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程时昀的最后一晚,他格外失控。
结束时,我还没穿好衣裳,他就递过来一张银行卡。
「我下个月结婚,她不想再看见你。
「雾青,离开京城吧,别再回来了。」
「嗯,好。」我收下卡片,乖巧回应。
程时昀却微微蹙眉,「你不跟我闹?」
我淡笑着摇头,「不闹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爱程时昀不可自拔。
追他整整五年,熬走 N 个女伴,才在他身边有了一席之地。
我可以不要命地替他挡子弹。
也能穿上围裙,为他做羹汤。
所以,没人相信,我能眼睁睁看着程时昀娶其他女人。
程时昀也不信。
甚至有人担心,我会去婚礼现场闹事。
但他们不知道,我早已答应妈妈回老家相亲。
只是,当我坐在咖啡厅,面对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英俊面孔时,整个人都蒙了。
这……
两个……
不太好吧?
01
我躺在绵软的床榻上。
覆在我上方的程时昀,额头渗出点点汗珠,深邃的双眸一错不错地盯着我。
每到此时,他总喜欢开着灯。
依稀记得第一次和他过夜时,我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羞涩地往他怀里躲。
而他吻着我的额头,闷声笑:「不是说爱我爱得要发疯,这会儿躲什么?」
一晃三年过去,我早已习惯他在床第间的放浪。
可我们也即将走到尽头。
今晚的程时昀格外失控。
尽管在床上,他从不是温柔挂,但也从未有如此粗暴的时候。
结束时,我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
他倚在床头,懒散抽着烟。
歇了半晌,我才捡起地板上的裙子。
还没来得及穿,耳畔忽然传来他低沉的、暗哑的嗓音:
「我下个月结婚,她不想再看见你。」
他捻灭烟蒂,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这里是 1000 万,雾青,离开京城吧,别再回来了。」
攥着衣裙的手指蓦地收紧,指尖因用力泛着清白。
点点涩意在心头蔓延,我闭了闭眼,强忍着泪意。
接过卡片,乖巧回应:「嗯,好。」
我的温顺,反倒令他蹙起了眉,「你不跟我闹?」
我淡笑着摇头,「不闹了。」
最近一月他对我十分冷淡,我早就有了分开的心理准备。
只是,我本来以为,程时昀对我至少是有几分真心的。
可第二天晚上,在他常去的会所,我却意外听到他和兄弟的对话。
兄弟问他:
「你真把林雾青给甩了?
「她对你那么死心塌地,这三年你身边又只有她,咱哥几个还真以为你会和家族对抗,娶她回家呢!」
程时昀把玩着打火机,漫不经心地笑:
「娶她?想什么呢?她还不配嫁给我。」
众人都听出他语气里的轻蔑,不禁面面相觑。
又有人狐疑地问:
「你若是不爱她,怎么还留她在身边那么久?」
程时昀挑眉,
「她干净,听话,也让人省心,我懒得再换其他女人而已。」
我站在虚掩的门外,犹如被兜头浇了桶冰水,浑身发寒。
是啊,我多听话啊。
甚至舍不得他因我皱一下眉。
他让我往东,我从不向西。
他让我站着,我绝不坐下。
这三年,我只「闹」过两次。
一次是因为在他衬衫上发现口红印。
一次是我看到有女明星坐在他腿上。
我一句话没说,伤心地拎包走人,一连几日不见他。
两次,都以程时昀封杀对方结束。
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破天荒头一回耐着性子解释:
「是她们投怀送抱,我压根就没接受。
「雾青,有了你之后,我没碰过别人。
「别闹了,跟我回家。」
外人提起程家三少爷,都说他嚣张狂妄。
所以他给我的这一点点温柔,便让我误以为他对我是有感情的。
可原来,他和我之间的种种,从来都与爱无关。
只不过是因为我足够令他省心。
这三年,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既是如此,我还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呢?
我揩去眼角的泪,转身订了回青城的机票。
02
离开前,我参加了一场朋友的生日宴。
没想过会在那里见到程时昀。
宁惜笑容晏晏挽着他的手臂。
他垂首与她讲话,不知说了什么逗她,她气鼓鼓地瞪眼撇嘴,伸手去掐他。
掐得他直喊疼,她犹不解气,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程时昀放低身段哄她,声音竟是我不曾听过的柔软。
他抱住她,一点点地啄她的唇,直到她的态度软化。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程时昀。
卸掉所有戾气,眼神饱含无限宠溺。
我从不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他当然也不可能这般低声下气哄我。
天差地别的身份,注定我只能在与他的这段关系中,是下位者。
可宁惜不一样。
她有高贵的、足以与他匹配的身份。
不会像我一样,被看不起。
难以言喻的酸楚在胸口肆虐,我的眼圈渐渐泛起红。
就在此时,程时昀忽然望过来。
视线猝不及防在半空相撞,他神色滞了滞。
难堪无所遁形,我慌张地转身,背对着他们,努力将心酸压下。
……
生日宴会过半。
我坐在泳池边发呆。
忽然有清脆的女声自头顶落下:「你怎么还不离开京城?」
我回头,宁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语气傲慢:
「拿了 1000 万还不满足?还想继续勾引时昀哥?
