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恨我的姐姐。

我一直恨我的姐姐。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明明是双胞胎,她却长得好、人缘好、成绩好,是学校最品学兼优的校花。

而我却胖、不聪明、性格还孤僻,唯一的朋友还是因为和我一样讨厌周稚京才和我玩的。

学校的人都不相信我是周稚京的双胞胎妹妹,经常有人笑得夸张地嘲讽我:

「天呐,周稚芸,周稚京真的是你姐姐吗?你们两个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周稚芸,为什么你姐姐那样优秀,你却这样挫,你是在娘胎里基因变异了吗?」

当然,这些话他们只敢在我面前说。

因为周稚京听见会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直到他们和我道歉。

可要不是她,我也不用承受这些。

所以我每天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要是周稚京从没出现过就好了。

1

我不是一直恨周稚京的。

小时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周稚京为荣。

她从小到大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我从没见过比她还好看的人。

千篇一律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即使淹没在人群里,她也突出得像是上帝偏心给她额外开了滤镜。

更不要提她那一骑绝尘的成绩。

小学我还在痛苦地背乘法口诀时,她已经会用代数方程解鸡兔同笼了。

一般双胞胎小的那个都不会叫大的哥哥姐姐,可我小的时候,最兴奋的就是指着站在各种领奖台上的周稚京,跟身边的小伙ťṻ₌伴炫耀:「看见没,那是我姐姐。」

她们往往艳羡地朝我望过来,羡慕我有一个这样厉害优秀的姐姐。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大概是有一次在我炫耀完,有小朋友认真而疑惑地问我:「周稚芸,为什么你姐姐这样优秀,你却这样平庸?」

平庸。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在这之前我从未觉得自己有多差。

可能是因为妈妈经常跟我说:

「稚芸,你这样的才是正常的小孩子,你姐姐那样的,属于超级变态发育,所以不要和姐姐比,在妈妈心里,你和稚京都是一样的优秀,知道吗?」

我每次都乖巧点头,知道不是我差,只是周稚京实在太优秀。

那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为什么你这样平庸?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明明是在一个子宫里一起成长,周稚京不过比我早出生十一分钟零八秒,为什么她却这样的优秀呢?

当然这个疑惑也只是转瞬即逝,在周稚京用奖金给我买蛋糕时,我就会忘掉这些,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说周稚京你最好了。

周稚京会偏头看我,白玉般精雕细琢的脸上神色冷淡,她从小小年纪就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对我的撒娇视若无睹,只会无动于衷地对我说:「做完我给你出的习题才能吃。」

我大声哀嚎。

在心性上,我和周稚京仿佛差的不是十一分钟零八秒,而是十一岁零八个月。

当然,周稚京也不是完全十全十美,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所有天才的通病,她的情感要比寻常人匮乏很多。

后来我看那个由英国广播公司出品的《神探夏洛克》时,经常能在那个叫夏洛克的天才身上看见周稚京的影子。

只不过她更寡言一点。

我和周稚京还是婴儿时,周稚京就已经体现出她和一般婴儿不同的特征。

妈妈说她很少哭,永远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安静的看着身边的环境,偶尔有时候被我的哭声吵烦了,她还会皱眉把手捂在我的嘴巴上。

后来学会说话了,会走路了,在小孩子人憎狗嫌的年纪里,她永远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玩那些益智的玩具,并且能很快找出规律。

她过于早慧令我妈妈忧心忡忡,尽管身边的人都看着周稚京夸我妈妈好福气,这个孩子看起来就不同凡响,日后一定能一鸣惊人,但妈妈还是经常看着周稚京蹙眉。

这种忧心是在我和周稚京六岁那年达到顶峰的。六岁那年,我捡到一只翅膀受伤的麻雀,捧在掌心里带回去让我妈妈救救它。第二天,周稚京将这只麻雀解剖了。

麻雀被小心翼翼地从腹部中间剖开,它的心、肺、肾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边。周稚京在妈妈强忍的诧异尖叫中抬起头,她手上甚至戴着沾血的塑料手套。她是真的不明白我和我妈妈脸上的惊恐,只是很认真地解释:

「我在书上看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只是想验证一下,原来是真的。」

我被吓得大哭,当晚就发高烧,我记得因为这个,我后来还怕过周稚京一段时间,我妈妈带周稚京去医院看医生,但还好周稚京不是有反社会人格,她只是有轻微的阿斯伯格孤独症。

小学三、四年级后,在周稚京身上就完全看不出这个综合征的任何迹象了。她和别的小朋友正常交谈,也参加集体活动。。

我妈妈觉得周稚京好了,只有我觉得这是因为周稚京的高智商。她擅长观察和学习,她只是从妈妈如临大敌的态度里,渐渐找到和人相处的技巧而已。

她完全感受不到旁人的感情,也不会对任何东西有任何感情,只是除了我。

只有在我身上,周稚京才会表现出不属于高级孤独症该有的情感。

她好像很喜欢我。

尽管我后来那样的恨她,但我的这个情感障碍的天才双胞胎姐姐,好像把自己唯一属于正常人的情感,都给了我。

2

周稚京没什么喜好。

她不喜欢甜食,不喜欢漂亮的新衣服,不喜欢游乐场,不喜欢旅游,不喜欢每天更新的台湾偶像剧,甚至每天泡在那些书籍里也不是因为她喜欢,而是因为她觉得和现实里的人和事相比,那里的东西更有趣一点。

