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辞出轨后,我们的婚姻又持续了 6 年。
这期间我们还孕育了一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们趋向美满安定时,我提出了离婚。
他满脸不可置信:「过得好好的你胡闹什么!」
我挑眉:「好好的?你哪来的错觉。」
随后拿出我们的资产清单:「这六年我将家庭资产翻番到 600 亿,离婚后,是股份合作还是折现,随你。」
01
这六年,我不是没想过真正释怀。
尤其是在安安出生以后。
只可惜,六年前那一役太过惊心动魄。
顾之辞与合作商秘书酒后滚到一块,女孩挺着孕肚逼宫,公司股价动荡,一夜之间蒸发 20 亿。
仅三天,我便无事人般陪顾之辞出席活动,发博力挺,携手渡过难关。
外界有评我大度理智有远见,也有嘲讽我豪门太太当得心酸。
我笑笑,从不回应。
只是事后不管顾之辞回归家庭表现得有多好,我自能看穿他的温情和谎言,再难沉溺。
一年前,他学生时代的女神姜慈恩婚姻失利,带着 6 岁的女儿低调回国。
他便过上了家外家的生活。
安安一周都难得见爸爸一次。
其实顾之辞有大把时间,他属于在投资上极有天赋的男人,曾被号称从未来穿越回来的男人。
不到三十,他已经积攒了足够退休的财富。
在巅峰时,他又激流勇退,卸下了身上最后一个董事职位,成为高度自由的投资人。
我只能跟安安说,爸爸很忙,安安懵懂地点头。
顾之辞确实很忙。
忙着陪姜慈恩看房,买房,给她撑腰,给她 6 岁的女儿找学校。担心小女孩受委屈,他又斥资千万给学校捐赠了图书馆。
他的私人律师更是在姜慈恩飞机一落地,就外派帮她和夫家打争夺财产的官司。
本该落魄低调的姜慈恩,因有顾之辞出头,一跃成为海市最出风头的女人。
今时不同往日,已经半退休的顾之辞再不用担心自己的绯闻会造成股市动荡。
他正享受着他这个年纪,最肆无忌惮、最随心的人生。
其实像Ťū́³我们这种身价百亿的夫妻,离婚二字是不会随便宣之于口的。
是以顾之辞愣了一下:「你在吃慈恩的醋?」
那不可思议的语气,活像我在无理取闹。
「她有难,我有能力帮,你知道的,学生时代的情分很难得,咱们不差这点钱。你跟我多少年了,这点格局都没有吗?」
「保险柜里那封情书。」我打断道。
这些年,我们是夫妻,也是师徒,顾之辞总能高高在上地点评我几句。
我如果不及时戳破,他定会揪着校友的名义站在道德制高点将我批判得一无是处。
「你开我保险柜?」
我淡淡提醒:「安安满月那天,你感念我的辛劳,让我开箱帮你拿印鉴。」
也是那次,顾之辞从婚前财产中拿出 5000 万并入家庭收入,成为我进军投资圈的第一桶金。
他似是才想起来,形容狼狈:「那不过是年少时的事,真与她有什么,我岂会这么大张旗鼓!」
说到后面,他又理直气壮起来。
「当年都没在一起,现在我们各有子女更是不可能,你别没事找事。」
我极度厌倦他这种高高在上和漠视。
「顾之辞,你无需跟我交代什么,想想怎么跟安安解释吧。」
「你跟他说了我什么?」他警惕问。
我失笑:「还用我说吗?这一年来,安安肺炎住院一次,甲流三次,在学校受伤一次,被同学霸凌持续半年,你身为父亲,有出现过一次吗?」
顾之辞眼里闪过一抹心虚、愧疚。
良久才道:「安安的事,一向不是你处理吗?如果棘手你应该主动跟我说。」
「是,这些年确实是这么过来的。」
我看着他:「我和安安从未有过怨言,但你知道,半年前安安转到青藤了吗?」
顾之辞半晌都没说话。
我嗤笑一声:
「安安一直相信你很忙。可你亲眼让他看到,你是怎么为那个叫淘淘的小女孩上下奔走的。
「他听到淘淘跟老师同学们说,她爸爸叫顾之辞,是个超人,富有到可以买下半个海市,图书馆就是她们家捐的。
「安安不服去跟淘淘辩论,但没人相信他是顾之辞的儿子,因为顾之辞从未接送过他上下学,最后以安安被精神霸凌、孤立收场。
「在孩子的世界里,一个爸爸足以让他一蹶不振。」
顾之辞大怒:「你没嘴吗?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你白手起家,相信安安一样坚强。学校名册里,你交代不准填自己的名字,免得安安骄纵。」
他哑然,烦躁地抓抓头发,叉腰团团转。
「那你应该直接跟我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安安转学的事!」
「我没说吗?我告诉你,安安即将升青藤小学,我想提前半年转大班让他去适应环境,你回我一句好的便挂了电话。」
我顿了顿:「后来我还是在新闻上才知道,那天淘淘被陌生人接走,你给姜慈恩撑腰,气势汹汹去司家要人。」
顾之辞愤愤地看了我一眼,丧气地坐下来。
良久他才疲惫道:「陆宜,你明明有办法的,却让我在安安面前下不来台。」
我闭了闭眼,转身:「是,我当时就应该拿上我们的结婚证和安安的出生证明去找校长,让他开一个全校大会,证明安安才是你的孩子。」
02
那天和顾之辞的谈判,虽不欢而散,但成功让他愧疚。
离婚一事也该正式摆上日程了。
情分经不起时间的磋磨,也同样不适合多次利用,男人的愧疚要用在刀刃上。
所以,我把安安留下,自己搬走,不再责问和纠缠。
顾之辞没有挽留,他以为我是一时赌气。
听保姆说,他撇下所有外务,全程陪着安安,誓要把几年来的亏欠全数补齐。
