:「小洵乖。」
完了,我耳朵脏了。
他趁我失去所有战斗力,快速抽出我手里的筷子,半拖半抱把我塞进他的车。
「你要干嘛?」
「不是说了吗?带你去买衣服。」
该说不说,季越单手开法拉利的样子确实很帅。
他扔卡买单的时候更帅。
走出奢侈品店,我觉得我就像是冷宫里的妃子一朝得势。
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堆满了珠翠。
看着季越的背影,差点脱口而出「谢主隆恩」。
13
算了,小洵就小洵吧。
14
人生重要转折结束于一场蝉鸣。
考试结束,我没打算再留在季家。
季越倚着门看我收拾东西,语气有些不耐烦:「你要去哪里?」
我有点记仇,回他:「滚出季家。」
季越:......
看着他有点暴躁的样子,我把行李箱摊开:「是来看着我的吗?你家的钱,我一分都没拿哦。」
季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收拾完东西,我推着行李箱想下楼。
季越一言不发跟在我后面。
走了两步我回头,喊了他一声:「你走前面。」
季越不明所以,但照做。
走到楼梯口,我幽幽来了句:「还记得这条楼梯吗?刚刚你走在我后面,我总感觉下一秒就要摔下去。」
季越彻底自闭了。
开着他的法拉利一言不发一路狂飙到机场。
然后火速买了跟我同一班的航班,并使用钞能力坐到了我旁边。
我一言难尽看着他:「你要跟我一起回我老家?」
「有什么问题吗?」
季越理所当然:「你在我家住了那么久,我去你家住住怎么了?」
我欲言又止。
他:「有话就说。」
我真心实意说道:「希望你不要后悔。」
四个小时后,季越看着眼前的崎岖的山路,怀疑人生道:「你再说一遍,要走三个小时才能走到你家?」
送我们过来的乡镇大巴已经开走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吧,或者,你可以在这里等一个晚上,明天早上七点,会有大巴来接你。」
山路不太好走。
对于季越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来说更加难。
踏过夕阳,迎来月辉,前方仍是黑漆漆的一片。
手机都快没电了还没到。
刚开始季越还会说累,后面他越走越沉默。
在过一处比较狭小陡峭的地方时,我伸手拉他。
他才说话:「你和唐婉,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是啊。」
我笑了笑:「没来过这么偏远贫穷的地方是吗?」
季越:「我不是要嘲笑你的意思。」
「我知道,我也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后面季越再也没说过累。
在我们准备力竭时,终于看到前面亮起的灯火。
季越一进门就瘫坐在地上。
我打开灯,房间全是灰尘。
我甩了条抹布给他:「坐什么坐,起来干活,擦快点,不然今晚没得睡。」
15
我爸那张床被我烧去给他了,季越只能和我挤在我那张一米五宽的小床上。
木板床太硬。
季越翻来覆去很久都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问我:「这房子又破又旧,你爸又不在了,干嘛非得回来?」
我看着窗外漏进的星光,整个人终于放松了下来。
回道:「这才是我家。」
在这里,不会有那种无所适从融不进去的感觉。
不会有人用那种复杂的,带着恨意又纠结的眼神看着我。
也不会被人随时提防,被人叫滚。
季越终于找到了反击的地方:「你不是说,我家不就是你家?我家财产也有你一半?」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可别,我就说说而已都去了半条命,真碰了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季越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是不是很疼啊?」
「没你割自己疼。」
「我那个时候不是要把你推下去,只是当时我的手受伤了收不回来。」
我侧头看向他:「季越。」
「嗯?」
「今天走回来累吗?」
「废话。」
我被他这两个字逗笑:「那你记住今天的感觉,以后要是又撑不下去了,回想一下,再坚持一下,说不定,马上就不一样了。」
季越也笑了:「原来是想教育我。」
他也侧头看过来:「我没事,那个时候,只是一时想不开。」
他和我说,那件事的起因是唐婉想和他爸生个孩子。
「七年前,我爸妈出了车祸,我妈是因为救我爸才去世的。」
「我爸答应过她,这辈子除了我以外不会再有其他孩子,除非我同意。」
「所以唐婉才一直讨好我。」
「但是你知道,我爸那人心软,唐婉又惯会伏小做低,我爸有松口的迹象。」
「我和他吵了一架,却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然后我那时情绪上头了,才会那样。」
怪不得唐婉连见都不想见我,而是直接去了国外度假。
大概是怕季țū₀明看到我这个前夫之子心里膈应,又反悔了吧。
乡下夏日的深夜里,除了那一点星光,再也没什么光亮。
但即使这么黑暗的环境里,我仍然感觉到季越看向我那明亮的眼。
他说:「不过我现在无所谓了,她要生就生呗。」
我的声音带着点笑意:「那我是不是要祝她得偿所愿了?」
不知道季越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我可能不高兴。
他试探道:「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不同意。」
「那这份喜欢和不喜欢还挺沉重,都背负人命了。」
喜欢又能怎样,不喜欢又能怎样?
