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自己的女儿。
上一世,女儿爱上了梨园戏子,不顾世俗与他花前月下。
我苦心相劝,为她寻了京中最好的儿郎,让她风光出嫁。
可后来,成了三品诰命的女儿却在我的饭食中下了剧毒,令我疯癫不止。
昏暗的柴房里,她用极尽恶毒的话语咒骂我:
「你也配做我的母亲?若不是你,我又怎会与心上人分开,嫁给一个不解风情的武夫!」
再度睁眼,我回到她的及笄礼前。
看着她鲜花般明媚的笑,我满眼慈爱:
「既然女儿喜欢,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替你们牵起这段孽缘。」
01
我重生了,回到女儿苏宛若的及笄礼前。
她正轻轻地摇晃我的手臂,噘着嘴同我撒娇:
「母亲,听闻梨园新来了一个戏子,生得风流蕴藉,唱功堪称一绝,只是那脾气古怪得很,连京中贵人相邀都敢拒绝。」
她眼眸一动,贴上来蹭我的腰:「母亲,我的及笄礼您若是能将他请来,京中指不定有多少官家小姐该艳羡我了。」
我看着这个宠了十六年的女儿,生了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皓齿朱唇,笑起来如春风拂面般。
可此刻我却燃不起任何慈母之心。
上辈子,我知晓女儿苏宛若与梨园戏子私下暧昧不清后,一气之下将她禁足,日日苦口婆心地相劝。
直到她及笄后,我便为她寻了一门亲事,让她风光地嫁给京中前途大好的宁家小将军。
出嫁那日,她泪眼蒙眬,伏在我膝上认错。
她同我说,自己从前是被鬼迷了心窍,多亏有我这个母亲为她谋划。
可十年后,已经成了三品诰命的苏宛若却买通我的婢女,往我的饭食里下了剧毒,致使我成日无法自控,疯癫不止。
我始终忘不了,在昏暗狭窄的柴房中,她是如何咒骂折辱我的。
在我精神几近崩溃时,她满眼凶恶,用脚不断地搓捻我的手掌:
「你也配做我的母亲?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和阿霁分开,嫁给一个不解风情的武夫?
如今他被人折磨致死,我被迫与他天人永隔,人鬼殊途,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我浑身一颤,冰冷的话语让我逐渐恢复了意识。
我当她是责怪我当初没有如她所愿,跪着爬向她,想要唤醒她的一丝良知。
她却无情地将我踢开,面带讥讽:「我的母亲如今可是将军府的当家人,岂是你这个疯婆子能比的?」
尖锐刺耳的笑声环绕后院,她满脸得逞:「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亲生女儿早就在出生那日就被爹爹亲手淹死了。」
在我错愕的目光中,我的夫君苏长昭挽着一位华服女子姗姗来迟。
我定睛一看,来人是苏长昭的妹妹苏清许,如今威远将军府的当家主母。
她对我露出了耀武扬威的笑,身似无骨,柔柔地靠在苏长昭怀中:
「倒是辛苦嫂嫂了,替我抚育若儿多年,我与兄长的孩子自然还是要记在苏家名下,受镇远将军府的照拂的。」
我当下便明白了一切。
血液在我体内不断奔腾,我竭尽全力才发出一声怒吼:
「你们竟敢罔顾人伦,兄妹苟合!」
苏长昭却眉眼颦蹙,几步上前,狠狠甩了我一个巴掌:「我和清儿是两情相悦,当初若不是苏府败落,我又怎会娶你这个心胸狭隘的高门贵女?」
「我与清儿的孩子喊了你多年母亲,她却多年忍受母女分别之苦,你有什么可恨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
我止不住地冷笑,只恨自己没有早点看出他们之间的勾结。
他们居高临下,如看垃圾一般:
「你就在这慢慢受尽折磨,变成一个人人憎恶的疯婆子,回报清儿这些年的骨肉分离之痛吧。」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春风得意,无尽的恨意将我淹没。
他们似乎忘了,当初苏家败落,是谁举全族之力为苏家的荣耀铺路。
我出身镇国将军府,父亲是一品大将军,母亲是国公嫡女,兄长年纪轻轻便被封了三品将军。
我是家中独女,自幼众星捧月,自尊极强,断不可能任人折辱。
在不甘和悔恨中,我一头撞向了冰冷的墙面,以死来保全我最后的体面。
咽气前,我满心满眼都是我那自幼备受父亲冷落的长子,还有尚未睁眼便被生父掐死的亲生女儿。
02
往事犹在眼前。
如今重活一世,我断不会再被他们一家三口算计了去。
我淡淡地看了苏宛若一眼。
见我不说话,她却是急眼了,眼中都带了几分焦灼:
「母亲,您最疼若儿了,就答应我吧。」
我佯装不知,捏了捏她的脸:「不过是个梨园戏子,既然若儿喜欢,母亲一定尽力。」
她顿时喜笑颜开,连手上的力度都大了几分。
「大嫂当真是疼爱若儿。」
女子柔婉的声音传来。
我抬眸望去,苏清许坐在一旁,手中端着茶盏,脸上还蕴着温柔的笑意。
倒真如上辈子一样,还是那么端庄得体,言谈之间洋溢着丝丝书卷气,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苏宛若身上,却是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当真是羡慕大嫂,长子成器,女儿如今又出落得如此大方,不像我……没这个福分。」
正说着,她当即便红了眼眶:「嫁给沈将军数十年,我都没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好不容易怀上了,却也没能留住,我当真是个没用的。」
似乎是自觉失态,她攥着帕子便开始擦拭眼尾渗出的几滴泪。
苏宛若见状扭头跑向她,搭上她的手安慰道:「姑母不哭,你还有若儿,若儿以后也会孝顺姑母的。」
苏清许眼中满是欣慰。
当真是一出母女情深的戏码,却生生将我骗了数十年。
我竟从未发觉自己的女儿对这个「姑母」格外亲近。
「多亏将军爱重,多年不曾苛责我,府中连一个妾室都没有。」苏清许话锋一转,抬眸看向我,眉眼含笑,「这还得多亏嫂嫂,当年为我寻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将军也是看在嫂嫂的面上才待我如此好。」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妹妹还年轻,孩子一事自然是不急的。」
看着她装模作样的姿态,我胃中不断翻腾着,险些控制不住面上的嫌弃。
03
她口中叫得亲昵的夫君原是我的竹马,如今的威远大将军沈知亦。
