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友相爱五年，他失忆了。
记忆停留在没被掰弯的那年。
我被工作磨平棱角，早已没有年少时横冲直撞的勇气。
当他再一次询问，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时。
我苦笑回答：「朋友。」
男友不信，红了眼眶：「骗人。」
1
医院不认可我签的字，因为我不是周淮衍的合法配偶。
「我们需要的是直系亲属签字，你能联系上他的父母吗？」
我沉默点头，拨打那个从没给过我回应的号码。
三年前，我和周淮衍大学毕业。
他主动向母亲出柜，遭到母亲的强烈反对。
俩人不欢而散，此后断了联系，每个月只给她打去生活费。
我偷偷存过周淮衍母亲的手机号，每逢过年过节以周淮衍的口吻送去祝福，企图化解他们的矛盾。
周淮衍母亲来得匆忙，甚至穿错了一只鞋。
她浑身颤抖，一边流泪，一边签字。
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个顽强坚韧的女人，独自将周淮衍拉扯长大。
现在却蜷缩在长椅上流泪，茫然无措。
周淮衍是在抓捕行动中受的伤。
罪犯知道自己无路可退，抡起棍棒要和所有人拼命。
周淮衍冲Ťŭ⁸在最前面制服他。
头部也因此受到重创，生命垂危。
「你说，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因为是我掰弯了她的儿子，破坏了她含饴弄孙的安稳人生。
她的苦命，很大程度上是我造成的。
不久后，周淮衍的队长到了，不停安抚她。
「小周同志的事，我们都很痛心，您要相信医院，一定能把他抢救回来的！」
随后，把目光转向我：「您是小周同志的……」
「一个朋友！」
我咽下没说出口的话，苦涩地点头：「嗯，朋友。」
我知道她急着替我回答，想保护自己的儿子免受非议。
同样的，我也想保护周淮衍。
那句没说出口的话是：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
非常非常要好。
2
周淮衍醒了。
记忆停留在五年前，把我们的感情全忘了。
只记得我在醉酒后，蜻蜓点水般吻了他一下。
那时的我暗恋周淮衍。
一开始我只想和他做朋友，后来想做他最好的朋友。
但人心总是填不满的，总想进一步，再进一步。
贪得无厌，永不知足。
我迎合醉意，靠在周淮衍的肩膀上肆意大笑，歪头在他的耳侧留下苦涩的吻。
含糊不清地说喜欢他。
没人会和一个醉酒的疯子计较。
那个吻，是我和周淮衍感情变质的开始。
可现在，周淮衍见我进来，客气疏离地对我点点头，昔日眼中的缠绵全然消散。
我不禁打个寒颤，这样的他，让我感到熟悉又陌生。
兜兜转转，仿佛一切回到了原点。
周淮衍母亲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警惕地盯着我，将我拉出病房。
低声警告：「他现在是正常人，和你不一样。
「我刚才问过，他只记得你亲了他一口，已经忘记后来发生的事。
「求你把他还给阿姨，放过他吧，好不好？」
如果是年少时的我，一定会据理力争，闹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但现在的我，早已没有那股少年心气了。
只想要周淮衍平安、幸福就好。
僵持片刻，周淮衍母亲闭眼流泪，缓缓屈膝。
我一把拽住她，终于妥协：「好，我会和他解释清楚。」
再次踏进病房，周淮衍正在削刚才削了一半的苹果。
「衍哥……周淮衍，祝你早日康复啊。」
我像以前做好朋友时，抬手对他打招呼。
狼狈地挤出一个笑容：「没想到你居然记得我喝醉时亲你的那一下。
「别想太多，这些年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下一秒，周淮衍的手指被小刀划破。
他任由指尖涌出鲜血，低头呆呆地看向自己的胸口：
「妈，我这里好疼。」
3
周淮衍母亲示意我赶紧离开。
从医院出来，我拦下一辆出租车。