安安临睡前,悄悄给我打电话:「妈妈,那个不可一世的淘淘,今天哭着跟我道歉了,我接受了。」
我点头听着,小家伙谈兴颇浓。
「淘淘的妈妈很漂亮,很温柔,她让我叫她大姨。」
「那你喜欢她吗?」
安安想了想:「她跟妈妈笑起来很像,可是,我还是有点不喜欢她。」
「那就不喜欢,你不必委屈自己。」
他以后会知道,他有这个资本。
资料准备妥当,我便约陶子出来喝酒。
「咦,你是不是出手了?姜慈恩最近都没折腾我,我看她忙着讨好你家顾之辞呢。」
陶子便是顾之辞的私人律师,尤其精通离婚官司,这一年她皆听姜慈恩使唤。
学生时代我和陶子就是闺蜜,只不过外界没几个人知道。
听说我要离婚,她吓得弹跳起来:「你有没有搞错,6 年前没牵没Ţṻ⁺挂没娃的时候你不离,眼见着顾太太位置坐稳了,你要离?!」
我点了支烟,低头哂笑:「当年离,我能得到什么?」
陶子是见证过我那时的艰难的。
那小蜜打电话找我逼宫时,我在开车,当时刚怀孕三个月,一时不察差点一尸两命。
做完清宫手术后的三天里,所有人都劝我离婚。
我还年轻、漂亮,作为京大有名的美女学霸,顾之辞在我的追求者里从来不是最优秀的。
离了他,我未来可期。
那时的顾之辞,才在投资圈崭露头角,出身寒门的他在一众上流人士圈里,就像个没底蕴的暴发户。
我妈挂在嘴边的总是:「除了能给你个名分,他哪点都不如别人。」
我气得把她赶走:「你不要脸,我要!」
顾之辞是我选中的人,落子无悔,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我也不会任由自己就这么惨淡收场。
从我助他平荡股市,原谅他出轨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我的丈夫,而是合作伙伴。
「分我五千万,一亿?还得看他良心。」
顾之辞的婚前财产协议毫无漏洞可钻。
陶子却咋舌:「这还不够吗?」
我道:「当然不够,以顾之辞的能力,这点算什么。」
陶子叹息一声:「那是,这几年顾之辞眼光毒辣到可怕,他的资产是你无法想象的。」
她无奈耸耸肩膀:「抱歉,具体数字,我不能告诉你。」
「总之,我劝你,这婚不能离,肥水不流外人田,六年前你都忍过来了,没必要现在怄气。」
我不置可否摇头笑笑。
低位割肉,从头再来那才是怄气。
高位套现离场,赚得盆满钵满,说怄气那是我得了便宜还卖乖。
末了,陶子看了我这些年的投资报告和资产情况,倒吸一口凉气:
「600 亿,我的老天爷,刺激!可是安安怎么办,你既然早有打算,就不该生他出来。」
我垂下眼,指腹在桌沿轻轻摩挲:「我的人生,没有意外,安安也是。否则顾之辞怎么会这么相信我。」
以顾之辞的精明,若没有安安,他也许会感念我的大度,却不会把我当自己人。
我需要的不止是他的钱,还要他的教导,世上有什么关系还能比得上血缘亲密呢。
陶子哑然:「这对安安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怎么会,我只有他一个孩子,顾之辞也是,他会得到我们所有的爱。」
陶子抓狂:「顾之辞也是,是什么意思?」
「安安三岁那年,他结扎了,不可逆那种。」我道。
不可否认,我和顾之辞其实也是有过一段甜蜜的日子的,尤其是他出轨前。
中间数度我看着安安的脸,不断问自己,要不要就此好好过日子算了。
可我始终还是不甘心的。
我问陶子:「他选择和秘书滚上床,以他的精明和理智,难道没权衡过是睡她还是失去我吗?」
她满脸复杂地看着我,唇瓣翕动,到底还是没开腔。
定然是权衡过的。
那种权衡,一辈子都不值得我原谅。
陶子最后还是接下了我的离婚官司。
花开两头,忍了那么久,我也该会会姜慈恩了。
深夜,我打了一通电话过去,响到最后一声时,对面才接。
「姐姐,出来见见?」我道。
03
「小宜,安安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想到淘淘会在学校拿捐赠图书馆的事搞小团体。」
我那声姐姐叫得有多嘲讽她不是听不出,她却故作不知,与我熟稔攀扯起来。
看来姜家是真的落魄了,难怪脸大得让安安喊她大姨。
「请叫我顾太太,另外,不需抱歉,一千万能让你们耍威风,安安和我却不会往心里去。」我淡淡道。
「小宜,你非要用这么高高在上的姿态和我说话吗?我毕竟是你姐姐。」
她委屈道,声音都哽咽起来:「不管你信不信,我和顾之辞是清白的。」
我报以冷笑。
「我知道你介意 6 年前我和司震霆相亲过,但那是家族的安排,我最终也没嫁给他不是吗?」她话题突转。
我冷笑:「所以 6 年后,你要再抢一次我的男人是吗?很感谢你对我眼光的认可。」
「小宜,你别这样,我知道当年私生女的身份让你错失了司震霆,但我已经说服爸妈了,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你们姜家想 P 吃呢!另外姜小姐深得父母真传,既惺惺作态又喜欢当小三,真让人很恶心!」我言辞激烈起来。
海市没人知道,赵志诚和我妈结婚前,被姜妍插足,为了少奋斗十年,他毁婚当了姜家上门女婿。
在姜家立稳脚跟后,他又哄骗我妈生下了我,我妈恋爱脑,一生未婚,甘愿当他的地下情人。
可她午夜梦回又不甘心,觉得全世界皆欠她,一辈子活得疯疯癫癫。
这就是我从未提起过的不堪出身。
事实上,我早就遗忘此事,不想姜慈恩却想利用这些来给我添堵!