这一门亲事还是我一手促成的。
我少时与沈知亦两小无猜,我自幼便心仪他。
父亲原有意将我许配给他。
可先帝忌惮我叶家功高震主,又疑心叶家私下勾结京中武将,便有意将我许配给没有家世的新科状元苏长昭,以此试探我叶家。
为叶家前程,我毅然与沈知亦分开,下嫁出身寒门的苏长昭。
我初入苏府时,只知道他有一嫡亲妹妹,早年因病养在庄子上,自家中父亲病逝后才接回府中。
直到我死的那天,我才知道,苏清许并非苏家的女儿。
她是婆母娘家的远房侄女,原也是出身世家清流的小姐。
因娘家败落,她便进京投靠苏家,求一个落脚的地方。
婆母心疼,将她养在膝下,还有意将她许配给苏长昭。
两人有着自小一起长大、同甘共苦的情分,倒也算得上般配。
只是苏长昭为了仕途选择娶我,便对外假称苏清许是苏家的嫡女。
我的长子苏允棠出生后不久,苏长昭便求我以镇国将军府独女的身份为他的「好妹妹」说亲,而苏清许中意之人便是我曾经深爱的竹马沈知亦。
烛火下,他神色微动,缓缓开口:「你叶家对沈家有恩,如今沈家主君主母皆已不在人世,沈将军至今孤身一人,你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为他牵一条红线?」
见我犹豫,苏长昭搭上我的手,好似蛊惑道:「再说了,若是妹妹真能与将军府结亲,于我们苏家而言也是一大助力。往后苏家水涨船高,我们的儿子也能多一分庇护。」
为了他口中的苏家荣耀、官场仕途,我拉下脸到沈府说亲。
沈知亦沉着脸,始终一言不发。
语罢,他才喑哑着嗓子开口:「知宁,这既是你所愿,那我便遂了你意。」
再抬头时,曾经的少年将军已然红了眼眶。
他深深地看了我几眼后,便点头答应了这门亲事。
苏长清如愿嫁入沈家,和我同时有了身孕,只是她腹中的孩子却是和苏长昭的珠胎暗结。
生产那日,我九死一生,生下一个女儿,苏长昭却将我与她的孩子对调。
只因苏清许满心满眼只有她钟爱的兄长,连替沈家孕育后嗣都不愿。
苏长昭却将我的孩子活活淹死,草草掩埋。
事后苏清许也只是对外宣称,她的孩子生下来便因胎里急症而夭折。
自那以后,她也不再有过身孕。
当真是个痴情女子,为了所爱「守身如玉」。
如今想来,他们的算盘当真是打得极好。
我为他们抚育孩子,举我全族之力为他们的女儿谋一个好前途。
而苏清许更是借着沈家的权势帮扶苏家。
每一步都将我算计了进去。
连我都忍不住感慨苏家的谋算之深。
重活一世,我该要好好筹谋一番,该如何让这「一家三口」唱一出分崩离析的惨剧。
04
眼见苏宛若的及笄礼将近,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要给她挣够面子。
在兄长的帮助下,苏宛若心仪的梨园戏子顾初霁当晚便被捂了嘴,带进了我的院中。
我院中的人得力,这一切做得隐秘,并无惊动府中任何人。
摘下蒙着面的黑布时,连我也不由得有些怔愣。
眼前的男子鬓发散乱,迅速扫视了一眼我的小院,只是几秒他便恢复了从容。
不过二十出头,他身上却全然没有混迹梨园的风尘气,反而有几分世家子弟的矜贵。
他缓了缓神色,从容不迫地开口道:「夫人看着也是富贵人家出身的,不想竟如此无礼,竟是光天化日便将人绑了。」
说着他便勾了勾嘴角,略带戏谑:「夫人莫非是仗着自家权势大,便目无王法,随意发落人。我虽是下九流的戏子,可到底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我轻抿了一口热茶,悠悠道:「公子当真是气性大,嘴上是一点不饶人。」
「只不过……公子便是这么对待自己救命恩人的妹妹吗?」
他猛地怔愣住,满眼警惕:「夫人这是何意?」
空气似乎凝固住了,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我不紧不慢地道:「公子可知一则有趣的事情?」我挑了挑眉,继续说着,「十年前上京的顾家因罪被抄家,顾家主君主母当场伏诛,可顾府的一双儿女却在抄家前消失了,至今杳无音讯,下落不明。」
顾初霁脸色顿时铁青。
「公子可知,当初宁愿冒着欺君之罪也要救下你们兄妹的那人,便是我的兄长,镇国将军府的长子。」
前世我在得知苏宛若与他私下有往来后,心下觉得其中必有曲折,便派人调查他的身份。
不想却发现了他身世的渊源。
十年前,京北的姜家被诬告与逆王私下勾结,还被举报私征粮草帮扶逆王。
圣上震怒,下旨诛姜家九族。
顾家主君向来清明,又因与姜家交好,多次上书求情,却惹得陛下震怒猜忌,将顾家抄家。
圣旨一下,天崩地裂,血雨腥风,顾家主君主母当场伏诛。
父亲可怜顾家满门,不忍看他一家就此湮灭,便暗中遣兄长前去相助。
兄长抢先一步将顾家兄妹送了出去,嘱咐一老仆暗中照顾年幼的顾家兄妹。
顾家两兄妹逃亡途中几度周转,老仆病逝后,因生活困苦,顾初霁便将自己卖身于梨园,还带着年仅五岁的妹妹。
顾初霁隐瞒身份,摇身一变成了梨园风华绝代的新晋名角。
上一世我断了苏宛若和顾初霁之间的来往后,顾初霁不久后便搭上了京中的尚书令盛家的嫡女。
只是他不知,那盛家兄妹在京中名声极差。
两兄妹更是有着令人不齿的癖好,时常搅和在一起,以折磨人为乐。
顾初霁便是在入了盛家的门后,被盛家两兄妹当作玩物,折辱致死。
我知晓此事后,也不由得惋惜了一阵。
而苏宛若也因此恨上了我,以折辱我来为他报仇。
而这一世,他的命运即将被改写。
「公子频繁与京中贵眷小姐往来,不惜拉下脸面逢场作戏,恐怕是为了你那同样身在梨园的妹妹吧。」
「要是我没猜错,想必她很快便要被班主卖给春风楼作妓子了,若是那时公子尚未寻到强有力的下家帮助,恐怕你的妹妹将难逃厄运了。」
沉默半晌,顾初霁定了定神,抬眸望向我,似乎在等待一个结果。
我从容不迫道:「我可以救公子与你的妹妹出此困境,但请公子帮我一个忙。」
他咬了咬牙,长叹一口气,定定道:
「是小人无礼了,竟有眼不识泰山,未认出镇国将军府的独女。」
「不知夫人的女儿是哪家小姐,小人即日便与夫人家的小姐断了来往。」
见他眉眼凝重,我含笑说:「公子此言差矣,我反而希望公子能与我家若儿多往来。」
他顿时怔愣在原地,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夫人是要我……」
我打断了他,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公子按照我说的做便是。」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往往不需要太多言语。
不过三言两语,他便明白了我的意图,只是带着五分难以置信。