「林雾青,像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想嫁入豪门,也不想想自己低贱的身份配不配!」
他们这些权贵阶层,天生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我无意与宁惜争执,起身就想走。
却被宁惜攥住手腕。
她的小姐脾气挺大,
「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心虚了?
「我警告你,别再痴心妄想了!
「你对时昀哥而言,和会所公主没什么区别,都是出来卖的,无非是价高价低而已!」
难听的字眼钻入耳廓,心脏被刺痛。
我用尽力气想甩开她,「你放手,发疯也请你换个对象!」
她脚底一个打滑,竟直直地向仰去,扑通一声落进泳池。
「救命啊,我不会游泳!」她挣扎着大喊,「救命——」
我亦不会水,心慌地看着她在水中扑腾。
幸好,她最后被程时昀救上来。
甫一清醒,就哭着抱住程时昀,控诉道:
「是林雾青推我下去的,我差点就被她害死了!」
我ẗů⁰刚想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故意——」
一句话未讲完,就被程时昀厉声打断:「林雾青,道歉!」
他冷冽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剜向我,
「你是想找死吗?小惜的命这么金贵,若她出事,你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爱了程时昀八年,在一起三年,无数日日夜夜缠绵,可到头来我在他眼中,是这样的。
胸腔泛起酸意,我强忍着情绪,说:
「我说过了,我不是故意的。
「是她非要拉着我,我只是想甩开她,是她自己滑倒的。」
宁惜拉着程时昀的衣袖,哭诉道:
「时昀哥,你别听她的,她就是在故意推卸责任!」
她这样说,程时昀便信了,微眯起眼眸,厉声命令我:
「我再说一遍,林雾青,向小惜道歉!
「否则,那 1000 万,你别想带出京城!」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这样威胁我。
我不想服软的,可爱情没了,总不能连钱也不要了吧?
我咬了咬牙,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对不起,宁小姐,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说完,我立即转身离开。
身后,程时昀的哥们嘴碎地提醒他:
「啧,时昀,你还夸林雾青乖巧,我看她疯起来也挺吓人。」
「毕竟她那么爱你,突然被你抛弃,心理变态了也说不准。」
「要我说啊,婚礼那天你得多找几个安保,防着她去闹事!」
程时昀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泪水从眼眶滑落,砸向地面,然后消失不见。
随之消失的,还有我对程时昀的感情。
这一次,我是真的可以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03
回青城没几日,我妈就催我去相亲。
一大早,她就将我从被窝里薅出来,让我梳妆打扮。
出门前,又叮咛我务必表现得好点,争取一击必中。
我忍不住笑,「妈,我今年才 27,又不是 37,你至于那么着急吗?」
我妈有自己的逻辑:
「高富帅太稀少了,你不抓紧点儿下手,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枣,懂吗?」
我妈告诉我,今天的相亲对象条件是万里挑一。
然而,当我坐在咖啡厅,面对着两张一模一样的俊颜时。
忽然觉得万里挑一这词不对。
这明明……就是万里挑二吧?
只是,这兄弟俩长相虽相似,穿衣风格和气质却完全不同。
坐在左边的弟弟宣年,身穿黑色机车服、戴耳钉、头发染成银色,看起来格外不羁。
而右侧的哥哥宣锐,穿着深灰色高定西服、黑发全部向后梳起,一副精英总裁模样。
我实在有点迷惑:
「请问,你们俩……是谁跟我相亲啊?」
宣年玩世不恭地笑:
「当然是我和我哥一起咯,买一送一,林小姐,你赚了哦。」
我尴尬地不知作何反应。
宣锐淡淡瞥了弟弟一眼,「宣年,闭嘴,别吓到林小姐。」
宣年显然被血脉压制了,抬手在唇边做了个拉锁链的动作。
宣锐这才转回头,目光温和地望着我,道:
「宁小姐,我和我弟都对你十分有好感。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同时和我们两人相处试试。
「等过一段时间,看你更满意我们哪一个,再做决定,如何?」
宣年又来插科打诨:
「当然,如果你想两个都选,我也没意见的。」
宣锐一记冷眼扫过去,宣锐讪讪道:「哎呀,开个玩笑嘛。」
坦白讲,我并不反感这两人。
但同时相处,会不会有点太超过了?
我妈倒是看得挺开:
「反正人家兄弟俩都不介意,你就都相处看看呗,反正咱也不吃亏!」
我:「6。」
……
和宣家两兄弟相处久了,再同时面对两人,我自在许多,不再觉得尴尬。
只不过宣年那张嘴语不惊人死不休,偶尔还是会吓到我。
比如,他们俩同时陪我逛街,遇到有女生来问两人要联系方式。
宣年就会抬起下巴点我,然后吊儿郎当地说:
「不好意思哦,你们来迟了,这是我和我哥的心仪对象。」
对面的女生立刻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半晌,上下打量着我感叹:「姐妹,你吃得真好,慕了。」
我恨不得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
那群女生走了老远,还时不时地回头看我。
我扶额,「宣年,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宣年笑,「难道你刚刚还不够有面儿?姐姐,她们超羡慕你的嗳。」
我无言以对。
万幸宣锐总是站在我这边,
「宣年,你再逗雾青,我就取消下季度给你赛车队的赞助。」
宣年立马认怂:
「别啊,我的哥,我错了还不行吗?」
在车队那群人里,宣年是毫无争议的老大。
然而一面对宣锐,他就是个怂包。
而宣锐,明明比我还小两岁,却成熟稳重得令人叹为观止,完全没有不良嗜好。
除了时不时地与我和宣年出门,他所有心思都在事业上,将家中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
真是不敢想,有这么帅气又优秀的俩儿子,宣妈妈该有多骄傲?
