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妇产科,医生问:「怎么就你一个,孩子他爸呢?」
我神秘地回:「医生,我这是借种,去父留子!」
下一秒,身后传来冷笑:「借种?」
只见跟我一夜疯狂的清冷教授站在我身后。
「任雪,我的种,就值十块钱?」
1
两个月前,万豪商业 KTV。
「先生,我玩游戏输了,请问能借一下你的皮带吗?」
我盯着走廊上背对着我,肩宽腰窄的背影,心里有些忐忑。
男人听后,微微侧过头,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右耳上的蓝牙耳机闪烁着蓝光。
果然很帅!
只是……
我去!席津?
我盯着眼前这张在大学里喜欢了 4 年的脸,彻底愣在原地。
回过神,我急中生智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打电话,我找别人借。」
刚转身,突然,手腕被一个大手扯住。
回过头,我对上席津清冷深沉的眼,此时正带着些许疑惑打量我。
下一秒,他牵住我的手带往他的皮带处滑去。
「咔」一声,皮带扣解开了。
我惊讶地瞪大双眼,一股热气涌上脸颊。
只见席津抽出皮带递到我手里,深深看了我一眼。
随后捂住蓝牙耳机,淡淡出声:「V18 包厢,走之前记得还给我。」
2
回到包厢里时,同事们起哄声狂热。
「我去,任雪,你还真借到了?怎样,帅不帅?」
我默不作声地笑了笑,脑海里席津那张脸始终挥之不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愿意借我皮带。
毕竟大学四年里,给他带来最多困扰的人,是我。
作为 A 大最年轻最帅的教授,选他课的迷妹不少,可只有我追在他身后最热诚。
上下课堵他询问问题,到他办公室送蛋糕、咖啡……
那时,跟他同办公室的刘诚老师总是用一副怪异目光盯着我:
「小雪,又给席老师带什么好东西了?」
直到后来,全校都在传我追他。
席津不堪舆论压力,在大课室里将我送他的拿铁转赠给一旁的男生,沉声开口。
「谢谢同学们的好意,但老师只喝美式,不喜欢拿铁,也永远不会喜欢拿铁。希望部分同学,以后别再送了。」
说完转过头开始讲课。
周围同学朝我投来各异目光,有嘲讽,有厌恶,有同情……
我甚至没坚持到下课,就红着眼跑出教室。
那天下着微雪,我在校园里边哭边走,直至毕业,都没再去打扰他。
3
聚会散场时,我到 V18 包厢去还席津皮带。
硬着头皮敲门进去,把皮带搁在桌面后,我隔空朝他点了点头。
身旁有人打趣:「你就是抢了席津皮带的妹子?」
「抢」这个字眼委实难听,我辩驳道。
「是他自己给我的。」
那人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你们认识啊?」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认识,下意识朝 C 位上的席津望去。
只见他面泛潮红,此时看向我的目光柔和又深邃。
莫名地,心底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我心虚地别开视线,低语:「不认——」
「认识,一个朋友。」席津打断我。
朋友?难道不该是……学生吗?
正疑惑间,一个插满蜡烛的生日蛋糕被推了进来。
我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席津生日。
唱完生日歌过后,他切了块蛋糕递给我。
我刚接过来,突然,身后不知谁推搡了我一把。
我整个人扑进他怀里,连带着蛋糕也粘到他裤子上。
我慌乱抽过一旁的纸巾给他擦拭:「对不起,对不起……」
等意识到擦的地方不对劲时,席津已经握住我的手,望向我的眸色沉甸甸的。
他侧脸凑到我耳边,呼吸里带着克制。
「你故意的?」
……
周围的喧闹仿佛都被隔绝,我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那晚散场后,我们搀扶对方上了车,进了酒店。
带着红酒味的吻落到我唇上,脖颈,锁骨,一路往下,如梦似幻……
再度醒来时,我只感觉腰腹处酸胀到不行。
倏地瞪大双眼。
身上斑驳的痕迹和满地的用品,都提醒着我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望向身旁的席津,晨光透过窗帘一角照到他额角,这张脸依旧那么让人心动。
只可惜,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眼见他眼皮微微转动,我生怕下一秒他睁眼会对我露出厌恶神色。
当即掀开被子下床。
临走前,我朝他微信上转去 1000 元,留言:【抱歉,昨晚是意外,这是补偿,我有男朋友了。】
随即,反手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4
临近年底,工作开始忙起来。
以致于月经已经延迟半个月,我都没发觉。
一连几天,我在采访现场捧着收音麦打哈欠。
一旁同事开玩笑:「任雪你最近怎么这么困?跟我怀孕时一一模一样。」
我打哈欠的手顿住,当晚就在楼下小药店买了验孕棒。
几分钟后,我面对验孕棒上两条杠,宛如一道雷从头顶劈下。
那晚我们明明做了措施,怎么会?