走时,他还回头朝我俯身行礼。
我只是徐徐举杯,独自饮了一口茶水。
既然苏宛若对他一往情深,那我不妨替她牵上这段孽缘。
05
顾初霁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三日后,我正与长子苏允棠在院中饮茶。
他好似心不在焉,手中的茶水丝毫未动。
我正欲开口询问,贴身婢女霜桃匆匆忙忙地来报我,神色慌张:
「夫人,后院那来人了,奴婢眼瞧着小姐与一黑衣男子举止亲昵。」
我不动声色,与允棠眸光交汇,他的脸却是更黑了些。
他眸光闪烁,正欲开口时,我打断了他:
「棠儿,你随母亲去瞧瞧吧。」
他眸色一沉,不知我为何如此淡定,却也并未多问。
后院树影晃动,隐约还能听见女子呜咽之声。
我们一行三人转进一座假山之中。
女子的声音越发清晰,一听便是我那好女儿苏宛若。
「阿霁,我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苏宛若一把扑进黑衣男人的怀中,哭得梨花带雨。
「我还以为你早就将我忘了。」
男子身姿挺拔,气质不凡,背对着我们只露出半边脸。
我隐秘地瞧了一眼身旁的允棠,他的脸色比锅底还黑,十分不自在。
顾初霁将苏宛若揽入怀中:「你知道我向来身不由己,今日也是偷偷跑出来见你的,这还不够表达我的心意吗?」
苏宛若脸色这才好了稍许,却是捶了捶他的胸口,略带娇嗔:
「哼,你的事情不就是去伺候其他的官家小姐吗?」
顾初霁倒是十分有耐心,温柔地解释着:「你多心了,逢场作戏而已。」
不过三言两语,便将苏宛若哄好,一头扎进他怀中,语气坚定:「你放心,我定会说服母亲为我寻一门最好的亲事,日后我在夫家站稳脚跟,便立刻为你赎身,届时你便能日日陪在我身边。」
风声窸窣,将男女的欢笑声遮盖住。
再转头时,允棠已经拂袖而去。
回到堂屋时,他却是再也忍不住,似乎是早就知晓此事,满脸气愤道:
「母亲,妹妹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和一梨园戏子暧昧不清,如今竟敢在府中光明正大地私会,若是被他人瞧见了,又该怎么谣传我苏家!」
我面不改色道:「母亲知道。」
他满脸错愕,神情木然:「母亲既然如此疼惜妹妹,又为何不出手阻拦?」
「棠儿,既然妹妹喜欢,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不愿夺人所爱的。若是日后她因此事怨我,也是伤了母女情分,我何不成全她?」
我顺势搭上他的手,谆谆教导:「棠儿,你是母亲的长子,苏家日后的希望,母亲如今只将心思放在你身上。旁的事情,母亲便是有心也无力。」
他受宠若惊,却低下头有些不自信:「可父亲常说,我是个不成器的……」
我心中一颤,喉中有些哽咽,随后眸光坚定:「你要记住,你的外祖家可是镇国大将军府,你便是将军府唯一的外孙。如今有母亲为你谋划,你若是想做什么,便放心去做。」
「可妹妹她……」
我摇了摇头,语气中都是无奈:「你妹妹终究是个女儿家,我再心疼又能如何?总有一日她是要嫁出去的,你才是母亲日后的倚仗。」
我的长子苏允棠自幼便比其他孩子乖顺,也更上进,可却从未得到过自己父亲的认可。
上一辈子,我因生产那日难产,对苏宛若这个女儿多有纵容,反而忽视了一直孝顺的长子。
而苏宛若自然对这个兄长也没多少敬重,不但多有冒犯,更是时常在苏长昭那说允棠的不是,引得苏长昭对这个长子多有苛责。
看他满脸不自在,我知道,他心中对这个妹妹积怨已久。
这桩桩件件,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06
十日后,宁国公夫人给苏府下了帖子,邀我前往春猎。
我应约前去,还带上了盛装打扮的苏宛若。
轿子行至猎场,我远远便瞧见了顾初霁。
他是宁国公夫人请来助兴的角。
苏宛若眼尖,藏不住眼眸中的兴奋,嘴角扬得越发高。
马车尚未停稳,她便不管不顾地往外冲。
只是她还未靠近顾初霁,顾初霁身边便多了一位雍容华贵、华服金冠的女子。
三公主在一群婢子的簇拥下,高调地走进猎场。
原是京中达官贵眷的娱乐,三公主却破天荒地出现,想来也是为了一睹梨园名角的绝世风华。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公子如此仪态,光是看一眼便让人觉得心神陶醉,喜不自胜。」
顾初霁滴水不漏地应付着,不过几句客套话,却也将三公主哄得唇角笑意不减。
三公主神情傲慢,笑意明朗:「倒是个懂事的,不如本宫为你赎身,入宫日日伺候本公主。」
苏宛若却是急得咬牙,挡在顾初霁身前,眼中的醋意蔓延开来:「三公主这话说得好轻松,倒像是什么都要遂了你的意似的,不免太得意了些。」
从前,苏宛若被我惯得天不怕地不怕,如今更是仗着苏家势头大好,连公主都不放在眼中。
苏宛若挺了挺腰,开口挑衅:
「听闻公主近些日子才被圣上教训,禁足了十日,如今竟还不收敛风头,看来是受的惩罚轻了些。」
公主以极快的速度看了一眼顾初霁,当下便意识到了什么,停止了与苏宛若的争辩,转而指着顾初霁:
「你到本宫的营帐里来。」
顾初霁只是看了一眼苏宛若,便扭头跟着公主离开,留下在原地怔愣的苏宛若。
苏宛若气得跺脚,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我俯身在苏宛若耳畔说道:
「若儿,有母亲为你撑腰,任她是公主又如何?」
我意有所指:「你要记得,你的外祖家是镇国将军府,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断不能这般窝囊,若是心中有气便要报复回去。」
苏宛若得了我的意思,眼中泛起了几分得意,带着婢女便离开了。
我示意一旁的霜桃跟上去。
许久,霜桃才回来报我:
「小姐买通了公主的小厮,偷偷在公主的香炉中下了分量不少的合欢散。」
「公主营帐中有不少伺候的人,小姐这是要公主失态,颜面尽失。」
我嫣然一笑:「你可有提醒三公主?」
霜桃得意:「那是自然。」
苏Ṫŭₚ宛若想岔了。
三公主固然骄纵,可到底是在深宫中长大的,绝非任人算计的无能之辈。
而如今我故意纵容苏宛若,将她惯得天不怕地不怕,也是要让她自掘坟墓。
果不其然,她前脚刚出公主的营帐,公主便在婢女的提醒下知晓了此事。
公主一气之下将自己帐中的香炉踢翻。
可她却没有贸然上门兴师问罪,而是引而不发,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时机。
我倒是越发期待了。
公主会用什么手段来报复苏宛若呢?