姜慈恩在电流里抽噎,我嫌烦正要挂掉,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陆宜,你太过分了。」
「顾之辞?!」我惊讶地张大唇。
深夜 12 点多,他竟然在姜慈恩的身边?那安安呢?!
「我无意介入你的家事,但你不该这样误解慈恩和你父亲,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父母的好意,就这样让你恶心吗?」
顾之辞不悦:「就是这样的心态,你才随意把离婚挂在嘴上,我觉得你需要好好学习一下家庭责任感这门功课。」
我声音都颤抖起来:「你站在什么立场质问我?」
「作为一个父亲,更作为一个丈夫!」
我厉声回:「作为一个丈夫,偷听小情人与老婆的电话,还要站出来为小情人讲话吗?」
「陆宜!」
「作为一个父亲,便觉得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父母全是善良仁慈的吗?」
「够了!」
「作为妻子,作为母亲,我也许不是最完美的,但至少比赵志诚那个混蛋强上百倍!这段孽缘出生的我,难道连怨恨的资格都没有吗?你凭什么让我原谅!你又有什么资格当和事佬!」
明知这一切是姜慈恩有意引导,但我还是在电话里和顾之辞大声争执起来。
我们从姜家,吵到司家,再吵到我前男友司震霆。
顾之辞固执地认为,我提离婚,是我原生家族缺ťŭ̀ₒ憾,我仍对司震霆旧情难忘,他想让我和姜家和解是为了我好。
「顾之辞,我竟不知道,你何时变得这么自以为是!」
我大吼,声音既屈辱又哽咽,更是有几分狼狈,当年被小蜜逼到近前,我都未这么失态过。
顾之辞终于意识到不对,声音有些惊慌,匆匆道:「等我回来。」
我的回应是将手机狠狠抛到夜空,用力摔碎,留下一地的残渣。
在夜风中呆立了一阵,我整个人仍在狂风骤雨中心微微颤抖,同时又有一种疯狂过后的极致冷静。
那一刻,一个想法冒了出来:也好,顾之辞不会乖乖离婚,这事正好是突破口。
之后我赶紧驱车回去,我要去找安安。
陪安安睡着后,许是受姜慈恩说的话影响,我竟梦到六年前的事。
那时的我刚从京大毕业不久,凭借清纯出色的容貌和耀眼的学霸履历,很多企业都向我伸出橄榄枝。
就在我准备接受司氏集团的 offer 时,我妈冲到我公寓,气急败坏:
「司震霆不是你男朋友吗?为什么你爸说姜慈恩在和他交往!你给我听着,绝不能让那贱人的女儿赢!」
彼时我和司震霆已低调交往两年,只差双方父母相见这一环节。
「谁都好,为什么是姜家,她们母女就非要跟我们过不去吗?」
我妈气得抹了眼泪,然后不管不顾跟我又念起陈年旧事,痛恨命运对她不公,骂赵志诚渣男害了她一生。
那狰狞、憔悴又狼狈的模样,看得我不由皱眉。
但我又是感谢她的。
因为几天后,我和司震霆约会时正好被司太太看见,高贵的妇人身边跟着三两姐妹,对我一阵打量后,似笑非笑:
「我早对陆小姐有所耳闻,震霆也跟我说过,你很努力自强,可一个生父不详——」
「够了!」司震霆将我护在身后,阻止了他妈后面的话。
待只剩我们二人时,他略显疲惫,表示让我等等,他会处理好。
我定定看了他一会,摇了摇头。
两年了,我对司震霆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是那种把对人的绅士尊重和疏离感印在骨髓里的男人,虽家世傲人,却没有傲气和高高在上。
所以他从不缺女人缘,只要结交过的,皆会赞他一声待人真诚,有风度。
可我知道,他真诚到跟人谈完话后,掉头就忘,㕍过无痕。
他的真诚就如同有些人的笑容,只是一种表情,而无关心情。
两年,还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两年,就这么收场,我自是不甘心的,胸腔里的猛兽龇着獠牙在蠢蠢欲动。
可我突然想到我妈,想到赵志诚,想到姜妍。
我之于司震霆,注定会是门当户对联姻的牺牲品,我不赌。
我又闭上眼,任我妈自艾自怨、疯癫不甘的形象在我脑中演绎了一会,心情突然就平静了。
看着别人疯狂失态,总比自己亲身尝试的好。
我目光坚定起来。
我陆宜绝不会任由自己变成像她那样只会诉苦,把痛苦剖开给人嘲笑的那种软弱之人!
是以,我退开几步,双手交叠于小腹,微微垂头躬身:
「很感谢您两年的相伴和帮助,在您身上,我学得够了。」
他身形微晃,目露几分晦涩:「陆宜,你不信我?」
我朝他缓缓笑开:「司先生,好聚好散吧。」
随后轻轻点头,转身离开,为我们这段感情画上最圆满又体面的句号。
得知我分手后,我妈又冲到我公寓,将一切砸得稀巴烂,痛骂我无能:
「我以为能靠你翻身,结果你啥也不是,白瞎了一张好脸!你学习再好又怎样,没有家世,谁看得起你!」
发泄完后,她揪住我,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小宜,就算做不成司震霆的老婆,也没必要分手,像他那种男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家——」
「够了,滚!」我终于怒了,指着门外大吼着让她滚。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那天之后,我和她彻底斩断联系,直到一年后,我和顾之辞结婚时,她厚着脸皮上门才勉强破冰。
「除了名分,他哪点比得上司震霆?」她不满朝我嘟囔。
我冷冷地看着她:「想再被我赶出去吗?」
04
晨起,我便发现顾之辞坐在客厅,显然一夜未睡,客厅烟灰缸里满是烟蒂。
送完安安上学我又返回。
这次直接拿出离婚协议:「离婚吧。」
他倏地抬头,眼里全是红血丝:「陆Ṭü₊宜,别任性,离婚说一次就足够了。」
他声音软了下来:「咱们过得好好的,别胡闹好吗?」
我漠然看着他:「好好的?很抱歉给你这样的错觉。」
「你什么意思?那秘书的事我早跟你解释过的,是被人算计。」他脸色瞬间苍白。
「如果因为姜慈恩,更没必要。昨晚你就看出来了,我是知道你和姜家的关系才帮她,她毕竟是你姐姐。」
我狠狠把离婚协议摔到他自大的脸上:「你若知道,就不会说出那些狗屁不是的话!」
「顾之辞,你到底想干什么?挖出我那段黑历史,来给你和姜慈恩洗白吗?」
由于太过用力,纸张锋利的边沿割得他的脸道道血㾼,他像是不知道痛觉般看着我。
良久,他才出声:「陆宜,上一辈的事与你无关,帮你和姜家和解对你是有好处的,我知道因为司震霆,你对身世很介怀。」
我多年的镇定,在此时溃不成军。
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控制自己的情绪。
「怎么,姜慈恩是这么跟你说的?还是你以为?顾之辞,你竟卑鄙至此。我的出身,还有司震霆,那些与我要和你离婚有何干系!」
我的眼泪像是没有感情的洪水,大颗滚落。
「你承诺过我,说不会再因为外面的女人伤害我,可现在你不只伤害我,还伤害安安,你不只不知错,还假装要当我的救世主!」
他难道不知道,我倾尽一生都在和姜家撇清关系。
我妈疯癫闹腾我时,我更恨不得他们一家去死!
