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长宁上仙做了一千八百年夫妻,彼此之间早已腻味。
他最近养了只红毛狐狸,格外疼爱,带着她上天入地,弄得三界无人不知。
我劝他低调点,他却说:
「狐狸天性风骚,真让人食髓知味。」
「凝霜,你也化形这么久了,蛇的冷血天性,你也该改改了。」
我笑而不语。
他不知道,我早就勾搭上了狐族的太子。
昨晚那只九尾狐,勾缠我到半夜,到现在腰还酸着呢。
1
见我中途回来,守门的侍女瞬间白了脸。
「上仙!」
我脚步顿住。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狐狸骚味儿。
不仔细根本闻不出来,可惜我真身是条蛇,天生嗅觉灵敏。
我本不想扰他好事。
但,他们厮混的地方,是我的丹房。
我走过去,推开门。
炼丹炉前的蒲团上,我的夫君正把一妙龄少女压在身下。
听见开门声,少女惊叫一声,把头埋进了他怀里。
长宁回头看我一眼,挥手捏个诀,凭空聚起一团白雾挡住了身下的女子。
「你怎么回来了?」
他起身拢好衣服,面色不悦,「芙儿胆子小,你进来不能先敲门吗?」
我勾了勾唇。
「哦?那她吓到了吗?」
白雾散开。
少女躲在长宁身后,偏头露出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细声细气地说:
「回上仙的话,不曾。」
她长得娇俏可爱,就连性子也是。
此时还跟我说着话,尾巴却已悄悄从身后伸出来,贴着长宁的下腹蹭啊蹭。
长宁一把按住那条作乱的尾巴,回头捏了捏她的鼻尖。
「不许调皮。」
「乖,先去偏殿等着,我待会儿就来。」
少女走后。
我看着地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蒲团,叹了口气,「就这么着急,连榻上都来不及去吗?」
「你不知道,狐狸天性风骚,我是真把持不住。」
他毫不在意地踢开脚下的蒲团,「这东西有的是,回头换一个就是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估计他已经忘了,这个蒲团还是他去人间历练时,给我带回来的礼物。
2
我原本是王母养在莲池里的小水蛇。
一日趴在荷叶上透气,被路过的长宁抓到,差点被他烤了吃,我一着急化了形,赤身裸体倒在了他怀里。
长宁喜出望外,事后向王母求娶我。
他是我化形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对我有着非凡的吸引力。
于是在王母问我时,一口答应。
成亲那天,池塘里的鲤鱼精苦着脸说:「长宁上仙生性风流,我真怕你跟了他以后受委屈。」
那时的我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根本听不进去。
再说,仙界成亲的男女都要去月老那里栓红线。
红线溶于仙骨,我坚信我们会白头偕老。
最开始,我们的确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只是后来,不知是红线过了期,还是人心变了。
长宁开始到处拈花惹草。
三年两头地有女仙来找我,控诉长宁上仙对她们始乱终弃。
我最开始也曾歇斯底里地质问过。
可他却只是淡淡地说:
「凝霜,我们是与天地同寿的神仙,凡人区区几十年寿命,都难以一心一意,你不会想着让我万万年就守着你一个人过吧。」
我没办法控制不让他变心。
哭得难以自抑。
长宁叹了口气,捧着我的脸道:
「她们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我爱的,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
3
这种事情太多了。
到后来,我已经能心平气和地传音给他,「回来处理你的桃花债。」
长宁对待玩儿腻味的女人向来没有丝毫耐心,直接一挥手把她们扔出了出去。
转头嬉皮笑脸地安慰我。
「我在殿外设了禁。」
「保证再也不会有人闹到你面前。」
彼时我一心炼丹,只要没有人找上门,我也不再管他在外面的风流韵事。
