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喝醉了，让我去买解酒药。
我听成了保险套。
当我提着一袋子登门的时候，傅临舟气笑了:「宋秘书，是想咱俩用吗？」
1
傅临舟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嚼薯片。
铃声响了很久，我没接，因为我发烧请假了，现在是非工作时间。
我没敢挂，等它自己断，结果刚清静两秒，又响起来了。
我只能认命，叹了口气，接起来:「喂老板？有什么事吗？」
一开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生病后我的嗓子竟然能这么夹，刚想解释我不是故意这样说话的，就听见那头傅临舟迷迷糊糊的声音，
「宋秘书，给我买……解酒药……」
说完他就挂了，快得像是一场梦。
我都来不及说我没听清。
不过这也不难猜，傅临舟今晚参加宴会，我早给他订好了酒店房间。
深夜……醉酒……再结合他的发音……
我确信老板是让我买保险套。
都是男人，我懂！
于是我火速去楼下便利店，心里还想着说不定能趁机拍拍老板艳照，免得那龟孙儿老是折腾我。
我跟他的梁子，在学校的时候就结下了。
我跟他是各自学院的篮球队主力，球场上谁也不愿意输谁，都铆足了劲，连带着下了场也没那么和平。
他天生个高腿长，我就泡健身房;他会乐器，我就去学唱戏。
学校晚会他表演钢琴独奏，我唱了段戏……
他成了男神，我成了唱戏那谁。
说不争都是假的，谁还没个胜负欲了，真不争不抢的都在庙里坐着呢。
可老天就是作弄人，毕业后我找到的各方面都很满意的工作，竟然是给傅临舟当秘书。
这孙子竟然是集团公子哥，一毕业就成老板了。
我跟他的关系也直接从对手，变成了老总和他的小跟班。
但没关系，大丈夫能伸能屈，就算不能屈，看到每月五万的工资也能屈了，甚至可以跪地叫他爹。
我这就给我爹……啊呸，傅临舟，买东西去！
可到了我又犯愁，我不知道老板的 size 啊！
怎么办？
只能大手一挥，「都来一盒吧。这样，最大号的来两盒。」
显示我对老板的信心！
最后，我提着满满一袋子保险套，向着酒店出发。
老板，我来守护你的爱情了！
打车过去要四十八块，希望老板能为我的守护报销账单。
御澜酒店 1208，老板常年的包房，我轻车熟路直接到了门口。
没卡，只能按门铃，没人开门。
我眼皮直跳，不会这么快就提枪上阵了吧？
那我走？
走之前还是决定给老板打个电话，证明我来过，毕竟工作要留痕，不然这一袋子可怎么报销啊……
傅临舟电话倒是接得很快，「喂？哪位？」
还哪位呢，醉得都不认识来电显示了。
我清清嗓子:「咳咳，老板，你要的东西我买到了，在门口。」
话没说完，门就开了，我跟傅临舟面面相觑。
衬衫乱了，扣子都飞了几颗，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
我突然觉得自己健身房白泡了，怎么我就练不出这样的身材呢？
难道就因为我每次泡完蛋白粉后都得配顿烧烤？
但傅临舟也没少跟着我吃啊！
「你来了，进来吧。」傅临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给我让出一条路。
2
「啊？我就不进去了吧……」
我进去算什么事。
这是另外的价钱。
但傅临舟显然不容我拒绝，转身往屋内走去，放下话，「进来，把门带上，冷。」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我赶紧跑过去扶住他，结果他摔到了我身上。
龟孙儿，还挺重。
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送到沙发上，傅临舟仰着头，又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声音发哑:
「灯太亮了，宋寒，关灯。」
「宋寒，我要喝水。」
「宋寒，放首歌。」
……这是把我当 siri 呢？
见我没动，傅临舟叹了口气，「算了，哪指挥得动你。把东西给我吧。」
终于想起正事了我的老板！
我满心欢喜地将袋子递给他，然后起身告辞，「老板，那我走了哈。」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东西落地的声音。
背后传来傅临舟森寒的声音，
「你给我买的什么？」
我转身，傅临舟站着，手里捏了一盒套，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我脑子正烧得迷糊呢，接了一句Ṭũ¹:「怎么了？号不对？」