他凭什么轻飘飘站出来,说在助我认祖归宗,完成我的心愿?
顾之辞眼里有些迷茫,也有些无措:「陆宜,如果你不愿意,这事我——」
我沉默地一张一张捡起地上的协议,收集完时,我已经恢复平静。
「没必要了,签字吧。还记得 6 年前我在生死边缘时,你答应我的话吗?」
我抛出最后的撒手锏,盯着他的眼睛,逼他回想起那天。
「我说,顾之辞,如果哪一天,我发现自己还是不能释怀,请你别拦我,放我自由。」
那时他跪在我手术床边,抓着我的手,懊悔自责到哽咽,眼泪流淌到我手心里。
「陆宜,不会的,我不会再犯错,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他一遍又一遍地向我承诺。
医生在旁催促,说我必须尽快清宫,鲜血已经流了满床。
我惨白着脸,固执地看着顾之辞,一定要他给我一个答复。
「好,我答应你,如果你想要自由的话。」
他话音刚落,我便痛晕了过去。
顾之辞像是突然醒悟过来,抱住我,语带恳求:「陆宜,别这样,我改,我全部改可以吗?」
我沉默拒绝。
良久,他终于缓缓放开我。
然后直起身,双手捏在我的肩膀上,沉声问我:「陆宜,我们非要走到这个地步吗?」
我知道顾之辞可以朝我低头,但高傲的他不会允许自己再纠缠不休。
「是。」我道。
他眼神倏地狠厉起来:「纵然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离开,纵然我可能会让你一无所有。」
我静静地看着他,毫不示弱:「是。」
顾之辞仰头闭了闭眼,然后一把甩开我,背过身。
「离婚协议,我会重新起草,安安我要,至于其他的,你放心,会是一个让你满意的结果。」
「多谢顾先生成全。」
我走出了大门,他都没有回头。
陶子急急迎了上来,见我的模样,惊声问:「怎么,吵架了?还是打架了?结果怎么样?」
我拿出纸巾拭去未干的泪痕,轻轻抛向一旁的垃圾桶。
「成了。走吧。」我冷静地钻入车内。
陶子不明白,和顾之辞那样精明的投资人谈离婚,情绪化的争吵是愚蠢的,与他理智地算账谈判亦没有胜算。
我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满意。
「我应该不用去姜慈恩那边鞍前马后了吧。」陶子摸着下巴。
我低头一笑:「不用,接下来她会自顾不暇的。」
05
在等待顾之辞寄协议这段时间里,我办了两件事。
第一,我带着法务团队去了青藤,以安安的名义设立了一个反霸凌救助基金会,首批一千万由我个人单独出资。
学校宣传后,得到许多家长的认可加入,救助会成立那天,顾之辞也出席了活动。
校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感谢我们夫妻对学校做出的贡献,还让安安作为学生代表做了一个小发言。
台上的他,自信大方,发言非常精彩,台下响起阵阵热烈的掌声。
我和顾之辞情不自禁为他骄傲。
第二,我与姜慈恩见了一面。
那天,我母亲不知道从何处得知,我与顾之辞即将离婚,又犯病朝我闹。
我揪住她要摔东西的手:「我要去姜家痛打落水狗,你去吗?」
她惊喜地看着我:「去!」
她贪恋顾之辞今日的财富和地位,但与姜妍比出个高低仍是她此生最大愿望。
眼界狭窄,耽于情爱。
还好我不像她。
在车上,她乐得像个小孩,毫无形象大骂姜家,最后又骂起了我,说我离婚后一定会后悔,不一而足。
助理下车时为我不平:「陆小姐,你能真忍,虽说她是您母亲,但您也太纵容她了。」
「对这样的她,我还能要求什么?」我道。
从小她没短过我吃穿,没家暴过我,没带我再嫁寄人篱下,我成年后直到现在,她也没在外面给我惹过事。
更何况她还给了我一张清纯到能骗人的好脸。
我是应该感谢她、包容她的。
姜慈恩目前住在外滩小叠拼,全海市最贵的地段,可惜她只是借住。
保安拦住我,我拿出快要失效的结婚证顺利进入。
「妈妈坏,你说安安的爸爸很快就是我爸爸。现在同学们都笑话我是骗子,老师也不喜欢我了,我不想上学了。」
我正要按门铃,便听到屋内热闹非凡,六七岁女娃的哭声震天动地。
我妈兴奋捶门,嘴里大叫着报应。
我在客厅坐下来,淘淘哭得满脸通红,敌意地盯着我:「你是安安的妈妈?谁让你来我家的!你给我滚出去!」
我盯着小女孩的眼睛:「恐怕不能。不只顾之辞不是你爸爸,你住的房子也不是你的,你妈妈没告诉你吗?」
女孩哭声一噎,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妈妈。
姜慈恩赶紧让保姆把孩子带进去:「小宜,淘淘还小,你何必欺负一个小姑娘呢?」
她此时仍旧装作一副白莲花的样子,连控诉都是软弱的。
「一个会搞小团体霸凌低年级同学的小姑娘吗?我们观念都该变变了,孩子不是还小,是坏。」
她红了眼睛:「我知道你风光,可你也不用特地上门来嘲笑我。」
「要是真能被我嘲笑,那也是你自己愚蠢。」
「小宜,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是无辜的,再怎么说,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
我恍若没听到她的话,继续含笑道:「知道我为什么说你蠢吗?当时顾之辞带你看了三个月的房子,可你不该贪心选择这里,最后连个户主都没混上。」