直到前阵子,长宁下界降妖,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红狐狸,替他挡了一击,深受重伤,晕了过去。
他把人带回了殿内。
就躺在我们睡了千年的那张榻上。
那天,他赤红着眼睛,喂了那只狐狸好几瓶仙丹灵药不说,就连我们成亲时种下的拾桑花也拔来喂了她。
我收拾东西搬进了丹房。
直到红芙醒过来,他这才想起我。
「小狐狸受伤黏人的紧,先委屈你几天,等伤好了,我就让她搬出去。」
一个月后,红芙的伤彻底好了。
他却绝口不提让她搬出去的话。
我去殿内寻他,无意间看到他把红芙抱在怀里肆意揉捏。
「还是狐狸摸着舒服,又软又暖……」
红芙搂着他的脖子,晃啊晃:「跟凝霜上仙比呢?你更喜欢哪个?」
「她本体是一条蛇,冷血动物,哪能跟你比。」
长宁抬起她的足尖亲吻了下,再抬眼时满脸痴迷,「她连你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4
我啧了一声。
抬脚把蒲团踢到一边。
蒲团无风自燃,很快化为一团灰烬。
「怎么?吃醋了?」
长宁偏头看我,脸上带着促狭的笑,「你都快五千岁了,总不会连个几百岁的小丫头都容不下吧。」
他凑近我,领口散开,露出满是红痕的胸膛。
身上的狐狸骚味儿熏得我头晕。
突然一阵极淡的桃花香飘了过来,如有实质般围住我,隔绝了长宁身上的味道。
我不动声色地往内室看了一眼,勾唇浅笑。
「怎么会?」
「她还在等你,快去吧。」
……
长宁刚走,一个白团子就飞扑了过来。
准确地落在我胸口上。
桃花香盈了满怀。
不满三百岁的小狐狸眷恋地望着我,九条雪白的尾巴甩得人眼花缭乱。
我捉住一条尾巴蹭他鼻尖,「刚化形就不知节制,怎么样,如今恢复原形了吧。」
「呜呜……」
江离呜咽一声,委屈地望着我。
化形后的九尾狐容颜绝色,气质幽冷,恢复真身后,却是个毛茸茸的小团子,半点不见昨夜的强硬霸道。
我捏着小狐狸的后颈揣进怀里。
挥手招来一片祥云。
「长宁有个宝贝至极的寒潭,里面灵气甚足。」
「今日,我便带你去补补。」
5
这方寒潭形成已有万年。
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只要在这里面泡一泡,立刻就能恢复大半。
但它也有一个弊端。
就是一旦用过之后,需要用极品仙草润养千年,才能再次使用。
长宁在四周设了禁制,寻常根本不会让人进来。
「哼,他自己的东西倒是宝贝得很,拿你炼的丹药救那只杂毛狐狸时怎么那么大方。」江离从池中冒出头,「我今天非要把这里的灵气全部吸完。」
他盘坐在水中。
四周的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他身上汇聚。
潭边的花草迅速枯萎。
我忍不住咋舌,不愧是九尾狐,按这个吸收灵气的速度,估计他泡过之后,潭中灵气三千年也难以养回来。
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江离也是在这儿。
他那时还没化形,受了重伤想进来疗伤,奈何又被禁制所挡,看到我时,呜呜咽咽地咬住了我裙角。
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看起来甚是可怜。
我把他捡了回去。
伤好后,他却不肯走了。
「我可以陪上仙说话,您整日在这儿炼丹,难道不寂寞吗?」
那段时间,长宁带着红芙上天入地,弄得三界无人不知,总有有好事的神仙拉着我问是不是和长宁合离了。
我烦不胜烦,便不再出门。
小狐狸赖在我怀里不肯下来,揪着我的衣襟晃啊晃。
我叹了口气,「罢了,那就留下来吧。」
左右不过一个狐狸崽子,留着解闷也好。
九重天实在太无聊,闲来无事,我便每日炼丹喂小狐狸玩儿,江离被我喂的功力大涨,竟然提前化形了。
软萌小狐狸,突然变成了气质清冷的仙君。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捏着丹药楞楞地望着他。
江离俯身,唇贴着我的手指衔走丹药,咽下去之后,抬眼可怜巴巴望着我。
「上仙,我没有衣服穿……」
6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长宁说过的那句话。
「狐狸太过妖媚,便是神仙也难以把持,你没试过,不懂那种滋味儿。」
怎么可能把持不住?