坐进车里，我大口喘着气，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想吐。
大概是晕车了。
我和周淮衍在一起五年，同居三年。
如同两棵树的根系，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一起，难以理清。
骤然拔起，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两个人的家里，很多东西都是混用的。
我经常乱丢衣服，不喜欢收拾，他工作忙，只有休假才有时间整理一下。
再加上我和他的体型相近，衣品差不多，时常把衣服鞋子搞混。
久而久之，也就不分你我了。
让我把自己的东西从家里剔除，我难以做到，更分辨不出。
挑挑拣拣，只装够半个行李箱。
剩下半个行李箱装的是小狗亲亲的东西。
亲亲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只是周淮衍总喜欢从背后抱住我，轻咬我的耳尖：
「老婆，亲亲。」
这时，小狗总会猛地冲过来，摇着尾巴，绕着我们的脚底打转。
这只傻狗以为自己叫亲亲。
我抱着亲亲，在沙发上一直坐到天黑，才计划好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
以往去哪里都是由周淮衍做决定，我只需要带上自己和亲亲，盲目地跟他走。
他总捏住我的鼻子：「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现在没人替我做决定，倒有些不习惯了。
我一手牵着小狗，一手推着行李箱出门，撞见对门邻居，她正要下楼扔垃圾。
「出门旅游啊。
「你家那位呢？好久没见到了。」
我扯扯手上的牵狗绳：「分了。」
「啊？
「对不起……」
她生硬地转移话题：「小区对面的广场新开了一家重庆老火锅店，味道特别正宗，我觉得你们可以——」
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的脸颊涨红，再次道歉。
「没关系，都过去了。」
电梯抵达一楼，我先一步迈出去，背对着她，故作潇洒地挥手：
「再见。」
4
再次见到周淮衍，是在三个月后。
他立了二等功，由于没有恢复记忆，母亲不允许他出现任何闪失。
只能折中退居二线，调去其他岗位休养。
我捏着他的资料沉默不语，领导拍拍我的肩膀：「发什么呆？
「没问题的话，我把他交给你了啊。」
随后低声叮嘱：「立了功，受伤退下来的，安排点轻松的活，不要为难人家。」
我摩挲着资料上的红底一寸照，点点头：「知道了。」
没多久，周淮衍来了。
他局促地敲了两下门，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看清里面的人是我后，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贺逾，好久不见。」
我听着他怀念的语气，恍惚间，以为他全都想起来了，不自觉询问：
「你怎么会调来这里？」
「不知道，队长问想去哪里的时候，我随口答了这里。」
周淮衍坐到我对面，抓住我的手指，顺其自然地十指相扣。
我微微一愣。
周淮衍连忙松开手，耳根红透，连声道歉：「抱歉，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突然就……」
他不清楚，我清楚。
曾经的我和他，在黑暗中牵手，在深夜里接吻，依偎在星空下、路灯底。
只有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我们才能做光明正大的情侣。
即便这般遮掩，身体还是坦诚地习惯彼此，十指相扣、揽肩入怀、耳鬓厮磨。
只不过他不记得这些了，我也应该学会忘记。
我把周淮衍安排在离我最远的位置上，眼不见心不烦。
偶尔忙不过来时，才会叫他帮忙。
周淮衍的工作很轻松，朝九晚五，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发呆。
