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时谦商业联姻的第二年,我的初恋突然回国。
惯来清冷孤傲的他递来一份离婚协议。
我愣了几秒:「什么意思?」
他声音颤抖:「你白月光回来了,我让位。」
我:「——哈??」
1
应酬结束,到家将近十一点。
我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揉着酸痛的脖颈往里走,被联姻丈夫挡住去路。
周时谦一脸冷峻地盯着我。
「喝酒了?」
「喝了一点。」
他冷哼一声:「平时不见你喝酒。怎么,见到旧情人就这么高兴?」
酒后的脑子迟钝。
我后知后觉他在阴阳怪气。
我抬眼,认真看他:「有话直说,我今天很累。」
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流连。
视线突然凝在一处,眼神骤冷:「脖子那儿怎么红了?」
我下意识抬手挠了挠:「可能被虫子咬了吧?」
他淡讽:「那只虫子是叫顾砚白吗?」
顾砚白是我前男友的名字,我恍然明白周时谦今晚为什么这么奇怪。
正要说话,他紧攥的右手递上一份协议。
「签了吧。」
我垂下眼,看清协议上方的几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不夸张地说,那一刻我酒都醒了!
我难以置信道:「怎么突然就要离婚了?」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他说,「顾砚白刚回国,你就巴巴地跑去和人喝酒,还带着一身……」
他视线落在我的脖颈,不语。
我辩驳:「今晚不是和顾砚白喝酒啊,我是去和通实的老板谈合作,那个项目我已经和你说过了。」
「你和顾砚白喝酒。」他揪着这一点。
「是,顾砚白也在场,但我去的时候不知道啊,」我和他解释,「他和那位纪总是好朋友,他们推杯换盏,我总不可能赶他走吧?」
更荒唐的话,我藏在心里没说。
我有什么资格赶顾砚白走呢?我和他甚至没有半分关系……
周时谦沉默稍许:「和通实的合作算了吧,反正利润也不高,我给你其他项目。」
天上掉馅饼,自然是好。
只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在意顾砚白?」
我和周时谦是商业联姻。
结婚已经一年,仍旧不太熟。
平时的对话基本围绕吃饭和睡觉,偶尔谈点彼此的工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种人机模式甚至延伸到夫妻生活方面。
我和他固定在每周五晚上缠在一起,不多不少恰恰三次,结婚一年来,没有一次例外。
我曾把这事拿来和闺蜜吐槽。
她瞠目结舌之余感慨:「大概这就是周时谦吧。」
周时谦算是圈子里的传奇。
几乎所有人都听自家长辈提过他,也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擅长某一方面很正常,但像他这样擅长所有方面的很罕见。
偏偏他还极度自律,性情稳定,让人不敬佩都不行。
曾经的我也是敬佩的。
直到我ţŭ₇和他结婚——
这种超强人机怎么会是我老公呢?
天之骄子这玩意儿果然只适合远观,真要和他实际生活,确实考验心理素质。
人机老公开口:「我为什么不能在意?」
我澄清:「我和他确实谈过一段,但几年前就已经分手了。我现在是你的妻子,我和他……没关系的。」
「希望你说到做到。」
「什么?」
「我向来不允许我身上存在瑕疵,包括我的婚姻。」他说,「我不希望我的婚姻因为你的出轨而结束。」
「……」原来是怕这个。
我诚恳保证:「不会的。」
周时谦得到满意的答案,转身进了卧室。
2
洗漱完已近凌晨。
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突然听一旁的他发问:「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有什么选择?」
「蟹黄小馄饨,牛肉煎饺,或者草莓松饼。」
「煎饺吧,」我说,「这次我要脆一点的。」
「嗯。」
许是应酬吃得少,一想起周时谦做的牛肉煎饺,我突然感觉肚子有些饿。
超强人机周时谦在厨艺方面也很强。
我自问吃过的好东西不少,但周时谦的厨艺总能给我意外惊喜。
第一次吃他做的蟹黄馄饨,鲜得我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我吞咽口水,问:「饺子包好了吗?」
「嗯,晚上包的,」他说,「在你和顾砚白喝酒的时候。」
「……」
我狐疑地扭过头去看他。
莫名有种想法,谈及顾砚白的周时谦好像很不人机啊……
如果不是我对他够了解,我几乎要以为他是吃醋了。
吃我的醋。
可这怎么可能?