04
京城那边。
婚期将近,程时昀却总是心神不宁。
就连陪宁惜试婚纱,他都心不在焉。
「时昀哥,你想什么呢?」
宁惜喊他好几声,他才回神,「怎么了?」
宁惜郁闷地咬了咬唇,「你觉得我穿这套婚纱怎么样?」
「挺好。」
他敷衍的回答,令宁惜十分不满。
宁惜终是没忍住问他:
「你刚刚是在想林雾青吗?
「时昀哥,像她那种出身的女人,哪里配让你念念不忘?」
宁惜是宁家最得宠的小女儿。
也是程时昀宠到大的小妹妹。
像他们这样身份的人,注定要联姻。
相比较娶个陌生女人,自幼相熟的宁惜说想嫁给他,程时昀更能接受。
或许他不能回馈她同等的爱。
但他可以一生一世宠她护她,不让她受任何委屈。
但凡有人敢欺负她,他会毫不犹豫地替她打回去。
面对宁惜的质问,程时昀第一反应,还是好声好气哄她:
「我刚刚在想蜜月旅行带你去哪玩,怎么可能想别的女人?」
好不容易将宁惜哄好,试过婚纱,两人又去吃晚餐。
最后,他将宁惜送回家,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道游荡。
不知怎地,竟开到林雾青曾经住的公寓楼下。
他没告诉宁惜,在婚纱店时,他确实在想林雾青。
事实上,林雾青离开这二十天,他总是想起她。
她是真的爱惨了他,追他五年,哪怕多次被拒绝也不气馁。
三年前在澳洲,他突遇枪击,她想都没想就冲上来护住他。
他终于被感动,决定给她一个机会。
三年相处,他对她是有那么一点喜欢的,毕竟她真的很乖。
但那点喜欢,远远达不到爱的程度。
他从来就没想过娶她,她的家世太普通,和他完全不匹配。
就算这段时日,不停地想起她,他也不认为是爱情在作祟。
他只是习惯有她陪在身边罢了。
他坐在车里抽完两支烟,忽然灵光一闪。
既然习惯她在,那就让她回来不就行了?
除了婚姻和爱,他什么都能给她。
反正她要得也不多。
那三年里,他对她稍微温柔一点,她就受宠若惊地抱住他,说好爱他。
他又想起那晚在泳池旁,他逼她道歉时,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难过得眼睛通红。
她一定很伤心,也很生气。
不过没关系,她那么爱他,他随便哄两句就好了,压根不需要花太多功夫。
只要他开口,她说不定明天就开开心心回来了。
这样想着,他便信心满满地拨通她的号码。
然而接电话的,却是个男声,「你好。」
程时昀倏地攥紧握着手机的手指,蹙眉道:「雾青呢?」
他没听到回复,却听见林雾青突然喊道:「疼,疼,宣年,你轻点啊。」
程时昀的心脏,蓦地揪成一团。
他原以为拿电话的这人叫宣年,正欲开口质问。
却听到这人沉声道:「宣年,你别用这么大力气,雾青皮肤嫩。」
紧接着,第二道男声响起:「知道了,哥!」
程时昀只觉额头青筋直跳,根本控制不住情绪,朝着话筒低吼:
「你们在做什么?林雾青,你和他们俩在一起,干什么呢?」
05
程时昀充满怒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时,宣年正在帮我揉脚腕。
今天穿的鞋跟太高,我不小心扭到了脚。
很显然,程时昀想歪了。
我从宣锐手中接过手机,淡漠地对电话那端的男人说:「有事吗?」
程时昀不依不饶地追问Ṱŭₑ:「刚刚那两个男人是谁?」
「相亲对象。」
「你相亲了?」
「不是你说的吗,让我离开京城,别再打扰你和你未婚妻。」
「我没说过让你去相亲!」他余怒未消,「更没说过让你和他们乱搞!」
「我脚伤了而已,你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
我不愿再同他多言,
「程少,我已经乖乖听话,不再打扰你,也请你放过我吧。」
不等他再开口,就掐断通话,顺便将他的联系方式拉黑。
「前男友?」宣锐问我。
「嗯。」我点头。
宣年撇撇嘴,
「姐姐,你眼光似乎不太好,怎么会看上那个超雄男?」
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超雄」形容程时昀。
若是让他本人听到,怕是会气到七窍生烟。
我觉得好笑,扑哧笑出声,「好了,不聊他,很晦气嗳。」
我不清楚程时昀为何突然联系我。
算算时间,还剩半个月就是他和宁惜的婚礼。
他竟然还有闲工夫来管我这个前女友。
他不怕宁惜知道了和他闹,但我怕。
我可不想再被宁惜针对。
耳光这辈子挨一次就够了。
只是我没想到,程时昀会来找我。
翌日出门,在楼下看到他,我差点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他面色阴翳地走到我面前,说出了一句让我匪夷所思的话:「跟我回去。」
我感觉莫名其妙,「程时昀,是你赶我走的。」
他眸色晦暗,「我后悔了。」
这算什么呢?