我说她好像喜欢我的原因是因为她会用奖金给我买甜品,给我买我喜欢的裙子,还会给我带她永远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明星限量版海报。

她对我的所有喜好了如指掌,并且尽可能地满足我。

从初中我渐渐疏远她之后,她喜欢上不时静静蹙眉看着我。

我知道她在观察我。

遇见搞不懂的事情,她就这样安静地观察,直到解开谜底。

她不知道我为什么疏远她。

我疏远周稚京,一开始只是因为成长发育期的羞耻心。

岁月的流逝让我和周稚京的差距慢慢变大,她越来越白皙漂亮,精致的眉眼清丽脱俗,身体像抽芽一样高挑,就像是漫画书里的白雪公主一样,还有她那永远位列第一的成绩单。

不知道是不是双胞胎在母体里的营养分配问题,我在小时候身体就比周稚京弱。

小时候我经常吃药,那时候我和周稚京的差别还不是特别大,至少我在外表上也是粉妆玉砌的粉团子,一团天真可爱,可五、六年级同龄人开始发育的时候,我就像是被开了 0.5 倍速,身材横向,变得胖,尽管我已经在刻意的控制饮食了,可我还是喝口水都会无法控制的发胖,还有我那越来越糟糕的成绩。

这些让我渐渐变得敏感和自卑。

我和周稚京不在同一个班级,可我班级的老师最喜欢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周稚芸,你能不能和你姐姐学学。」

我安慰自己每一位老师在对我说出这句话时可能初心都是希望我能上进,出发点是好的,可他们站在讲台上高高在上垂眸望过来的目光总是含着一闪而过的……遗憾和厌恶。

仿佛在说为什么分到自己这个班级的不是周稚京。

每当这时候,班里同学都会齐刷刷地回头看我,目光充斥着同情、了然和怜悯。

我将自己缩了又缩,想缩到桌洞里屏蔽这一切目光。

可是没有用,这种目光如影随形。

尽管我从炫耀周稚京到绝口不提,但每次周稚京在领奖台上耀眼优秀的时候,我总能听见周围指着我小声的声音:

「那就是周稚芸,周稚京的双胞胎妹妹,奇怪吧,两个人明明是双胞胎,但是一点都不像。」

「啊?就是她啊。」

「她和周稚京是异卵双胞胎吗?我听说异卵双胞胎就会完全不一样。」

「天,她和周稚京之间的差距好像仙女和丑小鸭那样大。」

当然,我明白这种讨论只是好奇,无关恶意——小孩子的恶意总是掩藏在一团天真下。

还有家里妈妈对我越来越小心翼翼的态度,我和周稚京没有爸爸,他在我和周稚京出生前就因为救落水的人牺牲了,所以是妈妈一个人养着我和周稚京。

她是个好妈妈,想要避免两个孩子之间过大的差距导致的偏心,她极力的从各个角度夸赞我,想避免我会越来越不平衡自卑的心态。

甚至我和周稚京,她对我更上心和关注。

我不希望她伤心。

每次想到这里,我就会很好地掩藏着自己的自卑和嫉妒,佯装无事地跟周稚京说话相处,问她问题,做一个撒娇天真的妹妹,使我对她的疏远看起来又没那么疏远。

可能我的情绪经常反复无常,所以周稚京经常会在我的反常中蹙眉,像是不明白我是怎么了。

仿佛我是她做过的最难的一道题。

她不明白是对的,人的情绪本就千变万化,复杂得连本人也弄不明白,更何况周稚京对情绪这种东西还一知半解。

她的身边不会听见我耳朵里听见的那些话,身边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惊叹和赞美的,尽管她对这些不以为意,但她不会遇见我遭遇的一切。

我努力地给自己做心理辅导,我告诉自己查理·芒格曾经说过:「在人漫长的一生中,有两件事绝不能做,第一是永远不要自怜自哀,第二是永远不要嫉妒——嫉妒是七宗罪中,唯一没有任何乐趣的。」

直到我和她一同升学。

3

周稚京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致辞,在入学的第一天,她就在全年级名声大噪。

成绩好、长得好,尤其是看上去还那样清冷。升学仪式结束后我回到班级里,她已经成为新年级公认的校花。班里的人都在讨论刚刚代表新生发言的女生叫什么名字,为什么长得那样漂亮。