07
三日后,我收到了顾初霁的书信。
近几日苏宛若总是以看望姑母苏清许的名义多次出府。
可她却是转头进了梨园的上房,与顾初霁花前月下,好不快活。
每每私会,她的婢女都会偷偷到京北的药铺中抓上一服避子药。
这些事情我能知晓,三公主自然也查得到。
春猎上苏宛若得罪她的场景历历在目,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买通了梨园的小厮,在熬药时偷偷将那避子药尽数换成了坐胎药。
出身皇家,手段到底比寻常的内宅妇人的手段高上几分。
若只是当众折她颜面,却是无用功;要做便要让她名声尽毁,再也无法翻身。
若是苏宛若当真怀上身孕,名声尽毁不说,以我那夫君的性子,定会为了自己的官声痛下杀手。
我笑意更深了些:「看来这三公主并非如传言中说得那般愚蠢。」
算算日子,苏宛若私会顾初霁一事已过去月余。
若是不出意外,那坐胎药也该生效了。
08
立春将近,天气渐渐暖了起来。
婆母是最喜拜神佛的,每年立春这日她都要领着苏府上下在家中的佛堂斋戒。
今年也不例外。
往年苏宛若都会埋怨佛堂清净,太过无趣。
落在婆母眼中便是我纵女无度,仗着自己是高门嫡女,便不将婆家的规矩放在眼中。
加之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仍不见苏宛若的踪影,婆母顿时火冒三丈:
「这就是你惯的好女儿!」
婆母的脸色很难看。
毕竟往日都要一家人齐齐整整的。
今日外嫁的女儿苏清许不在便罢,连苏宛若也不在,更是让她发了火。
我不厌其烦地为苏宛若开脱:「母亲莫恼,若儿向来是最守规矩的,想来是夜里起了风,若儿身子不爽,这才迟迟不来。」
婆母的语气渐渐没了耐心,拧着眉数落我:
「哼!高门嫡女竟也这般没有规矩,连个女儿都看顾不好。」
一旁的苏长昭不但没有替我说话,还跟着斥责:「夫人这般不敬婆母吗?若儿可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夫人如此教育女儿,竟将你的脾气尽数学了去。」
我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过话头。
只是盈盈俯身,硬挤出一个笑后,便带着婢女往苏宛若的房中去。
09
我还尚未走进苏宛若的小院,便听见茶盏的碎裂声。
紧接着便传出她颤抖的嗓音:「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已经服用了避子药,怎么还会有身孕!」
小院的空气中都飘着浓重的药气。
透过门缝,我看着苏宛若满目狰狞,揪着自己婢女的衣领质问:「你说!我的药都是你端来的,是不是你这个贱婢动的手脚!」
许是吼得太过猛烈,苏宛若扶着床喘着粗气。
满屋的婢女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她的贴身婢女脸上还挂着红掌印,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苏清许就坐在床边,满脸心疼,用帕子仔细地为她擦拭嘴角的药渍:「若儿,轻声些,若是被外头的人听见便坏了。」
「你如此年轻,那避子药想来也不是万无一失。如今你要定定神,若是让叶知宁知晓此事,你还如何寻夫婿?」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她马上抓住苏清许的衣服,猩红的双眼如野兽般:「母亲,你要帮我!那妖妇向来自视甚高,若是让她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她眼角溢出两滴泪:「那我的婚事还怎么办?我就不能和阿霁在一起了……」
苏清许将苏宛若揽在怀中,哽咽着:
「若儿不怕,你可是我唯一的女儿,母亲会帮你的。」
苏宛若发出轻轻的啜泣声,扑进苏清许怀中:「女儿害怕……」
待苏宛若稍镇定了些,苏清许沉着声告诫她:「这事情断不能让你父亲知晓,母亲为你寻郎中,偷偷为你打胎。」
「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若是被发现了,那妖妇视你如心肝,定不会真怪罪你。」
我转头,将她小院的门掩上。
随后告诫下人:「都给我将小姐的院子看好了,莫要放进去半个不相干的人。今日小姐院中发生的事情若是在第三个人口中听见,你们便当心自己的脑袋。」
既然已有生母为她谋划,那我这个「养母」自然也要为这个女儿出些力。
10
果然,不出三日,苏清许便借口为婆母诊脉,带了一医馆郎中回府。
可那大夫却并未进婆母的院子,而是转头进了苏宛若的院子。
不过半晌,苏宛若房中便传出女子愤怒的嗓音:
「不可能!怎会如此!你个庸医!」
大夫一脸无辜,俯身回话:「老夫并未胡言乱语,小姐的身子骨本就虚,若是强行流产,必定伤及根本,恐怕以后难以孕育子嗣。」
「为今之计,只有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届时老夫再为小姐调理身子,定让小姐如完璧一般,任谁来都瞧不出破绽。」
苏清许紧紧抿着唇,眼底一片冷然,遣人将大夫送了出去。
没有人注意,大夫出苏府的时候,接过霜桃沉甸甸的银子。
无论苏清许再找多少个大夫,说出来的只会是同样的话。
这可是我的亲「外孙,」苏家的孩子可不能在这断了。
若是无法生育,想要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便再无可能。
以苏清许对女儿的心疼程度,必定会想办法劝说苏长昭为女儿说亲。
她的婚事一旦定下,届时这孩子的名分便有了着落。
可若是我将此事拖了下去,他们狗急跳墙,自然会犯错。
思及此,我更小心嘱咐霜桃:
「嘱咐下人,小姐这胎可要好好养着,我还有大用处。」
11
立春之后便是宫廷朝贺。
我与苏长昭坐下不久,便看见苏清许挽着沈知亦落座。
苏长昭与苏清许就在宴会上眉目传情,旁若无人。
我故意挽上他的手:「夫君,你看清许妹妹和沈将军多恩țüₕ爱,虽多年无子,沈将军却丝毫不在意。」
苏长昭嘴角的笑意霎时消失了。
眼见对座心上人眼中的酸涩,他微蹙眉心,想掰开我的手:
「夫人,这可是皇家宴会,别失了体统。」
我正欲反驳,上座的三公主却突然对苏宛若发难:
「苏小姐可是身子不适,看着有些憔悴。」
苏宛若咬唇,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连日服药让她脸上生了些许暗斑,她涂了极厚的粉来掩盖。