人机开口问询:「怎么了吗?」
「没事。」我摒弃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
只是被他这一打岔,我也不敢再提我现在想吃牛肉煎饺了。
实在怕他嘴里又冒出一句:
和顾砚白喝酒的时候,他不给你吃煎饺吗?
3
第二天早上起晚了,周时谦做的牛肉煎饺已经被装进保温盒。
他将刚装瓶的红枣豆浆塞进我手里,淡声说了再见。
望着他的背影,我突然觉得他虽然性格人机了点,但确实把我照顾得挺好。
早餐是在办公室吃的。
我正要开始工作,闺蜜发来消息。
许玥:【听说顾砚白回国了啊!】ťű̂²
我回复:【知道,昨晚我还和他一起喝酒了。】
许玥:【我靠!】
许玥:【你动作这么快?】
许玥:【宝,别忘了你现在是有夫之妇啊,你和顾砚白见面你记得避着点人。】
我:【……】
这确实是令我很苦恼的一件事。
我和顾砚白分手几年,都没再谈过恋爱,单纯是因为我不想,但不知怎么就被传成是我对他旧情难忘。
我尝试解释,但越描越黑。
包括我最好的闺蜜许玥,都觉得是我在嘴硬。
我直接拨去电话:「我已经解释一万遍了,我真的对他没有感觉。」
「好的。」
闺蜜从善如流应我,又叮嘱,「你和顾砚白喝酒这事,小心别被周时谦知道了。」
「……」
「他已经知道了。」
闺蜜发出惊呼:「我靠!」
提及顾砚白,我无奈;但提到昨晚周时谦的非人机行为,我兴致勃勃。
我绘声绘色地描述周时谦的反常。
着重强调他因为这事就给我递离婚协议的变态行径:「你说他这完美主义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闺蜜的看法与我不同。
「我怎么感觉他是要留住你呢?」
「什么?」
「离婚协议一递,你就不会再和顾砚白接触了啊。」
「那万一我真签了呢?」
「你会吗?」
「……」不会。
暂不说两家的牵扯,单从实际情况考虑,我都不舍得和周时谦这个香饽饽离婚。
「天神终于要下凡了啊!」
我被她的中二形容词雷到,纠正:「是超强人机总算要有活人气息了。」
「你试试他呗。」
闺蜜兴奋道,「看看他到底是系统出故障还是真的要大变活人?」
「怎么试?」
她颇具暗示意味地开口:「今天不是周五嘛,你们晚上……」
4
闺蜜提的方法很简单,也让我脸红。
那就是缠着周时谦多要一次。
毕竟他雷打不动地坚持周五晚三次,我若是能缠着他多来一次,不就说明人机模式已经更改了吗?
我犹豫、纠结,最后按兵不动。
终于和周时谦同床共枕。
他倾身覆过来,和我对视几秒,抽来一旁的丝巾覆在我眼上,在我脑后打了个结。
以往我是不问的,只当这是他的情趣。
但今天心里憋着事,我直截了当开口:「为什么每次都要蒙我的眼睛?」
周时谦不回答,只低下头吻我。
唇上濡湿的触感拉扯着我的思绪。
逐渐地,我也忘记要追究他蒙我眼睛这件事。
起伏跌宕,我整个人被他捧在手心,高高捧起,轻轻落下,我的心一缩又一缩。
终于到三次结束。
周时谦抽走我脸上满是汗的丝巾,我对上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纵使已经看过这双眼睛许多次,我仍忍不住咬牙:
凭什么?
凭什么每次做完这种事的他,都是这副性冷淡的模样?
他安抚似的摸了摸我的脸,就要抽身——
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紧急用双腿勾缠住他的腰。
周时谦不防。
整个人被我带得重重往前一倾!