我理解他总盯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因为他闲不下来，总喜欢找点事情做。
有次他休长假，恰好我那段时间特别忙。
他无事可做，出门遛了一整天亲亲。
亲亲憔悴得像年过八旬的老太，回家倒头就睡。
「小贺，又是邻里纠纷，老太太很固执，喜欢在家里囤积废品，楼上楼下苦不堪言。
「还用拖鞋把人家社区的小姑娘打了。
「你形象好，嘴又甜，她肯定会把你当成大乖孙，舍不得打你。
「要辛苦你去做调解了。」
周淮衍笑出声，不知何时站在我身侧：「让我也去吧。」
领导挑眉，见我迟迟没出声，拍拍周淮衍的肩膀，委以重任：
「小周同志有前途，知道保护咱们的小贺同志。」
5
老太太所在的地方，正是先前我和周淮衍居住的小区。
故地重游，车越开越近，周淮衍盯着车窗外若有所思。
我用余光观察周淮衍。
心中祈祷他能想起些什么，但理智告诉我不行。
三年前，他在亲情与爱情的选择难题中，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爱情。
三年后，我要把他还给亲情。
爱情可以有很多次，但亲情只有一次。
不珍惜，便再也没有了。
老太太一手叉腰中气十足，一手挥舞着脏兮兮的拖鞋。
朝几个身穿防护服的社区工作人员破口大骂。
四周挤了一群人，从前的对门邻居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边看边嗑。
注意到我和周淮衍，远远地对我们挥手打招呼。
「你们认识？」
「嗯。」
周淮衍的脸色有些古怪：「她很喜欢你吗？」
「不知道。」
「那你喜欢她吗？」
我觉得周淮衍的废话有些多：「还行，她人挺好的。」
对门邻居的确是个好人，撞见我和周淮衍在门口接吻，没有露出异样的眼光，也没有四处宣传。
偶尔会敲门给亲亲送玩具、送零食罐头，电梯里碰见了，也会家长里短地寒暄几句。
她很善良，是我和周淮衍在无尽荒野中的唯一见证者。
周淮衍不再盯着我看，扭头望向不远处的一栋楼。
正是我们以前的家。
他突然询问：「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6
我攥紧手指，不知该如何回答。
社区的工作人员赶了过来：
「你们可算来了，我们实在搞不定，老太太拦着不让我们进门搬运废品。
「您可要好好教育老太太，她总把废品堆在家里，现在天气那么热，不仅会产生异味，而且还有引发火灾的风险……」
我选择性逃避周淮衍的问题，跟随社区工作人员绕过他。
老太太注意到我后，情绪更加激动，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用方言大声说：
「好呀！你们恶人先告状！
「小同志，你可要为我做主，这群小兔崽子要抢我一老太婆的东西！
「赶紧把他们抓去蹲大牢！」
她嘴里的话又快又急，我不是本地人，听着有点吃力。
周淮衍的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腰，低头在我耳边轻声翻译生涩的俚语。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侧，惹得我耳尖发烫。
我努力克制想要转身拥抱的欲望，强行将自己抽离，与周淮衍保持安全距离。
在我安抚老太太的间隙，注意到周淮衍伫立在原地。
他的两只手反复攥紧松开，似乎在回味刚刚肢体接触的触感。
终于，老太太同意社区工作人员替她清理、变卖废品。
「哎哟——
「我老伴走得早，儿子又在外国工作，我要是不泼辣点，那不得让人欺负了。」
误会解释清楚，老太太一边开门，一边扭头对我絮叨。
她孤独太久了，很喜欢说话。
屋子里还养了两只油光水滑的猫，以及一条长得很像亲亲的白色小狗。
周淮衍蹲下身逗弄小狗，抬起头出声询问：「婆婆，它叫什么？」
「它哪有什么名字，嘬嘬两声就跑过来了。」
老太太突然顿住，眯眼打量周淮衍：「啊——
