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正从小就和我不对头,我习武,他学文,抢我的糕点抢我的刀,甚至抢我的姑娘。
我终于忍不了,筹谋一番,趁着月黑风高给他套了麻袋。
但没人告诉我他也略通拳脚,一时不察,绳子系到我的手上,麻袋套回我的头上,而我,被扔在床上。
他反手拉开衣带,低声笑出来:
「乖,别怕。」
次日我直接逃去边关。
五年后,他奉命来送物资,死盯着我不放。
当晚,他把我堵在帐篷角落逼问:
「阿铮,五年未见,你想我了吗?」
01
祈正来的那晚,我跟他打了一架,被他锁住双臂摁在榻上。
汗水湿透里衣,轻薄地贴在身上,领口散乱,胸膛起伏。
他沿着我的脸摸下去,一句「瘦了」还没说完。
视线拐到脖子以下,话在嘴里绕了一圈,若无其事地改口:「胖了……」
我咬牙:「你他妈来这就是为了找我打架的?」
他继续从胸上往下摸:「当然不是,我来做什么你不是知道吗?」
我想给他两拳,但是不敢。
临近年关,按例皇上会派人送来腊赏,前几年一直是宫里的公公来。
那些阉人,心狠手辣,层层剥削下,能发到手里的赏赐只能留下一半。
来了还得好好招待,生怕一个不如意就仗势欺人。
看到今年来的是个年轻人,将领们都松了口气。
老将军知晓我与他有些交情,叫我好好招待他,千叮咛万嘱咐,将士们要穿冬衣,要过好年,都系在祈正身上。
我不敢叫人听见,屋外巡逻队经过,ṱŭ₈我顿时收声,顺手灭了烛光。
巡逻队渐渐远去,一片寂静之中,我摁住他的胳膊,低声吼:「你他妈别碰我屁股!」
「要打架就打,以为老子怕你吗?」
祈正眼神晦暗不明,最终叹了口气,怒其不争:「五年了,阿铮,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我双手被束,压过头顶,肤色和祈正形成鲜明对比。
祈正压着嗓子委屈巴巴:「疼……」
直到天蒙蒙亮,才沉沉睡去。
只有一床被子、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和一个男人,在狭小的床上,连翻身都能挨到对方。
灼热的呼吸打在我身前,后颈处已经是一片湿热,数九寒冬,来沙场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边关的冬夜也可以这么热。
常年的规律作息,第二日时辰一到,我就醒了。
迷糊之间看到祈正坐在床边,光裸着的脊背还留着几道红痕,他逆着光回了下头,起身去够衣服。
我换了个姿势,带动身后一阵酸痛,顿时咬牙切齿。
但是一扭头看到祈正宽肩窄腰,一把背脊收到裤腰中,线条流畅紧实——是我喜欢的身材。
衣服不算紧身,但在腰上轻轻一束,带起的褶皱更有种莫名的欲感,更加勾人。
我很难否认,这个狗,确实长得好。
有点酸涩和不爽。
妈的,一个文臣,长这么盘正条顺的做什么?
再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胸肌。
舒服了。
他没我大。
迎着我的视线,祈正自然而然接了个湿热的吻。
「早安。」
02
我和祈正自打会说话起,就开始吵架。
他爹是只会骂人和上谏的御史大夫。
我爹是只会打儿子和打仗的威远将军。
显而易见,我爹骂不过他爹。
我也骂不赢祈正。
但没关系,我糙,个大皮厚。
祈正跟个小姑娘一样,细皮嫩肉的,脸一揪就红,肯定打不过我。
所以最初我爹教我功夫,只是为了让我去偷摸把祈正套麻袋打一顿。
祈正从小就是我的噩梦,夫子更喜欢他,嬷嬷更喜欢他,连头牌姑娘柳烟,见了他便不再接待我。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祈正是个端方君子,我俩站在一起,那就是土匪和少爷的区别。
都以为是我成日欺负祈正,但是没人知道他私下里的恶俗和心机深沉。
许多事情他若不故意挑衅,我未必会和他争斗。
可他实在太会装,这件事,连皇上都被蒙蔽了眼睛,委婉劝我少欺负祈正。
更气了!