我坐在靠墙的位置一言不发,企图将自己从这个话题里隐身。

但是没有用。

这个小镇就这样的大,同一年级的新生有很多熟悉的面孔,我从那些包含「周稚京」「双胞胎」等等的窃窃私语的议论中,看到不少回头朝我这个方向望过来的八卦眼神。

然后无一例外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和震惊,仿佛在说:「什么,她就是校花学霸周稚京的双胞胎妹妹??基因变异了吗?」

我已经学会对这种目光视若无睹。

我和周稚京没有分到同一个班级,放学后我在收拾书包的时候,听见班级里哇哦惊叹的声音,男生的声音尤其突出。

我抬头往窗外看,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站在教室门口等我的周稚京。

即使那张脸我从出生时就日日相对,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每次突然看到周稚京,我都还是会下意识地从心底发出惊叹,怎么会有人被造物主如此偏爱。

周稚京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习以为常地忽视这些惊叹的视线,只是在等我——从小到大,我们每天都是一起上下学的。

可是现在,我突然希望她没有出现在我的教室外面。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沉默,周稚京偏过头,清冽干净的像水银一样的眸子倒映出我小小的影子,她问我:「有人欺负你?」

她表情安静,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我知道她是认真的,如果我随口说出一个人名,那么不出三天,我说的这个人一定会突然倒大霉。

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在小学之前,那时周稚京还没有因为成绩一鸣惊人,经常有多嘴的亲戚跟我妈妈说周稚京是不是有自闭症,她过于的冷漠和孤僻,情绪不像一个孩子那样,稳定得过于可怕了。

可那时她已经会保护我了。

幼儿园的小朋友经常抢我的东西,因为我身体弱小,不会像别的小朋友那样反击回去或者哭闹着找老师,他们叫我病秧子,推我拽我抢我的东西。

每次这时候,周稚京都会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安静地看着欺负我的人。

后来这些人无一例外,不是书包里出现虫子,就是水杯和饭盆被人掺上黄泥沙,或者走路不知道踩到什么摔得仰面朝天,要不就是从单杠或者其它什么东西上摔下来……

我顿了顿,嘴边的那句「周稚京我们以后各走各的好吧」转了又转,最后还是忍了下去。

我勉强对周稚京笑笑,低声说:「新班级一个人都不认识,刚开学可能还有些不适应。」

周稚京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没说话。

第二天,我听说我们班班主任和三班的班主任吵起来了。

因为周稚京提交了一份转班申请表,理由是想和自己的妹妹同班。

三班的班主任当然不同意——周稚京是新一届学生里最有前途的,他还指望周稚京考上或者保送进最牛逼的大学给他长脸,我们班主任听说却喜出望外,两个人因为周稚京吵得不可开交。

两个人吵的时候,校长刚好路过,惊讶地问怎么了,听完原委就笑了。

我想这可能会是我整个高中最高光的时刻,因为校长亲自出面,过来问我是想转到三班和周稚京同班,还是想让我姐姐转到我这个班级。

在我目前短暂的学习生涯里,从来没有如此被人高度重视过,当然也是因为周稚京的光环而已。

我并没有受宠若惊,而是想尖叫,在心底发出磅礴的怒吼,可我太过紧张,所有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我只觉得窒息,张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校长做主,让我转进ṭûₓ了三班。

因为不想为学校争光的好学生搬来搬去。

我无法抵抗地收拾东西,在踏进三班时我又重新经历了一次无形的霸凌。

一票或诧异或同情或看戏的眼神和注意,甚至有人夸张地叫出来,视线不停地在我和周稚京身上扫来扫去,然后张大嘴巴,和身边的同学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这些因周稚京而起的关注像堆柴的火苗,将我架在其上,慢慢地一点点炙烤,它不会让你直接解脱,而是像温水煮青蛙那样一点点侵蚀你的忍耐,酥麻难耐的痛和恨挣脱不了地从皮侵入到骨头里,直到猛然爆发。

班主任让我做自我介绍,我直接忽视他,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从讲台走到最后面靠窗的位置,赌气似的放下书包坐下来。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诧异地落在周稚京身上。

班主任愣了愣,倒也没说什么。

后来下课,周稚京过来找我一起去吃饭。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漠地说:「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饭。」」

她愣了愣,但没有问为什么,而是回到座位,又看书去了。

我一个人坐在后面靠窗的位置,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索性偏过头,眼不见为净。

班里渐渐没有人了。过一会儿,周稚京又过来了,问我:「吃饭吗?」

她语气寻常又平静,仿佛没看出我在生气,仿佛我刚刚跟她说那句「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饭」的重点不在于我不想和她一起去吃饭,而是她喊我去吃饭的时候我还不想吃饭。

所以她等我一会儿,又过来问我。

刚刚不饿,现在饿了吗?想去吃饭了吗?