我打电话给做医生的闺蜜徐珂,对方愣了下:
「雪雪,小雨伞也不是 100%的,万一过程激烈,破掉也是有可能的。」
「你别着急,先来我们医院做检查,验孕棒也不一定准。」
为了以防万一,去医院那天,我还特意挂了靠谱的专家号。
坐下后我直接开口:「医生,我可能怀孕了,麻烦开个检查。」
对面的专家抬头瞄我一眼,见我身边空荡荡的。
不悦地扯着大嗓门:「怎么就你一个,孩子他爸呢?」
见我没说话,专家开始恼火:
「现在这些男人一个个的怎么回事?老婆怀孕都不知道陪着来产检!」
眼见她嗓门越来越高,我只能制止她。
故作神秘地回:「医生,我这是借种,去父留子!」
刚说完,下一秒,身后传来冷笑:「借种?」
我吓得回过头,只见席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
看向我的眼神像淬了冰碴。
似乎是想起什么,他自嘲地冷哼一声。
「任雪,我的种,就值十块钱?」
啊?十块?
不是一千块吗?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是妇产科,席津怎么会在这儿?
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就算要看也是泌尿外科啊?
刚这么想着,就见一张清丽漂亮的脸从席津身后走了出来,手里赫然拿着张 B 超单。
这张脸太过熟悉,以致于我瞬间捏紧手里的包。
庄晓,A 大文学院的老师,也是大学时曾和席津传过绯闻的人。
她朝我看了一眼,疑惑开口。
「席津,这位是?」
5
手握 B 超单,还是席津陪着过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想起大学那会儿,每回周末,庄晓都会坐席津的车离开,以致于校内盛传两人是情侣关系。
有次我给席津送蛋糕,在停车场遇到庄晓。
听见我的来意,她笑眯眯接过我手里的蛋糕:
「席津不喜欢吃甜的,不过还是谢谢你。」
「他去办公室帮我拿东西了,你要等他吗?」
那次,我按耐住心底酸涩,很识趣地摇头,转身离开。
后来我旁敲侧击问过席津是不是单身。
他盯着电脑里的算法,沉沉「嗯」了声。
但如今看来,他最后还是跟庄晓在一起了。
甚至,两人已经有了爱情结晶。
视线下移,我望向庄晓平坦的小腹,应该是月份太小,此刻还没显怀。
一想到我肚子里也可能怀着țùₜ席津的孩子,我就觉得格外讽刺。
这算什么事啊!被三?
沉默间,庄晓似乎认出了我。
「你是不是新闻传播学院 22 届毕业的庄晓?选修过席老师的计算机课那位,我记得,你很有名。」
当然有名,那时我追席津人尽皆知。
我强压内心酸涩,朝她点头:「庄老师好。」
说话间,医生已经开好检查单递给我。
我抄起检查单起身就走,经过席津身边时,他握住了我的手腕。
瞟了庄晓一眼后,他把我拉到一旁,眸色低垂。
「任雪,这事,你不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难不成他还以为我是故意弄破避孕套怀他的孩子?