我不信。
本想推开江离。
谁知殿内轻纱突然无风而动。
我眼皮一跳,立刻把江离塞进被子里,自己也侧身躺了进去。
眨眼间,长宁便抱着红芙出现在眼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快!芙儿受伤了,赶紧拿两瓶丹药给我。」
彼时,我和长宁一个床上,一个床下。
他怀里抱着个不省人事的红毛狐狸。
我被子里藏了只九尾银狐。
倒也不相上下。
我偏过头咳了咳,手在锦被下张开,示意江离把丹药拿给我。
这些日子他把丹药当零食吃,宝贝似的走哪带哪儿。
掌心倏地一沉。
我满意地勾唇,抽出手,递到长宁面前。
下一秒,我们俩都愣住了。
一颗乌漆嘛黑的丹药孤零零地躺在掌心。
「就一颗?还是练废的?」长宁不满地拧眉,「这些天没出门,你都在做什么?」
「还是你吃醋,不想给?」
「这么针对一个小丫头,你这心胸也未免太过狭窄。」
他自顾自说着,几句话就给我定了罪名。
我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嗤笑一声:「既然你这么心疼,不如带她去寒潭泡一泡,不但伤口立刻能好,就连修行也能增进百倍呢。」
长宁脸色一僵,捏着那颗丹药甩袖而去。
许是觉得丢了面子,走出去之前,又回头刺了我一句。
「凝霜,不是我说你,都化形这么久了,你的心还是和身体一样冷。」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了千年前那场仙魔大战。
彼时,长宁被魔物所伤,堕入秘境。
我化为原型,将他包裹住,自己摔得浑身骨裂,终于保住他的性命。
秘境里一片黑暗。
我的身体又冷又热,连喘息一下都疼。
醒来后的长宁无措地抱着我哭,「凝霜,你身上好烫,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冷不冷?」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低声说:「是你出现幻觉了,我是冷血动物,不会发热,也不会冷的。」
如今他早已忘记了我们曾经生死相依。
却记得我是冷血动物。
一室寂静中。
江离慢慢从锦被下探出头,眷恋地贴着我,「我身上好热,来给上仙暖暖好不好?」
九尾狐一族天生绝色魅惑,眼前的少年更是长得倾国倾城。
我伸出手细细抚摸这张脸,从上而下,一点点划过。
最后勾唇一笑。
掐住他的下颌,丢了一颗泛着金光的丹药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再无踪迹。
江离眼睫轻颤,「这是什么?之前还从未吃过。」
我俯首吻上他的唇,呢喃:
「助兴的罢了。」
7
我是骗他的。
哪有什么助兴的丹药。
那是毒药。
当然不止那颗,这些天,他所有入口的丹药都有毒。
世人皆知,凝霜上仙所练仙丹,在外面一粒难求,就是王母想要,还要客客气气的。
就这样当糖豆给他吃,怎么可能呢。
这世上哪儿会有无缘无故的爱。
不过是另有图谋罢了。
我垂眼望着自己洁白的手腕,隐约可见一点红丝缠绕其中。
这是月老的红线,能够拴住情ťùₕ人的神魂,可以让两人心意相通,同悲同喜,靠着这根红线,我无数次救长宁于危难之中。
红线溶于仙骨,只有用九尾狐的心头血,方可强行解开。
而取心头血,则需要损失上千年的道行。
我看向寒潭中打坐的人。
刚刚吸收了潭中几千年的灵气,江离的功力大涨,脸上褪去了昨日刚刚化形后的青涩,更加魅惑人心。
似是感觉到我的视线,他睁开眼笑意盈盈地望着我。
身后伸出几条雪白的尾巴,缠在我的腰上,稳稳地托着我进了水里,贴着我的耳畔低喃:「上仙的腰还酸吗?」
我不答反问,「你说呢?」
昨日他勾缠了我半夜,直到精气耗尽化为原型,都还扒着我不撒手。
江离低低地笑,手掌覆上我的腰侧。
丝丝灵气渗入,缓解了酸疼。
「上仙带我来这里,万一长宁上仙生气怎么办?」
我抬眼看着天边黑压压的云层,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还能怎么办?打一架就是了。」
禁制忽然被人一剑劈开。
瞬间地动山摇。
我飞身而起,脚尖踩在江离头顶,狠狠往下一压。
「乖,小孩子不要看人家夫妻打架。」
8
长宁御风而来,带着滔天怒火。
看到我时,明显一愣。
「怎么是你?」
看着衣衫凌乱,明显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两人,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是不是又打扰到你们的好事儿了。」
长宁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