我不能理解,
「你的意思是不和宁惜结婚了,想继续和我在一起?
「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走,你让我回我就回?」
「不是,」他目光沉沉望着我,「婚还是要结。」
「雾青,你得明白,以你的出身是没资格嫁进程家的。
「除了婚姻,其他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可能满足你。」
原来他比我想象中更恶劣。
我只觉得疲惫不堪:
「程少爷,请你念在我救过你命的份上,别再来糟践我了,成吗?」
抬脚欲走,不料被他扣住腕骨。
「雾青,这不是糟践。
「你不是爱我吗?不是离不开我吗?
「我给你机会,为什么不要?」
我是个极少发脾气的人。
也不喜欢与人争执。
但这一刻,我是真的忍无可忍。
愤怒地甩开他的桎梏,扬声质问:
「程时昀,你让我给你当情人,不是糟践?」
他简直是不可理喻:
「这在圈子里很正常,你别想太多就好了。」
我语气冷然:
「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但我不会做触及底线的事。
「而且,程时昀,我已经不爱你了。」
他有种莫名的自信,轻嗤道:「你不爱我?怎么可能?」
我戳破他的幻想,
「如果我还爱你,就不会去相亲了。
「我和相亲对象进展很顺利,要不了多久可能我也会结婚。
「程时昀,我不是非你不可,你没那么不可取代。」
他微眯起眼,审视着我的表情。
确认我神色认真,他抿着唇线,冷声威胁:
「你想清楚,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如果你不回来,就永远不可能再得到我!」
我偏过头不再看他,
「您的机会我要不起,还是给别人吧。」
他被气到,咬牙切齿地说:
「行,你别后悔!」
说完,大步离去。
他着实想太多,我是绝不可能后悔的。
我只会庆幸自己离开了他。
远离他,才能更接近幸福。
像他这样不懂珍惜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我的真心。
7
隔天我逛商场时,偶然碰见来视察工作的宣锐。
他实在是太耀眼,鹤立鸡群的,被一群人簇拥着往前走,一眼ẗŭ̀ⁱ便能注意到他。
我知这家商场是宣家名下产业,他在工作,我不便打扰,转身想走。
却被他喊住:「雾青!」
我只得顿步。
他疾步走来,「你来逛街?」
「是啊。」我笑了笑,「看你在忙,没好意思打搅你。」
「没事,」宣锐唇角微勾,「我刚好忙完了,陪你逛会儿?」
「好啊。」
「想买点什么?」
「平底或者中低跟的单鞋吧。」我是不想再穿细高跟了。
他陪我进了家鞋店。
柜姐拿鞋子过来时,宣锐直接单膝跪地,替我穿鞋子。
那柜姐显然认出了宣锐的身份,眼睛唰得一下瞪大了。
察觉到她八卦的目光,我不自在地抽回脚,压低声音提醒宣锐:「好多人看着呢。」
宣锐笑得从容淡定,「看到又如何?她们还管得着我献殷勤?」
他如此坦荡,倒显得我太扭捏。
我努了努嘴,没再说什么。
试了两双鞋,我都Ṭŭ̀₈很喜欢。
准备去收银台,却被告知,宣锐已付过款。
这牌子的鞋价格昂贵,我没占人便宜的习惯。
可转账给宣锐,他又退回。
我没办法,退一步道:「那我请你吃晚餐好吗?」
他欣然同意:「好啊。」
菜还没上完,宣年突然出现。
他喘着粗气,像是快步跑来的。
我惊诧不已,「你要一起吃吗?」
「哥,你犯规了,」宣年一屁股坐在他哥身旁,轻哼一声,
「你居然瞒着我,单独和雾青见面!
「如果不是有人发你俩的照片到群里,我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宣锐波澜不惊,「我和雾青是偶然遇见的。」
宣年持怀疑态度,转头向我确认:「真的吗?」
我点头,他才相信,转头又对宣锐道:
「哥,说好了公平竞争,你可不准开小灶。」
我被他的说辞逗笑,「你要不要这么可爱?」
宣年挑唇一笑,
「我这么可爱,要不然你直接选我?我保证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我哥那个冰块脸,你早晚得看烦。」
我手撑着下巴,打趣道:
「呀,你居然光明正大向你哥宣战了?
「之前不是你说,我两个都收了,你也不介意?」
宣年摊手,用无助又可怜的语气说:
「我是不介意,但我哥想独占你,我是被逼无奈反击啊,姐姐。」
闻言,我下意识看向宣锐。
他也在看我,深邃的眼眸带着显而易见的占有欲。
心脏忽的停滞一秒,我佯装无事发生,垂下眸子。
菜上齐后,他们俩也不动筷子。
一人帮我剥虾,一人帮我拆蟹。
我受宠若惊,忙不迭拒绝:「我自己可以的,你们真不用帮我。」
宣年修长的手指拆着蟹肉,掀眸睨向我,
「那可不行,姐姐,你的手是用来拉小提琴的,万一被蟹腿扎伤了怎么办?」
他这是把我当瓷娃娃了吧?