三公主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不过这脸色虽有些憔悴,可怎得身上好似丰腴了些?看来这苏家的厨子应当是比宫中御厨还要厉害些。」
语罢,她斜眼睥睨苏宛若,掩面笑了起来。
周围的贵眷们面面相觑,竟也跟着发笑。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苏宛若顿时涨红了脸,眼眶都红了起来。
女儿家最在乎颜面,三公主此举无疑是当着京中官家贵眷打了苏家的脸,更让苏宛若面上无光。
我贴心地搭上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可她却好似心虚,不自在地将手抽离。
12
马车一到苏府,苏宛若便以极快的速度回了自己的小院。
以我对苏宛若的了解,她定然不会忍受公主如此羞辱。
果然,当晚她就坐不住了。
她命贴身婢女端去一碗滑胎药。
没有丝毫犹豫,她端起药碗便一饮而尽。
不出半炷香,刺目的鲜血便从她的裙下渗出。
苏宛若的脸色苍白如纸,攥着裙角呜咽,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艰难地蠕动身体,面上透着麻木和绝望。
鲜血不断渗出,可孩子始终没有落。
她终于是怕了。
生死面前,名声倒也成了小事。
苏宛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让贴身婢女赶紧为她去寻大夫。
在她昏迷前,苏清许匆忙赶到。
大夫诊脉后,又为她开药安定身子,这才将她稳住。
大夫的话说得很重:
「小姐还是太过鲁莽了,这滑胎药最是伤身,小姐险些便没命了。」
她不知道,这一碗滑胎药我早就命人动了手脚,将里头的分量减少了大半。
这一碗药下肚并不足以滑胎,可却会让人生生承受十倍的疼痛,比起死都不差几分。
苏宛若醒来后,眼神慌乱无助,周身都冒着虚汗,伏在苏清许腿上哭泣:「母亲……我害怕,若儿不想就这么死了……」
苏宛若突然抚着自己的小腹,眉头一皱:
「不对,这是我和阿霁的孩子,我不能杀死我们的孩子!」
「我要将这孩子生下来!」
她殷切地看向苏清许:「母亲,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同父亲说,尽快为我寻一门亲事,父亲爱重你,一定会听你的!」
苏清许长叹一口气,抚着苏宛若的后脑,思绪却是不断盘算着。
回到房中,我便唤来婢女为我梳洗。
夜深了,她们母女忧愁得睡不着,可我却要养足精神演下一出戏。
13
第二日一早,我还未起身,苏长昭身边的小厮便来请我。
苏长昭与苏清许就在堂屋用早膳。
见我姗姗来迟,苏长昭板着一张脸,加重了指责的语气。
苏清许却是赶忙赔笑。
我坐下不久,苏长昭便先一步表明意思:
「若儿也快及笄了,不知她的婚事夫人可有想法?」
我佯装不知,自Ťũₘ顾自地吃着早膳:「若儿还小,妾身还想多留她几年。」
苏清许却是按捺不住,眼中好似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嫂嫂这话说得好轻松,如今京中多少好男儿,若是再等上几年,我们家若儿还能寻到什么好亲事?」
我淡淡一嗤,意有所指地开口道:
「妹妹倒是对若儿上心。」
她嗫嚅启唇,却好似被噎住,说不出一句话。
苏长昭脸色忽然有些凝重,赶忙为苏清许说话:「做姑母的心疼若儿也是人之常情,夫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我不紧不慢,淡然一笑:
「我苏家的女儿自然是不愁嫁的,便是再等上几年也无妨。」我故意搭上苏长昭的手,反问道,「难道夫君对我们的若儿如此没有信心吗?」
见我风轻云淡,苏清许更是着急上火,竟是拍桌而起:「不成!」
不仅是我,连苏长昭也着实被吓了一跳,眸底晦暗不明。
往日最端庄守礼的苏清许此刻却是鬓发散乱,全然没有世家贵女的矜持。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苏清许勉强笑了笑,赶忙圆话:「我听闻宁家的将军刚及冠,如今婚事也还未落定,不如……」
「不可。」
这一次我却无情地打断她:
「如今苏家树大招风,已经惹得圣上不满,疑心苏家私下结党营私。若是此时与宁家联姻,恐引圣上猜忌。」
「再说了,长子尚未婚娶,何必着急次女的婚事?」
苏长昭似乎也觉得我的话有道理,不自觉地点点头。
他最在意自己的官场仕途。
苦心经营多年,苏家才有了如今的光景,他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思量。
可作为内宅妇人的苏清许却是少了几分考量,更是关心则乱。
她双目猩红,正欲反驳,却是脸色一白,倒头昏死了过去。
周遭的婢女顿时乱作一团。
苏长昭将苏清许搂在怀中,语气慌乱:「还不快去请大夫!」
14
这个变故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苏长昭捏了捏眉心,眼尾都红了一圈。
见我眼中的狐疑,他却是冠冕堂皇:
「我就清儿这么一个妹妹,若是她出了什么岔子,我这个做兄长的如何见泉下的父亲?」
大夫为苏清许把脉,眼神越发凝重。
陈大夫是苏长昭的亲信。
他迅速瞧了苏长昭一眼,却是欲言又止。
僵持不下时,苏清许很适时地醒了过来。
她满眼含泪:「倒是清儿失了礼数,自己生了风寒竟不自知,还连累兄长嫂嫂为我担忧。不过是些小病,不打紧的。」
苏长昭面色微微气愤:「沈将军便是这么照看夫人的?岂有这种道理?」
她心中似有说不尽的委屈:「都是清儿的不是,没能讨将军欢心,近日更是惹得将军厌烦。这才常回苏家,不愿在夫家惹将军不快。」
一来二去,我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我连忙俯身,贴心地为她打算:「既如此,那妾身便走一趟,亲自到沈将军府上说明情况,妹妹且安心在苏家养护几日。」
「想来沈将军心疼,定不会再与妹妹置气。」
苏长昭满意地点了点头:「夫人一向识大体。」
两人眉来眼去,全然没注意到我快要压不住的嘴角。
陈大夫随后在我耳边告知:「沈夫人这是有了身孕。」
我当下一惊,再回想方才两人眼中的不自在。
看来这孩子也定然不是苏清许和沈知亦的,恐怕又是兄妹两人苟且所生。
事情倒是越发有趣了。
母亲和女儿同时有了身孕。
这一出戏,我看苏清许和苏宛若又该如何下台!
