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女人,祖传彪悍。

许家女人,祖传彪悍。

奶奶从武,打断赌棍爷爷的腿关半辈子,十里八乡无人敢惹。

妈妈从文,渣爹死亡当天直送火葬场,绿茶技能逼退众小三。

而我集两位之所长,却从未有过施展的机会。

一天,恋爱脑表姐结婚缺伴娘,邀请我坐镇。

看着不怀好意的伴郎团,和装聋作哑的准新郎。

我掏出自己十五厘米的钢针——

属于姐的战场,开启了!

1

我从小生得肤白貌美,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美人。

但我成年至今,无人敢接近我半分。

无他,许家女人,祖传彪悍。

早年间,我家条件还不错,是个颇有家底儿的小地主。

怎奈爷爷好赌,把家产输了个精光。

奶奶打断他的腿,一关就是几十年。

后来,奶奶借着时代的东风起势,凭借铁血手腕和毒辣眼光,重新挣下一片基业。

可惜,我爸又是个不争气的。

整日游手好闲,拈花惹草。

生意上一毛没挣,反倒生了无数私生子。

我妈在我爸出车祸后,迅速清点家庭财产。

在医院宣布我爹死亡的下一秒,约了一辆货拉拉直奔火葬场。

半小时后,我爸成了一堆骨灰。

隔天,一群带娃逼宫的小三们傻了眼。

我妈擦着眼泪嘤嘤哭:「你们别造谣,我家老许天生情种,对我一心一意,绝对没有出轨!」

小三们不死心,推着各自的私生子找我奶奶做主。

我奶奶只是抬了抬眼皮:「啊,你说是就是啊?亲子鉴定?我年纪大了不信那个!」

「看在你们对我儿子那么痴情的份上,我退一步。一会儿葬礼结束,把我儿的骨灰分一分,一人领一份回家吧。」

这话一出,小三们齐齐后退。

她们是来要钱的,不是来要骨灰的!

我奶奶才不管她们的小九九。

不要骨灰是吧?全都给我滚!

我在这样的环境长大,自然有样学样。

刚上高中那年,有个当地富二代对我苦追无果,托媒婆上门说亲。

嘴里说得好:「先谈着,毕业了刚好结婚!」

当晚,我朝那富二代家里扔了十斤大粪。

半年后,隔壁市的街溜子对我一见钟情,跟媒婆说一年之内要得到我。

媒婆犹犹豫豫转达好意。

隔天,街溜子飙摩托时突然就散了架,摔得那叫一个惨哦,绷带包得亲妈都不认识了。

三年后我上大学,外省的追求者跨省而来,再次找到媒婆。

媒婆气得直拍大腿:「滚滚滚!一个两个不长眼,你们不想活别连累我!」

自此之后,江湖上对我的评价,从:

许鸢,许家三代单传独生女,漂亮且有钱。

变成了:

许鸢,人间祸水,沾之轻则恶臭数日,重则祸害一生。

我过上了平静又乏味的生活。

2

我以为我要寡淡地过完这一生。

甚至有点后悔,年轻时候下手太重,导致现在的生活没有丝毫乐趣的时候。

乐子找上门了。

五一假期前一天,大姨给我打电话。

说是表姐要结婚了,伴娘还差一个,托我无论如何也要帮这个忙。

末了她还补充:「本来这点小事不该麻烦你出手的,但你表姐那个恋爱脑,非要远嫁!嫁去的地方有闹伴娘的恶俗。」

「如果只派别人,我不放心。唯有你坐镇,方能万无一失!」

大姨的信任让我激动得热泪盈眶。

背包出门的时候,我妈交代我:「乖,悠着点,别出人命。」

我奶奶躺在摇椅上:「别听你妈的,胆子小就会束手束脚,放开了干!」

就这样,我坐上开往西南山区的火车。

一路辗转换乘,最终停在一个略显荒凉的小镇上。

一个陌生黄毛来接我。

看到我就是两眼一亮:「你就是我嫂子的伴娘?不愧是大城市的女人,长得真带劲!」

表姐在一边,听得脸色一黑:「怎么说话呢?」

黄毛毫不收敛:「哎呀,嫂子别生气啊。姐妹花配我们兄弟俩,亲上加亲呢。」

表姐眼看就要发火,我低头扯住她袖子。

「表姐,黄毛哥哥只是开个玩笑,你别生气了。」

黄毛眼睛更亮了,满脸都是得意。

表姐气不过,压低了声音教训我:「他这样明显就不尊重你。」

我抬头看一眼站在旁边,闷不吭声的未来表姐夫。

反问:「是不尊重我,还是不尊重表姐你呢?」

表姐呼吸一滞,下意识辩解:「你姐夫……不爱说话……」

呵呵。

天底下谁最傻?