如果我还是说不想去吃,那么她就过一会儿再来问我。

和周稚京生气就像狠狠一拳打在棉花上。我真的不想显得过于无理取闹,但青春期的激素不就是这样不稳定。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来,大声怒吼:「你到底想干嘛?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擅自做主?你问过我想和你同班了吗?那么多人围着你团团转,你是不是很得意?那么多人用我来衬托你,显得你更美好更优秀,你是不是很骄傲?」

这句话其实完全是我口不择言,因为周稚京从来不会因为外界的这些艳羡和比较,有类似于「骄傲得意」的情绪。

即使没有我的对比,她也优秀得耀眼,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只有我这个阴暗潮湿、嫉妒自己双胞亲姐姐的下水道老鼠,才会以己度人有这样的想法。

双胞胎之间若是有心灵感应,不知道周稚京会不会感应到我曾经在无数个深夜控制不住自己的恶毒念头:

要是周稚京突然变丑就好了。

要是周稚京突然变笨就好了。

要是周稚京突然长胖就好了。

要是周稚京从来都不存在,要是我从来都没有这个姐姐……要是我是周稚京……就好了……

多么恶毒。

身边最亲密的家人怀揣着对自己最恶毒的诅咒,若她知道我想的这些,以她那稀薄的情感,她会怎么看她这个妹妹?

周稚京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

我恨她,仅仅只是因为她优秀。

她的优秀让我嫉妒,而嫉妒日夜啃噬着我,量变积累成我对她再也掩藏不了的恶意。

我瞪着她,胸口因为气愤和激动急速地起伏,脑子深处却浮起一股快意来。

我甚至有些期待周稚京会做出什么反应来,吃惊?诧异?伤心?生气?失望?

可周稚京垂下眼睫,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什么话都没说。

4

我和周稚京陷入冷战。

当然是我单方面的冷战。

周稚京对我一如往常。

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坐在后面,偶尔发呆,偶尔听课。

我还一个人回家,有时候周稚京会在家门口的那个路口等我,然后和我前后脚进家门——她竟然还知道不让妈妈担心。

除此之外,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把我当成一个透明人。

可我竟然收到了「友情」的邀约,班上竟然有不少女生主动过来找我聊天,拉我吃饭,下课后过来找我说话。

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从第一次月考周稚京拿了全校第一,并且理科全部满分,文科全部加一起也仅仅只是扣了一百多分而已。

她比第二名高了一百九十五分——因为这是第一次月考,校方希望警戒学生后面好好学习,所以试卷的难度上的是最高强度的。

这下她是真正的闻名全校了。

所有老师看向周稚京的眼神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口头禅变成:「都是一个老师一个教室,怎么人家周稚京就能考这么多分?」

下课的时候,经常会有外班的男生将我们班靠走廊的窗户挤得水泄不通,前来慕名看这位天才校花学霸。

甚至还有高年级的男生过来。

她的课桌每天清晨都会摆满礼物和情书,后来我们班主任不得不经常在下课的时候在走廊上巡逻,驱赶那些男生。

直到周稚京这次月考带来的名气温度慢慢降下去才好一点。

我看到班里很多女生悄悄地看向周稚京,然后交头接耳。

那些望过去的目光,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情绪——嫉妒、艳羡、厌恶、不屑、装模作样强撑的不以为意……

她们一边说着欣赏崇拜周稚京,一边在眼中仿佛带着放大镜一样,企图在周稚京身上寻找到缺点或者瑕疵……

周稚京也不擅长或者不想维护人际关系,她高冷冷漠,不会附和女生的话题,对于那些告白搭讪的男生更是像看垃圾一样,所以恼羞成怒破防的男生也众多。

得不到就想毁掉——或者将你拉下神坛,变成和他同一个水平段能够得到的人,这就是存在多数人骨子里的恶意。

最开始是先有女生对我释放善意,和我说话,约我吃饭,给我带一些零食什么的,然后将我拉进她的朋友圈,我又认识了她的朋友。

我好像突然变得很受欢迎。

老实说,一开始我对这突如其来的友好还是有几分受宠若惊的,尤其是在看到周稚京好像被一种无形的默契同时孤立,那种我从未在周稚京身上体会过的优越感更是油然而生。

每次体育课需要组队的时候,周稚京都是落单的那个。

体育老师站在前面,看着落单孤零零站在边上的周稚京,望向站在一起的女生群,疑惑地问:「这位同学没有伴吗?哪位同学愿意和她一起组队?」

空气一瞬间寂静下来,所有人集体沉默,站在原地不动。大家都没有事先商量过,孤立成了无形中自然而发的集体行为。

周稚京冷漠地站在那里,接受大家或可怜或讥笑的审视。有人的表情逐渐兴奋,看好戏一样盯着周稚京的表情。在这一刻,集体施暴的人高高在上,好像有了拿捏周稚京的筹码一样。

他们希望这朵够不到的高岭之花在集体权力下俯首称臣。

我站在人群里,看着周稚京。

情感上,我觉得我应该很快活,可我忽视不了,在我努力扬起的唇角下,是心底隐秘深处那突然不可控的尖锐刺痛和空落落的沉闷感。

我看着周稚京,想她会不会看向我。如果她看我,哪怕求助似的瞥我一眼,我会怎么做?我会立刻控制不住地走到她身边吧?