收起长剑,把衣衫凌乱的红芙往怀里裹了裹,上下打量我一眼,「你受伤了?」
随即又皱起眉头。
「你皮糙肉厚的,当年掉下魔族秘境都没事儿,就算受伤了也用不着来这里疗伤吧。」
「阿宁,你冤枉凝霜上仙了。」
红芙从他怀里探出头,伸头往水面嗅了嗅,旋即眼睛一亮。
「这水里还有一个,好像跟我还是同类呢。」
长宁的脸瞬间黑了。
红芙善解人意地拍着他的胸口,转头又叹了口气,「上仙,您再生气也不能带人来糟蹋阿宁的灵潭啊!」
小丫头道行不深,心眼子倒是不浅。
我俯身看她,语气平和。
「怎么不能?」
「我练了几千年的仙丹都全部进了你的肚子,如今我的爱宠身体虚弱,当然只能来这里了。」
当初她受伤并不重,是长宁为了给她提升修为,用救人当借口把我的丹药全都搜刮了去。
换做旁人,至少也能提升几千年修为。
可她心思不纯,吸收不了里面的灵气,丹药愣是只起到了疗伤的作用。
这事儿传得四海八荒人尽皆知。
一度让长宁抬不起头。
红芙噎了一下,转头泫然欲泣地望着长宁。
「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体,要是我没吃凝霜上仙的丹药,寒潭也不会被毁——」
长宁仿佛没听到她的话,漆黑如墨的眼睛紧紧盯着我。
「爱宠?还是只狐狸?」
仿佛收到了什么信号。
他的话音刚落,潭中猝然银光一闪,江离欢快地蹦到水面上,身后九条雪白的尾巴得意地摇啊摇。
红芙两腿一软,化为原型,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最后索性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九尾银狐!」
长宁眉头蹙起,眼神嘲讽地瞥了我一眼,「未来的狐族之王,你说他是你的宠物?」
我笑了,望向水面上的小狐狸țųₐ。
「你是吗?」
潭中白雾一闪,江离恢复人身,白衣墨发,涉水而来。
走至我跟前,单膝跪地,将下巴搁在我的膝头。
抬眼时,眼神缱绻。
「回上仙的话。」
「我是。」
9
关于我把江离养在身边的事儿,长宁是一万个不同意。
「把未来的狐族之王当宠物,成何体统,你马上让他走。」
我靠在榻上,随手指了指葡萄。
江离立刻喜滋滋地剥了一个喂到我嘴里,然后乖巧贴着我,等着下一步的指令。
清甜的味道溢满口腔,我朝长宁摊摊手。
「你看到了,很明显这不可能。」
长宁冷哼一声。
「要么他自己走,要么我把他扔出去,你自己选一个吧。」
我不耐烦了。
「你一个活了五千岁的上仙,非要跟一个三百岁的小孩儿过不去是吗?」
长宁一愣。
当初他拿这话说我时,估计没想到我有一天还能再还给他。
他眼神沉沉地看了我半晌,最后倏地一笑。
「原来你是吃醋了。」
「如果你是生气我让芙儿住在殿内,我马上让她搬出去,保证再也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
「你也早点把他送走,不要惹出事端。」
看着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一千多年的男人,我只觉得无比荒诞。
到了现在,他竟然还觉得我是在吃醋闹脾气。
「长宁。」
我起身,近乎怜悯地望着他。
「我知你生来仙胎,嗅觉不如蛇那么灵敏,但,总不至于什么都闻不Ṫũ̂₋到吧。」
「要不,你再好好闻闻我和江离身上的味道呢?」
……
一千八百年了,我从未在长宁脸上看到过如此难看的表情。
他脸色煞白,嘴唇颤抖,整个人摇摇欲坠。
「你!你和他——」
心中畅快,我唇角笑意更深。
「对啊,不是你说狐狸滋味儿甚好吗?试过之后,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我现在实在离不开他。」
「所以,我们合离吧。」
10
我想过长宁不会那么容易同意。
毕竟一个皮糙肉厚,可以跟他并肩作战,还能炼丹给他补充灵力的伴侣,整个仙界,他都找不出第二个。
但我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他像个发怒的狮子,砸了殿内所有东西。
「不行!我不同意!」
「我们是被月老系了红线的,只要我不点头,你就永远都没办法忘记我。」
「是吗?」我的视线转向角落里,从寒潭回来就一直昏迷不醒的红狐狸,眼中浮现一丝冷意,「就算丢掉她的命也在所不惜吗?」
长宁看看红芙又看看我,忽然睁大了眼睛。
「猜到了?」
我笑着凑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凭她一个杂毛狐狸,也配吃我的丹药!」
看着他骤然苍白的脸色,我只觉可笑。
真以为我一个活了五千多年的上仙,能随他们拿捏不成。