想到这,我就觉得格外可笑。
我甩开他的手,讥诮道:「席老师想多了,这小孩不是你的,我说过,我有男朋友。」
说完,我没管他脸上的阴沉,转身就走。
身后席津追了上来,刚要开口说什么时,却被庄晓突然喊住。
「席津,你能过来一下吗?」
庄晓笑眼看向我,抬手摸了摸肚子。
下一秒,我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了。
6
当天 B 超结果出来,假性怀孕。
那天我心急随便在楼下小药店买的验孕棒,估计买到劣质产品,导致结果出现误差。
我松了口气,给徐珂打电话说清楚来龙去脉。
那头听完,传来恼火的砸桌子声:「什么,孩子是席津的?你原本还想瞒着他自己打掉?」
「任雪,你是不是傻!就算你不打算要,这事他也必须赔偿!世间哪有爽完就拔 X 无情的道理,只管杀人不管埋是吧!」
我苦笑,解释道:「我现在不是没怀嘛。」
「按我说,你毕业这两年就是太封闭自己,每天不是采访就是写稿。见的男人太少,才会被席津这种狐狸精缠住,你就该打开自己,多去社交。」
当晚,徐珂这句话一直在我脑海里徘徊。
自从被席津拒绝后,我确实对男性有了一种排斥。
哪怕有男生对我示好,我也觉得我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
那种心情,就像小时候我爸妈闹离婚,谁也不想带上我这个拖油瓶。
后来他们把我寄养在亲戚家,寄人篱下日子久了,难免会遭到一些白眼。
也就是在那时,我渐渐开始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好东西。
追席津,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勇敢的一次。
却换来一生内向。
但人不可能永远活在过去,我也总得往前走。
恰好微信群里,大学班级正在组织聚会。
以往从不参加这种活动的我,这一次,在接龙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7
聚会定在西郊一间商用别Ŧŭ̀₇墅,娱乐设施俱全。
我到场时,班长面露惊讶:
「任雪你在京市啊?我以为你毕业拿了家乡电视台 offer,就回去了。」
「对,但后来觉得还是京市发展空间大,就又回来了。」
事实是,回家乡的我,发现父母双方再婚后,对我态度已经格外疏远。
我在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了家,还不如回到京市。
那晚聚会聊得尽兴,我也没忍住多喝了几杯。
眼见醒酒壶里红酒空了,我起身去中岛台倒酒。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我手背上,炽热滚烫。
我抬眼,对上席津狭长的眼眸,此时眼底带了几分苛责。
他表情严肃地开口:「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这是能喝酒的?」
我刚要解释,身后班长突然惊喜大喊:「席老师来啦?」
我不知道席津为什么会出现在聚会上。
如果知道他来,我肯定不会出现。
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
期间同学们讨论到最近短视频里很有争议的「去父留子」话题。
席津冷笑一声,目光耐人寻味地盯着我。
直到有个同学说自己女友怀孕,但女方家里对他不满意,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席津突然开口:「既然怀了就该负责,若换做是我,会想尽办法获得她家里人认同,跟她结婚。」
手里杯子被我陡然掐紧。
所以言下之意是,席津要跟庄晓结婚了?
顺着话题,不知道谁打趣了一句。
「那席老师您什么时候结婚呀?也好让我们任雪死心啊。」
话落,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不少人似乎这时候才记起来,这里还有一位席津狂热追求者。
眼见怪异的目光齐刷刷落到我身上,我没忍住「嗖」地站起身!
「那都是过去的事!」
「我有事要先走,大家今晚玩得开心。」
说完拎起包径直走出别墅。
西郊偏僻,夜幕就像獠牙的兽嘴将人吞噬。
我站在路灯下等人,席津追出来喊住我:「我没喝酒,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男朋友来接我」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回过头:「席津,我没怀孕,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负担。那晚的事是意外,大家都不想,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希望我们都能忘记,回到自己该有的轨道。」
我朝他扯了扯嘴角:「你放心,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我不会缠着你的。」
话落,席津沉默了。
半晌后,他深深凝向我,欲言又止:「任雪,我问过班里同学,Ţŭ₌没人听说过你有男朋友。」
见我不吭声,他款步走到我跟前。
「我一直以为你回老家了,我不知道你在京市,你们班长说——」
话音未落,一声轮胎和沙砾摩擦的声响猛地响起。
一辆黑色轿车刹停在我们面前。
车窗摇下,车里,发小宋实拽着张脸朝我挑眉。
「胖雪,上车!」
大概没料到是真的会有人来接我,席津愣怔了下。
等他看清车里的人后,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我拉开车门径直坐进去。
路灯下,席津的影子被拉得颀长,竟有一种落寞的错觉。
我回头朝他笑了笑:「对了,祝你,新婚快乐!」
「席津,再见!」
再也不见……
车子应声启动。
后视镜里,我瞧见席津那张向来不苟言笑的脸,此时深深皱起眉头。
8
当晚,我陪宋实去吃了顿夜宵当接风宴。
他算是我青梅竹马,在我被同学嘲笑没爸没妈的日子里,是他将嘲笑我的男生按在教室胖揍一顿,才让大家不敢非议我。
他来京市出差,我们原本约的是晚饭,但碰上同学聚会,便只能改成夜宵,他来接我。
没想到,误打误撞之下,他刚好成了我嘴里杜撰的「男友」。
吃到一半时,宋实问我:「胖雪,刚才那个是你追求者吧?我算不算替你挡了个桃花?」
我面无表情地回:「他没追我,他是拒绝了我。」
话落,宋实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噗!你还会追人呢!」
「你这就不仗义了,我们认识这么久,怎么也不见你追下我?」
话落,我朝他冷笑两声:「当然是因为——你不在我审美ťṻ₃点上啊!」
「你这理由也太扎实了……」
当晚,宋实把带来的大包小包特产扛到我家。
离开前,他想起什么,嘱咐。
「我接下来半个月还会在京市,有需要,打给我。」
我还在纳闷什么时候再需要他来救场。
结果第二天,就被啪啪打脸!