我不确定。

周稚京也没给我这个机会,她压根没有朝我这儿瞥过来半分。

她没有难堪,也没有那些人期待中的局促不安或者哀求群体的接纳,她只是很从容地望向体育老师,平静地询问:「老师,既然没有人愿意和我组队,那我能回班级看书了吗?」

后来所有的体育课,周稚京都可以不去——这是班主任给她的特权。

而在操场休息的间隙中,有女生状似无意地开了第一个话题:

「稚芸,和那样的人做亲姐妹,肯定很辛苦吧?」

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只是朋友间寻常的闲话。

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我身上,我感受到她们眼中暗藏的期待。

我看着问我话的这个人。

苏萁萁。

那个第一次月考被周稚京以一百九十五分碾压的第二,不过和周稚京不一样,她在人际交往关系上长袖善舞,开学不过两个月不到,她已经隐隐成为女生小团体中的引导者。

她嫉妒周稚京或者恨她,这种我再熟悉不过的情绪。

如果没有周稚京,她或许就是最大放异彩和出众的那个。

她很优秀,只是她遇见了周稚京。

当然如果玩心眼这块能评分,她会高出周稚京不止一百九十五分。

我明白她们和我交好的理由了。

大概都是为了这一刻。

为了我放下心防这一刻,用这种轻描淡写的引导型问题,引导我说出对周稚京的不满,再顺便再透露点周稚京的隐私或者缺点。我想不管我说了什么,不到今天下午放学,关于从我口中说出的周稚京的坏话会被添油加醋地成为所有人私下传播议论的话题。

「啊?她怎么是这样的人?看起来不像吧?」

「她亲妹妹周稚芸说的,这能有假吗?」

「啧啧,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好能装啊。」

「切,成绩好有什么用?人品这么烂。」

……

想到这,我突然笑了出来,迎着那些望着我的期待眼神,我说:「确实蛮辛苦的,我那个姐姐从小到大都优秀完美,衬得我像个垃圾,我真的好嫉妒她。」

苏萁萁脸色一僵,随即笑出来,和善又温柔:「周稚京在家里也这样吗?她就没有什么怪癖吗?」她说着又笑一笑,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天真,好像只是朋友间的八卦一样:「只是单纯好奇啦,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我笑了,我想我的神色一定一点一点地冷淡下去,只是唇角依旧上扬着,我说:「没有的事,你这样故意逼着是想要我说什么呢?难道想让我现编一个出来好诋毁造谣吗?」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后来刚好下课铃声响起,大家默契地转移话题,只是在往教学楼回去的时候,她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挽着我的臂弯,将我簇拥在中间,而是有意无意地将我落在最后,隔着一小段的距离。

孤立的如此明目张胆。

这样惯常熟悉的手段。

我在心底嗤笑。

5

我的受欢迎昙花一现,甚至隐隐成了第二个被群体孤立的人。

她们拿捏不了周稚京,但拿捏我还是小菜一碟的。

我也懒得再去寻求合群,不过很快她们也懒得针对我了,因为我们学校来了一个转校生。

这个转校生还没转学过来,就在我们学校产生了极大的轰动。

因为那段时间将临近寒假,突然有一辆又一辆的车进入我们学校,车身 logo 印的是一家耳熟能详的电器集团,货车厢垒着一台台最新型高端空调,听说学校所有教室的空调都要换新。

我们还以为是吝啬的学校终于良心大发,直到学校的老师含糊地透露,是我们学校即将转来一个转校生。

这些空调是他们家捐赠的。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化学实验器材,我们粗略地计算这些捐赠需要多少钱,最后只能惊叹这个转校生家中应该算得上巨富了。

所以那段时间,除了即将放假的喜悦,大家都在讨论这个新学期即将转来的转校生是何方的神圣,如此的大手笔。

放假后,期末成绩排名和这位神秘的转学生会转到哪班也是寒假期间最热门的话题。

直到开学。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走进来,喜气洋洋地敲了敲讲桌,说:「都静一静,给大家介绍个新转来的同学。」

大家默契地噤声,心底隐隐期待这个转校生不会就是那个转校生吧。

直到雍霍走进来的时候,班里下意识发出「哇哦~」的起哄声。

无他,雍霍长得很帅。

和高中其它某些还在发育所以有些像猴子的男生不一样,少年人的身姿很挺拔,五官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勾勒出立体的轮廓,下颌线的弧度也恰到好处。他的气质也很吸引人,那种一看就知道出生富贵家庭的从容淡定。他微笑着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雍霍,」他唇角上扬,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视班级,像是逡巡他未来的领地:「雍和宫的雍,霍启刚的霍。」说着说着他突然顿了一下,本来漫不经心的眼神顿在某处,眼里极快地划过一抹惊艳和愣神,然后忘词卡了壳。