不可能吧，各种号都有啊。
我凑近一看，他手里拿的还是最大号。
我目光默默下移……真的有这么大吗？O.o？
傅临舟侧过身，「你看个屁！」
明显是生气了。
但很可惜，喝醉之后的傅临舟生气也没威严，倒是脸红得要命。
我嘟囔道:「现在倒是害羞上了，上学那会儿不知道谁拉着我比鸟大……又不是没见过，怕什么。」
傅临舟脸黑了。
脑子被烧坏的我一想到自己半夜被老板叫过来送套已经很委屈了，现在老板不仅不主动提报销的事，还反过来刁难我，我直接抱怨出声，
「你不就让人给你买套吗？买来了你又问我是什么？不认识上面的字儿啊？」
我指着他手里的盒子，一字一顿，
「零感、超薄，唔……」
还没念完，就被傅临舟捂住了嘴。
眼前的视角突然开始旋转变化，再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被傅临舟按倒在沙发上。
傅临舟半个身子都压在我身上，手还捂着我的嘴。
耳垂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扫过，立刻热了起来。
傅临舟贴着我的耳侧，低声说:「买这个来干什么？就咱俩人，怎么，你跟我用？」
他另一只手滑上我的腰，轻轻一握，
「这么多，你受得了吗？」
受不了一点，我现在头晕脑涨，本来就感冒的我被傅临舟身上的酒气一熏，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声音大到傅临舟身体一颤，也让他清醒过来，然后放开了我。
傅临舟往旁边一躺，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你走吧。」
走是肯定要走的，但我很好奇，往内室门瞄了一眼，发自内心问：
「老板，让人等这么久真的可以吗？」
傅临舟脸顿时黑得像炭一样，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别逼我扇你。」
哎呀问一问怎么了！急什么？
我麻溜跑了，临走前从门缝里衷心祝福：「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然后在他将抱枕扔过来的前一秒关上门。
啊Ṫŭ̀₆，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感觉自己好一半了！
3
人一生病就容易胡思乱想，这么折腾了一趟，回家后躺床上我反而睡不着了。
瞪着天花板上的灯，我不禁想：刚才怎么没拍到点劲爆的呢？！傅临舟那么土豪，一张照片起码得值一千呢！
不，一万！加上今晚的打车费和保险套，共计一万零七百八十二块！
不过……傅临舟真喜欢女的吗？
大学的时候不少人喜欢傅临舟，连系花都对他示好，但这小子从来没公开过女友，甚至身边连个关系好的女的也没。
我们都怀疑……他可能是个 gay。
一群毛头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有了猜测就想去验证，于是拉傅临舟喝酒。
你一杯，傅临舟一杯，我一杯，傅临舟一杯，他一杯，傅临舟又一杯……
看出我们故意灌他，但傅临舟也不恼，沉默着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最后趴在桌上人事不省，却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我俩的寝室近，于是送他回去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
费劲把醉鬼扛回寝室，傅临舟又闹着要洗澡。
可他当时连眼睛都睁不开，跟个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不行！你灌了我那么多，你别想跑！你得帮我洗！」
这事确实有些不地道，我只能认命扶着他进厕所，就当做好人好事了……
结果这孙子一把把我推到花洒下面，这准头让我怀疑他根本就是装的！
衣服湿哒哒的穿着不舒服，我就脱了，准备找傅临舟的室友借一套。
傅临舟是真能折腾，大半个身子都趴我身上，动嘴皮子指挥我，
「宋寒，给我擦背。」
「宋寒，我胸没洗到。」
……废话，你胸肌都黏我肩上了怎么洗？
我将他跟我面对面扶立正，双手紧攥住他肩膀生怕他摔倒。
结果他往下扫了一眼，轻笑道：
「宋寒，我的比你大。」
……我当即松手，摔死这孙子得了！
结果他脚底一滑，又伸手来拉我，
「别生气，我错了。」