9
原本社里接了一个新能源算法的采访,因为负责同事临时接了别的项目,主编把采访丢给我。
去的路上,我看着手里的采访提纲,隐隐感到不安。
A 大,新能源算法……
直到我在现场看到那抹吸睛的身影。
果然,计算机学院安排的教授,是席津!
由于我是临时接别人的工作,加上涉及领域过于专业。
一场采访我听得云里雾里。
席津大概也察觉到这点,采访结束时刻意喊住我,提醒:
「任记者,这份采访稿发出去前,麻烦给我们学院最终确认。」
我朝他面无表情点头:「自然。」
当晚,我硬着头皮听录音,做笔记,查资料。
好不容易稿子过了主编那关,ťũ̂ⁿ我把它发到席津邮箱,却收到拒稿。
【语句表述专业性不足,请修改。】
我马不停蹄又改了一版发送过去。
忐忑的几分钟过后,我收到一模一样的回复:【语句表述专业性还是欠缺,请再修改。】
第三次,第四次……
等到第四次不通过时,我恼火了!
只说有问题,又不说哪里有问题,什么人啊!
我想打电话过去骂他一顿,却突然发现我没有席津的电话号码。
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那个我上学时好不容易加上,又被我拉黑的微信。
犹豫半晌,我还是本着打工人能屈能伸的自觉。
憋屈地从黑名单里,把席津拉了回来。
拉回来下一秒,一个【笑脸】的表情包发了过来。
我无视这个表情包,忍着怒气敲字问。
【敢问席教授,我的稿子到底是哪里有问题,烦请您标注出来,我好修改!】
我努力地装作客气,但敲出的每一个字都快要把后槽牙咬烂。
席津回得很迅速:【要改的细节太多,文字很难沟通。】
什么意思?这是要我当面沟通?
还没等我疑惑完,一个小区定位紧随其后发了过来。
应该是席津家的地址。
现在是夜里十点,一个男士邀请你去他家。
即便是出于工作,即便明知道对方不喜欢你,还是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怪异感觉。
可偏偏这次专访时间紧,明天就要定稿。
我犹豫一会儿,一咬牙一跺脚,死就死!
拎起手提电脑出了门!
10
去的路上,我一直忐忑要怎么面对开门后的庄晓。
毕竟我曾追过席津,如果我说只是为了采访稿来,显然说服力不强。
我把和主编沟通交稿时间以及邮件截图,整理一套「证据」,好力证我是去改稿的。
结果敲开门那一瞬,我蒙圈了。
只见席津居住的别墅里,清一色的黑白灰色调。
就连门口鞋柜也只是放了几双男士鞋子,满满都是独居气息,哪里有女生居住过的痕迹。
见我愣在门口,他拿了双男士拖鞋递给我。
「就在一楼中餐厅改稿,可以吗?」
「啊?哦,可以!」我边点头边打开手提电脑。
一杯果汁在我坐下那一刻放到我手边。
席津在我身旁坐下,拿过我的鼠标,为我标注需要修改的地方。
标注得入神,他几乎半边身子都朝我侧过来,将我笼罩。
灰色的睡袍因为坐下折叠的缘故,深 V 的领口微敞,从我的视角看下去,腹肌一览无余。
莫名的,一股热气蕴上我脸颊。
我拿起果汁口干舌燥地喝一口,没忍住问:「庄老师呢?你们没一起住吗?」
席津握鼠标的手顿住,垂眸定定看向我。
「我为什么会跟她住一起?」
「啊?」
我愣怔好几秒,反应过来,南方部分地区确实有新郎新娘婚礼前不得见面的习俗。
于是转而问:「你们是要举行了婚礼,才住一起?」
话落,席津坐正身子,好整以暇开口:
「任雪,上次在别墅外我就想问了,到底是谁跟你造谣,我要结婚的?」
话落,我喉咙滚动一下。
等等,有什么奇怪的逻辑在我脑海里打了个结。
反应过来后,我有些匪夷所思地问:「你意思是你不结婚?那你们的孩子怎么办!」
席津顿了几秒,随后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低头发出沉沉的笑意。
见他这毫不在意的反应,我有点恼怒。
刚要发作,就听到席津敛起笑意,开口:「原来是这样。你以为庄晓上次去医院是怀了我孩子?」
「任雪——」