恋爱脑最傻!

最擅长自圆其说。

「无所谓。」我笑了笑,「今天让他们占点口头便宜,明天教他们重新做人。」

3

此行六个伴娘,除了我,另外五个都是表姐的发小。

身为我的老乡,都知道我的传说。

所以刚见面,彼此互换眼神之后,其余五个瞬间把我当成主心骨。

怯怯地问:「许鸢,这里的人说话流里流气的,一会儿他们真的乱来可怎么办呢?」

怎么办?

凉拌!

我们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

他们一群男的乱来,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见我不吭声,几个人更慌了。

很快接亲的人闯进门。

不出我所料,他们不找鞋子不做游戏,反而一个个挤到伴娘堆里。

时不时上下其手,动不动蹭来蹭去。

几个伴娘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纷纷吓得满屋子乱跑。

表姐看不过眼:「程奇,你让你兄弟们都老实点。」

未来姐夫程奇还没吭声,黄毛先开口了。

「嫂子你怎么回事?还没改口呢,先当家作主了?」

其余几个伴郎纷纷起哄:「就是就是,让女人当家,丢人死了!」

「嘿,程奇,今天你听老婆的,一辈子都要听老婆的!」

程奇憋了半天,终于开口了。

「澄澄,他们……只是开玩笑而已,你别当真。」

「今天我们大喜的日子,别为了这点小事闹得不开心,不吉利。」

程奇在和稀泥,但表姐就吃这套。

她顿了一下妥协:「行吧,你别让他们太过分了。」

程奇保证:「放心吧,不会的。」

然而,表姐没看到,她前脚刚出门,后脚黄毛就动手去掀伴娘的裙子。

一时间尖叫连连。

伴娘们惊呼:「澄澄!你管管他们呀!」

表姐想要回头,程奇一把拉住她。

「该上婚车了,吉时耽误不得!」

「放心吧,这么多人呢,不会过分的。」

表姐犹豫一下,还是快步走了出去。

4

有胆小的伴娘已经缩在角落里哭起来了。

可惜,人生地不熟,这里全部是起哄的人。

接亲的人群散去,还剩三个伴郎却没打算收手,围在卧室里不肯走。

外面有人喊:「嘿,赶紧走了,换场地再闹!」

黄毛回:「着什么急,让婚车先走,我们哥几个玩爽了自己回!」

一时间,有起哄的,有邪笑的,就是没有一个开口帮忙的。

我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揪着黄毛的衣角问:「黄毛哥哥,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

黄毛轻笑:「乖乖的,玩几个贴身小游戏就行,哥哥怎么舍得为难你呢?」

我怯怯抬头:「要……要脱衣服吗?」

黄毛不知道想到什么,邪笑着不说话。

我咬着唇:「那……你们先把门锁上,我……我嫌丢人……」

黄毛狞笑:「上道嗷,给哥哥等着!」

「咔嚓」一声,门上了锁。

等他回头时,惊讶地发现。

缩在墙角哭泣的伴娘不哭了。

楚楚可怜的我翘起了二郎腿。

另外四个惊慌奔跑的伴娘,从床底下拿出了棒球棍。

「三个男人,四条棍子,一个电棒,六个姐妹。」我冷冷点数,「按照我说的做,能拿下吗?」

伴娘们齐齐回复:「包的!」

黄毛见势不妙,扭头拼命开锁。

我一脚踹上去,他的手就折了。

诡异的弯度,刺耳的惨叫,统统隔绝在这扇门内。

他倒在地上,拼命后退:「ẗųₖ你……你不就是个小女生吗,怎么这么大劲儿?」

「之前……都是你们装的?」

我掏出随身带的特质银针。

长十五厘米,外观看着跟缝衣针相似。

刺在穴道上,疼痛不留痕。

一针扎下去,黄毛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我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黄毛哥哥,妹妹陪你好好玩哦~」