长宁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凝霜,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是为了他吗?」
他回过神,愤怒地指着江离,「他一个毛儿都没长齐的狐狸崽子,有什么好?」
江离起身,神色比霜雪更冷。
「我们狐族一生只忠于自己的伴侣,从一而终,绝不变心。」
「你呢?凝霜陪你出生入死,结果你还找个杂毛狐狸来恶心她,五千多岁的老男人,媳妇儿不要你了,还只会在这里无能发疯。」
这话太狠了。
差点把长宁气吐血。
他胸膛上下起伏,神色癫狂,「我Ŧù⁻绝不合离,别想我会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
江离眼里黑沉沉的,身上发出属于狐族之王的威压。
长宁是仙界战神。
并不怕他。
两人一个眼神对视,立刻缠斗在一起。
只是可怜了那只红狐狸。
刚从挣扎着昏迷中醒来,一口气没喘上来,生生吐了一口血,又晕了过去。
而她的心上人却连看她一眼都不曾。
11
莲池边上。
鲤鱼精担心地在荷叶上蹦来蹦去。
「长宁上仙法力高强,你就这样跑出来,不怕江离被他打出个好歹啊?」
「他活了几千年了,什么人不能打,他心里有数。」
我揪了一颗莲蓬,剥了颗莲子放进嘴里。
「再说了,江离刚得了千年灵气,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看着我没心没肺的样子,鲤鱼精忧愁地叹了口气。
「当初我说长宁上仙风流,你不听,非要一头扎进去,如今红线一绑,只要他不同意,你就没办法脱身。」
「就是可怜了小江离,对你一片痴心。」
鲤鱼精已经六万多岁,因为懒于修炼,到现在还没化形,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打听各种八卦,这四海八荒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
我往他嘴里塞了颗莲子,堵住他的喋喋不休。
趁着四周无人,低声问道:
「如果有个人虽然刚几百岁,但是道行已有好几千年,这样取他心头血应该伤害不大吧?」
他嘴里含着莲子说不出话,急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等咽下去之后,指着我痛心疾首的怒吼:
「江离对你一片痴心,你竟然要取他的心头血?」
我捂住他的嘴,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
在一个池塘里待了三千多年,我算是他一手养大的,四海八荒,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他。
鲤鱼精听完后,恍若被九天神雷劈了,好ṭṻ₎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万万年以来,你是第一个敢打这个主意的人,江离虽心思单纯,但他的爹娘可不是吃素的,就是玉帝王母想合离,都不敢有这个想法。」
「要是狐族打上门,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救不了你。」
他苦着脸,悔不当初。
「我当初就不该告诉你这个方法。」
我不说话,只安静地低头剥着莲子。
从小我就是这样,做了决定的事情,任谁说也不改。
当初执意嫁给长宁是,如今也是。
鲤鱼精深知我的性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放心吧,别说你还用丹药寒潭助他涨了几千年道行,即便是他刚出生,取心头血也死不了,他可是未来的狐族之王Ṱũ₆,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
「顶多就是受点儿罪。」
我放下心来,把剥好的一把莲子全放进他嘴里,拍拍手起身要走。
鲤鱼精一把拉住我,着急地把莲子往下咽。
被噎得直翻白眼。
我赶紧捧着他灌了几口水,他这才能开口说话。
「但是,这东西必须他自己心甘情愿取出来的才有用,他是单纯,但他又不傻,万一他不同意怎么办?」
我掏出一颗泛着金光的丹药,凑到他的鼻尖。
「那恐怕由不得他。」
鲤鱼精倒吸一口凉气,惊恐地看着我。
「你疯了!你绝对是疯了!」
「我可怜的小江离,一片痴心错付了啊!」
12
我回去时,长宁已经离开。
殿内一片狼藉。
江离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前,一看到我,立刻跑了过来拉住了我的衣角。
低眉顺眼,一副可怜样。