除了这里,我相信任何一套,顾之辞都会眼都不眨地送给她。
老牌世家姜家落魄,先是姜妍眼光不好,选了赵志诚,接手才十年,便将家业几乎败光,只剩一个虚名。
本想靠联姻拯救一把,可惜司震霆没看上姜慈恩。
她又贪念司家底蕴深厚,嫁去了旁支。
结果司震霆上位后,旁支不成器的人全被赶出权力中心,其中就有姜慈恩游手好闲的丈夫。
她能抱上顾之辞的大腿,还是靠吸我的血,坑蒙拐骗。
早在她一回国,我便将这些底细查得个清楚明白,她却自以为能在我面前兴风作浪。
我妈在旁边翻了翻白眼:「我受不了了,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赶紧赶她们滚!」
姜慈恩见我确实不吃这一套,也不再惺惺作态,我看到她的手有些失望地从手机屏幕上挪开。
「这房子是顾之辞承诺给我住的,他说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赶我出去,他的面子往哪搁?小宜,我这是不想你们夫妻闹矛盾。」
我妈突然一个疾步冲过去,夺走她手机:「你个小贱人干什么!想偷偷给顾之辞打电话?真阴险啊。」
她掉头兴奋对我说:「小宜,别整这些没用的,直接喊搬家公司,再联系媒体,把她们无家可归哇哇大哭的样子拍下来,让全海市看她们笑话!」
姜慈恩脸色瞬间苍白:「你个疯子。」
「我疯,那也是你们姓姜的逼的!」我妈掐住她的脖子。
我和助理用了很大力气才分开她们。
等助理把我妈哄走以后,我才道出真正的来意:
「姜慈恩,你知道为什么这一年来,你不管怎么蹦跶到我面前,我都没理会吗?」
她震惊地看着我。
「顾之辞的面子?一个犯过错的男人在我这里有什么面子?」
这一年,我不动,但我和她的战争早已经开始。
姜慈恩一直在暗戳戳挑衅,希望我顾之辞吵闹,慢慢蚕食我们的感情。
她再在一旁慢慢占领顾之辞的心。
这招自是没错,所有没上位前的小三,都是伏低做小,善解人意,伺机上位。
但我又怎么会如她所愿呢。
我附耳过去:「婚,我会离,但你却永远不可能是顾太太。」
「知道为什么吗?在顾之辞并不想和你有未来时,我就已经给你扣上了破坏我们婚姻的罪名,我走了,罪你受。」
姜慈恩的脸在一寸寸变得雪白。
她大约没想到,我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她不懂,六年前的小秘书是我们婚姻的地雷,我不过顺势而为,让她当引火线。
06
「我还要感谢你的配合呢,姜慈恩。」我缓缓说道,慢慢退开身。
「你要离婚?就因为那通电话?我说了我和顾之辞是清白的!」
她眼里的惊喜还没涌上,又被我狠狠捶落深渊。
她当然知道被顾之辞记恨的下场。
她脸如死灰,颤抖问:「陆宜,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还赌上你的婚姻,值得吗?」
我冷冷地开口:「姜慈恩,我的人生已经被你们姜家操纵过一次,那是我的出生,我没办法。」
「但你想学你妈那一套,再算计我们一次,绝无可能。」
姜慈恩大骇,似这一刻才认识我:「顾之辞知道你这么冷血,有心计吗?」
我抬腕看了看表:「他会知道的,但你,却没机会了。」
刚才陶子给我发了信息,她已经收到顾之辞的离婚协议了,但是要保密。
可她不知道,她话语里的喜悦几乎溢出了屏幕。
看着如烂泥般瘫倒在地的姜慈恩,我优雅起身:「尽快搬家吧,这幢房产是我指名一定要的。」
姜慈恩在我身后不甘大吼:「陆宜,你神气什么,我得不到顾之辞,你也离婚了,算起来是你输!我反正我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毫不理会她无能的狂叫。
输赢从来不是靠喊出来的。
回程的车上,我妈一路抱怨我心太软。
我只笑笑,并不解释,直接赶出去,哪有这样杀人诛心来得痛快。
07
我怎么也没想到,离婚协议中,顾之辞除了要安安外,这些年所有的家庭收入,包括他前期的投资,尽数全给了我。
是以,我们的离婚案,比我想象中来得还要轰动。
陶子夸张地说:「笑话,光是这 600 亿资产多吓人,想想当年你被出轨,多少人贬低你,笑话你。」
「相当于一直不被看好、忍气吞声的家庭妇女,一鸣惊人。」
她喜滋滋地说:「现在不止是金融圈、娱乐圈,甚至社会新闻,你横扫各大榜一。连我们这种律师圈都在讨论,帮你打离婚官司的是谁。我也因为你成为全国知名大律了。」
我不置可否,签字办完手续后,安心地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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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人,只要六年。】
我大致瞄了一眼,正文还算客观,不褒不贬,真真假假写了一些我和顾之辞六年间的过往,都是明上面有新闻可查的事情。
我放下手机,去了衣帽间。
这间我的新卧室,全按我的喜好装修。
收拾妥当,我看着镜中的女人:
梳起了标志性的八字刘海和披肩长发,作了盘髻。
洗去了清纯无攻击性的妆容,展露出野心和锐气。
服装不再是精致甜美的小香风,换上舒适又干练的休闲装。