5

半小时后,我们伴娘团打了两辆车,来到婚礼酒店。

看到我们几个安然无恙,表姐松了一口气。

但程奇不是,他有些意外,更多的是诧异。

「你们……这么快就来了呀……」程奇的声音有些干巴,「黄毛他们呢?」

我摇头装傻:「不知道啊,你们走之后,他们起哄两句就走了。」

「怎么,还没过来吗?」

程奇下意识开口:「不可能!」

这话一出口,众伴娘齐刷刷盯着他。

「你什么意思?」一个伴娘皮笑肉不笑地质问,「你知道黄毛的德行,不可能轻易放过我们?」

表姐的脸色也难看下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奇语无伦次地解释,「只是他们还没来,我以为你们会一起的。」

我笑了:「表姐,你觉得呢?」

表姐紧抿着唇,没吭声。

一众伴娘面露失望,大家没说什么,只是暗暗地凑成一团,谁也不肯再靠近表姐了。

表姐的沉默助长了程奇的底气,他的语气强硬起来。

「你们是最后离开迎亲房的,那三个大活人不见了,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

我抬起眼皮:「着什么急,这是你老家,我们几个女孩子能做的了什么?」

「再等等,说不定,迷路掉沟里了呢?」

话音刚落,大门猛地被人推开。

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黄毛和另外俩伴郎,连滚带爬地冲进来。

那模样太凄惨,整个礼堂的客人都安静下来。

黄毛的惨叫声,在偌大的礼堂里愈发清晰:「哥!这婚不能结!」

「你不知道她们家的女人有多彪悍,看把我们打的,一下一下都是往死里打的呀!」

黄毛掀起衣服,露出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

程奇冷下脸:「怎么回事?大喜的日子,你们怎么能打人?我要报警!」

嚯~

闹伴娘的时候,说是小事无关紧要。

伴郎反被「闹」,开口就是报警了?

我凑近黄毛,柔声细语:「黄毛哥哥,你真的想报警吗?」

「哥哥想一想,是打架斗殴判的重,还是强奸未遂判的重呢?」

「忘了跟你说,接亲的屋子我装了监控,手里有视频哦~」

黄毛脸色一僵,下意识瑟缩起来。

我抬起头,朗声开口:「黄毛哥哥,麻烦你跟你哥解释一下,你们的伤是怎么来的?」

片刻的寂静后,黄毛支支吾吾地说:「自……自己摔的……」

我笑了:「哥哥好乖哦~」

程奇不信,他知道黄毛的德行,也明白这是被我捏了七寸。

但不妨碍他借题发挥。

「澄澄,你的朋友闹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今天我们俩大喜的日子,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放过她们。」

「但是,她们必须当众给我弟弟道歉!」

6

「我他妈给你脸了!」

我上前一步,就要抽人。

去他妈的结婚,去他妈的新郎官,今天,老子就是要抽这不着四六的人渣!

表姐上前一步,挡在程奇面前。

「够了!小鸢,别闹了!」

一袭婚纱的表姐,脸上是我读不懂的陌生。

她带着无奈,却很坚定地跟我说:「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你就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我安安稳稳地把婚礼办完吗?」