「我想起来了，之前出门遛狗的时候见过你，你也养了条狗。
「怪不得它对你这么亲近，我记得你的狗叫——」
我连忙打断老太太的话。
「婆婆，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回去写报告交材料。
「下次再来看您。」
7
出了单元门，周淮衍停下脚步。
低着头，沉闷地说：「贺逾，我只是失忆了，但不是傻子。
「我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是他第二次问我，无处逃避。
我盯着他比曾经消瘦许多的后背，压下泛起的心疼，苦笑回答：「朋友。」
周淮衍转过身与我对视。
他明明也是笑着的，却红了眼眶：「骗人。」
他仰起头，用手背狠狠抹一把眼泪，继续闷声说：「我一定会调查清楚。」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怕自己说多了露馅。
只好避开他的视线，闷头向前走。
没走多远，迎面撞上以前的邻居。
她冲我们挑挑眉，摸出兜里的瓜子，给我和周淮衍一人分一把：
「你俩打算什么时候搬回来？
「我给亲亲买了几个玩具，它一定喜欢。」
我当即慌了神，干巴巴地解释：「不是，我们已经……」
房子是我和周淮衍一起买的，由于周淮衍出钱多，房产证上写的是他的名字。
在我搬走后，周淮衍母亲给我打了一笔钱。
不多不少，正好是房价的一半。
暗示得很明白，我和周淮衍两清，不允许我以房子的事继续纠缠他。
周淮衍接过我的话：「过段时间吧。
「对了，我钥匙弄丢了，你带咱家里的钥匙没？」
我下意识摇头。
钥匙在我离开的时候，放在玄关的鞋柜上了。
周淮衍紧锁的眉头缓缓展开，意味深长地盯着我。
眼中带有一抹得逞的了然：「还真不巧。
「怎么办，只好找开锁师傅帮忙了。」
邻居热情地翻找开锁师傅的电话：「反正都是邻居，要不然你们来我家等师傅吧。」
没等我拒绝，周淮衍点头答应。
一路上，周淮衍利用自己的专业，不着痕迹地套她的话。
在邻居开门邀请我们进门的时候，我扯住周淮衍。
两个男人去独居女性的家里不太妥。
周淮衍也反应过来：「我们在这里等就行。」
邻居露出「我懂」的表情，快速眨两下眼：「好，不打扰你们。
「嘿嘿。」
8
邻居家的门被轻轻关上。
直到楼道的声控灯熄灭，一双有力的胳膊牢牢搂住我的腰。
周淮衍偏过头，用气声在我耳边说：「我们以前是情侣，对吗？
「别骗我，我能感觉得到。」
他青涩地咬了一下我的耳尖，沙哑着声音：「老婆，亲亲。」
我僵住身体，以为他都想起来了。
侧过头，在黑暗中与周淮衍对视。
他的眼中，溢出不加掩饰的冲动。
这样的直白，我从未见过。
我和周淮衍的感情，向来隐忍又克制。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好友、是兄弟，从未怀疑过我们是情侣。
电梯开始运行，抵达楼层，发出「叮」的响声。
声控灯被唤醒。ťűₒ
我和他暴露在灯光下。
我喘着气，下意识想推开周淮衍。
谁知，他收紧双臂，用力将我固定在怀中。
「放开——」
我低声哀求，我早已习惯在有人的地方隐藏自己与周淮衍的关系。
他缓缓松开双臂。
下一秒，热到发烫的手掌死死攥紧我的手指：
「怕什么？
「我们是情侣。」
9
待到开锁师傅离去后，周淮衍才缓缓松手。
我的指尖湿润，掌心全是汗水，几乎紧张到失去知觉。
周淮衍四处打量我们曾经的家，顺手把沙发上搭着的外套折叠好。
「怎么不进来？」
周淮衍把窗户打开通风。
见我依然没动，他舔舔后槽牙，将我拉入玄关，用力关上门。
慢条斯理地分析自己得到的信息：
「贺逾，这是我们的家。
「虽然我全都忘了，但你糊弄不了我。
「我们是情侣关系，以前养了一只叫亲亲的小狗。
「你呢？
「你为什么不承认，还要把我丢下？」
周淮衍的力气很大，将我紧紧搂入怀中。
他的胸膛不断起伏，哽咽着说：「你的反应骗不了我，你明明也喜欢我。」
我无从狡辩。
心脏又酸又涩，疼得要命。
10
五年前，我和周淮衍没有轰轰烈烈的表白，没有刻骨铭心的誓言。
两人在深夜的雪天里确定了关系。