我走进殿内,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
江离乖觉得单膝跪在我身前,抬起被揍的青紫的脸,满眼期待。
我捏着他的唇角,扔了一粒莲子进去。
「长宁呢?」
他痛得龇牙咧嘴,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咽下莲子后迫不及待地说:「他被我打吐血了,侍女们抬着他和那只杂毛狐狸去了药神那里。」
一副【快来夸我】的表情。
我摸着他的发顶,轻笑一声,「嗯,打得好,阿离真厉害!」
「那,会有奖励吗?」
我摊开掌心,把一粒泛着金光的丹药递过去,「助兴的药,要吃吗?」
江离重重点头,「要!」
鲤鱼精的话猝不及防在我耳边响起。
【狐狸本就专情,其中以九尾狐最甚。】
【这个世界没有无条件的爱,但凡事总有例外,凝霜,不要让他成为下一个你。】
我猛地抽回手,看着江离疑惑不解的眼神,缓缓说道:
「这丹药在外面有多珍贵你知道吧?」
「知道。」
「那如果我说,这颗丹药要用你的心头血来换呢?」
「我愿意换!」
没有一丝犹豫,他单手覆在胸前,竟是直接取了一滴心头血出来。
甚至还没等我反应过来。
那团发着红光的血就递到了眼前。
他的脸几乎白到透明,冷汗一滴滴往下冒,明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偏偏脸上却还挂着笑,「上仙,给你。」
我怔怔地望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你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吗?」
江离已经痛得神色恍惚,闻言摇了摇头。
俯身把那滴鲜血含进嘴里,我把手腕递到他面前,「你看。」
只见那原本缠绕在骨肉之间的红丝,忽然颜色变淡,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直接消失不见了。
江离眼中迸发出一阵奇异的光彩,猛然站起身抱住我。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突然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13
红线消失的那一刻,长宁就知道了。
等他赶回来时。
我早已带着江离去了狐族。
他不敢去狐族撒野,索性跑到了月老那里发疯,说月老给红线做了手脚。
月老头气得胡子ƭųⁱ都快飞起来了。
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我呸!明明是你风流成性,喜欢上了那只红狐狸,自己跟凝霜那丫头解开的,如今倒来怪我。」
「不可能!」
长宁瞪着眼睛死死盯着他。
「我是喜欢别的女人,但我从来没想过解开跟凝霜的姻缘,就是你做了手脚。」
两人闹到王母面前。
要她做主。
王母烦不胜烦,看着一身狐狸骚味儿的长宁,索性把他和那只红狐狸凑成了对。
「既然你说红线有问题,那就让月老再给你绑一次。」
长宁下意识拒绝。
王母神色一凛,「要不是看在你往日立下的赫赫战功,就凭你把一个妖精带上九重天,就已经够治你的罪了,怎么?现在你还要抗旨吗?」
鲤鱼精讲得绘声绘色。
「你没看到当时他那吃了屎的表情,简直太解气了。」
江离靠在榻上,尽管精神还没完全恢复,依然听得一脸认真,「那他们是要成亲了吗?」
「对啊!日子就定在了后天。」
「好羡慕啊,」说完,他又偷偷瞄了我一眼,「我也好想成亲。」
我装作没看到,转头看了鲤鱼精一眼,「说完了没?说完赶紧回去。」
「你有没有良心?」
鲤鱼精气的一蹦三尺高。
「我担心你被人打出去,巴巴来给你撑腰,结果屁股还没坐热你就赶我走?」
江离撑着身体从榻上下来,郑重给鲤鱼精行了个礼。
「凝霜只是担心您离了莲池身体不适,她不善言辞,还请上仙勿怪。」
鲤鱼精哪敢受他的礼。
赶紧跳到一边,催促江离上床躺着去。
转头看向我时脸色复杂。
「你这丫头是哪辈子修的福气,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被你骗到手了呢?」
鲤鱼精回去前,我让他带了一瓶丹药给长宁。
里面放的是给红芙的解药。
他狐疑地看着我,「你会有这么好心?我怎么不信呢?」
我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我一向人美心善,你不知道吗?」
鲤鱼精浑身打了个哆嗦,捏着瓶子跑得飞快。
14
他说得没错。
我确实没安好心。
听闻前些日子,西边有魔神降世,扰得三界大乱。
那只红狐狸不赶紧好起来,等长宁上战场时,怎么跟他夫唱妇随呢。