「我知道他们有些习俗让你们不舒服,可是,这不是没有出事吗?」

「相反,你们还把人揍了,有气也该出完了吧?」

表姐拉住我的手,劝道:「现在只是一句道歉,你说了,婚礼还能正常进行。」

「小鸢,就当是为了我,别闹了,行吗?」

我怔怔地看着表姐,这个从小跟我长大的亲表姐。

如今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冰冷。

她什么都懂,只是她觉得不重要。

我们被无礼对待,不重要。

我们被人意图不轨,也不重要。

为了她的婚礼,她的爱情,一切的人都可以退让。

我抚上表姐的脸,跟她说:「大姨请我当伴娘的那天说,你远嫁偏远,让我来镇场子。」

「如今,场子我镇了。日后姐夫提起今日事,对我会有怨气,也会有忌惮。」

「好也好,坏也罢,有我这个彪悍的娘家形象在,他再过分也会掂量一二。」

我松开手,后退一步。

「该做的事情我做了,以后,是人是鬼,都是你自己选的。」

「想让我道歉?做梦!」

我转身离开礼堂。

身后的伴娘团犹豫了一下,纷纷跟上我的脚步。

表姐慌了,忙不迭地抓住最后一位:「你们……怎么都走了?」

那姑娘甩开她的手:「澄澄,朋友一场,你让我跟强奸犯道歉?这辈子都不可能!」

我们连夜坐上飞机,飞回临城。

大姨得知消息后,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糊涂玩意儿!遇到个男的脑子都给丢了!」

「连朋友都护不住,一味妥协就能求得太平了?呸!以后有吃不完的苦等着你呢!」

我象征性地安慰几句,就回了家。

我妈正坐在沙发上追剧,见我进家门,抬手扔给我一个镯子。

「精神损失费。」

我眉开眼笑。

我妈嗤笑一声:「笑早了,这事儿啊,没完呢!」

7

我原以为,凭借表姐的恋爱脑,和程奇那人模狗样的伪装,俩人的婚姻至少能维持一年的平静。

谁知,不到半年,大姨就火急火燎地来电话。

说表姐,出事了!

怎么发现出事的呢?

细究起来,大姨也是个狠人。

自从婚礼那天后,大姨觉察到程奇不是良人。

于是她雷厉风行地停掉了表姐的所有信用卡,原本给她留的储蓄金,被大姨一夜取空。

只留了一张不起眼的卡,绑定大姨的手机号,每月按时打进去五百块钱。

五百,什么概念?

按照我表姐的消费水准,她扭头扔了都不会心疼。

但如果她陷入绝境,这五百能够保她饿不死。

所以,如果表姐工作正常,婚姻正常,这张卡是不可能被她动用。

一旦动用,就是她出现重大变故,以至于去提取这最后一笔不起眼的保命金!

三个月前,这张卡首次被取现。

而后,每个月打钱的当天,钱都会被直接取走。

大姨坐不住了,尝试给表姐打电话。

却被提示号码已经停机。

「这半年,澄澄就一次也没联系过你吗?」我妈问大姨。

大姨叹气。

怎么没联系过?

断信用卡当天,表姐打电话来,两人大吵了一架。

表姐扬言,靠自己也能过得幸福美满,让这些瞧不起她的人都见证幸福!

从那之后,再无音讯。

我妈冷笑一声:「不懂事儿的蠢货,吃次亏也好。」

「但——」我妈话锋一转,「我们家的姑娘,就算不懂事也该由我们教,程家敢虐待澄澄,就别怪咱们扒了他的皮!」

我举手发问:「妈,你不是țũ⁺提倡自己的孩子不教,出门有的是人教吗?现在的言论有点双标哦~」

我妈白眼一翻:「大错有警察,小错有爹妈。要是任由孩子在外被打而无动于衷的父母,才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蛋!」

好吧,你咋说都有理。

现下该怎么办?

我妈思索一下,安排如下:

我去过现场,作为唯一一个去过当地,且战斗力和迷惑力满格的人,此行必去,做开路先锋。

大姨跟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实在不行,也可以亲手打断腿把人带回来。

我妈带队十个保镖,作为谈崩之后的强冲策应。

「但是话先说好,之前小鸢当伴娘,那是看在姐妹情分上,是澄澄不顾情分把人赶了回来。」

「这次要是还让小鸢看在姐妹情分上做白工,岂不是显得我们倒贴?」

我妈话一出口,大姨秒懂。

她拍着胸脯保证:「我懂,亲姐妹明算账,此行酬金 1 斤黄金保底,成功翻倍!」

「爽快!」

一切商量妥当,在我妈准备定保镖的档口,我奶奶拄着拐杖出来了。

八十岁的她满头银发,精神奕奕。

「别忙活了,十个保镖,哪比得上一个老奶奶战斗力强?」

我妈惊了一下,「妈,这事儿搞不好要动手,您身子骨撑不住。」

奶奶捋了一把头发:「笑话,我出场不是要打什么,而是看谁敢跟奶奶我一换一!」

「人心不狠,地位不稳,干就完了!」

8

一行人飞往程奇老家,也万幸这只是个小镇,都不用打听,晃两圈就碰到老熟人。

黄毛正嘴角叼烟,蹲在马路边,跟身边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不经意间,视线扫到我。