我顺着他停顿惊艳的目光望过去,正是无动于衷低头做习题的周稚京。

不过这个小小的停顿卡壳并没有影响到他,他很快移过视线,好像不好意思那样笑了笑,掩饰:「不好意思,我有点紧张。」

有人善意地笑出来,还有女生不顾站在一边的班主任,为他解围:「帅哥,该紧张的是我们。」

这下所有人都笑出来,班主任也笑了,顺势温和地问雍霍:「你看看你想坐哪里?」

雍霍装腔作势地在教室里望了一圈,然后视线定格在周稚京中间那排的位置上,好像确定了目标。

他先是慢条斯理地走到周稚京的身边,故意停顿,在周稚京抬头朝他望过去的时候,他不躲不避地对上周稚京的眼神,然后笑起来。他确实有一副好皮囊,笑起来丰神俊朗的感觉。就在我以为他要坐到周稚京旁边的时候,他反身坐到了周稚京右手斜后方的位置——苏萁萁的旁边。

然后所有人都看着他偏头看着苏萁萁,对她微笑。

苏萁萁连耳朵都红了,害羞地低下头。

我坐在最后面,死死地握着手中的笔,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6

雍霍很快成了班里的「大哥」,那些最难缠的男生也乖乖地叫他「霍哥」。

班里的女生也很喜欢他,毕竟经常含笑逗女生开心的幽默好脾气的英俊富二代,谁会不喜欢呢?

不过他对苏萁萁和对其它女生又不一样。

其实也没多大分别,就像一台空调,平等的普渡所有人——但坐在出风口的人享受到的风还是更多的,所以差别就能看出来。

他在下课出去打篮球回来的时候会给苏萁萁带奶茶,高调的放在她桌上。

会在类似于女生节日时送花给苏萁萁,在被人起哄调侃的时候,一本正经的说:「只是一束花,觉得好看而已,你们不要想太多。」

其它种种暧昧又好像正常的举动也层出不穷,苏萁萁成了所有女生艳羡的对象,以为这是雍霍喜欢苏萁萁的信号。

我想全班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看出来,雍霍的目标不是苏萁萁。

选座位时先故意在周稚京旁边停顿,还要和她四目相对,却在她疑惑时突然坐到另一个女孩的身边,还有故意在万众瞩目的时候拿着奶茶高调放在苏萁萁的桌子上,他送苏萁萁花还会在众人起哄时看似漫不经心的瞥向自己左前方的周稚京,观察她的神态和反应。

雍霍这招欲擒故纵玩的真是高明且熟稔,他先不经意制ťüₗ造暧昧的心理预期,然后在周稚京注意到他时却将关注放到另外一个女生身上,这样会通过心理预期的落空让周稚京产生心理落差,从而引起周稚京想要证明自己魅力的心里——尤其像周稚京这样优秀的人,可能会更不甘心的想要证明自己。

所以就可能会主动的找雍霍示好或者发起话题,想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极力朝他展示自己的优点。

那这个女生反而会落到下乘,雍霍也可以顺势拿捏。

如果那个人不是周稚京,他这招的成功率可能会在 85% 以上。

毕竟雍霍这个人确实带着一些会迷惑人的光环,会吸引不少女生。

可惜这是周稚京。

我现在其实无比的庆幸周稚京情感上的漠然,雍霍这些玩的炉火纯青的手段,很明显就是个情场高手——还是最没品的那种,即使有这样好的一副皮囊也掩盖不了他灵魂散发出来的恶臭。

果然雍霍在和班里大多数女生搭话谈笑遍,却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周稚京聊一次,可能发现周稚京对他这种行为完全没情绪后,他在某天的下课铃声响起后拿着一张试卷站到了周稚京的桌子边。

看起来好像是要主动出击了。

他终于按耐不住了。

我背起桌面的书包,走过去,狠狠撞开他,他没有防备的踉跄一下,然后有些恼怒的回过头来,看样子好像要发火。

我笑起来,无视他,直接问坐着的周稚京:「姐,你现在走不走。」

别说雍霍,我想估计周稚京都没想过我会说出这句话。

从上初中后,我就没再叫过她姐姐了。

而自从上次冷战,我们也从未一起约着回家,只是每次我收拾书包出去,周稚京就会不紧不慢的跟在我身后,反正不是并排。

她呆呆的看着我,极为罕见的分神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大概她这模样实在是像猫——一只漂亮犯傻的猫,呆也呆的令人惊艳,我将嘴角往下,装作不耐烦的问:「走不走呀。」