这话听着倒是真心的，傅临舟神色认真，灯光映在他眸中，凭空添了几分温柔。
我不自觉别开眼：「赶紧洗，别腻歪。」
俩大老爷们儿腻歪什么，我也顺便洗了，并且抢先一步套上了他的衣服。
傅临舟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我火速带上我的脏衣服逃跑，临走前挥挥手：「再见了哥们儿，你可以遛着你的大鸟出来。」
我隔了整整三天才敢出现在傅临舟寝室，还是挑了个他不在的时间。
傅临舟的室友打趣：「哟宋寒你还敢来，临舟这几天可到处堵你呢！」
我倔强开口：「那咋了？」
「你这几天没回来，临舟还担心你呢，你去哪儿了？」
傅临舟还会担心我？是担心揍不死我吧？
我把洗过的衣服放到他椅子上，随口说了一句：「哥们儿的春天到了，不能总憋在学校吧。」
结果这时候傅临舟刚好回来，站在门口。
走廊里有些黑，我看不清他的神色，有些心虚，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要是他冲过来打我怎么办？
那我只能跪地喊爹了，毕竟我打不过他。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经过我身侧的时候连句话也没说。
寝室安静得要命。
我直觉傅临舟的心情不太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我也是贱得慌，本来做好了被他骂一顿的准备，可他这么安静我反而心慌，找补道：「我没有躲你！」
只是单纯拉黑了几天而已……回头就放出来……
傅临舟语气平静：「嗯。我没生你气，衣服还回来了，你可以走了。」
？这叫没生气？
那板着个脸做什么？不过既然他心情不好，我也就不碍他的眼，麻溜儿跑了。
4
那之后几个月，我跟傅临舟就没怎么见过面了。
我跟朋友合伙创业，应酬不少，二十来岁的男人总幻想着自己是天才，幻想着功成名就，推杯换盏间感慨：「我们的好日子马上就来了！」
人生的春天就在明朝！
所有的时间跟精力都献给了创业。
球也没时间打了，偶尔回学校找老师聊毕业论文的时候，才会碰见傅临舟。
但有些日子不见，总觉得生疏了。
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拉着我比谁的大，勉强也算光屁股的友谊，好像也淡了。
只一次傅临舟叫住我，问我：「你过得怎么样？跟你的春天相处得还好吗？」
我早就忘了自己那晚说过「春天到了」这种鬼话，听见这话只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点头：「挺好的。你呢？」
他看了我一眼，点了一下头，转身走了。
真是个冷漠无情又善变的男人，点个头就敷衍过去了，装什么酷呢！
我没空纠结傅临舟的态度到底是为了耍帅还是单纯看我不顺眼，因为我真的很忙。
忙着忙着天塌了。
有人毕业即失业，我不一样，我还没毕业呢，我的事业就夭折了。
创业失败不说，还背了一屁股债。
最窘迫的时候我半夜偷偷上天台，月光洒在身上，凉得要命。
忙着创业错过了招聘的季节，我这阵子根本找不到对口的工作，要么就是月薪三千结果一打听还得自己倒贴钱的活。
我挺绝望的，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哀叹道：「老天爷，怎么这么玩儿我啊？」
「玩儿也行，能不能给点钱？」
傅临舟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应该是跑上来的，气还没喘匀，额头上被汗水浸湿了一撮黑发。
他说：「宋寒，毕业来给我当秘书，月薪五万。」
？多少？！
我怀疑自己幻听了，开始思考这不会是我穷疯了后出现的幻觉吧？眼前的傅临舟真的存在吗？
可下一秒他趁着我愣神，冲过来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欠的那些钱不算什么大事，别想不开。」
他力气贼大，我肩膀贼疼，确信这不是幻觉。
但是，
「啊？谁说我想不开？」
5
傅临舟顺着我的话往下说，
「好好，你没有。我们别在这儿待了，我好冷，我们回去，好吗？」
天台这么高，冷风一吹确实受不了，更别提傅临舟头顶还在冒汗，我赶紧拉着他往楼道内走，数落道：
「你跑什么啊？这吹了冷风感冒了怎么办？有没有点常识？二十多岁的人了这么不让人省心呢？你要是出……」
「我怕你掉下去。」
傅临舟打断我。
黑夜里他的眼睛亮得吓人。
我琢磨过味来，不对，什么怕我掉下去？