我双手顺势缠上他的脖颈,在他惊慌的视线里,甜腻腻开口:
「可以再来一次吗?」
5
周时谦显然没预料到我会这么说,愣了几秒。
他的视线滑过我的眼睛、嘴唇、锁骨,最后凝在……他喉结重重往下一滑,随后扭过头生硬地说:
「不行。」
「为什么?」我几乎是下意识反问。
我都不用问他是不是不行这句话。
因为自他被我勾得贴过来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是行的。
明明行,为什么要说不行?
他不看我:「太多……对你身体不好。」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答案。
虽然从科学角度来讲,他的做法是对的,但什么都讲究科学,未免也太过无趣。
我缠着他不让走:「那我想要怎么办?」
周时谦扭过头来,眼神为难地看着我。
在这一瞬间,我竟然能看清他眼底的挣扎。
挣扎许久,他坚定地说:「不行。」
他伸手抚了抚我的眉眼,轻声说:「忍忍……」
我才不要忍。
我直接拉低他的头,精准吻上他的唇瓣。
我倒要看看超强自律人机到底会不会失控。
6
事实证明,人还是不要对人机有太强的好奇心。
失控的周时谦实在可怕。
超强人机在续航方面也是顶尖的。
一直折腾到天边蒙蒙亮,我才在他的安抚下闭眼睡着。
睡觉前,依稀记得他那双溢满柔情的眼睛。
第二天还想再看,他已然恢复人机模式。
「公司临时有事,我得过去一趟。你……」他难得一顿,「饭已经做好了,你起来记得吃。」
「好。」我拥着被子轻声说。
一般这个时候,他会不再犹豫转身就走。
但今天的他没有。
我静等着他的后话。
他犹豫许久:「身、身体有不舒服吗?」
被他扭捏的态度影响,我的脸颊也开始发烫。
自然是没三次那么舒服,但也不是不能忍。
我望着眼前的周时谦,感觉他身上的活人气息微强。
「以前怎么不见你问?」
「以前……」他声音渐低,「能感觉到你是舒服的。」
「……」
我不想问了,再问下去又要禁忌了。
我干脆说:「还行,你去公司吧。」
他这才离开。
我躺回被子里拿起手机,看到闺蜜发来的一连串未读消息。
【试探结果如何?
【怎么不回我?
【你不会还在睡吧?
【姐们儿,这都快中午了……我靠,昨晚战况这么激烈吗?
【一点。
【OK,快两点了,我懂了。】
我无奈敲字:【醒了。】
她秒回:【哟~】
仅一个字,我就能感受到她戏谑的态度,没忍住回:【以后少出这种馊主意!】
闺蜜直接打来电话。
「咱们周神昨晚破戒了?」
我哼一声:「懒得和你说。」
「不用说了,」闺蜜揶揄,「听你这嗓子就知道了,昨晚肯定不止。」
「……」
她好奇:「超强人机终于要大变活人了吗?」
其实我也有点好奇。
周时谦各方面优秀,情绪稳定,这固然是好,但大多时候给我的感觉都不像活人,倒像是周家培养出来的完美机器。
我想看他冲破伪装的样子,也想看他卸下心防的模样。
结婚一年,他依旧孤高冷傲,我本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了,但昨晚的他又失控了……
这是不是说明……我还有机会?