瞬间脸色一变,拔腿就跑。

「黄毛哥哥,你跑什么呀?」我抬脚就追。

酒色掏人气,没出一百米,黄毛就被我追上,被我一脚踹到墙根。

他喘得跟条死狗一样,连连求饶:「姑奶奶,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您饶了我吧!」

我笑眯眯地拎着他的脖领子,把人提起来。

「黄毛哥哥,你怕什么,我又不是母老虎。」

黄毛眼神往我手上瞟,看我没捏钢针,暗暗松了一口气。

「姑奶奶,有事儿您说话,只要别动手,我把心都掏给您!」

「这才像话。」我问他,「我表姐现在人在哪儿?」

黄毛愣了一下:「在我哥……在程奇家呢,您怎么这么问?」

废话,还不是因为程奇婚前再三保证,虽然他家穷了点,但他一定在婚后买房,给我表姐一个家吗?

办婚礼那天,买房的事情他提都没提。

这半年断了联系,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新家在哪儿呢!

听了我的话,黄毛脸色变换。

时不时往旁边瞅,看着就不老实。

我警告他:「当初的视频我还没删呢,听我的话,和听狱警的话,你选一个?」

黄毛脸色一颓:「我给你们带路,但是……您可千万别再揍我了,千错万错,都是程奇的错,跟我可没关系……」

听到这话,我心底就是一沉。

没再多耽误,让黄毛带路。

他没打车,而是步行带我们钻进小巷子。

七拐八拐的乡间小路,越走越偏僻的林间老房。

直到走到小镇边缘,一处山脚下的破败老房子前。

「呐,就是这儿了。」黄毛低着头嗫嚅着说。

那房子依山而建,偏僻又潮湿,墙壁上爬满了青苔。

这也就算了,但这房龄看起来,明显是上一代人建的。

别说别处,就连小镇当地,都很少能找出这么破败的房子。

大姨当场就绷不住了。

她抓住黄毛怒喊:「程奇说他家虽然是小镇的,但是家底儿殷实!婚后就买房!」

「新房呢?我女儿这半年就住这种地方吗?」

黄毛缩着脖子小声说:「都说了跟我没关系,什么家底儿殷实,程奇爸妈早死了,他是爷爷带大的,是我们镇上唯一的低保户。」

「早些年,爷爷也没了,他兜比脸还干净!前年说他傍上一个小富婆,迟早要勾搭到手里一飞冲天……」

「那小富婆……说的就是你女儿吧?」

大姨松开手,整个人颓然地蹲在地上。

本以为澄澄只是个恋爱脑,精准扶贫看上一个小镇做题家。

她当初还存在一点希望,小镇做题家里,大多是优秀的孩子,只要程奇踏实肯干,对澄澄好,也没什么。

谁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9

黄毛被松开,试探性地问:「那……我就先走了?」

我摆摆手,黄毛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破败潮湿的小院子里,门被打开。

「……妈?」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我抬头看去,差点没认出来。

半年前丰润娇媚的表姐,此时竟然骨瘦如柴,皮肤蜡黄。

她拄着一根木棍走路,一条腿无力地拖在身旁。

大姨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表姐踉踉跄跄地冲出来,抱着大姨连声呼喊。

「妈你怎么了,醒一醒,你别吓我呀妈!」

奶奶弹弹衣角上的灰尘,冷声说:「别喊了,死不了。」

她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破țű̂ₐ败的小房子,竟然笑出了声。

「多少年没见过这么荒的房子了,澄丫头你可真是受得住啊。」

表姐是从小听着奶奶的传说长大的,心底充满了对奶奶的敬畏。

听到这讽刺的话语,她没觉得难堪ẗū⁴。

只是低着头,抱着大姨一声不吭。

奶奶瞥她一眼,不再说话,抬脚走进院子。

我帮着把大姨扶进去,等她略略清醒后,奶奶又开口了。

「说说吧,那孙子都对你做什么了?」

四下寂静ţüⁿ,表姐沉默了好长时间,才将这半年的事情和盘托出。

跟我之前猜测的大差不差。

一无所有的程奇,一直渴望傍上富婆,从而一飞冲天。

对待感情充满幻想,脾气又有点倔强的表姐,就是他攻略的对象。

恋爱的时候,程奇称得上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风雨无阻送餐,24 小时秒回信息,随时随地的甜言蜜语。