我实话实说:「我的手可没有你这个职业赛车手的金贵。」
宣年却道:「但在我眼里,你就是最珍贵的啊。」
他是真会夸人,我失笑:「那好吧,谢谢你的照顾。」
宣年朝我眨眼,「不客气哦。」
这边,宣锐将剥好的虾肉,放入我餐盘。
没一会儿功夫,就堆成了小山状。
我赶忙按住他的手,「可以了,再多我吃不下了。」
他的视线在我手指停留几秒,才抬眸凝着我道:
「好,如果不够吃,我等会儿再帮你剥。」
与他对视的瞬间,我的心跳又莫名停滞了一下。
他的黑眸仿佛变成了旋涡,要将我吸进去一般。
我故作淡定地收回手,克制住心底那股悸动,垂眸道:「谢谢。」
「不客气。」宣锐从容一笑。
8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
我每Ṱû⁾天都感觉轻松又愉快。
Ṫų⁻大概过了十天左右,忽然接到程时昀好哥们——顾繁的电话。
「雾青,时昀最近酒喝得太狠了,你能不能打电话劝劝他?」
我深感无语:
「顾先生,我和程少早已分手。
「你们想找人劝他,不该去找宁惜吗?」
顾繁解释:
「找宁惜有什么用,时昀是因为你才借酒浇愁的!」
我对程时昀的事早已提不起任何兴趣,
「他喜欢喝酒是他的事,请你不要什么都往我身上推,我不做背锅侠。」
多说无益,我兀自结束通话。
9
顾繁望着被挂断的电话,无奈地叹了声气。
又转头看向喝得醉醺醺、紧紧拧着眉头、闭目仰靠着沙发的程时昀。
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他哪里有新郎官的样子?
「你要是真舍不得林雾青,就去把人给追回来!」
顾繁看不得程时昀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别真等到她嫁人那天,你后悔都来不及!」
程时昀嘴比谁都硬:
「一个女人而已,我想要多少没有?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要我低头?」
顾繁也不想管他了,
「行行,您就继续嘴硬,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顾繁离开后,空荡荡的客厅显得格外冷清。
程时昀想起,以往每次喝醉,林雾青都会为他泡一杯蜂蜜水,温声细语地哄他喝下。
他一说头疼,她就会轻柔地帮他按摩太阳穴。
她对他真的很好很好。
好到他身边的兄弟都时常说羡慕。
他稍有心烦,哪怕她在千里之外,也会立即订机票回来陪他。
她几乎不会任性,从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恃宠而骄,惹人心烦。
他不想她多问的,她从不会多嘴。
她总是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只要他回头,便能看到她。
所以,程时昀从没想过,有一天,林雾青会说不爱他。
哪怕是他将她甩了,他依然认为她永远不可能忘记他。
可他的耳朵,他的心脏,他的脑海,都清清楚楚地记得林雾青说的那句「我已经不爱你了」。
她怎么可以不爱他?
她怎么可以去相亲?
她怎么能嫁给别人?
一想到某天,林雾青会被其他男人拥入怀中,他就觉得呼吸不畅。
心脏犹如被尖锐的针戳出一个个洞,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
太痛了。
痛到他眼角渗出泪水。
痛到他几乎快要窒息。
不行,他不允许林雾青拥抱别的男人。
她是他的。
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没办法再继续骗自己。
他的的确确是爱她的。
他要到她回到他身边。
只要她肯回来,他什么都愿意给她。
不论是婚姻,抑或是爱情。
他所拥有的一切,包括权势、金钱、地位,都可以与她分享。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的思绪。
垂眸看向屏幕,是宁惜的电话。
对了,他的首要任务,是和宁惜退婚。
听到他想退婚,宁惜又气又急又伤心:
「时昀哥,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你突然悔婚,有没有为我考虑过?以后我还怎么有脸见人?」
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建议ţṻ₂道:
「你可以对外宣布,是你不想嫁给我,我不介意被说闲话。」
宁惜知道他心意已决,却还是心有不甘:
「你是为了林雾青吗,那个下贱卑劣的女人有什么好?