15
再见到沈知亦时,他似乎更沉稳了几分。
玄衣黑发,一如当初的英姿勃发。
沉默半晌,他红着眼开口:
「知宁,别来无恙。」
我并未接过话头,而是开门见山,将苏家的情况尽数说与他听。
沈知亦苦笑,敛起眼中的泪:
「你不必为她开脱,想必她本就不愿当这将军夫人。」
我呼吸一滞,有些难以置信。
沈知亦却好似早有预感,淡淡开口:
「我与苏清许本就没有夫妻情分,这么多年也是在人前逢场作戏,我不在乎她心中藏着谁,更不在乎她愿不愿意为我生孩子。」
胸中好似有一口气哽着。
疑问涌上心头,却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沈知亦突然攥住我的手:「知宁,你可知……这么多年,我从未碰过她!」
在我惊愕的目光中,沈知亦说得激动,好似在向我诉说多年的委屈:
「她嫁给我那日,我便同她说过,我可以给她将军府夫人之尊,可我断然不会与她有夫妻之实。至于她私下如何,我也绝不干涉。」
「可那一夜,她却想将我灌醉……」
他眼眸一沉,略带怒意:「只是她不知,我并未喝下那一杯酒,反而听见她在梦中喊了自己兄长的名字。」
原来他竟早就知道。
「你既知道,为何……」
他自嘲一笑:「你既已嫁与苏家为妇,我又何苦毁了你安逸的人生?」
我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裙。
许久,我开口试探道:
「那你可愿助我……」
我的语调带着些许哽咽,就如同一个被夫君背叛、满腹怨气的深宅妇人。
沈知亦咽了咽嗓子:
「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愿意。」
烛火下,我与沈知亦达成了某种共识。
走出沈家时,我始终未再回头看他一眼。
沈知亦……
你可知,我安逸的人生早就被苏家兄妹毁了。
从前那个一心只有夫家荣耀的叶知宁已经死了。
留下的只是个满腹算计的深宅妇人。
16
苏宛若借着病在苏府养了半月,更是私下照看苏宛若。
而我这个做母亲自然也没闲着,连着半月都在操持,为的便是给苏宛若一个「难忘」的及笄礼。
我大概知晓了苏清许打着什么主意。
及笄礼上来的都是我在京中交好的贵眷,自然也少不了苏清许中意的女婿宁家。
而没有人注意,那宴客单上,我特意加上了尚书令盛家那位恶名在外的嫡子盛铭。
苏宛若兴奋之余,觉得自己的计划可成,更是将戒心放低了几分。
宴会上,我里外应付着,却始终不见苏宛若露面。
苏清许与宁国公家的嫡母攀谈着。
话里话外都将苏宛若夸得如天仙般。
周围贵眷也跟着附和。
正说着,国公夫人有意将自家长子引出来,便笑着交代自家婢女:「快去把公子找来。」
只是婢女尚且走出没几步,便听见苏府小厮匆匆来报我:
「夫人,宁家的公子醉了酒,如今正在厢房中歇息。」
下人的音量故意提高了几分,周围的贵眷都望了过来。
宁国公夫人的脸上顿时红了几分:「怎得如此没有规矩?」
她面露难色地看向我。
我面不改色:「夫人莫急,年轻人贪杯是常有的事情,夫人随我去瞧瞧便是。」
17
我带着几个家丁便往厢房去。
宁国公夫人满眼焦灼地跟在我身后,几个交好的夫人ŧü⁵也跟着。
小厮拉开房门,空气中顿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旖旎香气。
屋内炉火烧得很旺,地上散乱着些许衣物,衣物之上似乎是女子的钗环。
隔着纱帐,隐约还能看见床榻上两道交叠的身影。
宁国公夫人久居后宅,一眼便瞧出不对,正欲阻止身后人的步伐,可为时已晚。
苏清许却是高声呼喊:「这是怎么回事?」
「宁家小将军怎会做出如此失礼之事?」
门外本就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眼下更是纷纷涌了上来。
而我并未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宁国公夫人咬牙,狠狠地瞪了苏清许一眼。
眼下并未瞧清里头的人,苏清许此话却颇有深意。
就在这时,宁家公子突然在门外出现,满脸狐疑:
「夫人可是在唤我?」
他的出现让众人皆是一惊。
「你怎么会在这?那榻上之人是?」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苏清许大步向前,将床边的纱帐用力扯下。
苏宛若就这么半遮身体,昏迷在榻上,脸上更是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而一旁的男人好似意犹未尽,不耐烦地啧了两声,抓起衣服便往自己身上盖。
而榻上的男人自然不是宁家的将军,而是那臭名昭著的盛家嫡子盛铭。
姗姗来迟的盛家嫡女并未觉得面上无光,反而眉眼含笑,有意无意地调侃着:
「哥哥也真是的,竟如此不分场合。」
「这可是苏小姐的及笄礼,你就算是喜欢苏小姐,也不该如此无礼!」
一来二去,众人都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宛若的及笄礼上,主角竟和一外男在榻上寻欢。
若是传扬出去,别说她自己的婚事,整个苏家都得跟着丢脸。
苏清许三步并作两步,将榻上的盛铭一把推开,紧紧搂住苏宛若。
她满脸狰狞,指着在场的宾客怒吼着:
「滚!你们都给我滚!」
「都不许看!」
我故作气愤,踉跄两步,扶着自己的头。
给了霜桃两个眼神后,便精准地倒在她怀中,假装气昏了过去。
18
我再醒来时,便被苏长昭请到堂屋去。
盛家的主母静静抿着茶水,端坐着,不屑于给苏长昭一个眼神。
苏宛若正跪在正中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极快地瞥了一眼苏清许。
她的眼睛也肿了起来,像是刚刚哭过。
今日之事,她们是咎由自取。
我早就知道她们母女俩的盘算,便是借着今日及笄,将宁家小将军灌醉,伪装成他醉酒冒犯苏宛若。
届时便是宁家不愿意,为了名声也只得认栽,向苏家提亲。
只是本该送给宁家将军的那一杯酒,却辗转进了盛铭的口中。
「别哭了,吵得我头疼,今日的事就当是本少爷喝多了。」
「你若是那么爱惜名声,那本少爷娶了你就是,也算全了我们这短短半日的情分。」
盛铭挂着意味不明的笑,眼神不断在苏宛若身上游离着。
「我呸!你也敢妄想!」
苏清许捂着胸口,指着盛铭怒骂。
「够了!还不住嘴!」
「这难道是光彩的事情吗?」
上座的苏长昭喝止住苏清许。
他捏着眉心,示意我坐下。
苏宛若跪着爬向我:「母亲,您要为女儿做主!是他逼迫女儿的!女儿便是死也不愿嫁给他!」
她几乎失声:「母亲,女儿也不知道是怎地,突然就昏迷了,醒来就发现自己不着衣衫地躺在他身边!」
来之前,我特意要霜桃给我化了一个看起来殚精竭虑的妆容。
此刻明眼人都能看出我满眼疲惫,我好似忍着痛开口:「先把小姐带下去。」
苏宛若被拉走后,我故作为苏家着想,分析着利弊:「今日之事即便是个意外,可大错已经铸下,外头风言风语已经传得七七八八,我便是想留若儿也是不成了。」
我长叹一声,看向苏长昭:「夫君,这盛家公子尚未婚配,如今盛家水涨船高,若儿嫁过去了,对我们苏家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我贴在他耳边低声蛊惑道:「纵然这盛家公子是荒唐了些,可念在我的面子上,定不会苛待若儿的。」
苏长昭向来是最看重颜面。
出了这档子事他本就对苏清许多了几分不满,更是殚精竭虑,想着怎么才不损害自己的官声。
大是大非面前,便是亲女儿也能够牺牲。
见我这个母亲都这么说了,他也点头赞同了。
19
盛家的人走后,苏宛若便被苏长昭下令禁足在院中。
怀着身孕的苏清许日日在苏长昭面前求情,极力诉说着那盛家是怎样一个魔窟,企图唤醒他的父爱。
可都被苏长昭尽数敷衍过去,他甚至对这个曾经的白月光生了几分怨怼,怨她不懂事,不懂得为他的仕途官声考量。
苏清许在苏家住了一月有余,我想我也该有所作为了。
用晚膳时,我假意开口询问:「妹妹许久未回夫家,沈将军可会怪罪?」