果然,成亲当日,长宁连洞房都没来得及入,就临危受命,带着红芙去了魔窟。
那只红狐狸吓得瑟瑟发抖。
说什么都不肯去。
被王母斥责后,才不情不愿地跟了去。
长宁法力虽强,但到底年轻,容易被妖魔影响,产生幻觉,从而失去心智。
我是蛇,天生冷心冷情。
所有幻觉在我眼里都会自动消失。
千年前的神魔大战,靠着红线的牵扯,我数次帮他打破幻觉,助他立下赫赫战功。
三界安宁后,他成了威风凛凛的战神。
无数女仙前赴后继。
而我在魔族秘境摔得粉身碎骨,整整在床上躺了一百多年才将将修养过来。
最开始他也是忙前忙后的照顾我。
每天变着法儿地逗我开心。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以寂寞为由,带着一个又一个的女仙回来。
那段日子,我躺在那里不能动,天天听着一墙之隔的长宁与各种女人欢好的声音,偶尔有女仙问起我。
他拖着毫不在乎的语调说:「凝霜上仙啊?她还能干嘛?整天躺着呗。」
女仙有点惊讶,「听闻她全身上下的骨头都碎了,这该有多疼啊。」
长宁抬起女仙的下巴亲了一口。
「她真身是个蟒蛇,皮糙肉厚的,根本不怕疼。倒是你,身娇体软的,磕一下我都要心疼死了。」
虽然已经过去千年。
但想起粉身碎骨的痛,我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身后突然覆上一具滚烫的身体。
江离抱着我小声道:
「你冷吗?我给你暖暖好不好?」
15
他贴着我磨磨蹭蹭,怎么推都推不开。
撒娇耍赖什么都用上。
我不为所动,「你身体还没好就想乱来,是想让你爹娘更生气吗?」
那天,带着昏迷的江离回来时。
要不是看我是个上仙,他爹娘估计当场就能把我撕了。
幸好回来前我已经解了江离身上的毒。
他适时醒来,虚弱地指着他爹鼻子说了句:「你要是敢伤害凝霜,我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才又晕了过去。
二老捂着胸口,差点背过气去。
这些天,他爹娘每天过来,倒是不敢对我怎么样,不过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就是了。
江离有样学样,任他们怎么嘘寒问暖,愣是眼神儿都没给他们一个。
「谁让他们欺负你,连自己媳妇儿都护不住的男人,以后有什么出息!」
我忍着笑,「是,我们阿离最有出息了。」
「咳咳!」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咳嗽声。
江离回头一看,立刻沉下了脸,「您怎么又来了!」
「你个小兔崽子,连爹都不打算叫了是吧!」狐王狠狠地瞪了江离几眼,转头看着我,不好意思地咳了咳,「那个,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江离立刻爬起来抱住我,警惕地瞪着他爹。
狐王气得浑身哆嗦,指着他的鼻子怒吼:「我来问她喜不喜欢你,愿不愿意要你,这都不行吗?难道你要一辈子无名无分地跟着她吗?」
江离眼睛一亮,脸慢慢红了,眼巴巴地望着我。
狐王也看了过来,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敢说个不愿意试试。
漫长的沉默过后。
我摸了摸江离的头发,眼中笑意浮现。
「喜欢,愿意。」
16
我和江离成亲的那天。
天界传来长宁受了重伤的消息,听闻是因为红芙临阵脱逃,害得他迷失在魔族秘境。
后来他勉强找回一丝神智。
差点与魔神同归于尽。
天帝派人救回了长宁,溯天镜回放了之前发生过的一切。
秘境里阴风阵阵Ṫṻ₅。
长宁浑身是血,靠着一处石壁重重喘息,「芙儿,我伤到了眼睛,看不见了,你用心念告诉我魔头的方向。」
「呜呜阿宁,我害怕……」
长宁握住她的手,试图安抚。
「莫怕,他已经被我打成重伤,你只要告诉我他的位置,我就能将他击杀了。」
魔神的身体都被砍去了一半,挣扎着站起来。
红芙吓得失声尖叫,扒开长宁的手,化为原型,一溜烟跑了。
长宁无助地伸着手摸索。
「芙儿!红芙!你在哪儿?」
回应他的只有魔神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浓浓的化不开的黑雾淹没了长宁,他受到影响失去了神智,挣扎着爬起来,也不再管什么防守与招式,尖叫着挥剑乱刺一通。
那魔物被他刺中了要害,频死前狠狠踢了他一脚。
长宁神志不清,完全不懂得防护。
直直撞在了石壁上。
又滚落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这处秘境一次只能进去两人,只有杀死魔神,才能开启秘境离开。
如今魔神已死,可红芙跑了。