我愤愤道：「你就是觉得我会跳下去是吧？在你心里我就是个那么脆弱的人？碰到挫折就寻死觅活了？」
瞧不起谁呢！
我敢去做，自然能承受满盘皆输的后果。
至于今天，纯属是因为想哭但又不好意思在人前显露，才特地找了个偏僻的地儿！谁说我要跳楼了！我还带了……
「坏了！我东西还在上面！」
傅临舟知道自己误会了，现在正尴尬着呢，一听这话又非得跟着我一起回去，死皮赖脸道：「我看看你藏了什么宝贝。」
也没什么，就是一个保温杯。
傅临舟乐了：「怎么，借酒浇愁，你把酒装保温杯里？」
我白了他一眼：「喝什么酒？不要钱吗？灌的白开水，你要喝点儿吗？加了糖的，保甜。」
傅临舟毫不客气，接过去就灌了一大口。
风一吹，我俩看着对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临舟，你跟个傻子一样。」
「宋寒，你有好到哪里去吗？」
看在他是担心我的份上，勉强不反驳他好了。
不过有一点，
「那个，你说的工作，保真吗？」
不保真也没事儿，毕竟这馅儿饼也太大了，从天而降我都怕砸死我。
结果是真的。
没过几天我就收到了正儿八经的 offer，我这才知道傅临舟家里非常有钱，有钱到放心让他刚毕业就独立管一个公司。
傅临舟鸟枪换炮，换了身正装在我面前嘚瑟，
「怎么样，没骗你吧？」
很好，没骗我，那么能不能解释一下：
「为什么以前每次健身后还要去蹭我的烧烤？你知道你有多能吃吗！」
傅临舟噎住了，气势弱了下去：
「健身后吃烧烤！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健身？」
我嘴硬：「谁规定的不能？我挥洒了汗水就想整点碳水！不行吗？」
傅临舟说不过我，愣了一下，挑眉：「也行。但是你确定还要跟领导争论下去吗？宋秘书？」
……拿人家的手短，我想了想月薪五万，心情瞬间美丽很多，大方开口：「好的老板，以前的串算我友情赠送了。」
「宋寒，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很像狗腿子吗？」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五万！有这笔钱，我不仅能慢慢还清债务，还能在划掉每月还款后保持正常生活水准。
于是我微笑道：「老板您说得都对。」
从此我成了傅临舟最贴心的秘书。
工作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生活上百般体贴关怀备至。
连自己生病了也赶着去给老板买套，秘书界楷模，舍我其谁！
脑子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在黑暗里盯了多久天花板，终于睡过去了。
6
结果第二天傅临舟不给我报销！
我的天塌了，
「为什么不？！我哪里做得有问题？！」
不就口嗨了两句，这就把钱嗨出去了？
傅临舟瞥了我一眼，淡淡道：「报销该找财务，你可以按流程走。」
走个屁啊！保险套怎么走财务！而且我的报销一向都是由傅临舟自己掏腰包给我的……
我怒了：「你怎么这么抠？！七百块的便宜也占？」
傅临舟气笑了：「你一个月五万，七百块也舍不得给我花？」
「谁要给老板花钱啊！」
可看他一副冷漠的样子，估计这钱是真不给了。
我「哼」了一声：「不报就不报！你知道外面多少人想挖我吗，你最好珍惜我一点，不然我跳槽了，分分钟搞垮你。」
我在傅临舟身边拿的工资确实高，但也是真的累，明明是秘书，却基本上参与了公司所有项目，工作的每分钟都得掰成八份用！
所以外面的人想挖我也很正常。
傅临舟抬头扫了我一眼，脸色阴沉：「很多人挖你？」
我自信点头：「当然。不过你放心，我目前还没有走的打……」
话没说完，傅临舟轻笑一声，「宋寒，别吹牛逼了。搞垮我公司？你当竞业协议不存在吗？」
……太过分了！虽然我没有跳槽的打算，但是傅临舟怎么可以不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
我「哦」了一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身后响起傅临舟无奈的声音：「又这样，哪个秘书敢像你这样给老板脸色看的？七百块不报，给你涨百分之二十的工资。另外，感冒药放你桌子了，记得吃。别传染给我了。」
？！我火速转身，冲傅临舟微笑，露出八颗牙齿，
「好的老板，谢谢老板。」
「……每次提到钱，你总是很乖。」
废话，只要有钱，我会给整个世界好脸色的。
我态度十分良好，轻手轻脚带上门，却在关门刹那听见傅临舟问了一句：
「财迷，你账不是早就还完了吗？怎么越来越抠了？」