虽然我爸对我也很不好,但是他死的那天我就知道,我不会再有亲人了。
我的看法我的想法,重要么?
天上好像飘过一片云,把所有的星光都遮住了。
我又加了一句:「不关我的事。」
垂下的手忽然被人握住。
对方握得很轻,根本不敢落到实处。
却存在感十足。
「关我的事。」
季越的声音透过黑暗传来:「我的事你可以说了算。」
一点五米的床又小又窄。
因为季越的靠近,我能呆的安全距离越来越短。
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让我感觉到恐慌。
我把手了抽出来闭上眼。
十分疲倦道:「不了,我运气不太好,自己都算不清楚,还要去算别人?」
16
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小洵」。
我呼吸平稳,假装睡着了。
有的人含着金钥匙出生。
有的人睡十几万的床垫都睡不好。
算了。
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17
季越原本想待到我也离开时再走。
但他现在已经进了他们家公司工作,季明根本就没给他批假。
他拖到第五天实在拖不下去了,才回去。
出发那天,我在村里给他打了一辆摩的。
季越看到那辆摩托车,气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所以,那天我们其实是可以坐车回来的?」
「对啊。」
「那我那天走的路算什么?!」
我帮他把行李用花花绿绿捆绑带扎好,顺便回了他一句:「算你没苦硬吃。」
「盛洵!」
「再见。」
摩托车开了一段后,季越又跳下车跑回来。
他固执地握着我的手:「盛洵,过完这个假期,就回去,知道吗?」
回哪去?
我没问,我直接答应他了。
但脚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去哪。
等季越的身影消失,我找出房本还有地契,拿去镇上把房子过户给了我姑姑。
之前我爸还在时,欠了她十万。
半年前我还不能签字,我这次回来主要就是办这件事。
之前还想从唐婉手里拿十万,这样就用卖掉这个家。
可惜事与愿违没能拿到钱。
卖手表那一百万季越没给我,我也不会真的就没皮没脸去问他要。
我还年轻,还有点可怜的自尊。
办完这事之后,我本来想直接去南方。
在那边租个房子,一边打工一边等成绩出来。
以后就在那边上大学,再也不回来了。
但买机票时,鬼使神差地,我选了去 A 城转机。
反正以后也不会去了,再见一面,就当是彻底告个别。
结果我刚下飞机,我就接到了唐婉的电话。
她的声音压抑着怒火:「盛洵你快点过来,把你们家的无赖带走!」
18
我回到季家。
一进门就看到我大伯还有其他几个家里的亲戚,十分嚣张地坐在沙发上。
茶几上的东西随意取用又随意丢弃。
原本干净整洁的客厅被弄得乱七八糟。
季越不在家,季明站在一旁,脸色铁青。
唐婉眼里含着泪,看到我回来,心头那簇怒火再也压不住。
「盛洵,把你们家这些人带回去!」
大伯一听,不干了。
他振振有词道:「唐婉,什么叫你们家这些人?