于是在他下班回到家后,我特意迎上去,说了一句我平时都不会说的话:
「今天工作还顺利吗?」
他愣了一下:「顺利。」
「答应给你的项目,我已经让助理发你邮箱了,你选几个喜欢的。」他又补充,仿佛我的殷勤都是为了图他的利。
我正要解释,又见他将西装外套扔在沙发,然后解开袖扣,将衬衫袖子挽至手肘,随后信步走进厨房。
穿戴好围裙后,他从厨房探出头:「今晚想吃什么?」
「……」我不想试探了,还是那个人机老公没错。
7
周时谦规律地照顾我的一日三餐。
他每天早上准时醒来,每天晚上准时睡觉,比人机还要人机的作息,让我恍惚周五晚那个失控的他根本就是一场梦。
原本我都要放弃研究人机的真面目了,顾砚白却在这时联系我。
「怎么突然中止和纪轩的合作?」
「不算中止,」我说,「这个不好做,就换一个。」
「是因为我吗?」
顾砚白说,「因为我那晚说要入股,所以你放弃了。你不想和我有过多牵扯,是吗?」
我荒唐地笑出声来:「你没这么大面子。」
「那刘老师有吗?」
「什么?」
「我们今晚同学聚会,刘老师也在,她说她想看看你。」
我犹豫了。
理智上来讲,有顾砚白的聚会,我都不该再参加。
但刘老师是对我照顾颇多的一位恩师,她想见我而我不去,就像白眼狼。
我正纠结,顾砚白又说:「如果你因为我而犹豫,那我可以走。」
他一走就更说不清了,好像我真对他旧情难忘似的。
我连忙道:「不用走,我去。」
顾砚白发来地址。
我正要导航,人机老公打来电话:「准备去超市买菜,有什么想吃的?」
我迟疑:「今晚我不回家吃饭了。」
「有应酬?」
「是。」我声音渐弱。
周时谦沉默两秒:「结束后需不需要我来接你?」
「不用不用!」我忙说,「我最迟九点就回,你不用来接我。」
「知道了。」他声音骤冷。
我还要细究,电话已然被挂断。
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来到顾砚白所说的聚会地址。
侍应一路领我到包厢:「就是这里了。」
我点点头,编辑完短信的最后一个字。
是发给周时谦的:【应酬取消了。不过我要加会儿班,大概七点回,你记得留我的饭。】
短信显示发送成功。
我想,进去和刘老师说几句话就好,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开溜。
有顾砚白的场合还是不适合久待。
这么想着,我推开门——
门内一片冷清。
哪有老师,哪有同学,只有我面色铁青的老公周时谦。
他抬起头,笑容冰冷:
「顾砚白说我在这儿可以等到你,原来真的可以。」
8
我意识到我中计了。
顾砚白把我骗过来,目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周时谦的反应。
连我和顾砚白同桌喝酒,他都能拟定离婚协议。
今天这事他会怎么做,我不敢想。
他点亮手机屏幕,视线凝在我进门前发的那条短信上:
「应酬是骗我,加班也是骗我。你今天为了顾砚白,骗了我两次。」
「误会。」
我干巴巴地解释,「我也是被骗来的。」
他抬起眼眸,眼神很冷。
「他说今天有同学聚会,刘老师也在……刘老师是我很喜欢的一位老师,我想和她见面说会儿话,这才会过来。」
周时谦说:「但这不是应酬。」
「确实不是,」我低声,「因为顾砚白也在,我怕你误会……」
「那你有想过事后我知道你和他私下见面,我会怎么想吗?」
我沉默。
「又或者,是更糟的情况。」
说到这儿,他嘴边扯开一抹自嘲的笑,「像现在这样,我被他告知,在这儿可以等到你。
「我是你的丈夫,我却不知道你的行踪。」
他一字一顿地补充,「他却清清楚楚。」
周时谦的话语一度压得我抬不起头。
我低声:「他这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我们都不要中计好不好?」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我鼓足勇气抬起头,对上周时谦落寞的眼睛。
他惯来是倨傲的、不可一世的,但这一刻,我竟然觉得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脆弱。
他颤抖着声音问我:
「那你告诉我,这样的场合,我该怎么想才是最好?」
我实在受不了周时谦这样。
意气风发的周时谦怎么能变成这样呢?
我视线环顾左右,包厢里再无其他。
我问:「顾砚白呢?」
「你还要找他?」他的眼神警惕,又脆弱。
好像笃定此时的我还在对顾砚白念念不忘。
我的心一颤。
连忙澄清:「我找他是为了算账,我真的真的不喜欢他了。」
周时谦沉默稍许。
「你们当初在一起多久?」
「两年。」
怕他介意,我又补充,「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恋爱,作不得数的。」
「那又为什么分手?」
我抿唇。
「不方便说吗?」
「因为他出国,我接受不了异地恋。」
周时谦竟是笑出来:「那他现在回国了,又恰好对你念念不忘,你们要在一起吗?」
我瞪大眼睛。
难以想象这是从我的丈夫嘴里说出来的话。
「我们已经结婚了!」我冲他喊。
「商业联姻而已,」他说,「如果你还想着他,我可以让位。」
周时谦的眼神异常决绝。
决绝到我甚至Ţùₙ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现在的情况。
求他?可求他会答应吗?