表姐笃定自己遇到了真爱,虽然这个真爱有点穷。

但表姐月薪五位数,程奇又在公司崭露头角。

她坚信凭借两个人的ṱũ⁴努力,能把生活过好。

所以,哪怕程奇一穷二白,她也义无反顾地嫁了。

大姨叹气:「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我反对他俩结婚,但也总觉得程奇人还行,所以……」

奶奶沉吟一声,示意表姐:「说说你妈停掉你信用卡之后的事吧。」

信用卡停掉之后,一切都变了。

程奇吃软饭的计划落空,整个人都变得急躁。

一开始还没那么过分,只是说自己没钱买房,需要攒一段时间。

三个月后,眼看着表姐没有跟大姨重归于好,程奇的态度一再变差。

更糟糕的是,表姐怀孕了。

这个孩子,让程奇日益暴躁的情绪,短暂地缓Ṱü⁰和了一下。

他又重新对表姐小意关切,ťû⁴明里暗里让表姐借这个机会,修复娘家关系。

「但是,你并没有照做?」

表姐眼神一暗:「我是爱他,但我也不傻。他的目的太强了!」

「所以,我停了自己的手机卡,断了家里的一切联系,然后辞职!」

「他不是说他爱我,愿意永远养着我吗?」表姐的声音里迸发出恨意,「那我也像他一样,一无所有地跟着他,看他怎么养我!」

10

表姐破釜沉舟的做法,彻底激怒了程奇。

他开始家暴,亲手打掉了自己的孩子。

还打断表姐一条腿。

更是以没钱治病为由,把表姐扔在这个小院子里,自生自灭。

大姨听完,心如刀割:「你这是何苦呢,你这是用自己的命跟那个烂人拼啊!」

表姐低下头,轻声安慰:「妈,程奇是个吸血鬼。我不懂事,招惹了这种人,这是我的报应。」

「一旦我跟你重新联系,他会顺着我,趴在你的身上吸血。」

所以她选择隐瞒,一个人跟程奇慢慢耗。

奶奶面露赞许:「还算有点担当,能救。」

「现在给你个机会,能摆脱渣男,就问你一句话,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奶奶眼睛里带着精光。

我毫不怀疑,如果表姐还跟婚礼那天一样犹豫,奶奶绝对会扭头就走。

表姐有点不敢相信:「程奇不会同意离婚的!」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娘家的亲戚没死绝,扒着表姐,就永远握着向上爬的希望。

程奇不可能轻易放弃。

奶奶轻笑:「离婚?哪有那么美的事情!」

「今天奶奶就教教你,如何兵不血刃,让他求着离开你!」

表姐满脸坚定:「如果真的可以,我想让程奇下地狱!」

奶奶呵呵一笑:「对付贪心的人,再容易不过了。」

她示意我妈,往大姨那张卡上转账 30 万。

程奇大概是穷疯了。

每个月蹲点取五百元的他,在到账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迅速将三十万全部提现。

彼时,我们已经在酒店安置。

奶奶指着短信说:「瞧,都不用咱们给他下套,自己上赶着就往里钻了。」

「小鸢。」奶奶叫我,「去干活吧,你大姨可是许给你一斤黄金,活干漂亮点。」

「好嘞!」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头就把程奇家的老房子给点了。

干活嘛,首先是要找到程奇本人。

找人嘛,满大街抓人哪有偷家快?

119 的警笛声刚响一个小时,程奇就忙不迭地赶回了家。

此时,他那年久失修的老房子,烧得渣都不剩了。

11

火光映射着表姐的侧脸,让她脸上带了点平静的疯感。

我问:「表姐,爽不爽?」

表姐点头,低头的瞬间有眼泪掉出来。

「关在这里半年,我恨透了这里!你烧房子这事儿,跟我想象中的手段完全不一样。」

我笑出声,「跟不讲理的人,不要讲常理。」

少卿,黄毛溜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说:「程奇来了,脸很臭。」

我挑眉,这么快?黄毛是怎么传话的?