他倾身到我眼前,墨色的瞳孔倒映出我的脸。
低沉嗓音钻进我耳朵:「我只跟你一个人做过……」
11
接下来十几分钟里,席津跟我解释了来龙去脉。
席津父母都是企业家,年轻创业那会儿经常天南地北地飞去出差。Ṫũ⁽
每次出差,席津就被寄住在邻居林阿姨家里吃饭,而林阿姨的女儿,就是庄晓。
以致于后来长大,每周末林阿姨还是会让席津去家里吃饭,所以学校里,他们周末总是会一同出入校门。
直到前段日子,庄晓去做子宫息肉手术。
林阿姨身体不好,拜托席津陪同,他才会跟庄晓一同出现在医院。
而那家医院,妇科和产科合并,所以才导致误会。
「我不喜欢她,也没有女朋友,倒是你。」
席津眸色灼灼盯着我:「任雪,你真的有男朋友吗?」
距离过近,席津的呼吸喷薄在我脸上,我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清新气息。
想起他方才说过那句,我只跟你一个人做过。
喉咙里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我……」
「你什么?嗯?」眼前瞳孔越来越近,席津鸦羽般的睫毛映入眼帘。
见他视线下落到我嘴唇,我下意识将后背往椅背上靠。
就在他即将亲下来那刻,门铃响了……
12
席津闭上眼,咬牙深呼吸一下,随即去开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他面色就像吃了苍蝇一样,回头朝我冷笑。
「挺谨慎啊!任记者。」
我正纳闷。
只见他走过来,将标注完稿子的手提合上,递给我:「改完这版,应该没问题了。」
他的表情裂开一丝破碎,自嘲地扯着嘴角。
「走吧,你男朋友来接你了。」
来之前,我因为害怕尴尬,特意给宋实发去别墅定位。
留言如果我中途没联系他,一个小时后来接我。
方才改稿子和听席津解释得太入神,我竟忘了时间,没跟宋实打招呼。
我望向席津,下意识想解释我跟宋实并不是真的男女朋友。
但转念一想,即便没有庄晓。
席津就会喜欢我吗?
他说过,他不喜欢拿铁,也永远不会喜欢拿铁!
我不过是那杯他本就不喜欢的口味,只不过阴差阳错他尝了一口,如今,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想到这,我眼神淡了淡。
「好,再见。」
13
之后的一段日子,我再也没有见过席津。
宋实离开京市前,他找我吃了顿饭。
「胖雪,我觉得你看人不准。」
我从干饭中抬头:「什么意思?」
「我感觉那个席教授挺喜欢你的,大家都是男人,上次他开门时,眼神里的刀子骗不了人。」
「而且胖雪,你没发现你最近跟我聊的话题里,总是无意间带上他吗?」
我拿着手的刀叉一顿:「有吗?你感觉错了。」
随后转移话题:「别说我了,你呢?你也不小了,有没有喜欢的人?」
话落,宋实叹了口气,朝窗外望去。
「有,但她是我追不上的女人。这辈子就只能放在心里,留个念想……」
宋实走了,他在飞机上给我发来一张图。
上面写着——漫漫长河,总有人惊艳你的青春,而你,也必定在惊艳他人。
当天下午,我写采访提纲写得焦头烂额,微信里收到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
我迟疑片刻,通过后,对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自报家门——庄晓。
我:「有事?」
庄晓:「任同学,我觉得人需要有自知之明。席津既然不喜欢你,再纠缠便没意思了!」
我发了三个大写问号过去。
庄晓继续输出:「不怕告诉你,席津跟我之间的亲密程度,是你求都求不来的。你为什么还要这么作践自己?」
后续,庄晓就像 PO 文作者上身了一样,跟我描述她跟席津之间不可言语的事情。
我把手机放到一旁继续写采访提纲。
直到手机微信里没了声响,我才编辑一条信息发过去。
「席津大腿跨部有颗痣,请问是在左边还是右边?」
庄晓沉默了!