我和他连感情基础都没有。
他只是需要一位妻子,一位让他的婚姻不会有污点的妻子。Ṭŭₚ
是谁都行。
不是我也无所谓。
我垂下头,无奈地辩白:「我真的不喜欢他了。」
「可周围所有人都说,」周时谦的声音紧绷得像弦,「你对他旧情难忘。」
「那些都不是真的!」
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我对着他吼,「我为什么要对他旧情难忘?他有什么地方值得我难忘吗?我只是不想谈恋爱,这就代表我还喜欢他吗?我解释过、我澄清过,可周围有人听我的吗?
「你呢?」
我瞪着他,「亏你还自称是我的丈夫,你信过我吗?」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喜欢他!」我歇斯底里地吼,「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我大口喘着气。
周时谦的眼神却在我吼完后,奇迹般地恢复了平和。
仿佛宕机,他的视线飘在我身上。
好半晌,他才开口:「是为了哄我才这么说的吗?」
「什么?」
「刚刚那番话。」
我闭上眼,快绝望了。
什么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我终于懂了。
心力交瘁,我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想再说:
「你说是就是吧。」
室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周时谦静静地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琢磨离婚。
我突然觉得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如果你还是要离婚的话,请便。」
在他错愕的眼神里,我轻声说,「我回我爸妈家住一段时间。」
9
我的本意是冷静一段时间。
毕竟离婚不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这牵扯到各方面的利益。就算真的要离,也该好好筹划。
但我没想到的是——
我前脚刚到我爸妈家,周时谦后脚就跟过来。
望着他进门时清俊挺拔的身形,我没忍住瞪他一眼。
就这么急着要离婚吗?
周时谦心虚地移开视线。
与我的冷淡相反,我的父母对他极为热情。
当初和周家联姻,我们家就算高攀。原本就该好好哄着这位周家大少爷,偏偏他还能力出众优秀卓越,我父母对他满意得不得了。
「时谦,吃饭了吗?」
周时谦小心地看我一眼,摇摇头。
「那咱们就先吃——」
我不满:「怎么我进门时没人问我吃饭没有?」
我爸剜我一眼,声音都不夹了:「一起吃,还能少你那顿吗?」
我气呼呼地坐上饭桌。
他们相谈甚欢,我把饭菜当成泄愤的工具,埋头猛吃。
话题一再转变,最后落到我身上。
是周时谦在问:「我们今晚要留宿吗?」
我狐疑地抬眼看他。
什么叫我们?明明是我!
看他不顺眼,我直接道:「我留宿,你回去住。」
「欸欸欸——」
我爸忙劝阻,「时谦都过来了,哪有叫人回去住的道理?你放心哈,你们的房间我每天都有叫人打扫,随时都能住,想住多久都行,不用客气。」
「嗯,」周时谦嘴角一翘,「谢谢爸。」
我再度狐疑地看过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时谦以前都是喊岳父的。
这是要和我离婚所以性情大变了?竟然还亲热地喊起爸来了?
但我爸显然很吃这一套,表现得比我喊他爹还要激动:「欸,好孩子啊!」
「……」
我实在不想看这副岳慈婿孝的场景,吃过饭便早早回房。
周时谦是十二点回的。
还是被我爸殷勤地送到房门口的。
他进门的动作熟练,少了第一次进我房间时的拘谨害羞,我没好气道:「就准你住一晚,你明天就回去!」
他解袖扣的动作一顿:「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凶?」
我简直郁闷!
这位大少爷是不是忘了?我和他刚刚在包厢还吵到了离婚这一步!