黄毛摸摸鼻子闷声说:「他知道老家着火,本来不想回来的,我……我就说嫂子的老相好快来了,听说贼有钱!」

「他直接打了个车往家赶了。」

……

行吧,也算是个好办法。

黄毛哀求:「姑奶奶,我都照你说的做了,求求你把视频删了吧。」

我颔首。

想删视频可以,再做一件事吧。

一阵忙碌之后,程奇家的房子只剩一堆焦黑的废墟。

围观的人陆陆续续散去,程奇刚好看到表姐枯瘦的身影。

他二话没说,扬手就要打人。

「贱人!我让你住家,你居然把房子都烧了?」

巴掌没挨到人,被我截住。

握住他关节的手稍一用力,程奇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这时,他才看到了我。

「姐夫,半年不见,脾气见长啊!」

我甩开他,他原地一个趔趄,脸色收敛许多。

「许鸢?你怎么来了?」他想到什么,面色一喜,「那我妈是不是也……」

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攀丈母娘呢。

我扬声开口:「我来要账,跟大姨有什么关系?」

程奇是个聪明人,前脚取了三十万,后脚就有人来要账,稍一联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后退一步:「要什么账?我可没跟你借过钱。」

我笑呵呵地抓住表姐的头发,恶狠狠地往后一拉:「你没借,你老婆借了呀。」

「新鲜热乎的三十万,才入账不到一天,你就不认了?」

我拍拍表姐的脸,说话毫不留情。

「你借钱的时候说让大姨还,我给你打完钱,大姨却说跟你断绝了母女关系!」

「行啊,骗人骗到姑奶奶头上,你是真不怕死啊!」

表姐仰着头,眼泪哗哗往下流。

「老公,你把钱还给她吧,她太狠了……」

「反正那钱刚打进来,我们现在还给她,她也不好跟我们要利息的!」

程奇脸色变换,脚步却不断往后退。

开玩笑。

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好不容易能从骨头缝里榨出来三十万,钱还没捂热,就要还回去?

如今老房子都烧了,还走这三十万,他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不行,他不舍得。

「我没见过钱,她借你的你管她要,跟我没有关系!」

12

「你跟我装个屁,你俩是夫妻,借的钱一起还,一个都别想跑!」

程奇嘴角嗫嚅,离婚的话堪堪停在嘴边。

不行,这些事情发生得太急,事情有蹊跷。

他没吭声,扭头就要走。

没走几步,小巷子里呼啦来了一堆人。

都是他一个小镇的发小。

为首的,正是黄毛。

黄毛带着人,将巷子堵得满满当当,程奇想钻都钻不出去。

他还一脸嚣张地给程奇打气:「哥,你跑什么?这是咱们的地盘!」

「咱这么多人,还能怕她一个小丫头片子?」

「废话不说,干她丫的!」

一群人齐齐起哄。

然而,只起哄,不动手,一群人宛如一堵人墙,死死钉在原地不动。

程奇脸都绿了:「你倒是动手啊!」

黄毛挠头:「哥,这毕竟是你的事情,第一下还得你来动手。」

程奇差点破防。

他又不是没打,刚刚那一下,自己的手腕差点被捏碎,根本就不是那丫头的对手。

现在再回头打,指不定是谁打谁呢。

程奇急了:「闪开,我不想跟她计较,我先走了。」

黄毛一动不动:「哥,你怂什么,别让弟弟看不起你!」

程奇懒得再说话,直接上手扒拉人群。

巧的是,他一扒拉,人群自动就松开一道缝隙。

着急离开的程奇想也没想,急忙冲出去——

正好撞到我奶奶身上。

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轻轻一碰,人就如秋风落叶一般,轻飘飘倒在地上。

瞬间,人群炸了锅。

黄毛尖叫:「不好了,程奇把人老太太推倒了!」

「听没听过那句话,中产返贫只需要一个老奶奶!快!拦住程奇,他要是跑了,医药费就要哥几个均摊了!」

在场的人都是黄毛找来的托,一个个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一嗓门,只是给大家堵人找的借口罢了。

当即一群人乱哄哄地叫喊:

「赶紧的,抓人!」

「谁不动手谁是狗,老太太进医院,没几十万根本出不来!」

「把我卖了也没那么多钱啊!」

「程奇啊,不是兄弟不帮你,是你这篓子捅得太大了!」

程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人结结实实摁在地上。

他挣扎着叫出来:「你们都是她找好的?」

黄毛摊手:「哥呀,你这么说我就太伤心了,这都是巧合哇。」

当即,报警,叫 120。

救护车来的时候,奶奶被扶上担架。

经过程奇的身边,奶奶凑在他耳边说:「医药费三十万,没有我就不出院。」

三十万,又是三十万!