你是盛洵的亲妈,我弟弟的前妻,以前你和我弟未婚先孕,爱得死ṭũ̂₁去活来。
怎么现在嫁入豪门了,就想把过去全都抹掉?」
「你闭嘴!」
唐婉眼看就要崩溃:「刚刚你们说找盛洵,他现在已经来了,这里是季家,你们赶紧走!」
季明带着指责的目光看过来,我的脸在发烫。
我上前去拉大伯,低声道:「大伯,有什么我们回去说。」
大伯冷笑:「回去说?把老家的房子都过户给别人了,回哪去?
你踏出这个门连饭都不一定吃得起,我告诉你盛洵,今天要是你们不拿出这五十万,休想我们离开。」
五十万?
什么五十万?
我皱起眉:「我爸下葬那日,欠你的钱不是还清了么?」
「本金是还清了,可这不还有利息么?」
大伯得意洋洋举起手里的纸条:「这些可都是你爸亲手写的借条,盖了手指印签了字的,你想赖也赖不掉。」
我心头的火气也要压不下去了:「总共就借过你五万,哪里就能有五十万的利息?!」
「我的没有,但是这么多人的加起来不就有了吗?」
「我现在没钱,我以后会还你们,你们先回去。」
大伯坐着没动:「你没钱?你没钱但是你继父家不是有钱吗?让你妈帮你还啊。
她那个新儿子全身名牌,戴的表可以在我们老家县城买两套房了。
说起来多亏了他,不然都不知道你们住在这......」
「够了!」
牵扯到季越,季明忍不住发火。
他叫外面的保镖进来,想把大伯他们赶出去。
大伯哪里肯,两方人对峙着,眼看要打起来。
我站到大伯面前,说:「我现在卡里有一百万,你们把借条给我。」
大伯他们迟疑了:「你刚刚不是说你没钱吗?」
「我不想还肯定这样说。」
我朝他伸出手:「给我算一下,是不是真的是五十万?」
19
大伯他们眼神交流了一圈,最后还是把那些借条给了我。
我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确实是我爸的笔迹。
那又如何?
我抬起头冲他们笑了一下,然后,趁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把那几张借条撕成碎屑。
再从窗边扔了出去。
外面是个泳池。
那些碎屑大多数都掉了进去。
字迹沾上水,很快就模糊一片。
大伯气得眼睛都红了。
「盛洵!你找死!」
他抡起拳头想揍我。
我后面是唐婉,右边又ƭũ⁶是一堵墙,只能往左边躲。
谁知,左后方有个人抄起旁边的玻璃瓶,正对着我的脑袋砸下来。
我根本来不及躲,眼看脑袋就要开花。
「盛洵!」
「小洵!」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其中一道声音的主人抱住了我的头,另外一个用身体挡住了那个花瓶。
「嘭——」
玻璃渣掉了一地。
我推开唐婉,看到季越满脸是血。
那些血像是流进我的身体里,顷刻点燃了我心里的怒火。
「草!」
我单手拎起旁边的椅子,不管不顾就想冲上去。
季越却抱住我:「小洵,我头晕,你别动。」
这句话唤醒了在场所有人。
那两个保镖看到季越受伤了,才从季明身边离开。
大伯和大伯带来的人干惯粗活,一身是劲。
那两个保镖废了一番力气才把他们制服。
在等警车和救护车来的时间里,季越已经从佣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有天你还在睡觉,我出去晨跑,他说他是你大伯我才和他聊了几句,没想到他竟然打的是这种主意。」
「小洵,我不知道你还欠着钱,那个手表的钱我没给你是因为,因为我怕你拿了钱就走了。」
「是我错了,如果我早点知道......」
「我回来得有些晚,你有没有受伤?那些玻璃渣有没有溅到你?」
「说你傻你还不服,那些借条为什么要撕碎了?这是他们放高利贷的证明啊,拿去告他们,一告一个准。」
虽然做了简单的清理,但是他脸颊还有衣服还是有些血迹。
这让他看起来很狼狈。
一点也不好看。
所以我让他闭嘴。
「可以啊,那你亲我一下。」
这句话一说出来,季明和唐婉都愣住了。
他们不敢置信看着季越,怀疑自己听错。
季越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
他只是执着地拉着我的手:「头好晕,好痛,快点,待会说不定我就要晕过去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还在盛怒中,还是受季越身上的血影响。
我现在看什么都是一片刺目的红。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是季越在浴室的浴缸里割自己的手腕。
也许我有什么鲜血恐惧症。
那个时候,我看到那个场景其实腿一直在发抖。
我现在也在发抖。
季越也发现了。
他抬手想摸我的脸,一动却牵扯到伤口,痛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看到我自责的模样,他又忍了回去。
还趁机逗我:「对了,你还记得你第一天见我的时候,说了句什么话吗?」
我心弦绷得很紧,努力忽视那些鲜红的血迹。
好久才想起来:「红色喜庆,这是给我的欢迎仪式?」
季越回答我:「对,是给你的欢迎仪式,你别怕。
要不,反正都是红色,不如先和我结个婚?」
这句说得很清晰,季明和唐婉想自欺欺人说听错了都不行。
他们脸色铁青,嘴唇哆嗦想说些啥。
但季越先一步出声了。