她支支吾吾,不敢说话,只好求助一旁的苏长昭。
可苏长昭此次却没有搭理她。
说曹操曹操便到。
正说着,下人便来回话,沈知亦已经到了苏府门口。
方才还板着脸的苏长昭,顿时变了脸,露出满脸笑意,将沈知亦迎了进来。
沈知亦带着满身杀气进来,连我也不寒而栗。
他身后两个下人还挽着一位看着有些疯癫的小厮,正张着嘴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隐秘地瞧了一眼苏清许,她面色铁青,衣裙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苏长昭开口客套。
可沈知亦却并没有接过他的话头,反而将身后的人甩在他面前。
「还请苏大人给我一个交代。」
苏长昭不明所以,顿时心口一沉。
「未曾想苏家的女儿竟是这般毒妇,竟敢买通我的小厮往我的饭食中下毒,企图让本将军变成一个疯子。」
沈知亦话说得很重:「若非本将军及时发现,此刻服下毒药的人便是我了。苏大人不会不知,谋害朝廷重臣是何罪吧?」
早在半月前,我便知晓苏清许有毒害沈知亦之心。
她本就对沈知亦没有多少情分,更忧心有一日东窗事发,沈知亦知晓她与自己兄长的私情。
加之她又有了身孕,气急之下她竟想将沈知亦变成废人,再将腹中孩子生下,伪装成沈家唯一的嫡子。
届时主君不省人事,她便成了沈家唯一的当家人。
她想如上一世一般,故技重施。
可她却没有料到,我早就对此有所防范。
多么熟悉的手段,苏宛若不愧是她的亲生女儿,连害人的手段都这般相似。
「人证物证俱在,本将军倒想看看,苏大人还想如何包庇自己的妹妹!」
他语气中带着威胁:「若是本将军将此事报官,我看苏家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苏长昭当即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瞥了苏清许一眼:
「放肆!」
苏清许猛然下跪,身体微颤:「兄长,我是被冤枉的!」
她扯住苏长昭的衣角,眼眶一红:「兄长,你知道我的,你要救救清儿啊!」
20
见苏长昭面带犹豫,我给沈知亦使了一个眼神。
「恐怕苏大人还不知道,令妹与人私通,如今竟是连孽种都有了」沈知亦话锋一转,面上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只是本将军尚未找到这奸夫,否则定要将他拉出来对峙!」
语罢,他眸色骤冷,直勾勾地盯着苏长昭。
此话一出,苏长昭顿时绷不住神情,唇角颤动。
苏宛若闻声从院外走进来,也是跪下帮着求情:「父亲,姑母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情,你要相信姑母!」
「小姐这话,是想说本将军信口胡说?」
「既如此,不如我回了圣上,请圣上定夺。」
沈知亦转头便要走,却被苏长昭一把拉住。
他定了定神,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来人!给我把这个贱人拖下去!」
他俯身,卑微到了极点,求沈知亦网开一面:
「还请沈将军看在叶老将军的面子上,莫要将此事传扬出去。至于苏清许,我一定会给将军一个满意的交代。」
苏清许怔愣在原地,面如死灰,好似不认识眼前这个自己爱了十几年的男人。
「兄长,我们多年情分,你竟这般无情?」
苏清许被堵了嘴。
苏长昭生怕她失神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被拖出去的时候,她始终木然,没有将苏长昭供出来半分,却是怨毒地看着我。
见苏长昭如此决绝,沈知亦冷冷地觑了一眼,才拂袖而去。
苏长昭好似大病一场,瘫软在座椅上,怨毒地看向苏宛若:
「还不赶紧滚回自己的院子里绣嫁妆,莫要在这碍我的眼。」
沈知亦一纸休书送到苏家,苏长昭理亏,只能接受。
我不禁感慨,原来多年情分竟也这般薄弱。
21
往后十日,苏长昭将自己关在院子里不见人。
到了苏宛若出嫁这日,十里红妆,锣鼓喧天。
到底是我名义上的女儿,我自然要在外人面前将功夫做足了。
盛铭已然骑着高头大马,不耐烦地在苏府外头候着了。
苏长昭喝了些酒,和同僚说得火热,似乎即将出嫁的人和他没有一丝关系。
苏宛若被嬷嬷装扮好,扶了上来。
一见我,她就哭花了妆容。
她死死抓着我的裙角:「母亲,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不ṭųₘ想嫁人!」
苏长昭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成何体统!如此不懂事,苏家的脸面还往哪搁?」
一旁的允棠摆了摆手,指示早就候在一旁的家丁: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请妹妹上轿子,耽误了吉时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我亲手为苏宛若盖上了金线绣成的红盖头,略带笑意地开口:
「既嫁出去了,往后的日子便是你自己的了,母亲可帮不了你了。」
看着她被盛府的人按进花轿,我心中只有冷笑和快意。
前世今生,我与她的母女情分早已尽了。
盛家这魔窟,便由她替自己心爱之人顾初霁去踏吧。
22
没了苏清许,苏长昭竟将心思放在了我身上。
夜里,他一身酒气地冲进我房间。
烛火下,他贴了上来,手上的动作毫无章法:
「夫人,过去是我冷落了你,都是为夫的错,多亏有你为苏家筹谋……」
我强忍着恶心道:「这是妾身应做的。」
「我身为苏家主母,自然要为夫君的仕途出力。」
他眼中闪烁着光:「夫人,今日便将我留下吧……」
苏长昭伸出手便要将我揽在怀中,我却闪身躲开:「妾身身子不适,改日吧。」
他败兴而归,我却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经此一事,我却有了其他的念头。
既然夫君身边缺了知冷知热的解语花,我作为苏家的主母,自然要为夫君分忧。
23
翌日,苏清许曾经的贴身婢女晚枝被押了上来。
她像是受了惊吓的鸟儿,一见我便跪下磕头。
一下又一下,额间都沁出了血。
「夫人救命!我什么都不知道,求夫人不要将奴婢发卖!」
我抿了一口热茶:「既如此,我便给你指一条路。」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双眼放光:「只要夫人不杀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愿意!下辈子奴婢愿为夫人当牛做马!」
我抬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着:「当牛做马倒是不必了,若是我要你去伺候主君,你可愿意?」
她面露喜色,却又不敢贸然回话。
「苏家多年来未纳妾,夫君身边缺了个知冷知热的,我这个做主母的自然要为夫君分忧。思来想去,你是妹妹身边最得力的Ṫũₗ人,自然也了解主君的喜好,除了你,我想不出别人。」
她突然提高音量:「夫人放心!」
「只不过……」我端起一旁冒着热气的绝子药,递到她面前,「我不想身边养出一个白眼狼,也不想有庶子庶女将嫡出越了过去,你可愿意喝下这碗绝子药?」
她迅速接过那一碗绝子药:「奴婢愿意!奴婢绝不敢有其他妄想。」
晚枝倒真像是受尽了折磨的人,突然看到了生的希望。
她不假思索,将手中的绝子药一饮而尽。
到底是没有脑子的婢女。
她却不知,自己手中的并非绝子药,而是我费尽心思寻到的奇药。
如此上好的东西,自然要献给我那满腹算计的夫君。
而苏长昭起初还有所抗拒,故作清高。
可晚枝的温柔解语,加之多次撩拨,他也索性不装了,放纵了起来。
竟日日与姨娘寻欢作乐。
婆母对此也是乐见其成,不加阻拦。
我却笑他们愚不可及。
他们怕是不知道。
温柔刀,刀刀取人性命。
24