路灯昏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周淮衍撑着伞，与我并排行走。
「我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吧……」
我说完，小心翼翼地瞅一眼周淮衍。
从 KTV 出来，被寒风一激，我瞬间酒醒，开始懊悔自己的越轨行为。
他顿下脚步，叹口气，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要说情侣呢。」
湿冷的空气拍打进我的脖子。
周淮衍呼出的气息异常烫人：「要试试和我接吻吗？」
手中的伞掉到地上。
我们的发梢被未消融的雪花染白。
11
那天后，周淮衍把位置挪到我的边上。
炙热直白的目光，令我无处可逃。
他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提前堵回我的话：
「贺逾，我在追你。
「近水楼台先得月，至少要给我个机会。」
工作上困扰我的琐事，他处理起来井井有条，得心应手。
中午食堂的饭菜，也是他提前帮忙打，总能精准避开我的忌口。
领导以为我在刁难他。
「小贺啊，你把自己的工作分摊给他就算了。
「为什么还要让他给你端茶倒水？
「他到底是立了功的，被你这么使唤不太好。」
我还没找好借口。
周淮衍把水杯放到我面前：「没有。
「我是自愿的。
「我正在追求他。」
办公室陷入死寂，领导尴尬地搓搓反光的头顶。
「他开玩笑呢，您别当真。」
我用力踩了一脚周淮衍。
下班前，领导叫住我。
他愁眉苦脸地吸几口烟，暗骂一句，才出声说正事：
「下个月有联谊活动，咱几个部门的单身女性都会参加。
「我给你报名了，你赶紧找个女朋友，早点让他死心，就不用被他骚扰了。」
对上领导担忧的视线，我挣扎片刻，坦言：「其实我不喜欢女人。」
领导被烟呛到，咳嗽半天：
「小贺啊，你们俩……
「算了算了，我老了，不懂年轻人的事，你自己处理吧。
「这都什么事儿，害我瞎操心。」
领导摆手，示意我可以走了。
周淮衍站在门口等我，眼中闪过一分笑意。
「我待会儿要去接亲亲。」
「不行！」
我的脑海瞬间警铃大作。
他想争夺狗的抚养权。
周淮衍自然地拉起我的手，十指相扣，拇指轻轻刮擦我的掌心。
这是他曾经示好的小动作。
我挣扎几下，没能挣脱开。
侧过头和他对视，叹口气，郑重警告：「偷狗也不行。」
12
坐进周淮衍的车里，他一路朝以前家的方向开去。
「不是我们以前养的亲亲。
「是前段时间婆婆养的小狗。
「我要给它取名叫亲亲。」
周淮衍在等红灯期间，嘴角勾起无赖的笑容：「反正我把养狗的经验忘了。
「贺老师，我什么都不懂，也没有经验。
「你要手把手教我，小狗的生命可是非常脆弱的。」
在刚养亲亲时，他说过类似的话。
接连几天，他扮演学生，我扮演老师，手把手教了他一次又一次。
周淮衍说完顿住，「啧」了一声，不适应地伸手扯扯裤子。
我耳尖发烫，迅速扭头看车窗外，但还是能通过反光瞄到他的动作。
「贺老师——」
还未等周淮衍再说些什么，绿灯亮起，后面的车不停按喇叭。
他黑着脸，踩一脚油门。
亲亲 2 号被周淮衍如愿接走。
我被他送回家，刚冲完澡就收到周淮衍的信息。
【亲亲很调皮，一到家就把我的拖鞋啃坏了。
【照片.JPG。】
周淮衍拎着一只坑坑洼洼的拖鞋，指向理不直气也壮的罪魁祸首。
我顺手拍了张亲亲 1 号吃零食罐头的照片。
在发送的那一瞬间，迟疑片刻，点击「取消」按钮。
【嗯，不错。】
周淮衍要亲近我、追求我，是他的事。
我不能像曾经那样回应他，否则被周淮衍母亲知道，会经历第二次痛苦。
13
周淮衍似乎不满意我的回答。
他接连发来好几张亲亲 2 号的照片。
其中还掺杂了一张他的怼脸自拍。
心机 boy。
我一边唾弃他的行为，一边不由自主地点击保存。
【贺老师，你真冷淡。
【洗澡去了。】
我晃晃脑袋，把不合时宜的画面摇出去后，才慢吞吞回他：【哦。】
没一会儿，扔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两下。