我暗搓搓筹谋,那晚他和柳烟姑娘对酒当歌,我就在房顶,恨不得一块块把砖捏碎了砸下去。
等到他从屋里出来,走进小巷,趁着夜色,我麻溜地给他套了麻袋。
他当时也十分温顺,问我:「你是要把我拐回家吗?」
「老子要宰了你。」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他语气难辨,听不出什么意思,我翻译了一下:你要是这么做了,下场会很惨。
阶下囚,还敢来威胁我?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能把我怎么样!
我冷笑:「老子今天就是要办了你,你也得受着!」
然而,没人告诉我,祈正也会些拳脚。
当晚我把人扔上榻,还没想好先用鞭刑还是笞刑,他人就已经挣脱了。
一阵天旋地转,绳子绑到我手上,而我,躺在他身下。
床板就那么大,来往间肢体很难没有接触。
他把我摁在床上,黑凌凌的眼睛在黑夜里沉沉地看着我,还不平稳的气息呵在我的脸上。
额发散乱汗湿,衣襟在争斗中散开,我被他压在身下,体温逐渐滚烫。
半晌,我难堪地别过头去,双腿小幅度地挪动。
ṭũ̂ₒ他气息一滞,笑起来:「阿铮,我们应该是在打架吧?」
「你这样子,会让我怀疑你对我别有用心。」
我羞愤欲死,脸上绯红一片,仗着夜色难辨,粗声粗气道:
「这说明老子是个正常人。谁整天跟你似的,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油头粉面!」
祈正眼神都变了。
他语气隐忍,像暴țŭ₂风雨前的宁静。
「阿铮,你怎么这么……」
他捂住我眼睛,把我的怒骂一句句咽下去。
那天晚上,我喊了五十多个滚,骂了一百多句娘,都没能改变我的命运,反而让他更加兴奋。
半晌,他放过我的唇。
掐在腰上的力道消失,细嫩的手在我眼下轻柔地擦拭。
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庆幸自己选了个偏远的院子,否则脸都要丢光。
我连夜收拾东西,快马加鞭来了西宁,没脸回京,也不敢回京,自此,一待就是五年。
03
天已经擦亮,收拾一番,我揉着通红的脖子穿上衣服。
里衣倒好说,只是铠甲都是按照尺寸做的,贴身,我实在穿不了。
不过近来边关太平,倒也不必日日穿铠,看看外面呼啸的风,我又裹了层薄裘。ŧų⁵
营地中间,三顶大帐篷摆开,中间是一排的大锅,热气正不断朝上冒。
我随老将军,不喜欢麻烦人给送到营帐里,于是揣了袖子朝炉灶慢悠悠晃过去。
杨广打了个哈欠,从旁边探出头,又被冻得往里缩了缩脑袋,活像一只王八。
见了我,也不怕冷,颠颠跑出来给我一拳,挤眉弄眼:「咋样?这状元好忽悠不?咱们今年的腊赏能留九成吗?」
「留个屁,吃西北风吧你!」
杨广大惊,狗熊一样堵在我旁边:「咋?不是说你俩认识吗?你跟他说说……」
「说什么?」
祈正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笑眯眯站在旁边,端庄文雅得像个小姑娘。
我翻了个白眼:「说你好看。」
「谢谢。」
还是一脸的欠笑,我饿得不行,懒得看狐狸和狗熊,抬脚欲走。
袖子忽然被扯住,一回头,对上祈正的脸。
「秦将军,我冷。」
冷?冷不会穿衣服吗?
本来就皮薄,一大早不知道他出去干什么,这会儿被风吹得更是鼻尖通红,嘴唇都有点泛白,身上的斗篷也不见了。
光顾着好看,不要命。
怎么不冻死你?