「我为什么不能对你凶?」
我大声说话,「我的温柔体贴是留给我丈夫的!而你,即将成为我的前夫,不配拥有这项权益!」
「噢。」人机淡淡地应答。
他淡淡地转身,在我怨念的眼神里,淡淡地进了浴室洗漱。
恍若一拳砸在Ţű̂ₓ棉花上。
我没忍住冷哼一声:死人机。
光骂还不解气,我一脚将周时谦即将要睡的枕头踢到地上。
正犹豫要不要再踩上两脚,手机振动响铃。
来电显示顾砚白。
满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我直接接通:「你有病吧?」
顾砚白竟是直接笑出来:「皎皎,好久没听你这么骂我了,还挺怀念的。」
我白眼都快翻上天。
「你要是有病就去吃药,能别祸害人吗?」
「他和你闹矛盾了?」
顾砚白说,「果然,像周时谦这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完美主义,不太能接受一个与前任藕断丝连的妻子。」
「我和你?藕断丝连?」
「不用这么快否认,」他说,「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
我忍住想吐的冲动,质问:
「和纪轩喝酒那次,也是你告诉他的?」
原本我还纳闷,怎么我前脚才和纪轩谈完合作回家,后脚周时谦连离婚协议都拟好了?
现在想想,根本就是他从中作梗吧?
「传了一张小小的照片而已。」
他说,「需要发给你看看吗?你当时脸颊红红,眼眸含水,真的有种说不出来的美。」
「不必了。」
即使周时谦真的因为误会和我离婚,我也不想让顾砚白得意:「让你失望了,我老公很信任我,我们不会离婚。」
「哦?」
他笑了笑,「皎皎,你嘴硬这点也和以前一样。」
我深吸一口气。
正要开骂,耳边的手机被人夺去。
眼前是刚洗完澡的周时谦。
他身上还裹着浴袍,大概是着急出来,腰间的系带松散。从胸肌到腹肌一览无余,随着他呼吸的起伏,连肌肉的纹理都变得生动。
明明是同床共枕近一年的结婚夫妻,我却莫名有些脸热。
周时谦低沉有质感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顾先生这么晚找我妻子有什么事?」
也不知电话那端的顾砚白说了什么,周时谦极冷地笑了一下。
「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拽着周时谦的手臂,示意他打开免提,我也要听。
周时谦却不从。
他举着手机,面色越来越凝重。
我实在好奇,凑到他耳边去听,最后只听见顾砚白那句带着笑意的嘲讽:「你和她结婚了又怎样?我才是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
我疯狂冲周时谦摇头。
只见他闭了闭眼,压抑着情绪认真说:「不好意思,我老婆让你别做梦了。」
10
电话挂断。
我和周时谦之间陷入沉寂。
我主要在尴尬他那声老婆。
他在床上都不这么喊我,却当着顾砚白的面这么轻易地喊出来。
我别扭道:「都要离婚了,以后别这么喊。」
「我们不离婚。」他温和告知。
我简直搞不懂眼前这个人。
要离婚的是他,不要离婚的也是他。
彼此相安无事、相敬如宾的时候,客气又疏离,喊我爸岳父,连名带姓地喊我唐皎。
现在这夫妻关系都要破裂了,他又亲热地喊起爸,还自然地喊起我老婆。
……这人有毛病吧?
我瞪着他,不满:「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次是我要离!」我放狠话,「我和你过不下去了,我们明天就离!」
「也行。」
周时谦淡淡地走到床的另一边,躺下,「北郊的项目刚刚开始,这时停工没什么大问题。蒲观的比较麻烦,都进行到一半了,但真要叫停,也不是——」
「喂!」
我打断他,「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一脸正经:「我不习惯和前妻有太多工作上的牵扯。」
「……」
死人机实在气人。
我没忍住踢他一脚,悻悻地盖上被子,绝口不再提要离婚的事。
关灯后,室内变得漆黑又静谧。
我还在脑子里偷偷地骂周时谦。
骂他奸商,骂他资本家,骂他死人机,骂他冷血动物……总之什么解气骂什么。
被我骂的人却突然开口:「抱歉,我之前以为你喜欢顾砚白。」
我愣了一下。
周时谦的声音很低,甚至显得有几分温柔,「我一直都不想离婚。只是我觉得,如果你还想要和他在一起,那我勉强你和我继续做夫妻,也没什么意思。」
我缓缓地消化周时谦的话。
他好像是在说他非常在乎我的想法,非常尊重我的意愿。
可……为什么呢?