他握着我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你别抖了,我现在看你有四五个重影了,不行了,我真的要晕了。」
20
很公平,一人晕一次。
不公平的是,我居然要自己独自面对季明和唐婉的质问。
「你和季越,什么时候开始的?」
季明双眼要冒出火来,要不是还要问我问题,估计早就把我扔出去了。
我有些心累,这让我怎么回答?
我和季越哪来的开始?
压根就还没开始!
见我没回答,季明自己猜下去了:「你们之前就认识了?他割腕是不是因为你?!」
我:......
怎么越说越离谱?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唐婉反应更大。
「你什么意思?盛洵从小到大从来没出过他们那县城,他上哪里认识季越?
还有,刚刚明明是季越一直说那些有的没的,盛洵都没回应过!你要问应该是去问季越!
他大盛洵三岁,千错万错也是他的错,一定是他引诱......」
唐婉也越说越离谱,我不得不打断她:「妈!」
「你闭嘴!」
唐婉神情隐隐有些执拗的疯狂:「你现在马上给我滚,手机,我的手机呢?」
她的手机在包里,去找的时候,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
她连看也不看平日里宝贝到不行的那些首饰,说:「我给你转钱,以后都不准来 A 城,不准再和季越见面!滚,滚得远远的!」
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季明上前想安抚她让她不要那么激动。
但是唐婉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直接挣脱季明,要把我推了出去。
「妈,你能不能冷静点?我和季越什么也没有,他刚刚就是在开玩笑。」
唐婉听到这句话,直接伸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
唐婉紧紧拽着我的衣领:「盛洵,你觉得你们的感情突破世俗很伟大吗?我告诉你,一点也不!你和他现在一头脑热,根本不知道你以后要面临什么!
他们会说你是恶心的同性恋,嘲笑你,远离你。
人言可畏,那些抨击你的话,会一辈子跟着你让你抬不起头,是会杀人的!」
因为双亲关系,难道我从小到大经历的嘲笑还少吗?
我被打得火气也上来了:「你过去十几年都不管我,现在又在这苦口婆心装什么好人?」
「给一巴掌又喂一颗甜枣?妈,你还不如像一开始那样,自私冷漠到底。」
「不要让我一会失望一会期待的,我也是人,我也有心,我也会痛!」
我拽回自己的衣衫:「我是不是同性恋,以后跟谁在一起,男的还是女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唐婉眼中闪过痛苦:「我只是不想你再经历一遍我经历过的苦......」
唐婉说,她承认她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是她做不到看着我往火坑里跳。
「做不到看着我往火坑里跳,就舍得让才五岁的我独自一Ŧú₀个人在山路上过整整一夜?」
我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又想冒出来:「你自己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与其说怕我被嘲笑,不如说,你担心自己被人嘲笑,害怕被你的丈夫抛弃!」
唐婉跌坐在地上,掩面啜泣。
「不是,小洵,我不是我没有……」
「我那时被人嘲笑,又被你爸打骂,一时想岔了......」
「对不起,小洵,对不起。」
啜泣很快变成痛哭。
我移开目光不去看她:「我能独自熬过那夜,以后无论什么风雨我也可以自己扛。」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走了出去。
21
季越站在外面不知站了多久。
看到我出来,他上前想拉我的手。
我避开他,自己一个人往前走。
心情不好,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呆着。
他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没给我这个机会。
「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他被砸得轻微脑震荡,此刻头上还缠着绷带。
我先妥协了。
季越看到我理他了,上前一步捧着我的脸。
又冰又凉的指尖拭去我眼角残存的泪珠。
「你连你家都卖了,我不跟着你,我怕你跑了,再也见不到。」
我有些无奈:「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我大伯他们弄出来这事,没处理好之前我不会走。」
季越看上去有些受伤:「就不能是因为我吗?」
他轻轻地抵着我的额头:「小洵,我没有开玩笑,想要你亲我是真的,我想亲你也是真的。
可能一开始相遇不是那么美好,我凶你嘲笑你还叫你滚,你可以记着,最好来报复我。
先骗骗我,和我在一起,然后再把我甩了让我伤心欲绝都可以。
但是你能不能先给我个机会?