他以为自己再也出不去了,一双泛着灰白的眸子,缓缓流出了血泪,喃喃道:「粉身碎骨原来竟是这种感觉,可笑的是,我居然觉得你不会痛。」
「凝霜,如果你在的话,一定不会丢下我逃跑的对吗?」
他呜呜地哭,整个秘境里都回荡着他悲戚的声音:「我后悔了,凝霜,我后悔了——」
回放到此为止。
红芙被绑在刑台上,不住号哭。
「谁面对那种魔物不害怕?我只是个弱女子,放眼整个四海八荒,万万年以来,也就出了一个凝霜而已,你们凭什么要求我像她一样。」
旁边的神将狠狠敲了她一棍子。
「闭嘴!凝霜上仙的名讳岂是你配叫的。」
「我凭什么不配?她成了上仙又怎样,还不是输给了我——」
「闭嘴!都给我闭嘴!」长宁被几个仙侍抬着,眼睛上蒙着的白布渗出血泪,神色癫狂地大吼,「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围观的众仙议论纷纷,若有似无的往我这里看。
江离怕我心里不舒服,立刻捂着额头,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不就是杀头吗,有什么好看的。」
「凝霜,这里人太多,吵得我头疼,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牵住他的手,眼睛慢慢湿润。
「好,我们回家。」
江离视角番外 1:
我叫江离。
从生下来那天起,就被立为了太子。
一百岁那年,我跟着父王去仙界赴宴,在王母的莲池边见到了一个人。
彼时,她慵懒地靠在一株荷花旁,跟一只鲤鱼精说话。
嘴角噙着笑,时不时往嘴里灌口酒。
姿态甚是潇洒。
忽地,她不知看到了什么,骤然僵在了那里。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一位仙君怀里搂着个女子,两人亲亲密密地从池塘边走过,仿佛没有看到她一样。
两人走后,那只鲤鱼精激动地在荷叶上蹦来蹦去。
看样子是在骂人。
她垂下头不说话, 只神色落寞地笑了笑。
我悄悄跟着她回了寝宫。
她好像是喝醉了,独自坐在庭前的台阶上发呆。
不知为什么, 看到这个样子的她, 我心里难过得想哭,于是跑到她面前, 做出各种滑稽的动作。
往日我这么做, 父王母后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可她看着看着却哭了。
那晚, 我等到她睡着了才离开。
回到狐族后, 我到处找人打听她的消息。
原来她叫凝霜,是一位上仙,听闻她的夫君爱上了很多女子,她过得很不开心。
我们狐族, 一生都只有一个伴侣。
我不明白, 拥有了她那么好的妻子,她的夫君为什么不知珍惜。
我问父王可不可以让她当我的太子妃。
那天, 父王瞪大了双眼, 「她的夫君长宁上仙,可是天界战神!你毛儿都没长齐,还敢跟人家抢媳妇儿?」
父王怕我惹出事儿, 再也不许我出门。
直到我三百岁时。
父王母后出门游玩, 恰好狐族的禁制破了个大洞。
我终于逮到机会偷偷溜了出去。
然后在一处寒潭边找到了她,我急着跑过去, 没成想被潭边禁制撞了个头破血流。
恰好她走过来,我立刻扑上去咬住了她的衣角。
她果然人美心善, 不但把我捡了回去, 还给我吃增长灵力的丹药。
结果我提前化形了。
她当时正捏着一颗丹药准备喂我, 直接愣在了那里。
那一刻, 我突然想起, 幼时偷看到父皇讨好母后的样子。
于是,我学着做了。
嘿嘿……
她果然喜欢。
江离视角番外 2:
成亲前。
父王和母后把凝霜叫去说悄悄话。
还说这是婚前都必须的流程,男人不能听。
我信他们才怪。
万一他们欺负凝霜怎么办。
于是我悄悄跟了上去。
谁知刚走到窗前,就听见他们问凝霜喜欢我什么。
我趴在窗台上, 竖起耳朵。
凝霜神色微微一软, 唇边弯出一抹温柔的笑
「我这个人一向冷心冷情,但他听话得让我心疼, 可能是长在我的七寸上了吧。」
听了这话,父王母后愣了好半响。
最后忍不住老脸一红。
「怎么现在连蛇都这么会说情话了, 怪不得我那傻儿子被迷得找不着北。」
江离视角番外 3:
凝霜吃了一次红线的亏,不愿意再绑红线。
没关系,我会用万万年来证明。
成亲第一百年。
我们生了两个小狐狸崽子。
成亲第一千年。
崽子们终于长大了,我把狐族事务交给了他们,带着凝霜游历四海八荒。
成亲第一万年。
凝霜越来越爱笑了, 会缠着我给她买一些好看但无用的小东西, 看见这样的她,我很开心。
成亲的第三万年。
凝霜的脾气越来越大,她拎着酒壶,眼神睥睨地望着我:
「不行, 你今天必须陪我喝过瘾。」
潇洒肆意的凝霜终于回来了。
我高兴得合不拢嘴,「好好。」
族里的小崽子们背地里说我是妻管严。
我不屑一顾。
哼,他们那些没成亲的光棍儿懂什么。
这是我心上的一捧桃花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