一日夜里,我刚换上寝衣,霜桃便跌跌撞撞地冲进我的屋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夫人,不好了,主君那出事了。」
我定了定神,才悠悠地道:「将允棠和若儿都喊上,随我过去。」
出门时我却差点藏不住笑。
我那无情无义的状元夫君,如今终究是要自食恶果了。
这般想着,我的脚步也越发轻快了。
苏长昭的院中已经乱作一团,门外围满了闻声而来的下人,彼此交换着眼神,叽叽喳喳,聒噪极了。
我啧了一声,人群便都散开了,为我让出了一条道。
进去时,晚枝就瘫倒在苏长昭床边,面色苍白如纸。
而她的衣裙上都沾满了极其刺眼的鲜血,浑身都因恐惧而止不住地颤抖。
婆母跪在苏长昭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断指着一旁失了魂的晚枝咒骂:「都是你这个狐媚子,害了我儿性命!」
婆母的声音喑哑刺耳,连我都忍不住皱眉。
我顺着她的视线往床榻上看去。
苏长昭僵硬地躺在床榻上,双目睁得极大,身上被一层薄被盖着,只露出那张近乎乌青的脸。
婆母还不依不饶:「我儿身子向来康健,都是被你这个狐媚子勾了魂,才会被掏空了身子,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着,婆母便往晚枝身上扑去,伸出手抓挠她的脸。
「都是吃白饭的吗?还不看顾好老夫人!」
我语气稍有不耐烦。
一旁的两个小厮不敢不从,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强硬拉开。
「怎会如此?」
我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大夫上前回话。
「苏大人日日服用烈药助兴,加之房事无节制,这才被掏空了底子……」
「够了。」
我示意下人将大夫送出去,又给了他一笔丰厚的封口费。
苏长昭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可我却不能不护着他的名声。
毕竟我还有长子允棠,我还需为他的将来考量。
我走出来时,我的一双儿女正站在门口。
我轻声开口:「你们进去再看一眼吧。」
允棠抱拳,随后便往屋里去。
苏宛若却是踉跄,往后退了两步:
「母亲……女儿身子不适,怕是见不了这场面……」
正说着她突然捂住嘴,好似要呕吐。
她面上十分不自在,借口匆匆离开了。
我却注意到,她手腕上淡淡的瘀痕。
25
今日的一切自然不是巧合,而是我有意为之。
那日我给晚枝喝下的并非什么绝子药,而是一剂奇药。
不仅会让女子不孕,还能让与之欢好的人逐渐痴狂。
虽有助兴之效,但若是不加节制,便会如洪水一般,吞噬欢好之人的血肉。
我断不能让他死得那么轻松。
苏长昭这么喜好面子的一个人,这般死法倒是让他颜面尽失。
晚枝自然不是无辜的。
当初便是她将我的亲生女儿抱走,让苏长昭将其淹死。
如今她被愤怒的婆母丢进荷花池,尸骨泡得发出阵阵恶臭,也算安慰我亲生女儿的在天之灵。
娘家人赶来时,我正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苏长昭的后事。
父亲只是长叹了一声:「苦了你了。」
兄长却愤恨不平:「他是咎由自取!妹妹,不如今后就同我们回将军府,何必留在这苏家蹚浑水?」
我苦笑一声:「父亲兄长挂心,我还有孩子,我自然要留在这担起当家主母之责。」
死了夫君,长子成才孝顺,又没有庶子女,苏府从此便由我说了算,又何必去做高门主母,日日被夫君婆母使唤?
我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26
我处变不惊地处理着苏长昭的后事。
苏宛若借着奔丧在苏府中待了七日。
她将自己独自关在院中,说是要独自悼念父亲。
可她身边的人却同我说,她是在盛家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好不容易才逃离, 如今还未恢复神志呢。
出殡后, 盛家便遣人来接苏宛若回去。
来了四个人都是凶神恶煞的家丁, 开口也是丝毫不客气:
「盛家事多, 夫人走了多日本就不合适,如今也该回去了。」
见来人气势汹汹, 苏宛若怕得浑身颤抖。
Ťù₅
她躲在我身后:
「母亲!您救救女儿!女儿可万万不想再回盛家那个魔窟了!」
「那盛家不是人待的,那盛铭两兄妹更不是人, 女儿怀着身孕……他竟要我只穿里衣在他的同僚面前献舞……」
「女儿不愿, 他竟然还用鞭子抽我……」苏宛若发出轻轻的啜泣, 「女儿何时受过这般羞辱?」
我摸了摸她的头。
她眼中顿时泛起了些许光亮。
可下一秒, 我便无情地将她的手甩开:
「你这句母亲我怕是担不起。」
「若是想要撑腰,便去找你的亲爹娘。」
她眼神空洞无光,失了神一般怔愣当场。
盛家家丁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将嘶声喊叫的苏宛若拉走。
「我是苏家的女儿!」
「你们岂敢如此待我!」
我一直盯着她,直至再也听不见她凄厉的叫喊。
27
那一日, 我踏足了年久失修的后院柴房。
苏清许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我进去的时候,她正扒拉着手中的一碗馊饭。
原本她是要被送到庄子上禁足的,可我却故意将她留下。
这几出好戏,我定要让她亲眼见证。
她一见到我便要扑向我,满目狰狞, 似乎精神已经不太好了。
「贱人,你怎么还没死!」
我不慌不慢,同她说了苏长昭的事情。
看着她眼中的光一点一点泯灭, 我觉得心中畅快极了。
最后, 我不紧不慢地问了她一句:「我为你们养了那么多年女儿, 你们便能如此心安理得吗?」
她满脸不置信, 随后化为阵阵恐惧:「你早就知道了!」
「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知道?」
我嫣然一笑:「好奇的话, 便自己下去问你的兄长和女儿吧。」
第二日, 霜桃回来报我。
苏清许在后院砸碎了碗, 用碎瓷片划破手腕自尽了。
我忍不住感慨:「倒真是个痴情种。」
我嘱咐霜桃:「就将他们的尸骨放在一起吧。」
既是一对「苦命鸳鸯」,我不介意大度地成全他们。
婆母Ŧů⁺自那日撞见自己儿子的惨状后,便一病不起。
我倒也觉得省事。
如此,便不需要我再出手了。
如今这苏家终于只剩下我和我的长子苏允棠了。
28
我成了苏家的当家人。
长子苏允棠在苏长昭死后的第二年,便随兄长出征。
在兄长的帮扶下, 他也替自己挣下了不大不小的战功。
苏宛若嫁入盛家不到一年,便因忍受太多非人的折磨而小产。
终于在一个夜晚, 精神恍惚的她一头栽进盛府的枯井里。
盛家终究是理亏, 给了我一大笔赔偿。
三年后, 允棠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
我用这笔钱给他未过门的儿媳添置了丰厚的聘礼, 给足了未来儿媳脸面。
我遂了允棠的愿, 让他娶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宁家小姐。
允棠成亲那日,我又见到了沈知亦。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霁月清风,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沈知亦伸出手拦住我,嗓音分外勾人心弦:
「我等了这么久,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附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再抬眸时,他眼中的清冷已然化开,变为了阵阵柔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