她很快收拾书本站起Ţű̂⁽来。

回去的路上我们一直沉默,快要到家的时候,我闷闷的跟她说:「你离那个雍霍远一点,他给你的任何东西都不要接,知道吗?」

我很少有机会像训小孩子这样教她,但我们好像本来就差不多大,因为各有所长,我这个姐Ṫų⁼姐从小就不喜欢和人往来,她哪里知道人能做出多么恶心的事。

周稚京沉默很久,问我:「你喜欢他?」

一股反胃从胸口上涌,我想吐,我偏过头,几乎想冷笑:「那样的垃圾,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给我提鞋都不配。」说完又有些好奇,我问周稚京:「你为什么会问我这句话。」

「因为,我发现,你好像经常看他。」过了好久,周稚京才淡淡的开口。

我没说话。

我坐在后排,从雍霍第一天转来,我就察觉到他的企图,长久关注他的动向只是担心他对周稚京……我坐在后排,往前面看很方便正常,只是周稚京在最前面,而且这个人向来不管班上出现什么热闹事都岿然不动,懒得抬头看一眼的,她是怎么注意我经常观察雍霍的?

我跟在她身后。

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跟我们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动作,我张张口想说话,周稚京转身,漆黑的眸子专注的望着我,还是清冽如水银,她好像从未变过。

我感觉好像这十几年,她一直是这样淡定从容的样子。

我张张嘴,那些让人说不出口的话转了转,还是忍回去了。

7

我和周稚京和好了。

不过在班上我们依旧不怎么说话,只是吃饭下课回去的时候形影不离,还有我桌上经常出现的被批改过的试卷。

我不知道周稚京什么时候看到的我的试卷,我试卷的每一题旁边她都写了详细的解题思路——有一次月考周稚京很难得的被公开点名了,因为她试卷每道大题后面都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答案,后面阅卷老师为了改掉她这个坏习惯,大题一分都没给。

周稚京反问:「很简单的题,为什么要花时间在这么没有意思的事上。」

可我的每一张试卷的每一题旁边,她都用红笔将每一个步骤写出来——不仅怕我做对的题是我胡蒙的,还怕她万一省了哪一步我就跟不上她的思路。

……

写都写了,那就看看吧。

我认命的开始学习。

阅卷老师都看不到的解题步骤,我却能看到——我的面子比老师大多了。

我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

可能是用功学习,或者是我停药将近三年,身体里积累的激素慢慢退去,我开始瘦下来了——当然还是和周稚京没法比。

但我感觉自己平和下来一点。

不过苏萁萁的心态好像爆炸了。

雍霍在对周稚京发起攻势没被搭理后,和苏萁萁在一起了。

不过这个男人本就不像安分的,沾花惹草,风流留情,苏萁萁不管雍霍,也不管和他暧昧的其它女生,反而和周稚京较量。

她和雍霍刚在一起的那学期,不知道为什么给周稚京下战帖,说要是那学期考试她超过周稚京,那么周稚京发誓再也不和她争雍霍。

周稚京连眼皮都没抬。

后来那次考试周稚京考的很差——她理科卷都是奇数题对,偶数题错,文科卷都是奇数题错,偶数题对,发卷老师也只是轻声责备她的胡闹,考试怎么能闹着玩?

不过即使周稚京考这么差,苏萁萁的总分也没超过她。

和雍霍谈恋爱后,她的成绩再也没上过年纪前 500。

我和周稚京和苏萁萁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高考前一个月左右。

那时候该复习的都复习完了,班级组织徒步度假,两天一夜,做考前的放松。

那个民宿女生洗澡的地方有点像以前公共的澡堂,周稚京去洗的时候比较晚——她特地避开人流。

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慌慌的,经过澡堂外面我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拿着手机踩着板凳从那个透气窗转来转去。

这时候我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周稚京头发湿润的端着盆从外面回来。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是瞬间黑下来:「你刚刚在洗澡?」

周稚京嗯了一声,我几乎立马爬起来,转身就往外跑。

我知道苏萁萁住哪个房间,我从来没跑这样快过,我疯狂敲她那个房间的门,直到和她同房间的那个女生打开门,我推开她就往里面闯,声音尖锐的不成样子:「苏萁萁——苏萁萁——你给我出来,你 TM 给我出来——」

和她住同一个房间的女生不明所以:「你是不是有病啊,苏萁萁一直没回来,你干嘛啊你?」

我推开她往外走,开始到处找。

最后是在一ẗųₐ个山头上找到苏萁萁的,她蹲在那里,黑黢黢的影子像个石头。

我扑过去压住她,手往她身上搜,厉声问:「手机呢?你都发给谁了?」

苏萁萁索性不挣扎了,摊开身体破罐子破摔,嗬嗬笑出来:「发给可多人了,怎么,你也想看你姐姐 360 度无死角洗澡的视频?」

我一巴掌狠狠的删在她脸上,可身体无法控制的痉挛发抖,脑子几乎一片空白,苏萁萁还在不停的说:

「怎么?你不是一直讨厌嫉妒你这个姐姐吗?我帮你毁了她,你还不谢谢我?」

我一直抖,僵木木的脑子终于恢复一点清明,苏萁萁也泄了力,我稳稳心神,终于从她怀里抢到手机,对着她的脸扫解锁。

可是我手还是控制不住的抖,我在想高考前期,苏萁萁如果真的将视频发出去,传的到处都是,会不会影响周稚京的高考?