等我再发问号过去时,对面已经是红色感叹号。
我把对话截了长图发给席津。
冤有头债有主,该是谁解决就谁解决。
几分钟后,席津回复很迅速:「抱歉打扰你,我会处理。」
14
那份采访提纲是关于一家新能源车企的。
采访当天约车企里一家咖啡厅,原定的总经理有事,采访对象变成一个满面油光的副总。
自从之前采访了席津后,我刻意在新能源这一块下苦功夫。
这回采访倒是谈笑风生,很是顺利。
采访结束,那位副总强行留我下来吃饭,我也不好推脱。
只是当我看到餐桌上刻意布置的玫瑰花时,我没忍住下意识皱眉。
「任记者在这行很辛苦吧,钱挣得多不多?」
「跟您没法比,但我很喜欢这个职业。」
副总笑了笑,桌底下的脚不经意伸了过来:
「其实刚才采访时,我就觉得像您这么优秀的女孩子,不该背普通几百块的包,就该背香奈儿,戴卡地亚。之前我手底下有几个毕业生,过得日子可舒服了。」
话落,我忍住心底泛起怒火,提醒。
「陈总,如果我没记错,您有老婆,今年才刚给您生了个儿子。」
对方脸色淡下,毫不在意地把玩着手里腕表。
「任记者,有点家底的男人,谁会只有一个女人。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给我生儿子。」
眼见他伸手过来抓我手腕,我抓起右手柠檬水起身泼过去!
对方勃然大怒:「妈的臭婊子,你给脸不要脸是吧!」
眼见他朝我冲过来,下一秒,却被人掰住手腕退回座位上。
「你要谁给你生儿子呢?陈列!」
席津走到我身边,将我拉到身后。
我突然反应过来,他好像就是这家新能源车企聘请的算法技术顾问。
那陈总见到熟人,瞬间蔫儿了下来。
席津把我拉出餐厅,塞进车里,脸色肉眼可见地不好。
我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明明遇到人渣的就是我,再说,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碰到过。
我干记者这一行,自然知道录音。
对方如果还想进一步,未来这些都会成为证据。
「他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车在一个马路牙子停下,席津冷不丁开口。
意识到他说的是宋实,我就有点来气:「这是我的工作,刚事发突然谁也料不到,关他什么事?」
话落,席津从我包里拿出手机递给我:
「好!那你现在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带走你,安慰你,如果他做不到,他凭什么照顾你!」
车里空气逼仄得仿佛让人窒息。
我从没见过席津发这么大脾气,四目相对间,方才被欺负的屈辱,混杂着他的步步紧逼,化作委屈堵上我喉咙。
我没忍住红了眼眶。
「那你又凭什么这么质问我,就凭你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说你不喜欢拿铁,这辈子也不会喜欢拿铁吗?」
我自嘲道:「席津,我承认,宋实不是我男朋友 ,他只是我的发小。但他最起码护着我。」
「不像你,你只会欺负我……」
15
推门下车,天这时下起小雨。
我不顾席津在身后的叫喊,跑去街边想拦住一辆出租。
却被他拦腰抱起直接塞回车里。
十分钟后,车在他别墅门口停下。
我抓死座椅不愿下车,席津冷笑一声,也不废话,径直将我抱进别墅,放在中岛台。
就在我纳闷他要做什么时,只见他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咖啡,用红酒的分酒壶兑了一大壶拿铁。
仰头就往灌了下去。
褐色液体浸湿他的衬衫,勾勒出胸肌轮廓。
我看得愣神,被这一幕惊得五味杂陈,难以描述。
他放下空壶,喘息望向我,眼角微微泛红:「没有不喜欢拿铁,一直都喜欢拿铁。」
「……」
胸腔里憋着的一股气,被这意料之外弄得陡然松懈下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席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人真的没必要勉强自己。」
席津墨色眼底蕴着些懊悔。
「抱歉,我当时一心想着让你别再高调地对我好了。任雪,和自己的老师传绯闻,这对你不是一件有利的事。」
见我不说话,他继续说:「你毕业时,我本想追你,但我看过你递交的就业表格,你回了家乡电视台。年轻女孩心思总是多年,我觉得,你可能不喜欢我了……」