我可以改,随你创作。
那天晚上我说过,我的事你可以说了算。
小洵, 我喜欢你,第一次看到你眼眶红红的样子, 我就很想亲你。」
那阵消毒水和蔷薇花沐浴露的味道又开始扩散。
诡异地有种干净又浓郁的魅惑的感觉。
我喉咙有些干涩:「可是他们不像是能接受的样子。」
季越笑得眼睛都弯了:「我们什么时候在乎过他们?」
「这倒是。」
对啊,连父母都想法我们都不在乎, 也不在乎他们都感受,所以,我还在想什么两个世界这种问题做什么?
我还年轻。
喜欢, 想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过去过得挺苦的, 想吃点好的怎么了?
我在心里回答自己,嗯,那就吃吧。
我抬手握住季越的后颈,亲了下去。
22
季越番外
我有个阴暗的想法。
盛洵把他老家那套房子卖了, 其实我很开心。
这样, 他没有地方可以去,我就能趁虚而入。
但是又很心疼。
尤其是想到他刚来家里那会,我居然还在那嘲讽他一个走投无路的人。
半夜睡着了都想起来扇自己耳光。
幸好他很善良。
救了我一次又一次。
让我有机会抓住他。
他脾气也很好,对我几乎予求予取。
不管我后来怎么折腾他, 他都不生气。
除了涉及唐婉的问题上。
可能也是因为唐婉, 因为过去的苦难,让他变得很温柔。
对谁都是。
唐婉那样对他,如果是我, 这辈子都不会再叫她一声「妈」。
但是盛洵,在知道唐婉日夜自责还把自己搞进医院后,还是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他说:「妈, 你帮我挡着那个玻璃瓶的时候, 我就已经不恨你了。
但是人生那么长, 我想给自己第二次选择家庭的机会。
季越是我自己选的家人。
他也选择了我。
不管未来如何,你设想那些我也曾思考过预设过很多回, 我确定不管未来发生什么, 我都能承受。
你也别逼你自己再一遍一遍想着过去的事情。
季叔其实很爱你,好好过自己的人生吧。」
因为那句「家人」, 我肾上腺素直飙。
火速从家里搬了出去。
又软磨硬泡让盛洵出来和我住。
他说忙,就爱住宿舍。
「房子就买在你们学校旁边, 很近的。」
「不了, 再近也没学校近, 我时间真的很紧, 你别吵了。」
我有点生气:「选专业的时候我都说了学法学法,你连放高利贷都不知道, 就应该去学法,省得这么忙,连约个会都没时间!」
盛洵指腹摩挲着我手腕上那条歪歪扭扭, 巨丑无比的伤疤, 不甘示弱回击道:
「学医挺好的, 专治你这种恋爱脑。」
我不服:「恋爱脑怎么了?恋爱脑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
他冲我挑了挑眉,躺在沙发上冲我勾勾手指:「嫁妆,过来, 我看看。」
我一边解领带一边问他:「嫁妆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大概是生日那朵莲花盛开的时候,你太土了,正好我五行缺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