我哦了声,把他的手拢过来。
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04
也的确如此。
从前读书那时,关系还没那么差,祈家一门子读书人,讲究个头悬梁、锥刺股,夏读三伏、冬读三九,祈正畏寒,即便冻得发抖,也没有衣裳可加。
我善,给他焐热一双长了冻疮的手,作为交换,他得给我写功课。
结果春暖花开时,京城却多了许多传言,说我胁迫祈正给我写功课,说我是个草包,而证据就是写着我名字的功课,字迹与他完全相同。
这个傻子,都不晓得换种笔迹,我嫌他太蠢,自此再不和他玩,也憋着一口气,觉得他背叛自己,自此什么事都要跟他别着来。
杨广还在大着嗓门嘎嘎笑:「秦将军,你和这状元,关系不错啊。」
他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关系不错了?我俩没打起来那都是我手下留情好吧?
我翻了个白眼,暗搓搓绊他一脚:「再多说一句,你今天就去喝西北风。」
「我这是可怜他,可怜懂不懂?」
杨广看着我袖子里祈正的手,摸摸脑袋,嘟囔了句:「反正我和季青平时不这样……」
季青比我还糙,平时什么草堆土炕都能睡,冬日里冷的时候甚至几个汉子能挤一个被窝里。
那祈正一眼看去就是个小白脸,放在这军营里白得都能发光,跟个小姑娘似的。
谁家小姑娘取暖能跟他们似的粗糙?
我又想翻白眼,但我忍住了。
有损将威。
05
露天的场地刮着冷风,我环顾四周,正要找个背风的地方坐下,却见不远处周知然对我招手。
脚步一顿,拐了个弯走过去坐下。
三年前的一场大战,周家满门忠烈,只留下周知然一个独孙。
周老将军于我有恩,那时我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马前卒,老将军拼死护住我,将我背出沙场。
而他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文弱的孙儿。
可能是在那场大战中受了重伤,周知然对我十分依赖,父兄祖父都战死的那段时间,他几乎到了吃饭睡觉都要跟我一起的地步,但凡见不到我,就会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在角落,任谁来喊ƭų₇都不动。
直到一年后,状况才好了些。
桌上已经打好了两碗粥、几个馍馍和两碟小菜,还冒着热气。
「秦大哥,这儿!今天早上炒的萝卜,我想着你不爱吃,就没打这个菜,你快尝尝。」
我扫了眼桌上的粥,迟疑道:「你俩先吃,我再去盛一碗。」
周知然十分积极,把碗朝祈正一推:「不用不用,这位就是京城来的大人吧?你们先吃,我去盛就行。」
还没等我说话,他就起身排进队伍里。
祈正面无表情盯着粥,我莫名其妙:「你不饿吗?」
祈正别开脸,两根指头把粥推开:「我不吃他盛的饭。」
语气还有些委屈?
06
但我饿了,懒得理他,坐下一口小菜一口粥扒拉起来。
一会工夫,周知然捧着粥又挤回来,边喝边说:
「秦大哥,你昨天换下来的衣服还在营帐里吗?我待会儿给你送去洗了吧?」
我头也不抬地嗯了声。
「周公子平时在军营里经常做这些事情吗?」
祈正直勾勾地看着周知然,皮笑肉不笑。
周知然笑着看了我一眼,说:「就是帮秦大哥洗洗衣服,端茶倒水,做点小事情罢了。」
「那岂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些?」
「比不得大人能力出众,知然帮不上秦大哥,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这些年秦大哥在军营里对我多有照顾,知然只愿能常伴秦大哥左右,就已经十分开心了……」
看这个趋势,再聊下去,就要到周老将军了。
天知道,周知然一提到家人,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能哭个一天一夜,哄都哄不住。
我嘴里还在嚼嚼嚼,只能在桌子底下踢祈正一脚。
唰——祈正面沉如水,霍然起身,扭头就走。
?