是周淮衍发来的语音。
「贺老师……」
伴随着水流声，周淮衍轻轻喘气，他的声音沙哑缠绵。
「有些奇怪，一叫你贺老师，我就浑身燥热。
「贺老师，贺老师，贺老师……」
他似乎贴在我的耳边呢喃。
我立马按灭手机，拍两下发热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
似乎没什么用，他这样的声音太久没听到了。
我踉跄起身准备去卫生间冲凉水澡。Ťũₚ
看一眼茶几上的手机，最终选择把它拿起来。
14
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周淮衍的母亲来找我了。
她约我下班后在附近的蛋糕店门口见面。
远远瞧见她手里牵着一条白色小狗，面容憔悴。
「你到底想怎样？
「为什么不能离开我的儿子？
「你这不是存心刺激他吗？」
周淮衍母亲肿着眼睛，把牵狗绳塞进我手里：
「快把你的狗带走，离开他，除了我儿子，你想要什么阿姨都答应。
「只要你愿意离开他，把那套房子送给你都行。」
我蹲下身揉揉亲亲 2 号的脑袋，仰头看她：「它不是我的狗。
「我和他之前养的狗，在我的新家。」
周淮衍母亲的神情慌乱起来，脸色惨白。
我站起来安抚：「放心，他还没有恢复记忆。
「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不会主动找他，至于他对我如何，我没办法干涉。」
周淮衍母亲口不择言：「你可以辞职，不，你没办法辞职。
「对了，你可以结婚啊！
「你条件这么好，只要你结婚了，我儿子就死心了！」
我垂眼看她，一言不发。
过了良久，兜里的手机震动两下。
我无奈地叹口气，感觉自己在鸡同鸭讲：「阿姨，我喜欢的是男人。
「这是命中注定，无法改变的。」
周淮衍母亲摇头否认：
「你这个样子……
「家里人知道吗？
「他们接受你喜欢男人吗？」
我的心脏狠狠抽动一下，还没等我说话，手机开始震动。
是周淮衍打来的电话。
15
「我妈是不是为难你了？你等等，我马上过来。」
「不用，她只是遛狗经过这里，和我聊聊你失忆的事。」
说罢，我注意到周淮衍母亲紧张的神情，继续补充：「待会儿你载她一起回家吧。
「我下班后还有些事。」
没等周淮衍说话，我挂断电话看向周淮衍母亲。
「阿姨，即使周淮衍失忆了，他也不是小孩。
「所有感情都一样，不论亲情还是爱情，攥得越紧，越容易患得患失。
「与其时刻盯着我和他，不如坐下来和他谈谈心Ťũₔ。
「他已经成年了，不再是事事依靠你、躲在你身后的小孩。
「你应该以成年人的视角，平等地对待他。」
她心不在焉，似乎没有听进去。
我只好把牵狗绳塞进周淮衍母亲手里。
向她保证：「我会尽快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16
周淮衍一连请了好几天假。
再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后，他已经重新调回原来的岗位。
我们的聊天页面停留在周淮衍母亲找我的那天。
他给我发的两条信息：
【你在哪儿？
【我妈去找你了？】
点进他的头像，朋友圈ťů₃显示一条横杠，估计把我删除了。
就当我以为我和周淮衍桥归桥路归路，不再产生任何联系时。
周淮衍见义勇为住进了医院。
领导把我叫去办公室：
「小贺啊，你和小周的关系好，等会儿下班，你代表咱们去医院看看他。
「对了，听说他恢复记忆了。」
我愣在原地，已无心听领导安排的任务。
Ťṻ⁶周淮衍母亲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她见我来，声音嘶哑，眼神麻木：「为什么？
「他为什么如此狠心？
「宁可不要我这个妈，也只要你。
「明明他之前不是这样的，每逢过年过节给我发信息，让我注意身体。」
周淮衍母亲说着，把手机里保存至今的短信指给我看。
「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对你的父母，也像他这么狠心，要断绝关系吗？」