我眼神一暗，当没听到，迅速关好门。
没错，这几年除了工资外，我还拿了不少奖金，当初欠的钱已经还完了。
但是我还是很需要钱，很多很多钱，才能买一个机会。
一个离开的机会。
所以不久后手头的项目结束，当卡里进了一大笔项目奖金时，我给傅临舟发了一样东西——我的辞职通知。
傅临舟气到甚至忘了用内线电话联系我，而是直接冲到我面前，质问我：「什么意思？」
我态度依然良好：「老板不认字儿吗？我要辞职。」
傅临舟表情难看死了，比以前被我说他打球太菜时还要难看，
「我不同意。」
我吹了声口哨，语气尽量轻松些：「老板，不需要你同意的。提前三十天书面通知，三十天过后，我就不是你员工了。」
「放心，我会做好工作交接的。」
傅临舟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神色，我别开眼当没看见。
他再开口时是真的慌了，
「谁挖你了？对方什么条件，我给你双倍。」
他双手死死攥住我的肩膀，将我的身体扳直，强迫我跟他面对面。
我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替他整了整领结，
「傅临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的。」
「我是财迷不假，但我也想要别的。」
傅临舟有些迷茫，「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生下来什么都不缺的人说话就是这么有底气，我叹了口气，
「傅临舟，我不想，待在你身边了。」
7
这么多年我跟傅临舟关系一直不错，甚至可以说好到了令其他人瞠目的地步。
同事们不只一次满是羡慕跟钦佩地看着我，感叹：「宋秘你真牛，给老板治得服服帖帖的。」
底下人有办得不好的项目，总求着我去递给傅临舟看，因为傅临舟不会管他们有多辛苦，作为老板他只看结果。
但是我递上去的时候会啰哩巴嗦替他们求情，往往是以傅临舟笑话我为结局：「宋寒，你话真的很多诶，行了，我都了解了，不会骂他们的。」
「这些项目你替我盯着，需要什么就开口。」
我也从来不客气，傅临舟的人脉、资源凡是能用的，我全用上了，回馈给傅临舟一个满意的结果。
日子久了，他们都说傅临舟待我如亲兄弟一般。
去他爹的亲兄弟。
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有的人拼尽全力也无法到达。
但是我不甘心，总觉得万一呢？
当初创业失败我也并非一无所获，再加上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跟资源，我不是只能一辈子给他当副手的。
万一我其实是有机会，跟他站到同一条线上呢？
而不是他永远在上头，在背后，其他人恭维我的同时总要说一句「真不愧是傅总的得力干将啊」。
以前打球的时候，我跟傅临舟是对手；后来工作了，我跟他又成了上下级。
我们就不能是平等的、合作的关系吗？
就像他跟其他公司老板聊天时候那样。
我只是会比他们多一道炽热的目光而已。
傅临舟不止一次好奇问我：「财迷，今儿发工资，请我吃饭吗？」
我摇头拒绝：「滚。」
傅临舟垮下脸：「至于吗你？作为秘书你不该讨好老板吗？哪有你这样的，攒那么多钱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债早还完了！」
攒钱干什么？当然是要从头再来，东山再起啦！
我人生的春天，就在明朝啦！
我决定去另一个城市发展，早就跟人提前准备好了，只等我过去后便能施展拳脚大干一番！
只是没想到傅临舟会来机场送我。
他眼神有些幽怨，我有些心虚：「咳咳，你怎么来了？我不是故意提前一天的，你问我的时候我记错了而已……」
假的。就是故意的。我就是不想告诉他。
他怎么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人都到这儿了，还纠结这个也没意义。
我扬起笑脸：「傅临舟，你别整什么痛哭流涕离别那死出嗷，怪丢人的。」
换做平时，傅临舟应该会咬牙切齿跟我对骂。
但今天他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
「还回来吗？」
我有些惊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回哪里？
回这座城市，还是他身边？
傅临舟狠狠抹了一把脸，扯出一个笑，「算了，没良心的家伙，赶紧滚吧。」
这气氛才正常嘛，刚才那情意绵绵的动静是从偶像剧里偷来的吗？