我也没踢很重啊?
周知然泫然欲泣:「秦大哥,祈大人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把他惹生气了?」
「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我是真的想陪在你身边……」
「要不,我还是去和祈大人道歉吧?」
周知然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作势要走。
我一个头两个大,急忙拦住他:「算了算了,他天天都要生气,谁知道他今天抽哪阵风了。」
「嗯。我听秦大哥的。」
周知然顺着力道,轻轻抱了我一下,很快放手。
朝我身后递去一个挑衅的笑。
不远处,祈正捏得手指咔吧作响。
07
边关苦寒,训练结束后,天已经黑透,裹着寒气掀开营帐,正对上祈正黑沉沉的眸子。
像狼,像虎,隐忍又凶狠,令人头皮发麻。
我早说过祈正不是个东西,那些年跟他对着干,每次他露出这个眼神,我都没什么好下场。
祈正磨着牙,露出一个秋后算账的笑。
「阿铮,过来。」
我被他盯得发毛,止步不前。
他又轻柔提醒我:
「腊赏……」
这个狗!
我脱下头盔,嘟囔着走过去。
「干吗?」
祈正坐在床边,仰着头看我:「阿铮,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我头也不回地往床上爬:「不怎么样,我想睡觉。」
「腊……」
「行行行,玩玩玩。」
祈正露出一个笑,拽住我的衣服坐直。
「这样,我问你答,我问一个问题,你若答不出,便脱一件衣裳;若答出了,我保证以后三年的腊赏十成十留在军中,如何?」
我眼睛一亮。
不就是答题嘛,有什么难的。
「这可是你说的!」
祈正笑着点头。
「第一个问题,阿铮这五年,有意中人吗?」
「没有。」
「真乖。」他笑容渐渐扩大。
「第二个问题,阿铮怎么看周知然?」
我皱皱鼻子:「能怎么看,就把他当弟弟呗。老将军走了,他就剩我这个哥了。」
我打了个哈欠:「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快点快点。」
「第三个问题,阿铮知不知道周知然怎么看你的?」
我已经有些不耐烦:「你这都是什么破问题,他是我弟,那我自然是他大哥啊。」
「不对。」
「阿铮,周知然他喜欢你。」
我快要眯起来的眼睛逐渐睁大。
08
什么?
谁?
喜欢谁?
「不能吧……」
虽然如今民风开放,男风也不是没有,可……但……
祈正眼里已经没有笑意了,伸手在衣带上轻轻一扯,顿时露出大片的肌肤。
我还在愣怔,从前我真的只以为周知然只是单纯对我比较依赖,此刻他点醒之后再回去想,他的行为确实十分古怪。
贪婪的视线在我身上逡巡一圈,祈正眯起眼睛:「没人说吗?」
「什么?」
「你不穿衣服真的很……」
他顿了顿:「当然穿衣服也很好看。」
……也没人会莫名其妙来点评我不穿衣服的样子好吧。
愿赌服输,我的上衣被扯下来。
不过没什么大碍,横竖都是在睡觉,还平白赚了银子,我不亏。
祈正把被子掀开一角,拍拍床榻。
「快进来睡吧,不冷了。」
烛光昏暗,把祈正的眉眼照得也温柔许多,竟让我有种他的眼里只剩下我的错觉,叫人生不出脾气,只想顺从,只想把他揉进怀里。
一刻钟后,我已经睡得半熟,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说了句什么。
「阿铮,我想了你五年……」
想什么?想我的拳头吗?