「她连给我提鞋都不配!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程时昀面色骤然阴沉。
他不允许别人侮辱林雾青,厉声警告:
「宁惜,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宁惜十分崩溃:
「时昀哥,我们青梅竹马二十多年,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威胁我?」
程时昀毫不犹豫地说:
「雾青不是外人,她是我的爱人。」
听到他说爱林雾青,宁惜难过地哭了。
但她哭得那么伤心,程时昀却丝毫不在意,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因为他现在满脑子只有林雾青。
他迫不及待想见她,对她说爱,带她回家,和她共度余生。
10
我原本没将顾繁那晚的话放在心上。
但当程时昀取消与宁惜的婚约,再次来到青城,向我提出复合请求时。
我着实被吓了一跳,「你疯了?」
「我没疯,」他目光灼灼望着我,「雾青,我只是才发现,原来我早就爱上你了。」
这话我是不敢再信的,
「嗯,我明白,就像你爱豆豆一样。
「可是程时昀,我不想再当你的宠物狗了。」
他面露慌张,极力辩解:
「是我混账,如果那些话伤害到你,我向你道歉。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犯类似错误,也会将你放在平等的位置。
「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娶你,并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一切。
「我会将你放在心尖上,事事以你为先。
「你不喜欢的人,我不会再见,你不喜欢的事,我也不会再做!」
以他高傲的个性,能说出这番话,属实难得。
可是太迟了。
他的承诺,对我一点诱惑力都没有。
「不需要,」我无所谓地笑了笑,「程时昀,不论是你的歉意还是感情,我都不想要了。」
对他,我已无话可说。
抬脚想走,又被他抓着胳膊。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卑微:
「别走,雾青,别离开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
他握得太紧,我挣不脱,不满地瞪他,「松手。」
他耍起无赖,「你答应让我重新追求你,我就松手。」
我倍感疲惫,「有必要吗?你那么多前女友,就非得吃我这株回头草?」
他眸光暗淡,唇角溢出苦笑,
「可我只爱你啊。
「雾青,这些天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想你,连梦里都是你的身影。」
我的心底没半点涟漪,冷着脸说: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现在请你立刻、马上松开我的手!」
他偏执地紧抓不放。
我只觉得厌烦至极,趁他不备,抬脚踢向他双腿之间的位置。
他痛得五官皱成一团,瞬间卸了力道。
我趁机离开。
他缓过劲儿之后,又想追上来。
却被突然出现的宣锐伸手挡住。
我不知宣锐为何会在我家附近。
但幸好他在,我才能够脱身。
宣锐挡在我身前,冷冷觑着程时昀,讽刺道:
「一个男人当街耍流氓,你还有没有点羞耻之心?」
程时昀沉着脸反驳:
「我和我女朋友的事,还轮不到你置喙!」
宣锐不屑地冷嗤一声:
「你一个前男友,还是赶紧认清自己的身份,少发癫。」
我也跟着附和:
「程时昀,我和你分手都四十多天了,你别再来发疯了,别让我更讨厌你。」
程时昀的脸色顿时白了一分。
我喊了宣锐一声:
「咱们走吧,别跟他浪费时间了。」
「好。」
我和宣锐同时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程时昀低沉的哀求声:
「雾青,别跟他走。」
我只当作没听到,一步未停。
11
坐进宣锐的车中,他突然提议:
「我安排两个保镖给你吧,若是前男友再骚扰你,有人护着你,我会放心点。
「我生意上的事情太多,没办法时时刻刻守着你。」
倒也……不必这么夸张吧?
我委婉拒绝了,
「谢谢,不过不用这么麻烦,他坚持不了几天的。」
我很了解程时昀。
他生来就在罗马。
哪怕是在权贵圈,也是受人追捧的那个。
习惯被仰视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被我多次漠视和拒绝。
宣锐思忖须臾,「行,那如果你遇到麻烦,随时联系我。」
「好。」我话锋一转,「对了,你今天怎么会在我家附近啊?」
「突然想见你,所以就来了。」宣锐向来坦荡,
「不过,本来打算远远看你一眼就走的。
「你也清楚宣年那小子,如果让他知道我单独和你相处,指不定又要炸毛。
「是看到你被前男友骚扰,我才会下车。」
一想到宣年炸毛的模样,我就禁不住想笑,「你弟是真的特别有趣。」
话落,宣锐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蓦地一紧。
他似乎有些紧张,连呼吸都屏住了,「你……喜欢宣年?」
我认真思考几秒,「喜欢啊。」
才刚说出三个字,宣锐的眸色忽然变得黯淡。
而我正直视着前方道路,没注意到他的表情,继续道:
「但不是对男人的那种喜欢,是对弟弟的喜欢。
「他性格很有意思,和他在待一起真挺开心的。
「但我没办法将他视作同龄人,毕竟你也知道,你弟有些时候……还挺幼稚的。」
闻言,宣锐的表情终于多云转晴。
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你说得对,他太幼稚了,完全不适合当老公。」
他的喜悦显而易见,我偏头看他,
「听到我和你弟没可能,你笑这么开心?」
宣锐不遮不掩,「当然。」
我也跟着笑起来,「你就不怕宣年知道了揍你啊?」
宣锐云淡风轻道:「不怕,他打不过我。」
「不可能吧?」我狐疑。
他这样温文尔雅,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使用暴力的模样。
不像宣年,一看武力值就很强。
「真的。」宣锐语调轻快,「所以不必担心我。」