看着镜中全新的自己,我才恍若自己真的新生了,彻底脱去贤妻良母温顺乖巧的模样。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人,只要六年。
呵,这真是又轻松、又沉重的一句话啊。
08
驱车前往名下某家关联公司开股东大会途中,我接到裴识闻杂志主编的电话。
我将车停在路边,了解对方来意。
他们杂志旗下的名人堂和百富榜即将发布,由于我和顾之辞离婚引起的巨额财产变动,我这个从未在金融圈显山露水的新人,成为榜上黑马。
为慎重起见,他们想给我做个简单的采访。
电话访问结束后,我不由得苦笑。
裴识闻这么权威的金融杂志,一旦榜上有名,我几乎可以想象后续会有多少是非。
在商海沉浮多年的顾之辞早有先见之明,成为自由投资人确实能免去许多杂务。
接下来便是数日的连轴转,几乎没有时间感慨六年婚姻的结束。
但我还是每天抽出时间陪安安吃饭,每次顾之辞都在。
我们好聚好散,没有纷争,Ťű̂₌顾之辞这个父亲做得比离婚前更到位,安安并没有受到影响。
我没有跟顾之辞争夺安安,实在没有必要。
跟着爸爸,他永远不会失去妈妈,但跟着我,我不能保证顾之辞对他的爱是否数十年如一日。
何况,以顾之辞的人脉、圈子、实力,跟着他,安安得到的和受到的教育和影响,绝非我可比。
我必须让顾之辞参与到安安人生成长的每一个瞬间和缝隙。
未来有许多变数,但我知道,顾之辞越上心,付出得越多,越不容易脱身。
晚餐结束后,顾之辞挽留我留下陪安安。
我摇头拒绝:「他早晚要适应,而且他很坚强,已经过了需要母亲彻夜陪伴的时候。」
「所以你才在今年提出离婚吗?」顾之辞半个身子挤进车门,阻止我关上,似乎在寻求一个答案。
我低头沉思了一会,才看向他:「总归也是包含在内的。」
他眼神晦涩复杂,然后点点头,退开身。
我将车子驶出停车位,摇下车窗:「顾先生是后悔给我这么多了吗?」
他在夜色中失笑,单手插兜看着我:「陆宜,这并不是我们的结束。」
模棱两可的一句话。
我冷着脸关上窗,留给他一脸尾气。
09
等我将手头事情一一理顺,已经是两个月后。
陶子经人所托,务必请我出席今年的校友会。
「京大是全国有名的学府,和你一样的成功人士不少,这次组织举办校友会的,也是跟你一起上了百富榜的几位学长。」
我揉揉发酸的额角:「看来我不去真不行了。」
「这是你自己的圈子,你总不能像以前一样跟在顾之辞的身后混吧。」
我无奈:「好。」
离婚后我首次出席公开活动,这一步始终还是要迈出来。
陶子见我答应后,有些支吾:「那啥,外界关于你,有些不好的声音。到时你要是听到,可别生气啊。」
我挑眉,并不意外。
姜慈恩母女搬离外滩后,紧接着我因离婚上了各大热搜。
她蹭着我的热度接受了几家媒体的采访,捅出我是赵志诚的私生女。
还颠倒黑白,说我妈是第三者,我妈气得砸了电视机。
沸沸扬扬了两个月,外界有骂我的,骂我妈的,也有支持我,说我励志的,我从未出面澄清过。
到了我这个位置便知道,外界对我的评价若只有一种声音,并非好事。
说得多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更方便我隐于暗处。
我争吵时说,我早已遗忘此事,真不是假话,姜家对我是有点影响,也仅只是有点罢了。
姜慈恩戏唱久了,观众自会知道,她其实只是个跳梁小丑。
我虽做好了亲耳听到外界批判的准备。
但没想到,有些人可以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彼时我正站在君悦酒店,京大校友会的包场大厅门外:
「陆宜通过婚姻摆脱私生女做小三的命运,嫁入豪门成为原配,又通过离婚实现财务自由,阶层跨越,真是有手段啊,把婚姻当踏板,走捷径。」
「这难道不是对婚姻的践踏吗!」女声最后一锤定音,势要站在道德制高点将我打入地狱。
这个女人我认识,确实是京大的校友,比我高几届。
姜慈恩嫁人后,她经由司太太介绍,曾与司震霆短暂交往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何故分手,嫁给了一个小创业者。
结婚第三年时,我陪顾之辞出席一个媒体活动,她当着镜头的面,给我言语设陷,暗示我是靠容貌上位,花瓶一枚,毫无真才实干,顾之辞迟早还会出轨。
被我当场识破反击后,她自觉丢了颜面,再没在我面前出现过。
没想到,几年后,她仍对我耿耿于怀。
助理在我耳边八卦:「外界一直传言,司震霆单身是因为对你念念不忘,要不是为了继承人,他孩子都不会要,可惜至今没人知道生母是谁。」
「外界当时夸你忍辱负重,手段了得时,司太太还曾公开表示,她当年看走了眼呢。」
小姑娘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
「这不过是上流社会惯常用的捧高踩低罢了。」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司震霆对我念念不忘?
真假对我没有丝毫意义。
这时门内传来陶子激烈的反驳声:
「陈一蓉,收起你那副嫉妒的嘴脸。说陆宜拿婚姻当跳板,那选择司震霆不比当时的顾之辞强?
「你说她算计婚姻?顾之辞出轨是她策划的吗?她流产差点一尸两命也是她一手主导吗?