迷迷糊糊中,我又沉睡过去。
09
有惊无险地挨到了回京的日子。
两辆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南走。
我骑着马跟在旁边,周知然正新奇地探头往窗外看。
自从那日祈正点破了周知然的心思,我越想越觉得惊悚。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这要是让老将军泉下有知,还不得托梦来骂死我ṱù⁾?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他带回京去。
周知然毕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留在军中,我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他。
更何况,他早到了娶亲的年龄。
或许见多些姑娘,他就会有娶妻生子的念头,不用老惦记着我了。
对此祈正还阴阳了我好些日子。
「唉……」
他哪知道我的心酸。
紧赶慢赶,赶在年关前入了京。
京中还是如此,花团锦簇,宴会不断。
我一边要和老爹老娘维护感情,还要述职,忙得不可开交。
乍然听到祈正的名字,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京中疯传他和刘家姑娘要定亲的消息,我心里怪不是滋味,凭什么他都能有小姑娘看上?
哪家姑娘能受得了他成夜啃自己的胸?
谁嫁他谁倒霉。
半是不爽,半是赌气,我在老娘提及亲事时,一口应下。
定的是王家姑娘,官职不高,但胜在读书人家,清白懂礼,听闻王姑娘也识文断字,平日里爱看书。
前一日提亲交换了庚帖,次日祈正就翻进我院子里,一句话没说,就扯了衣带。
完事之后扔下一句话,让我退亲。
我当然不同意。
凭什么他能定亲,我不可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关你什么事?」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那我算什么?你以为我们刚刚在做什么?过家家吗?」
我被噎住。
此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他,毁了他的清白。
「那,那你成亲那日我不去捣乱,算作对你的补偿,这总行了吧?」
「……秦铮,你等着!」
第二日,王家拿着庚帖回来退亲。
临走时,王姑娘欲言又止,说了许多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虽然你们……这事儿不常有,但你也别不好意思。我退亲没关系,你Ŧŭ̀⁴们好好的就行。」
「他真的很不容易……对他好点,还有,你们真的很般配……」
「……」
10
我气冲冲去找祈正,他比我还愤怒。
「你是傻吗?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
我啪的一下摔了茶盏:「说谁傻呢?!」
话赶话到了这,祈正好似忍无可忍一般:「我喜欢你,心悦你,你还不明白吗?还要我说得再清楚一点吗?」
咔嗒一下,我脑子好像突然停顿下来,听不到外面的风声鸟语,也无法思考,被这句「心悦你」堵得木愣。
他稍稍平复情绪:「阿铮,这辈子我就只有你。我不会娶别人,你也不许和王家定亲。」
祈正眼眶通红,执着地盯着我:「你合该对我负责的,你亲了我,还伸了舌头。」
「还绑了我,要把我拐回家。」
「你不能始乱终弃不负责任!」
「你就是要娶我!」
说到最后,他甚至有些哽咽,像地里的小白菜,没娘疼没爹爱。
我秦铮顶天立地,什么都不怕就怕别人哭,见他这副模样,我顿时往后跳开。
「你先别哭,不许哭!这么大个男人哭什么?」
祈正小心翼翼地抬眼看我:「那你会喜欢我吗?」
我绷着脸:「看你表现。」
「那你能不能不要和别人成亲?」
他个子不算高,凑近站在我面前时,也只将将平视,一双眼睛急切又委屈。
我把「凭什么」咽了下去,扭开头:「我本来也没准备成亲……」ẗųₐ
还不是为了赢他一次?我连这个王姑娘的面也只见了一次,还是在退亲的时候见的。
祈正已经激动得手都在抖,压着的嘴角顿时扬起一个弧度,二话不说,压着我脖子就亲了上来。
我在窒息里昏昏沉沉地想:唔……好像他也没那么讨人厌。
11
开春以后的宴会多如牛毛,我筛选掉几个,拿着请帖去了张太傅家。
张太傅是周知然的外祖,此次寿宴,周知然也会去。
年内周知然往家里递了几次帖子,我不是装作不在就是躲出去。
可毕竟照顾他三年多,早就在心里把他当成了弟弟,躲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把话说开。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敢给我下药。
当时屋里只有我和他,我生怕他落了面子,早早将人都打发出去。
话说完后,他先是沉默一会,然后端来两杯酒。
我没防备喝了下去。
酒刚下肚,我就察觉出不对劲。
浑身开始泛热躁动,头也开始晕乎。
模糊间感觉到周知然把我搬到榻上,手指蛇蝎般抚过我的脸。
「秦大哥,我也不想这样,我真的离不开你,可是你从来只把我当弟弟。」
「不过没关系,今日过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再忍一忍,马上就好……」
我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脸,只觉得恶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不是祈正,就不行。
周知然伸手解开我的腰带。
我竭尽全力,也抬不起手。
这什么破药,药劲怎么这么大?