我扫过屏幕上似曾相识的话语，叹口气：「我父母都不在了。
「你收到的这些短信，其实都是我发的。」
周淮衍母亲的表情瞬间凝固，垂下头低声抽泣。
17
过去良久，她的情绪才得以平复。
「你去看看他吧。
「要是……要是你们真的改不过来，我再也不管了。
「对不起……」
她哆嗦着说完最后一句话，仿佛抽干了所有力气。
整个人瘫在长椅上，目光呆滞地看向紧闭的病房门。
我象征性敲两下病房门，里面传来周淮衍激烈的怒吼：
「把手机还我！
「不然别想进来！」
「是我，贺逾。」
里面传来一声巨响。
下一秒，病房门被周淮衍打开。
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我便被圈进炙热颤抖的怀抱。
「你终于来了。」
周淮衍的下巴满是胡渣，轻轻刮蹭我的脸颊：「我好想你……」
18
周淮衍恢复记忆后，变了许多。
准确来说，是脸皮变厚了。
搬回原来的家，还没来得及打扫收拾。
周淮衍便迫不及待地将我抵在玄关，一下又一下轻啄我的脸。
从眉眼到嘴唇，再到脖颈。
每一下都点燃我的燥热。
「不行——」
我别过头，口齿不清地拒绝。
周淮衍并未停下，他的吻不再含蓄温柔，而是强硬粗鲁。
「老婆，亲亲。」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轻咬我的耳尖。
唇角呼出的灼热，叫我心痒难耐。
两只亲亲听到周淮衍的声音，先是叫了几声。
一前一后，朝我和周淮衍跑来，绕着我们的脚底打转。
我趁机推开周淮衍：「不行，没有东西。」
家里什么都没有，不论事前还是事后，处理起来很麻烦。
周淮衍的眼眸有些暗沉，他的喉结滚动几下：「没有就没有，我帮你。」
我被他张扬炙热的吻，勾到失控。
……
19
从周淮衍失忆，到现在恢复记忆，我难得睡了个好觉。
被他八爪鱼一样的睡姿搂在怀里，有股莫名的踏实。
周淮衍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懒虫，准备起床了。
「我妈昨天打电话，让我们今天中午去她那里吃饭。」
我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怒视他：「昨天怎么不早说？」
「忘了。」
周淮衍眨巴着眼睛，显得有些无辜：「还能走路吗？」
「废话。」
我伸脚踢他一下，跳下床去照镜子。
小半年没触碰过彼此，昨天我俩有些疯。
我浑身上下都是痕迹，尤其是脖子，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吻痕。
周淮衍的身上也ţŭ₌差不多，尤其是后背，全都是抓痕。
「天气这么热，戴什么围巾？」
周淮衍把我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对折整齐塞入衣柜。
虽说已经入秋，但秋老虎比暑夏还厉害。
这么热的天，戴围巾确实不合适。
周淮衍似乎看出我内心的纠结：「怕什么？
「我们是情侣，做情侣该做的事，天经地义。」
无奈，只好牵着两只亲亲出门。
周淮衍把门锁好，一手接过牵狗绳，另一只手牵住我的手。
这一次，我没有挣脱。
20
对门邻居恰好在这时出门，她注意到我们牵在一起的手，扬扬手里的纸袋。
「先等等，我给两只亲亲买了点罐头。
「对了，之前小区对面的广场开的那家火锅店，他家最近在搞活动，我觉得你们可以去试试，味道真的很不错。」
我接过纸袋道谢：「明天晚上一起去吗？」
邻居摆摆手，迅速瞥一眼我脖子上露出的痕迹：
「你们小两口去就行，去之前记得把亲亲放我这儿。」
出了单元门，阳光洒在身上，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我主动把手伸向周淮衍：「男朋友，牵手。」
21
IF 线：周淮衍意外回到五年前。
我肆意给自己灌着酒，听说周淮衍暗恋的女生主动加了他。
周遭的人都在Ťŭ₄起哄，说等他们在一起后要请吃饭。
酒是苦的，心也是苦的。
却还要挤出笑容，祝福周淮衍早日追到自己喜欢的女生。