「放心吧，爸爸还会回来的。等我回来，没准儿你都谈恋爱了呢，到时候我就把你这些年的糗事全爆给你对象，你要不准备好赎金买断吧？」
傅临舟没对象，他爸妈之前催过，有一次还来我这儿旁敲侧击。
后来不知道他怎么跟家里说的，倒是再没催过。
只是……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吧。
傅临舟沉默着不说话，我也没时间再逗留了。
临走前最后跟他挥挥手，「走啦。」
没有说再见是因为往后未必会再见，很多ţū́⁶人的最后一面其实看上去都平平无奇，回忆的时候甚至想不起对方最后说了什么。
但我会永远记得，傅临舟说的是，
「混不下去了就天台见吧，记得带上你的破保温杯。」
8
为了不带着保温杯回天台，我这几年过得再难的时候都没想过放弃。
每解决掉一个问题，开心之余我都会想，当年傅临舟其实教了我挺多。
他把他从小耳濡目染学会的所有手段，全认认真真教给了我。
我给他的报酬是一杯用他买的豆子磨出来的咖啡，自己还跟着蹭了杯。
一想到傅临舟气得要死但下次还是把我喝最多的种类补齐时，我就忍不住笑出声。
合作对象齐琛笑话我：「老宋，好歹也老大不小了，至于开心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吗？咱能不能稳重点？」
我有他说得那么夸张吗？
不重要，要是他以前也跟人这样，他也会忍不住笑的。
没经历过的人，真是太悲哀了啊~
我佯装着叹了一口气，他气得要踢我，最后冒出来一句「你小子不会是想起相好了吧？」
我回：「你猜。」
齐琛虽然总被我气个半死，但我俩工作上非常合拍，努力了三年，公司总算走上了正轨。
拿到商业聚会的邀请函后，齐琛激动得原地跳了两下，
「芜湖老宋！我们做到了！」
是啊，做到了，名流聚集，其中终于能有我们的名字。
我们甚至被称为新贵，听着就挺搞笑。
外人知道这俩新贵其实当初创业时每晚都挤在五平米的工作间吃泡面吗？
聚光灯再亮，能照出俩人当初窘迫到正装都得换着穿吗？
好在总算如愿以偿，齐琛有了足够的钱，把家乡的土路全换成了沥青大马路。
我也能在别人的牵线下，站到傅临舟的面前。
「傅总，这位是 xx 科技，宋寒，宋总，年轻有为，不可限量啊。」
「宋总，这位是傅总，傅临舟，不用多介绍了吧？那可是……」
「幸会，宋总。」傅临舟打断那人的话，眼神含笑，冲我伸出手，
「我跟宋总，多年深交。」
牵线那位老总跟傅临舟不是很熟，但总归是八竿子打得着，又算是长辈，业务上跟我们公司有来往，便主动替我们牵线。
他见我俩这情形，感叹道：「好哇，二位都是年轻俊才，原来早就认识，倒是我操心了。」
我赶紧道谢，「还得多谢林总替晚辈操心，我敬您。」
傅临舟也跟着举杯，「要不是林总的面子，恐怕宋总也不会见我了。」
林总来了兴趣，眼神在我俩之间来回转悠：「哦？」
傅临舟但笑不语，我找了个空当把他拉到一旁。
「傅临舟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傅临舟挑眉问我：「我哪里说得不对吗？是咱俩深交多年不对？还是说你没躲着我？那怎么我去找你，你连见都不见？」
那是分开后的第三个月，最纯穷的时候，傅临舟给我打电话：「活着吗？我来给你送温暖了，机场来接我。」
我没去，一是忙，二是没脸。
后来傅临舟也再没来过，所以我坚决不承认，嘴硬：「那时候忙着呢，没空见你而已，总之你管好自己那张嘴，别说得像，像……」
「像什么？」
像咱俩好过似的。
傅临舟眼神透着狐狸般的狡黠，我总觉得着了他的道，赶紧撤后几步，
「我还有事，先不说了。」
傅临舟点头：「嗯，是呢，宋总如今事业有成，是挺忙。」
「什么时候赏个脸聊聊？看看我有没有那么幸运，搭上宋总的东风？」
这话明明是想要一个合作的机会，我却莫名觉得有些别扭。
或许是多喝了两杯酒有些醉了，我不禁想：人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当初没少幻想能跟傅临舟合作，可真到了这天，我连从容地道声「好」都做不到。
9
好在我有个靠谱的搭档，齐琛及时赶到，接下话头，
「能认识傅总，真是我们的荣幸。」
齐琛的眼神在我俩之间转了一圈，突然瞥到什么东西，愣了一下，随后手虚扶在我腰间，语气亲昵又温柔，
「怎么喝这么多？傅总，他喝多了，我先带他走了，失陪。」
不知道齐琛哪根筋搭错了，但是我正好借机离开。
傅临舟最后的眼神看上去不是很爽，那我就爽了。
就是不知道齐琛搞什么鬼，把我拉到僻静的地方，一脸神秘地问我：
「那个傅总，就是你相好？」