酥麻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身体里仿佛一团火在燃烧。
周知然外衣悄然落地。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妈的,栽了。
12
「砰——」
房门被踹开,正俯身靠近我的周知然被人拽住头发直起身。
我眯着眼睛看清来人是祈正,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来的是他。
万一叫外人看到我和周知然衣冠不整在屋子里,恐怕明日京城大小角落就要传遍。
祈正揪着他丢出门去,又从里面把屋子锁上。
我已经快要忍不住了,把人往床上一按,就强吻上去。
……
半时辰后,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堂堂大将军,为什么总在下面?」
祈正愣了下,满脸无辜:「行啊,那你在上面。」
……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上没用,得在里……
等我们收拾好出去时,已经是下午了。
刚出院门,周知然就冲了过来。
祈正挡在我身前,面带得意。
「你俩是不可能的,你别想了。」
「因为他会和我成亲。」
然后当着周知然的面,大鸟依人般埋进我怀里,给他递了个无害的笑。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反驳。
如果能因此歇了周知然的念头,也是一桩好事。
「知然,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待,今日的事情我就当作没发生,日后你就留在京中,有你外祖照看,我也放心了。」
周知然看起来摇摇欲坠,不甘示弱:「我、我可以当妾!只要让我陪在你身边……」
「你和祈大人关系那么差,都可以在一起,我陪了你四年,为什么我不可以?」
祈正双眸弯弯,平静的语气夹杂着山雨欲来:「因为我不让!」
「你见哪家正妻不点头,小妾能进门的?」
「况且我与阿铮两情相悦,周公子,感情是强求不来的。」
「到时我们二人的喜酒,可以给你留一杯。」
周知然张了张嘴:「秦大哥,这是真的吗?」
我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周知然像遭到了重大打击似的跑开,还撞到了人。
等等,人?有别人?
不知道王姑娘站在旁边看了多久,脸色已经涨红。
我忙把怀里的祈正扯开。
正尴尬着不知道怎么解释。
就看见王姑娘捂着眼睛,张开俩指缝往这边瞄,又兴奋又惊吓地大叫:「你们,你们在干什么?再不澄清,我可就造谣了啊!」
……
13
自从那日之后,祈正就像打开了一个开关一样,天天问我什么时候定亲。
我在酒楼吃饭,他端着酒壶进来给我倒酒,问:「我们什么时候定亲?」
对面坐着的刘公子把酒喷了一桌。
朝堂上,他站在我旁边目不斜视:「什么时候定亲?」
我掀开车帘,他坐在马车里嫣然一笑:「什么时候定亲?」
我咬着后槽牙,把他按在马车里。
「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定亲了?」
「就那日,我和你表明心意,你不曾拒绝我。」
「不拒绝不就是同意,同意就是喜欢,既然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那下一步不就是要定亲?」
「还是说,你不负责任,想赖账?」
祈正一身白衣,被我半绕在怀里,眼尾朝上挑起时,像极了我小时候养的那只通体雪白、贵气又高傲的波斯猫。
可这只波斯猫牙尖嘴利,脆弱还黏人。
马车狭小的空间里,气温正在逐渐上升,祈正的眼神黏稠得快化作实质,缠在我心头。
如此近的距离,心跳短暂停顿后开始猛烈加速。
我霍然起身下车大步走开,外面冷风吹过,脸上的温度才稍稍低了一些。
身后传来祈正有点委屈的声音:「阿铮,你慢点,我追不上你。」
我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放慢了脚步,任由他伸手勾住我的手指。
就这么慢悠悠晃回府里。
14
就这么打街上晃了一圈,次日祈御史就给我下了帖子,去酒楼里约谈。
一进门,就见他沉思片刻,深沉地说:「给你多少银子,你才能离开我儿子?」
?