当晚因为淋了雨,我在席津家换了衣服,睡在客房。
半夜时,浑身就像被人丢进火炉,滚烫到没力气。
我起身去客厅倒了杯水,嗓子眼像吞刀片似的。
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间不知怎么睡着。
再度醒来时,额头被人贴了退烧贴,席津按住想起床的我。
「你发烧了,看上去不像普通感冒,可能是支原体。」
我接过他递来的药喝下:「那你还是送我回家吧,免得传染你。」
他望着我轻笑:「要传染早就传染了。」
「昨晚守着你时,你冷得一个劲哆嗦,我就,抱着你睡了一晚。」
我:「……」
16
去医院开了药后,接下来几天,席津让我暂住他家,方便照顾。
人生病的时候,意志力总是格外脆弱,心也容易软。
眼见席津给我做饭,煮药,甚至偶尔还会帮我修主编发过来的稿件。
我心里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说他想追我的话,总觉得那个大学时对我不冷不热的人,不会真的喜欢我。
直到席津给我带回来一条奶萌的小柯基。
见到它那刻,我直接扑了上去,欣喜地揉着那颗毛茸茸脑袋。
「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柯基?」
席津一身居家服倚在墙边,含笑低头看我。
「你室友说过,大三你发高烧时看到楼下草丛里的柯基,也是像现在这样,满血复活。」
记忆不由自主被拉扯回大三那年。
那时刚开放,我感染发高烧,室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很难买到的药。
吃了药后的我还是昏昏沉沉,却在宿舍一楼外的草地发现一只奶萌的柯基,摇头晃脑地朝我哈气。
我隔着阳台给它投喂火腿肠,不知不觉间压抑心情好了不少。
想到这,我有些难以置信:「那只柯基是你的?」
「我找隔壁学院的体育老师借的。」
「那药也是你买给我室友的?」
席津蹲下身,揉了揉柯基脑袋。
「嗯。」
17
几天后,我发热退了下去,可以正常上班。
离开前我本想把小柯基带走,把买柯基的钱转给席津。
却被他拒绝。
他抱住柯基,将备用钥匙给我:「小雪只能在这里生活,你想看的话,就随时来看。」
他朝我挑眉,这副嘴脸堪称阴险。
但谁能拒绝一只已经和自己有了感情的奶萌小柯基呢?
四只小短腿就踏在柔软心房上,把人心都萌化了。
之后隔三岔五,我出现在席津家里次数变多。
好几次他出差不在家,也是我过来代为照料。
直到有次席津去隔壁市参加研讨会,我照常过来给「小雪」换狗粮,遛狗。
却在小区门口,被庄晓堵住。
庄晓显然有点气急败坏:「任雪,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竟然缠到席津家了。」
我把「小雪」抱进怀里。
「论不要脸,我比不上庄老师你,你跟我描述那些和席津的十八禁,我都转发给他求真伪了。」
提到这茬,庄晓脸色崩溃:「你还说!」
「要不是因为你发这些,席津怎么会现在连我家都不去了。我妈养了他这么久,他现在却连看一眼都不愿意,根本就是个白眼狼!」
想起席津曾跟我解释过的话。
我顿时有些生气,回怼:「如果我没记错,席津爸妈是定期给费用,让席津到你们家吃饭。」
「林阿姨对席津不错,他也实心实意地感恩。但换言之,这笔钱拿去请保姆,对方也一样会把席津照顾长大,你们家养了他?还真是会偷换概念。」
庄晓被我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紫,踩着高跟扭身离开。
18
本以为这件事情会就这么告一段落。
直到两天后,一则#A 大计算机系教授师生恋#的热搜在网上横空出世。
爆料里,有人拍摄我跟席津一同出入家里照片。
并截图曾在校园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我追席津的系列帖子。
底下充斥着各路骂声。
【师生恋什么的好恶心,都不觉得羞耻吗?】
【好像还是女方先追的,现在女大都这样吗?】
【建议先查查女生毕业论文和在校期间的奖学金,很可能都有猫腻。】
A 大是百年老校,第一时间挂出公告:涉事老师席某暂时停职,等待调查。
我打电话给席津时,他手机显示关机。
按道理,他昨天就已经回到京市,不该不听电话。