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为什么要在乎我的想法?
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在我看来很不切实际的念头。
不敢轻易问出口,我旁敲侧击:
ẗũ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顾砚白的?」
如果他一早就知道,甚至是țũ̂₀在联姻之初,那他还选择我作为联姻对象,不是很可疑吗?
他就不怕我破坏他完美无瑕的婚姻吗?
周时谦没答,耳边只剩下他绵长的呼吸声。
我暗骂死人机睡这么快,开始在脑海中琢磨这整件事。
越琢磨,就越觉得不对劲。
其实我一开始的联姻对象并不是周时谦,而是他的一位旁系堂弟。
结婚事宜稳步推进时,这位堂弟突然被曝出桃色丑闻。
这种事在圈子里其实并不少见。
不少人还用「婚前玩得花没什么,婚后不闹到跟前来就行了」的话语安慰我。
我虽介意,但仍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周家的人找上门来。
他们对堂弟的所作所为表示真诚的歉意,作为补偿,他们会将联姻对象换成周家的另一位青年才俊。
我嫌换来换去太麻烦,正要拒绝,就从他们口中听到周时谦的名字。
千言万语都不足以形容我那一刻的惊愕!
「你们周家那位大少爷吗?要换成他和我联姻?」
「是的。」
太过震撼,以至于我脱口而出:「他竟然能同意?」
「是的,少爷已经答应了。」周家的人问,「不知道唐小姐的意思是?」
我当然是义不容辞地答应下来。
那可是周时谦啊!
谁会拒绝他?谁能拒绝他?
闺蜜曾戏称我这段婚姻是捡漏。
我借着窗外的夜色打量身旁的周时谦,真的是捡来的漏吗?
11
第二天的周时谦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震惊的事。
他开始打压顾家。
原本我以为他是看顾砚白不爽,连带着打压顾家,可他那些手段又根本不是敲打,根本就是将顾家往死里整。
圈子里开始议论,在周时谦的重压下,顾家还能撑多久。
甚至有人因此开设了赌局。
闺蜜许玥也跑来八卦:「顾砚白怎么惹着他了?」
说实话,我不清楚。
我能感觉到周时谦对顾砚白的怒,但这怒很莫名其妙。
他不是性情最温和、情绪最稳定的吗?
按照周时谦一贯的人设来讲,就算是顾砚白有意挑拨,他也不至于下这种狠手。
闺蜜得出结论:「那肯定是因为你。」
这就更莫名其妙。
我何德何能ŧų¹?
「虽然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但我总感觉他是喜欢你的。」
「如果他喜欢我,那他应该在以为我喜欢顾砚白的时候打压顾家,」我说,「打压情敌,不是合情合理吗?」
「那万一你迁怒于他呢?」
闺蜜说,「他以为你喜欢顾砚白,自然不敢欺负你的心上人。现在知道你不喜欢了,可不就放开手脚干吗?」
「……」真是越说越离谱。
「你再试试他呗。」闺蜜又撺掇。
我下意识想起上次的试探,腰酸了将近三天,想想都打怵。
我恨恨道:「少出你的馊主意!」
「很简单的,」闺蜜说,「你就在他面前提提顾砚白就行了。我有预感,他绝对要破防。」
我不想再试。
可顾家的人求情都去求到我这里来。
他们言辞低微、语气恳切,希望我去问问周时谦,问他怎么样才能放过顾家?