我悚然:「你怎么知道的?」
祈御史言辞激动:「你说怎么知道的?全京城都传遍了,文武百官无所不知,同僚都在问我到底是谁娶谁!」
这些百官是整日没事情做吗?盯着别人私事做什么?!
「我不管你是怎么强迫我儿子的,但我身为父亲,定然不能看着你欺负他!」
不出所料,我爹也知道这件事,并且也不是十分赞同。
他的原话是,他担心祈正被我打残打伤,祈御史到时候肯定又要弹劾他。
我揉了揉酸软的腰,咬牙切齿。
这小子昨天夜里跑我房里来赔罪,抱着我又亲又啃。
「我会去和父亲解释清楚,你只管放心。」
「……其实不定亲也无妨,毕竟都同为男子,而且我还得回西宁去,你又不可能一直跟着我……」
期盼和旖旎瞬间消失干净,祈正垮着张脸:
「不行!得定亲!」
「今天一个王姑娘,明天一个周公子,不定亲过几天我就成妾室了……」
……状元的脑子和我不一样,我可以理解。
15
后来我们还是结亲了。
是圣上赐婚。
不知道他怎么跟我爹说的,待他走后,老秦比送自己亲儿子离开还要不舍。
祈御史和老秦争了大半辈子,在老秦一句嘲讽「我都能接受,你个书呆子」之后,硬撑着脸皮表示祈正如果同意,他就也能接受。
而祈正当然是同意的,欢欣鼓舞,喜气洋洋,恨不得贴榜以示天下。
成亲的前一日晚上,祈正失了眠,那个在科场舞文弄墨,在大殿出口成章的状元,竟为了明日的到来而手足无措。
那是一副欣喜到极致的模样,因为太过期待,反而恐慌。
一会担心明日的酒水,一会拿着喜服翻来覆去地看。
到最后,他站在桌边不敢看我,忐忑不安。
「阿铮,你、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是因为我说的那句负责吗?」
因爱而生怖,这样的人也会因为心爱之人的沉默而心生恐惧,忐忑不安。
我看着他躲闪的目光,轻叹了口气。
「怼周知然的时候不是很自信吗?拿出点你正宫的气势出来。」
「要是因为负责而成亲,那你合该喊柳烟一句姐姐。」
「祈正,我不是不懂,我只是不会说……」
从五年前的那晚,甚至更早远,那些无伤大雅的争执与作对,都是我给祈正的权利。
被爱的权利。
直到周知然给我下药的那天,我绝望之余,只有一个念头。
祈正知道了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以后都不理我?会不会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
那一瞬间的恐惧甚至超越了死亡。
去他妈的兄弟,去他妈的死对头。
我高大,他弱小;我习武,他从文;我强硬,他柔弱。
我和祈正明明就是天生一对,该结为夫妻的那种一对。
「......你眼泪收一收!看着跟我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你一样。」
我就说吧,我和他配一脸。
16
因为有了皇上的赐婚,成亲那日十分热闹。
王姑娘再三交代我,一定要好好待祈正,然后塞给我一本书,红着脸跑开。
我打开一看——
《冷面将军家的温软状元郎》。
……
周知然也来了,抱着我胳膊不撒手,被祈正扯开,派人送了回去。
老爹和祈御史俩人在主桌上拼酒,喝得烂醉。
王姑娘和闺中密友在角落里捧着书,一会小声说些什么,一会抬头朝我们看一眼,又低头激动得乱跳。
场面出乎意料又热闹非常。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我的未来,正在房里等着我。
17
番外(祈正视角)
我叫祈正,今年的新科状元。
皇上问我,想去哪里当官,我说,我想去西宁送腊赏。
旁人觉得可惜,而我只为即将到来的重逢而激动。
我家世代文人,母亲早逝,父亲素日忙碌,将我送去私塾后便少有管教。
他哪里知道,学堂不只有学习,还有权势的攀比,有恃强凌弱,欺软怕硬。
我来得最晚,年龄最小,却最讨夫子喜欢。
对于弱小的人而言,最可怕的不是他本身弱小,而是他弱小却被架于人上。
没有人告诉我要怎么办,父亲也没有教过我如何应对,只是一味地说让我专注学业。
我的课业被人洒满墨汁,衣裳会被人故意踩住下摆,经常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石子砸中脑袋。
恃强凌弱的人不会因为你的妥协而停止恶行,只会因为你的默不作声而变本加厉。
事情愈演愈烈,我被同窗堵在废弃的院子里。
他们把我的手踩在脚下,只是因为我的功课被夫子夸了几句。
我看着外面一寸寸落下的日光,心一寸寸坠入黑暗。
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些?