我差点被ƭů⁹口水噎死，结巴道：「你胡说，胡说八道什么？喝多了吧你？」
齐琛显然不信，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在我澄清好几次之后他突然开口，
「不是他的话，你收藏他领带夹做什么？」
……一句话杀死了辩论。
傅临舟身上的小玩意儿都是以前我给他当秘书时找人定制的，图省事儿再加上想浪费他的钱，每种样式订了 10 个，后来离开，我顺手揣了一个走。ťù₋
齐琛有次见到了，一边往自己领带上别，一边照镜子：「这个挺好看，我待会儿出去谈生意就戴这个，怎么样，好看吗？」
他转过来的那瞬间，我注意力全在那枚小巧的领带夹上，然后慢慢地扩充全貌，盯着齐琛的脸，却想起了傅临舟。
「不行。」
我伸手去取，事后连自己都没想明白当时为什么那么严肃，齐琛吓了一跳，打趣道：「这么宝贝？女朋友送的？」
我没回答，也懒得解释。
怎么解释自己留着前老板的东西？何况还是我偷拿的。
今天傅临舟身上恰好别着同款领带夹，齐琛个眼尖的一下就认出来了，现在把我堵这儿，一脸八卦样。
「我们平时能说会道的宋总，刚才在傅总面前怎么成哑巴了？」
「要不是我来了，你就一直那样呆着不回傅总的话？咱是牛，但是还没到可以无视傅家的地步哈。」
「不儿，老宋你怎么这个表情，诶哟你不会要哭吧？这把年纪了别整这出嗷！」
其实我没有哭，只是笑不出来。
齐琛锐评：「不想笑别硬挤，丑。」
我推了他一把：「去你的！老子公司最帅好吧？」
齐琛举手投降：「好好好，但是帅哥，你状态不对啊。」
这句话直到临睡前还一直ŧû₍在我脑海里回荡。
我状态不对吗？我应该是什么样？
哦，我想过，要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会毫不犹豫出现在傅临舟面前，谈笑风发盛年时，用最炽热的眼神再看他一眼。
我从来不谈喜欢他。
他对我千般万般好，我却是带着「性」与「欲」去喜欢他，目的不纯，实在卑劣。
我能做的只有远离他，保持在合适的距离，当他的陈年旧友。
这样就挺好的。
要是能再合作一下就更好了，这样我司能赚好多钱。
最后，我想着金币昏昏入睡……
10
结果到公司看见了傅临舟。
起猛了，再回去睡会儿。
刚转身就被齐琛叫住，「老宋，跑什么？傅总等你半天了。」
神队友怎么变猪了，挺无奈的。
一回头看见傅临舟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还真是来谈合作的，谈起项目来一丝不苟头头是道，我坐在他旁边，他时不时看我一眼，我突然觉得自己像回到了当初。
当傅临舟的秘书是真的累，一人身兼多职，顶级牛马，吃一份草料，挤八份奶。
内心感叹自己当年真是不容易，猛地想到：不对啊！这么个项目，也需要傅临舟亲自来？
他公司是要倒闭了吗？
没有瞧不起我司的意思，但是这点真的太奇怪了……
直到傅临舟走后，齐琛凑到我身边，悄声说了句：「放心，哥教你，傅临舟这样的一钓一个准儿。」
我：「？」
齐琛特别得意：「昨儿我就搂了你一下，今天人就屁颠屁颠儿追过来了。那项目完整得根本挑不出错，宋啊，你觉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又是，为了谁呢？」
我心头猛然一颤，难道傅临舟，其实也在留意我的动向吗？
难道他也……喜欢我吗？
齐琛拍了拍我的肩，「平时脑袋瓜转那么快，怎么碰到他跟个木头一样？啧，你以后别单独见他，免得人看笑话，一切听我的。」
那之后我还真的没跟傅临舟独处过。
谈合作时一大群人在，私下他叫我吃饭，齐琛从旁边探头：「哎哟，那有劳傅总了哈，您破费了。」
是挺破费的，齐琛把贵的全点了一遍，一顿吃下去小二十万。
我都有点心疼。但齐琛振振有词，「傅总不知道，我们宋寒就爱吃这个。」
「这几年跑生意嘛，肠胃都给熬坏了，就得用贵的养着，吃别的他会不舒服。」
我很想反驳他，这编得也太离谱了……昨晚我俩还在路边摊吃烤串呢。
但转眼一看，傅临舟眉头微皱，好似对此深信不疑。
得，这是个傻的。
傅临舟静静听着齐琛吹这些年我们有多不容易，时不时点头附和，但眉毛皱得越来越深，偶然跟我对视一眼，里面饱含的情绪令我心惊。
傅临舟好像在心疼我。
而我，好像有点高兴。
傅临舟嘴角下撇的弧度越来越大了，终于听不下去了，「抱歉，包间有点闷，我想出去透口气。」
齐琛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五分钟后人还没回来，我有些心急，这时候手机「叮」一声。
傅临舟发来消息，就两个字：「出来。」