不能让她知道,我要悄无声息的处理这件事。

我颤抖着手想打开她的社交软件查看聊天记录,只不过手一抖,手机落在地上,另外一只手先我一步捡起。

我抬起头,是周稚京。

她那样聪明,肯定已经将前因后果摸透了。

她比我沉稳多了,明明是她的事,她却面色沉静的去划拉手机。

相册没有,所有的聊天框也没有发送视频的记录。

我恶狠狠的压着苏萁萁,踹她一脚,骂:「你以为删掉就查不出来了吗?你满 18 已经可以承担法律责任了,为了害别人你连自己的高考都不管了?」

「你就这么贱?」

我掏自己的手机要去报警。

苏萁萁突然捂脸哭出来,她崩溃的说:「没有,我没有发,刚拍完我就删掉了。」

她哭的声嘶力竭,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是雍霍威胁我的,他拍了我和他在一起的视频,他让我拍周稚京的视频去交换,我没办法。」

我一巴掌狠狠扇过去,苏萁萁被我打的脸偏过去,却又疯又癫的大笑出来:「我知道他骗我,即使我拍了周稚京的视频去和他换,他也不会删掉我那些视频的,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我还怕什么?」

她看向周稚京,神情癫狂,眼神却异常的Ŧŭ²亮:「周稚京,他跟我说我不是最恨你吗?我不是最嫉妒你吗?他会利用我拍的你的视频将你拉进地狱里,就跟我一样。」

她死死看着周稚京,咬牙切齿的仿佛恨急了。

周稚京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我第一次在周稚京脸上看出怜悯的神色,她问摊在地上如同烂泥的宋萁萁:「可你刚拍完就删掉了不是吗?」

这句话似乎将宋萁萁的神智拉回来,她用手将脸遮的死死的,有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指缝往外流, 只是相比刚刚的疯狂,她现在反而哭的悄无声息,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她嘶哑的声音:

「因为我突然觉得,我不能让另一个优秀的女生,像我一样被毁了。」

「哪怕我再恨再嫉妒你, 我也不能让你被那个人渣毁了,周稚京。」

我终于松口气, 有些虚脱的站起来,我想揍她,可看她那个样子, 又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走到周稚京身边, 想拉她离开。

走了刚两步, 周稚京突然回头, 对宋萁萁说:

「看在你最后那句话的份上,宋萁萁,我送你一个雍霍的秘密吧。」

「一个,你可以玩死他的秘密。」

8

回去的路上, 我问周稚京:

「你怎么知道雍霍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他爸爸靠女人养活,竟然还偷着养小老婆和私生子?」

「这要是被他爸爸在 A 市的那个富婆老婆发现, 只怕小三私生子连同他那个吃软饭的爸爸都要倒大霉了。」

周稚京也没瞒我,轻描淡写的说:「之前我以为你喜欢雍霍, 就在班主任办公室查到他的转学信息, 然后我在他原学校同学中打听了一下,他转学是因为逼的一个女生跳楼自杀, 可这样的事被悄无声息的处理掉了,而且他家那样大手笔的捐赠,雍霍却从未在学校说过他家到底是什么企业,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听的沉默,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

在我以为她对人性缺乏认识而会受到伤害默默关注的时候,她却因为我想到更远的层面,甚至直扼命门,如果我真的喜欢雍霍,她拿着这个消息去威胁雍霍,只怕能让他立刻干干净净连滚带爬的从学校滚出去。

周稚京, 好像根本就不需要我的保护。

反而是她, 小时候我们妈妈忙, 经常上夜班,五岁的时候她就会踩在椅子上打开煤气灶给我下面条,我发烧感冒她会默不作声的守在我床边, 每隔半小时测一次我的体温……

周稚京从来都不是没有感情的孤僻怪人,因为她赋予了我伤害她的权利。

我能伤害到她,只是因为她爱我。

哪怕很少表达出来,但她一直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爱着担心着她这个一直嫉恨着她的双胞胎妹妹。

那我呢?

我嫉妒周稚京,即使到今天我依旧嫉妒周稚京。

可就像我说的那样, 人的情绪复杂的千变万化,我嫉妒她,恨她,可这并不影响我想保护她。

并且我很确定, 我会一直一直的保护她。

「你想和我上同一所大学吗?周稚芸。」

「……我下辈子也考不上你要上的学校。」

「没关系,前几天那几所大学联系我的时候,我就说能接受我妹妹Ṫṻₗ一起入校的我才会考虑。」

「所以你还是早都已经自作主张的替我做好决定了?」

「……你不想和我一个学校吗?」

「…………………………」

「…………………………」

「也不是……不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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