「这一年来,顾之辞对姜慈恩的维护,让陆宜颜面扫地也是她期待的吗!
「你看不惯陆宜离婚后财富自由,可那些钱全是陆宜投资,一笔一笔堆积起来的。这六年,她操持家务,顾之辞当甩手掌柜,她还要拼命学习赚钱。现在的一切,就是她应得的!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顾之辞这样的商业鬼才、锱铢必较的成功商人,到了你的嘴里,倒成了无辜的糊涂鬼了。」
厅内,有零散的掌声响起,又有声音跳出来说道:「陈一蓉,算了算了,三年前你都没斗过陆宜,三年后你就别再踢她那块铁板了。」
陈一蓉没想到自己再次败北,气冲冲离场,正好与我打了个照面。
大约没想到,我听了全程,她脸色涨红,冷哼道:
「当个花瓶,还管不住老公出轨。就算拿了大笔分手费,看着表面风光,其实暗地里不知道多么咬牙切齿呢。」
我淡淡一笑,让开身:「感谢陈小姐对我容貌的认可。」
「你!」
最终还是说不出什么所以然,踩着高跟鞋气急败坏离开了会场。
校友会很顺利,并没有因为这场小闹剧有何不同。
几位师兄实力雄厚,面子十足,最终大家叙了旧,也交换了资源,宾主尽欢。
活动结束后,我去地下车ṱŭ₀库取车,碰上司震霆,他的车凑巧停在我隔壁。
我顿步:「好久不见。」
这是我结婚以来,第一次与他单独相见,以往在公众活动中,我们各自避嫌,最多只有眼神上的几秒交流。
君子之交淡如水。
他关上了半开的车门,朝我走来,手肘微弯,搭着自己的西装外套。
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仍是当初那个温润素养极好的样子。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唇角露出一丝浅笑:「你变了很多。」
我回以微笑,轻轻点头:「感谢岁月的馈赠。」
「最近外界关于你的传言有很多。」
我挑眉:「我记得司先生从不是喜欢八卦的人。」
他轻倚着车前盖,长腿交叠,突然问:「对现在的局面,你满意吗?」
说起来,这种老友式的询问,对我们这种好些年不来往的关系来说,其实有些交浅言深了。
我把玩着手里车钥匙上的小铃铛饰物,想了想:「这已经是我的人生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的局面,自是满意的。」
司震霆眼里带着淡淡的审度,像是在思考我的话。
「你的成长,让我意外,也让我佩服,但是——」
他话音微转:「让一个女人活得这么通透和坚强,中间所受到的磨难一定不是常人所能体会的。」
我沉默地看着他。
他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忧愁,很淡,如一片云。
「陆宜,你,真的爱上顾之辞了吧。」
钥匙扣上的小铃铛声音骤停,我抿唇不愿作答。
「我看了你们出席活动的视频和照片,在所有媒体的镜头中,你的眼里只有他,且带着光。
「陆宜,你曾一心臣服于他,外界说,生孩子亦是你算计顾之辞的手段,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手心里的钥匙硌得我刺痛,我仍定定地看着他,没有挪开目光。
「你是受过父母分离之苦的孩子,我相信,孩子曾是你们婚姻的救赎,只是,顾之辞辜负了你。」
没有得到我的回应,他也不介意,轻轻朝我点点头,绕过我,绕过车头,回到了车内。
一声短促的鸣笛声后,偌大的停车场只剩下我一人。
我遥望着渐去的车尾,就好像一粒沙迷了我的眼,视线渐渐重影虚无。
司震霆从不是多话的人,他有良好的教养。
但今天,我感受到了他的真诚。
真正的真诚。
也许他如外人所说,对我念念不忘,也或许,他对我从来就不缺真诚。
独自站了一会,我正要转身时。
「司总那时就在您身后Ťü₊,也听到了陈小姐对您的诋毁。」
我讶异,来人正是司震霆的助理,早年间我们关系还算不错。
「嗯,感谢他的理解。」
我不愿再多言,他有些不死心,急急地问:「陆小姐,司总还没结婚,你们还有戏吗?」
我愣了一瞬。
见他仍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于是摇头:「没有。」
「是我唐突了,陆小姐别介意。」他失望与我告别。
10
我彻底从家庭中解脱,频繁出现在公众视野。
顾之辞则相反。
半年后,他求复合的姿态越来越明显,用安安当纽带,试图挤满我所有私人时间。
媒体拍到他,总是以好爸爸的形象出现。
有记者要摄影,他穿着亲子装,遮住安安的面容,很大度地配合,笑容满面。
他带着安安骑马、钓鱼、滑雪、射箭、打高尔夫,或是开着豪车等在学校门口。
最离谱的是,暑假,他还带着安安去了非洲狩猎。
如我所料,若想给孩子最好的一切,怎么投入付出都是不够的,这本就是一个无底的黑洞。
只看他愿意做出多少。
我作客一个访谈节目时,主持人调侃,现在的顾之辞就像一个开屏孔雀,正式进入求偶期。
若不是爱我,怎么会这么大方让前妻拿走 600 亿呢。
末了,八卦地询问我,是否还会给顾之辞机会。
我看着镜头,想了想:「未来谁知道呢,现在他愿意做个好爸爸,我很感激。」
要想马儿跑得快,不能不给它吃草,为了安安,几句好话我是不会吝啬的。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顾先生,您加油吧。」主持人隔空喊话。
就连安安都被他收买,期期艾艾帮他说话。
我在一次商业晚宴途中,服务员走过来:「陆小姐,有自称是您孩子和孩子爸爸正等候在门外,您看需要请他们进来吗?」
身旁的人皆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这服务生大约是新人,不认识顾之辞,才会真的听话过来询问。事实上,顾之辞干这样的事不是一回二回了。
他若想进哪个会场,哪需要巴巴候在外面,举办方想请都请不来。