谁知，一只灼热的手按在我的手上：「别再喝了。」
是周淮衍。
他静静盯着我，眼中满是心疼。
「祝你幸福。」
我拍下他的手，在酒精的刺激下，意识模糊地对周淮衍举杯：「早点追到她。」
周淮衍夺过酒杯，将我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随后坐到我身边，搂住我的肩膀，轻轻拍打我的后背。
我凝视他的侧脸，痴痴笑出声。
他这样的人，我怎能不喜欢？
连拒绝都这么温柔洒脱。
我闭上眼睛，歪头靠在周淮衍的肩上，感受他身体的暖意。
鬼迷心窍地在他的耳侧，留下苦涩的吻。
听到其他人在说笑，我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周淮衍关掉躁动的音乐，对他们道歉：
「我想你们都误会了，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但不是那个女生。
「我喜欢的人是贺逾。」
所有人停止交谈的声音，转头看我和周淮衍。
我的大脑有些转不过弯来，怔怔发呆。
不知是谁问了句：「贺逾，你喜欢他吗？」
我下意识点头。
他们拍手起哄：「在一起, 在一起……」
继而又变成：「亲一个，亲一个……」
包间内灯光昏黄, 周淮衍把我扶起来：「在一起是肯定的，至于亲一个……等回去后, 我和他慢慢亲。
「你们先玩, 贺逾好像喝醉了，我送他回去。」
周淮衍挥手道别，没理会身后失望的唏嘘声。
出了 KTV，被冷风一吹，我瞬间清醒，脑海里不断回想刚刚周淮衍说的话。
但总感觉像喝醉后做的梦，不真切。
22
IF 线：周淮衍意外回到五年前。
「贺逾, 我喜欢你。
「我能追你吗？」
我看着眼前被雪花淋湿的周淮衍, 轻轻摇下头。
「不用，不用追。」
如果是梦境，我愿沉溺其中, 永远不要醒来。
我勾住周淮衍的脖子, 狠狠吻了上去。
周淮衍的嘴角被我的牙齿磕出血。
他舔舔伤口处渗出的血，呼吸加重：「别着急，我教你接吻。」
说罢，垂下头，湿热的触感令我喘不过气。
周遭的空气似乎被他掠夺。
磕磕绊绊进入酒店房间，我彻底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最终声音嘶哑求饶。
再次睁眼, 入眼的是周淮衍充满笑意的双眼。
自己的身体酸痛无力。
「我们……」
周淮衍轻啄我的眉眼：「我们在一起了。」
「贺逾, 我们公开你害怕吗？」
我的斗志瞬间上来，挣扎着坐起身, 瞪着他：「怕？
「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谁敢议论我, 我一拳打爆他的头！」
「那再来一次好不好？」
周淮衍跟着坐起身, 轻轻搂住我, 轻咬我的耳尖：
「老婆, 亲亲。」
我瞬间软了腿，无力地踹两下周淮衍：「滚！
「明明我才是上面的那个。」
周淮衍闷笑出声：「不信, 再试试。」
我和周淮衍公开后, 在校内确实引起不小的轰动。
但人的记忆是有限的，出现下一个热点后，自然会将我们忘记。
夕阳下，周淮衍牵住我的手，询问：「过两天是阿姨的生日, 需要我开车送你去扫墓吗？」
「行。」
我突然想起, 自己从未向周淮衍透露过自己母亲的生日。
他是怎么知道的？
还未等我问出口, 周淮衍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其实……
「我是从五年后过来的。
「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我只当周淮衍开玩笑，大大咧咧地感叹：「不会吧，我们居然在一起五年还不腻。
「我居然没踹了你？」
周淮衍被我的话噎住, 气得眼皮直跳。
「废话。
「不仅仅是五年，哪怕是五十年、五百年，我俩都还在一起。」
他掐住我的后脖颈, 摇晃着我的身体，威胁道：「今晚别想睡了。」
夕阳的余晖照在我们的身上，在地上画出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