「好,那我就放心了。」
正聊着天,我的手机日程突然弹出提醒。
「啊,差点忘记,我还得抢演唱会门票呢。」
我慌忙解锁屏幕,点开购票 APP。
只可惜,我手速还是太慢,压根抢不到票。
郁闷地靠着椅背叹气,「票又秒空了,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上演唱会?」
宣锐扫了眼我的手机界面,「没关系,我可以直接问主办方帮你拿票。」
「真的吗?」我重新燃起希望。
「嗯,不骗你。」
当晚,宣锐就来电告诉我,票拿到了,位置还超级无敌好。
我激动得不行,「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他嗓音含笑:「如果你真想感谢我,就允许我陪你看这场演唱会,可以吗?」
我当然不会拒绝,有人陪我看演唱会,我开心还来不及。
12
一周后的演唱会现场十分火爆。
跟大合唱没什么区别了。
我也兴奋地跟着唱起来。
我每跟唱完一首歌,宣锐都会拧开水杯递给我,「润润喉咙,免得嗓子疼。」
「谢谢。」我抿几口水,也不敢喝太多,去洗手间太麻烦。
整场下来,宣锐都没怎么看台上,视线大多时候都停留在我身上。
但我并不反感他的目光,反而……有点享受他对我的关注。
散场后,人潮拥挤。
我们俩差点被挤散。
宣锐忽然牵住我的手。
他解释说:「我是怕你走丢。」
他的手掌很大,刚好能将我的手包裹住。
他的掌心很热,在充满凉意的初秋,让我感觉很温暖。
我垂眸,看着我们俩交握的手,只觉得异常甜蜜。
虽然人声嘈杂,但我却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失了节奏。
这种错乱的心跳,我称之为——心动。
是的,我确认我对宣锐动心了。
于是,我没挣扎,由他牵着我。
宣锐似乎察觉到我的顺从,手指握得更紧一分。
也不知是谁突然从后推了我一下,我整个人撞进宣锐怀里。
他下意识抬手揽住我的腰,「没事吧? 」
我抬眸,望着他深邃的眸底,忽然红了脸颊,「没事。」
他微微勾唇,「那咱们走吧。」
步行至宽阔处,我们俩仍保持着牵手的姿势。
他没有想松手的征兆,我也没有挣脱的意思。
初秋的凉风吹过,我忽然打了个喷嚏。
「冷吗?」他垂眸问我。
「还好。」他想脱外套给我,我摇头,「不用不用,真不冷。」
他没再坚持,只是将我的手揣进他的口袋。
这是个十分亲昵的动作。
却又不突兀。
一切都像是水到渠成。
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我控制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
宣锐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落入耳郭,「你笑什么?」
我仰头,回视他,「那你笑什么?」
他脸上的笑意,比我只多不少。
「因为我开心啊,」他含情脉脉凝着我,「雾青,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推开我。」
「嗯。」
「那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嗯。」
「那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嗯。」
得到同意,他缓缓将我抱入怀中。
动作轻柔,像是将我当作稀世珍宝,怕弄碎了似的。
静静地拥抱好一会儿,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宣年那边,要怎么跟他解释啊?」
宣锐摸了摸我的头发,「不用担心,我会解决好的。」
「好。」
直到坐进车内,宣锐依然牵着我的手。
我笑着提醒他:「喂,单手开车很危险嗳,还不松手啊?」
「真的不想松开,」他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想就这么牵着你一辈子。」
「好啊。」我点头。
他也笑起来,眉眼舒展,好看极了。
心下一动,我用另一只手抚过他的眼尾,「有没有人说过你眼睛特别好看?」
「很多,不过,你夸我我才开心。」他偏头,嘴唇轻轻触碰我的掌心。
柔软的触感令我手掌发麻。
我有些害羞,「哎呀,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下?」
「那好吧,请问林雾青女士,我可以吻你吗?」
「看你这么诚心的份上……可以。」
下一秒,他就倾身,吻上了我的唇。
他吻得很温柔,含着我的唇瓣吮吸。
我红着脸回应。
直到感觉缺氧,这个吻才停止。
8
宣锐开车将我送回家。
牵着手走到楼下,意外看到两道高大的身影。
「姐姐,你什么时候和我哥在一起的?」
「雾青,你和他在一起了?」
宣年和程时昀的声音同时响起那刻,我感觉头有点大。
这是什么修罗场模式啊?
两人的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宣年气愤地控诉他哥:
「今晚到处找不到你,我就知道,你肯定又来找雾青了!
「哥,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在背后搞小动作,你居然就这么把我老婆抢走了?」
宣锐像看小孩子一样看着弟弟,
「宣年,雾青答应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们两情相悦。
「而你对她来说,只是弟弟而已。」
宣年委屈地望着我,
「姐姐,我哥说得是真的吗?」
虽然不想伤害宣年,但我还是点了头,
「嗯,你放心,以后我和你哥一起好好照顾你的。」
宣年郁闷极了,垂头丧气地喃喃道:
「老婆变嫂子,全天下还有比我更惨的男人吗?」
他这副模样,又可怜又好笑。
我还没想到该如何安慰他。
另一条胳膊,忽然被程时昀扯住,
「雾青,你不能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答应过陪我一辈子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宣年就上前将程时昀推开了。
「把你的脏手拿开!」宣年轻蔑地看向程时昀,
「雾青连我都看不上,还能看上你这个超雄男?