权势大过天,迷人又恶心。
我反抗不了,也无力反抗。
就这样吧,我垂下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忽然有人冲了进来。
房门被踹开,门框也被砸出裂痕。
我当时看着碎开的门板,最后一丝夕阳泄了进来,照在我脸上。
他自小习武,三两下收拾了靖王世子, 把人拧着胳膊连声保证以后不敢了。
我心想,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人了。
连那些年所谓的作对, 都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这人只能我欺负,谁都不准动。
所以他说要把我拐回家时,我顺从地跟他走了。
可那晚之后,他躲了我五年。
五年未见,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心软又口是心非。
我知道,他哪里是打不过我, 他只是怕动作重了伤到我罢了。
那是不是说明他心里有我?
他就是喜欢我。
我欣喜若狂。
阿铮陪着我长大, 我也看着阿铮长大,看他慢慢变得结实、宽阔,让人踏实的双肩,满如蟹黄的胸肌, 欲罢不能的翘臀。
他从青涩变得成熟,每一丝一毫都长在我的心尖上, 叫我挪不开目光。
京城的人说我长得俊俏,可我觉得阿铮才是真的带劲儿, 看他的每一眼,都会让我浑身的血沸腾起来。
我捅破周知然的心意, 阿铮自然而然地远离他。
我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又传出他与王姑娘定亲的消息。
我的阿铮这么好, 喜欢他的人赶走一个又来一个。
可他还是懵懵懂懂, 对自己的心意完全不开窍。
就像他以为我在和他作对,其实都是我藏了又藏的心意。
抢他的糕点是怕他牙疼,夺下他的刀是因为他手臂受伤还未痊愈。
可他不懂,于是我先挑明, 我问他什么时候能喜欢我。
他说看我表现。
他没拒绝我,他果真喜欢我。
我在家里敲着桌子数着时间,等着他想明白, 告诉我他心里有我,等着他来娶我回家。
可是他却去见了周知然。
周知然如此下作, 得不到心就要先得到人!
还好我及时赶到……
这也让我意识到, 我没有名分, 阿铮身边就会不断地有人来来往往。
由爱生怖,我后怕极了。
于是我说服了皇上下旨赐婚, 说服了秦老将军同意婚事。
大婚举办得很成功,有圣旨在手, 没有人敢对我的阿铮说三道四, 大家都是在祝福。
祝福我们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我笑着收下, 一颗心终于有了归途。
父亲问我是要随他去西宁,还是他随我去江南, 我摇摇头,都不是。
我的大将军英勇、无畏、满怀善意、耿直豁达。
他不该是别人的附属, 我也有我的理想与抱负。
如果我爱你, 那么我会努力达到和你一样的高度,展翅高飞,而不是折断你的羽翼,困你于牢笼。
一月后, 他策马北上,武定塞北;我驾车南去,文安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