第二天,随着舆论发酵ŧṻ⁶,我的职业也被人扒出来,主编到底还是信任我,确认清楚情况后,便开始请媒体朋友压热搜。
直到 A 大挂出公告。
公告上白纸黑字写着,大三时因为遭到举报,学校曾经对席津「师生恋」事件开展过调查谈话,最后发现举报并非真实,但学校为避免事情恶化,还是希望席津开诚布公跟我讲清楚。
而谈话时间,恰好是他在当众拒绝我之前……
所以,当年我的「勇敢」,确实给他带去了烦恼。
也差点让我自己深陷漩涡。
只是我从不知道……
公告最后一句:【经调查,该学生已从 A 大毕业,不存在在校期间「师生恋」及学术造假等情况。学校老师恋爱属于私人生活,只要符合公序良俗,不应被过分关注。截止发文,席津教授已向递交离职申请,学校经研究已同意,正在走程序,请大众理智吃瓜。】
心里像是被什么重重敲击了一下。
我一边拨打席津电话,一边抓起钥匙火急火燎出门。
电话那头响了好几声,无人接听。
19
打开别墅的门,客厅里黑压压的,一股药味扑鼻而来。
我打开灯,只见席津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面色苍白憔悴。
见我进来,一旁「小雪」狂摇臀部。
席津强撑着坐起:「你怎么来了?」
我一时没忍住情绪,直接扑进他怀里。
出口时却有些责怪:「你干嘛不接我电话。」
席津全身僵硬了一瞬,随后揉了揉我脑袋:「昨天我电话被媒体打爆了,索性关机。」
「结果办完离职手续,就又发现自己被感染,今天躺了一天。」
说起离职,这也是我感到愤愤不平的原因。
我从他怀里挣扎起身,正襟危坐道:「这件事情明显有人故意在搞你,你没有错,离职的不该是你!」
「知道。」
席津朝我笑了笑:「但只要我一天不离职,『师生恋』这顶帽子就会扣在我们头上,也会连累你被人指指点点。」
见我垮着个脸,他抬起我的脸,安抚:「这些年不少新能源企业朝我抛出橄榄枝,我也想让自己的算法更好落地执行,所以本来也是打算离职的,你不用担心。」
当晚,席津让我回去,我不肯,执意留下来照顾他。
这病喉咙又干又疼,我半夜倒了杯水去他房里。
帮他掖被角时, 突然,席津睁开双眼,把我一把拉到床上。
眼前灼热的身体靠近,席津翻身将我压在下方,眼神中还带着迷蒙的疑惑。
「干嘛?想搞偷袭啊?」
我舔了舔嘴唇:「别乱说, 我、我就是给你倒了杯水……」
说完,我伸手摸上他额头,虽然退烧一点, 但依旧温热。
「你有量体温吗?」
席津凝着我的眸色渐深:「量了,38 度。」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还这么高?」
话落,席津勾了勾唇角,眼底的暗意味深长:「不高,刚刚好。」
就在我纳闷这句话意思, 下一秒,他俯身在我耳侧。
沉笑:「你要不要,试试 38 度的我?」
20
就在席津入职国内最大新能源车企 CTO 后不久, A 大两位老师因为涉及学术舞弊被人举报。
其中, 刘诚还被曝出研究数据造假, 恶意举报同事。
庄晓在接受调查时, 被诊断有臆想症。
不用问,都知道是席津手笔。
毕竟上次陈列欺负我后,听说第二天就被原车企停职调查, 发现他之前潜规则不少应届毕业生,还被开除了。
我又被主编临时安排了采访工作, 依旧是新能源车企。
我从主编办公室出来时, 有同事Ṭú₃替我打抱不平:
「不是吧雪雪, 你都当上组长了, 怎么这活还是说塞给你就塞给你。」
我看了眼采访提纲上的企业名称。
果然,某人还是一如既往地阴险。
这次采访时直播形式, 开机后, 我依旧保持专业, 询问了不少关于算法前景、自动驾驶感知方面的难点等问题。
眼见采访来到尾声, 屏幕里清一色都在刷「老公, 看看腹肌」。
我憋了一股气,开口问:「席总,粉丝都喊你露腹肌, 要不要当着镜头露一手?」
席津挑了挑眉,严肃道:「不行,这种私密东西只能我女朋友看。」
话落,弹幕果不其然哀嚎遍野。
我瞥了眼网友发言, 又问:「有粉丝问, 你女朋友是怎么追到你的?」
席津望向我,眼眸里带着细碎星光。
「不是她追我,我是追的她。」
「打了好多个电话给她主编, 才把采访人员换成她。后来又装可怜, 用小狗博取她同情心。」
原来竟然是这样。
我冷哼一声,回道:「那你还真是阴险。」
话落,一旁有工作人员给席津跟我上了杯咖啡。
席津瞥一眼,婉拒:「抱歉, 我喜欢拿铁。」
他看向镜头,强调:「这辈子,也喜欢拿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