「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别逼小爷揍你!」
看得出来,宣年没办法怪自家哥哥,所以将怨气都撒在了程时昀身上。
程时昀并不理会宣年,全部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我生平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低微的语气祈求:
「雾青,求你了,别跟他在一起。
「跟我回去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你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我也会为你摘下来。」
可我并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很冷静地告诉他:
「现在我只想要你消失,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程时昀面色惨白,颤声道:
「你一定要对我这么绝情吗?」
宣锐将我往身后拉了一下,
「程先生,雾青爱你时,是你没有珍惜她。
「所以你没资格也没立场,要求她可怜你。」
程时昀只是红着眼盯着我,继续哀求我:
「雾青,你别对我这么狠心,求你了……」
我想快刀斩乱麻:
「程时昀,别再纠缠了。
「你死拽着我不放的样子,真的很下贱、很恶心。
「我看到你就想吐,懂吗?」
我不大会跟人吵架,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词汇。
程时昀清楚地感受到了我对他的厌恶。
他眼眸里满是悲痛,连嘴唇都在哆嗦。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轻言放弃。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日日跟着我,见缝插针地向我诉说爱意和悔意。
那些话听得我耳朵都要磨出茧子。
直到那晚,宣锐留在我家过夜。
程时昀失魂落魄地站在楼下,抽了整整一夜烟。
自此后,便消失在我的世界。
听说,他回到京城后,终日颓废地泡在酒吧里,喝得不省人事。
被退婚的宁惜,对他痴心不改,还想要挽回他。
然而她多次想见程时昀,都被拒之门外。
程时昀压根不给她靠近的机会。
不过,他们俩的事我并不关心,听过也就忘了。
8
我和宣锐恋爱后,宣年虽然没和他哥有正面冲突,但也别扭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生怕因为自己影响两兄弟的关系。
因此,决定找宣年好好聊一下。
那天,宣年叼着烟,坐在台阶上,懒懒地开口:
「大嫂,你来看我笑话啊?」
我坐在与他间隔半米的空位,
「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当然希望你过得开心。」
他取下唇间的烟,弹了下烟灰,吊儿郎当地笑,
「想让我开心还不简单?你跟我哥分手,和我谈就行。」
「……」我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或许是不想看到我为难,宣年轻描淡写道:
「哎,我逗你玩的,别当真。
「我哥确实比我更适合你,他稳重又有担当,和他在一起,你会很幸福的。
「至于我嘛,你不用担心,我很潇洒的,要不了多久就会把你忘了。」
可我分明看出他笑容里的苦涩。
「宣年……」我想安慰他,「你真的很好,谁和你相处都会喜欢你的。」
他眼圈微红,偏头躲开我的视线。
缓了缓,才说:
「你知道我和我哥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我愣了下,「不是那次相亲吗?」
宣年摇头,「当然不是。」
9
宣年第一次遇见林雾青,是在三年前的澳洲。
当时他去澳洲参加比赛,而宣锐在澳洲出差。
恰巧与林雾青,以及程时昀住在同一家酒店。
那时的林雾青,还没有成为程时昀的女朋友。
宣年就那么看着林雾青,每天追着程时昀跑。
对他嘘寒问暖,给他端茶送水。
哪怕程时昀并不在意她,她也丝毫不气馁,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他好。
宣年当时特别不能理解,怎么有人能在完全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就对别人掏心掏肺。
他和哥哥打赌,「我觉得她最多再坚持两个礼拜,保准得打退堂鼓!」
宣锐却持相反看法,「未必。」
事实证明,他哥的眼光比他准多了。
一个月后,在澳洲的街头,一场混乱的枪击案中,林雾青竟然替程时昀挡了枪。
宣年至今仍记得,那天林雾青的白色裙子,被鲜血染得殷红。
他看到林雾青奄奄一息躺在程时昀怀中, 深感震撼。
同样感到震撼的,还有宣锐。
他们不明白,怎么有人那么傻,傻到不求回报、不顾性命的付出。
在澳洲的医院里,兄弟俩悄悄去看了一次林雾青。
确认她脱离危险, 他们才启程回国。
然而此后三年,那抹白色的身影, 却始终不曾在两人记忆中消失。
再后来, 机缘巧合下,他们得知林雾ṱūₘ青和程时昀分了手, 打算回青城相亲。
两人都不想退让, 于是决定公平竞争。
输给宣锐, 宣年虽然郁闷,但还是坦然接受了。
一个是他的哥哥,一个是他爱的女人。
他只希望, 这两人能长长久久地幸福。
10
我不知道, 原来我和宣锐、宣年的故事, 开始得那样早。
我犹处在震惊中不能回神, 宣年已经起身, 唇角又噙着惯有的、玩味的笑:
「好了,从今天开始, 你就是我认定的嫂子了。
「你和我哥的喜酒,我一定会多喝几杯。」
他左手插兜往前走, 抬高右手随意摆了摆,
「行了, 我先走咯。
「不耽误你和我哥约会了, 我可没兴趣当电灯泡。」
我这才看到,宣锐正阔步朝这边走来。
两兄弟擦肩而过时,宣年故意撞了下哥哥的肩膀,又嘚瑟地抬起下巴:
「不好意思啊, 我没看到你。」
宣锐被弟弟的幼稚弄得哭笑不得。
宣年还是那副傲娇的模样, 「祝你和嫂子白头偕老。」
然后,轻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人。
宣锐望着弟弟远去的背影, 轻声笑了。
我走上前,挽上宣锐的臂弯,「感觉他应该是释怀了。」
「嗯。」宣锐亲了下我的额角, 「晚上想吃点什么?」
「你给我做清蒸鱼行吗?」
「当然可以。」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空。
我们手牵着手慢步走。
我笑着问他:「原来你三年前就中意我了啊?」
「宣年都告诉你了?」
「嗯。」
他温柔地注视着我,缓声道:
「在澳洲时我就在想, 如果能拥有你,此生就了无遗憾了。
「幸好命运眷顾我, 最后还是把你送到我身边。」
我笑盈盈地望着他, 「看在你爱我这么久的份儿上, 给你点奖励好不好?」
他好奇地挑眉, 「什么奖励?」
我踮脚,凑近他耳畔, 轻声道:「今晚,我穿黑色蕾丝,怎么样?」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黑眸染上欲色,哑声道:「好。」
我想,这必定是个很难忘的夜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