我起身的时候瞥见齐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傻小子哟~」
不知道说傅临舟还是说我，但是随便吧，刚才傅临舟被齐琛灌了不少，我不放心。
刚出门就被人抱了个满怀，又被人顺势带到安静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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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临舟声音有些怪异，
「宋寒，你为什么从来不找我？」
「不找我也行，但是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吃了那么多苦，却不回我的消息？」
我下意识反驳：「我回了啊。」
傅临舟满脸委屈：「你每次都说自己过得很好，你骗我，谎话不能算回答。」
那我无话可说。总不能要我一遇到困难就剖心挖肺地什么都告诉他吧？
那我何必离开呢？
傅临舟对我的沉默也很无奈，看了我好几分钟，突然道歉：
「对不起。其实我早就知道你遇到了问题，我也想帮你……」
「可别。」我立马反驳。
结果傅临舟笑了，却比哭还难看，
「我知道你不会想要我帮忙的。你倔得跟驴一样，什么事都自己扛。但我还是一直在等你开口。」
「你只要说一句需要我，我什么都能做。」
我看过爱情电影里主角表白的țû⁷套路，但没有一句能让我如此触动。
也或许仅仅因为这话是出自傅临舟之口。
我不想破坏气氛，但我还是忍不住说：
「傅临舟，你这个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你在跟我表白呢……」
「我就是在表白。」
傅临舟眼神坚定，「宋寒，我就是喜欢你。」
11
我可能喝多了幻听了，得回去缓缓。
结果傅临舟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猴急道：「不是，那你呢？」
我有心逗他：「我什么？」
傅临舟很苦恼：「你没个回应的吗？那你喜不喜欢我？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咱俩以后算什么关系？」
他连珠炮似的，吵的我头疼，我顺势倒在他身上，头靠在他肩膀，
「傅临舟，你好啰嗦啊。我头疼，给我按按。」
傅临舟听话且照做，安静地给我按摩，等我说了句「舒服」时, 他才小心翼翼试探道：「那以后，我天天给你按？」
「也行。」我点点头，「不过——」
我看着傅临舟笑容暂停的样子，觉得他又好笑又可爱，
「傅临舟，我要的不是按摩师，是男朋友。」
傅临舟笑了，
「好啊。」
等我俩再回到包间的时候，齐琛已经又点了一拨菜，见我们俩一起回来, 神色明了，冲傅临舟说了句，
「傅总, 您只说要吃饭, 没说我们还得搭一个人啊。」
傅临舟被呛得有些不好意思, 用眼神向我求助。
我表示：自己解决。这我亲伙伴，我没招。
下半场齐琛就不谈我俩的创业之旅了，开始聊「亏待老婆的人没有好下场」、「爱人如养猪」、「宋寒贼喜欢吃烧烤, 炫起来跟猪一样, 还特别护食！」。
听到这儿傅临舟突然回了句：「没有啊，他以前点烧烤, 都分一大半给我。」
齐琛惊讶地看着我, 脸上赫然写着：你区别对待！你个双标狗！
傅临舟被拉着喝了不少, 我默默递过去一个保温杯，企图用糖水堵上他的嘴。
我心虚低头, 随后听见齐琛阴恻恻的声音, 「傅总, 我觉得那个项目, 我们的利不是很够啊……」
一顿饭，把我司利润提高五个点，齐琛离开的时候非常满意，拍拍我的肩，
「行了，公司已经把你卖了, 自己跟人走吧。」
走的时候毫不犹豫，没过几步就给我发来消息——一连串同性恋推文, 以及一句话：「老弟，保护好自己, 记得戴那啥。ps:需要公司送吗？你说傅总会不会一高兴再让点利？」
……我真是谢谢他的关心。
傅临舟见我表情不对劲, 凑过来看手机屏幕，我想躲但没躲开, 被他抓了个正着。
突然他表情一亮,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兴奋地看着我。
我敏锐的直觉告诉我好像有大事要发生。
半小时后，傅临舟把买来的一袋保险套扔到我身边, 压上来咬住我的耳垂, 低声说，
「宋寒，咱俩得用光。」
他戏谑地看了我一眼, 调侃道：「你受得住吗？」
？瞧不起谁呢！
「来来来，谁怕你？」
干就完了。
以及，真的很大 O.O。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