我捏了捏拳,放下酒杯:「抱歉,我去处理一下。」
外面飘起了雪,父子二人正在花园里砌小雪人,玩得不亦乐乎。
「安安。」我唤了一声,嘴角已经挂上了笑容。
安安转过头,朝我飞奔而来,顾辞跟在身后,走近便体贴将外套披在我的晚礼服上。
安安一手一个牵着我们,蹦蹦跳跳,我顺从地随他们回家。
等安安入睡后,我才忍无可忍把顾之辞揪到了外面。
「够了,顾之辞,你已经影响我的生活了。」
「我听说今晚司震霆也会出席。」他目光沉沉地锁着我。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不耐烦道,这样的顾之辞简直不可理喻。
顾之辞突然欺身过来,搂住我的腰,另一只手从衣摆下钻了进来。
我啊的一声,他马上挑眉示意安安的房间。
我怒极,压低声喝道:「放开!」
他不只不放,还发了狠抱紧我,附耳咬牙切齿:「你这女人的心铁做的吗?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肯回来?」
「我们是离婚,不是离家出走。」我不得不戳破他的幻想。
将近一年的单身生活,我非常自在,这就是我理想中的人生。
我无需再讨好谁,也无须担心他又夜宿在哪个女人床上,更没有谁可以给我立规矩、提要求。
做了自己人生的女王,谁会愿意重回婚姻。
「我就这么让你避之不及吗?」顾之辞哑然问。
我好笑地看着他:「顾之辞,谁会逃离美好?」
他无奈极了,竟道:「所以你喜欢现在的生活,那我的产业也全交给你,我专职做你的专职煮夫——」
「够了!」我打断。
「顾之辞,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再信你!就算你现在表现得再好,我ṭű₌也不相信男人的本性!」
顾之辞彻底哑口无言。
一谈到复合问题,我们总是不欢而散。
我不是没有看到他的诚意和努力,但也仅止如此。
对别人冷血,总好过委屈自己。
11
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可我没料到,对于复婚,顾之辞有着迷一样的执念。
除了安安外,他又使出了新手段。
商业上的合作,只要他想,我们总能碰面。
连陶子和我妈,也成为他攻略我的对象。
不到一个月,陶子先做了他的说客:
「你先别拒绝,我可不是为了让你跳火坑的。」陶子害怕我掉头就走,赶紧拉住我。
她带来了一份资料。
关于当年那个小蜜的调查资料。
在她恳求下,我勉为其难翻了翻,末了,她希冀地看着我:「你就没什么可说的?」
我食指轻敲地资料封面上,心如止水地摇摇头。
她震惊:「顾之辞是被算计,那晚他不是喝酒,是被下了药,他和小蜜也没有滚床单!」
「你不信吗?这里有当时的化验单据!」
我摇摇头:「不是不信,只是时过境迁了。陶子,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陶子消化了很久,才道:「可是这样,顾之辞好像是有点可怜。」
我提醒她,心疼男人是要倒霉一辈子的。
顾之辞大约从陶子那知道我的心意,很久没有动静。
直到有一天,我妈突然跑来我办公室,扬着手机大声问我:「小宜,你知道了吗?姓姜的家倒了,哈哈哈。」
我凝目起身:「怎么回事?」
她乐得像小孩:「是我好女婿干的。」
我拿过手机一看,原来是姜氏仅存的最后一家小公司,也因经营不善倒闭,姜家彻底退出资本市场,泯于众人。
新闻的最后还贴出一条消息,由于资不抵债, 姜家老宅不日即将进行拍卖, 欢迎各界人士踊跃竞拍。
「我已经让女婿将宅子买下来给我玩。我要在里面养老。哈哈哈。」
我妈喜滋滋道, 抱着我狠亲了几口, 又跑了出去,说是去找女婿和外孙。
我无奈摇头笑笑。
当晚, 我睡到半夜, 突闻门铃声。
我警惕询问,才知是醉酒的顾之辞竟跑来。
门一开, 他便一头扎在我肩头, 语带哽咽:「陆宜, 我知错了, 我真该死。」
我推搡着让他把话说清楚。
他才嘟哝:「看到现在的你, 我才知道,你本身是多么优秀, 内心有多么强大,我竟以为这样的你, 需依附姜家达成人生的圆满。」
我愣了, 复杂地看着他。
他醉醺醺朝我露出无赖一笑:「我本想正式跟你道歉, 可终究是没胆。今晚,我喝了二斤白的。」
他抱紧我, 浑身都微微抽搐:
「但陆宜,请不要怀疑我的真心。
「还有,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保险柜里那张情书, 是我故意让你看到的,我不服气你是失去司震霆才选了次之的我。
「就连我帮姜慈恩撑腰, 只是想去司家耍耍威风——」
他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最后晕睡在我怀里。
经此一役, 他似乎开了窍, 经常死皮赖脸跑到我的住处。
被我拒绝后, 便带上安安。
结果还真让他得逞, 留了几宿。
曾有圈内人给我介绍资质上佳的男伴, 我皆避之不及。
没什么别的原因, 纯粹是不感兴趣。
再说, 有司震霆和顾之辞珠玉在前,已经很难有人能入我的眼。
爱情从来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三年后, 顾之辞彻底成了一个无赖,甘愿当我的附庸。
外界也就对此见怪不怪。
对于能不能复婚,他已经不在意了。
我有时烦不胜烦,将他赶出门外,他便在门缝里一声声喊我:「陆宜, 开开门, 我只想进来给你暖床, 保证不干别的。」
说的话实在是暧昧又露骨,让人哭笑不得。
第六年,我们还是各过各的。
只是我们身边,依旧没有其他人出现。
当然外界仍有些关于我不好的流言,说我作为公众人物,践踏婚姻, 用离婚实现财富自由不是好的引导。
我从来都是一笑而过。
我想,我唯一的过错。
是没有让某些人看到一个离婚女人应有的落魄的样子,让人同情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