就算再蠢,程奇也明白这是个套路了。

13

但可惜的是,明白也没用。

推倒是事实,我妈三十万的转账,和程奇三十万的取现也是事实。

证据链十分完整的情况下,程奇就算喊破喉咙也没用。

拘留室内,表姐流着泪去看望程奇,最后发挥了一波恋爱脑。

表姐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会留下来跟程奇一起承担债务。

虽然总共六十万的债务看起来多,但只要努力,十年之内肯定能还清。

程奇差点呕出血。

他只是取了个现,怎么眨眼就翻倍成了六十万?

表姐叹气:「虽然我跟她们是亲戚,但是这次,她们连我的面子也不肯给……」

一句话点醒了程奇。

他面带希冀地握住表姐的手。

「不如这样,我们离婚,六十万的债务先分到你的头上。」

「她们都是你亲戚,肯定不会为难你!你放心,我那边还有三十万的现金,肯定不会让你吃苦的!」

表姐在桌子下面握紧的手,瞬间松了。

她问:「这样……能行吗?」

程奇眼里透出精光:「怎么不能行?你放心,之前让你受了苦,是因为家里实在没钱。如今有钱了,我会把你宠成小公主的!」

表姐无言, 低头默认程奇的安排。

一个月后,还在拘留的程奇顺利跟表姐离了婚。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天,表姐来到拘留所探望程奇。

当着他的面,叫来了大姨准备好的律师。

「程先生, 有件事情必须要跟您说明一下,您推人的伤害行为属于您个人行为,由您个人担责。」

「外债的三十万,夫妻两人均分。这部分已经用您藏匿起来的现金抵消。」

「因此, 您这边还需要单独承担老太太的医疗费。对方说了,不出钱,就以故意伤害起诉您。」

程奇猛地站起身:「不是,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表姐抬起头,漠然反问:「哦?有协议吗?」

「没有协议,你说个屁?」

程奇目瞪口呆:「你……你不是说你爱我,愿意为我承担吗……」

表姐冷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她站起身, 平视着半年前的爱人。

「程奇, 恋爱脑这种东西, 半年已经足够我切割干净了!你真当我傻, 由着你安排?」

「临走前再告诉你一句, 老太太已经转到临城的私人疗养院了,虽然这钱不用你全部承担,但你应分的那部分, 你也无力承担哦。」

「再见, 后会无期!」

当晚, 表姐随大姨飞往临城。

14

一个月后, 表姐养好了身子,携礼来看望我奶奶。

进门,先给了我一公斤的金砖, 差点没砸到我的手。

回过神, 我喜滋滋地在上面咬上牙印。

表姐没绷住:「你怎么表现得这么财迷?」

我抱着金砖反问:「你不喜欢吗?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凭本事赚来的钱, 怎么看怎么喜欢!」

表姐闷哼一声,点点头。

过会儿她又有些担心:「程奇从拘留所里出来了, 你不担心他来临城闹吗?」

我神神秘秘地说:「多虑了,你知道奶奶的医药费折算下来,他要赔付多少吗?」

我伸出一只手:「五十万!合理合规合法!」

「奶奶转手就把这五十万的债务, 给了程奇老家当地的一家催债公司。」

「言明了, 这笔钱奶奶不要, 催出来多少都归公司。但有一点,债务清空之前,程奇不能离开当地。」

「至于怎么能做到, 那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咯。」

按照程奇老家的消费水准,想要挣够五十万,至少在当地硬控十年。

他根本出不来。

表姐咋舌:「牛逼,不愧是许家顶梁柱!」

「你也很牛,人间清醒!」

突然被夸, 我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我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相亲?」

表姐连连后退:「算了吧,我要去国外读研了。」

「什么婚姻爱情的,自己强大才是正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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