一群年过半百的长辈低三下四地求……
我于心不忍,决定帮忙。
抵达周时谦办公室时,是下午六点。
他看到我过来,挑了挑眉:「今天怎么会过来?」
这其实是我第一次来他办公室。
我恍然,我和他结婚这一年真的很不熟。
「找你吃饭。」我小声说。
「是有事来找我帮忙吧?」他后靠椅背,「顾家的人找上你了?」
我惊异于他的敏锐。
「这事也简单。」
周时谦给出答案,「让顾砚白过来跪着求就行了。」
我走近两步:「其实没必要闹这么僵……」
他觑着我的脸色:「你心疼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走近他:「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方式损人又不利己,不太好。况且,对你的名声也不太好……」
外面已经议论纷纷了。
「我不在乎。」
周时谦在这一刻异常偏执,「我只需要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那顾家何其无辜?」
「培养出这样的继承人,顾家迟早要完蛋,」周时谦说,「我只是将时间提前一点而已。」
我紧皱着眉:「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简直都不像是我印象中的他了。
周时谦面色骤冷:「你为了他,指责我?」
「这不是——」
他倏地弯腰,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沓照片,摔到我面前。
「看完这些,再来给你的前男友求情!」
我定睛看去。
照片上所有的主角都是我和顾砚白。
过去的、恋爱中的我和他。
我一张又一张地往下翻,越发惊愕:「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你前男友送来的,」周时谦冷笑,「每个月几张,他真是煞费苦心啊!」
我恍然间明白,周时谦为什么会笃定我喜欢顾砚白。
是顾砚白一直在营造这种氛围。
照片的背面甚至还有字,写着恋爱情话,写着顾砚白对我的无尽爱意。
我将照片扔到一旁,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原来周时谦的误会是因为顾砚白。
可他在误会我对顾砚白心有所属的同时,还在努力维系和我的婚姻。
「现在还觉得我过分吗?」周时谦的声音滞闷。
我抿紧唇:「你明明可以来问我的……」
「问你?」周时谦苦笑,「然后得到你确实喜欢他的答案,我怎么办?」
他抬起头看我,眼尾竟然是红的,「你亲口说喜欢他之后,我要怎么自欺欺人?我要怎么继续留在你身边?我要怎么觍着脸当你的联姻丈夫?」
周时谦说,「唐皎,我也有自尊!」
这一刻,我竟觉得无所不能的周时谦如此易碎。
我轻声问:「你喜欢我是吗?」
周时谦垂下眼睫:「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表白。」
「为什么?」
「你刚刚还在为顾砚白指责我。」
他说,「我不想说喜欢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廉价。」
周时谦的声音又恨又气:「明明在你心里,永远都是顾砚白更重要,我却还想着和你说些甜言蜜语……」
「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廉价的人了。」他喃喃自语。
傲娇和怯懦,我竟然能同时在他身上看到这两种特质。
心软到不行。
我弯下腰哄他:「顾砚白没有比你重要,你最重要了。」
他扭开脸, 眼角却滑落一颗泪珠。
我惊愕地望着那滴泪滑过他的脸颊, 没入他的衬衫衣领, 还在震惊。
我竟然有将周时谦惹哭的一天?
我推推他的肩膀:「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气?」
「我没生气。」他声音闷闷的。
可这明明是生气了……
我凑上前,飞快地在他嘴角落下一吻,观察着他的神色:「还生气吗?」
他怔怔地抬手摸了摸嘴角, 没吭声。
我加大力度, 抬腿坐在他大腿上, 双手揽住他的脖颈, 迫使他与我直视。
周时谦的眼神竟透着几分纯稚。
我软声冲他撒娇:「老公,可以不生气了吗?」
他语气别扭:「再喊一遍。」
我声音更软:「老公~」
他大手困住我的后脑,在我错愕的视线里,满是侵略性地低头吻过来。
那一刻,我看到他充满欲念的眼睛。
他还在撕咬着我的嘴唇。
我却在恍然间明白,他为什么每次都要用丝巾蒙上我的眼睛。
他怕被我看穿他喜欢我。
明明是自尊感这么强的人, 却在明知道我心有所属的情况下,还要和我结婚……
真是傲娇又爱死犟的人机啊。
12
周时谦给顾家开出的和解条件是, 将顾砚白送出国,并且永远不能回国。
顾家立马屁颠屁颠地照办。
不到两小时,顾砚白就被打包好发往国外。
讨人厌的前男友蹦跶没几天就要此生不复相见, 我有点开心。
周时谦却明知故问:「你会想他吗?」
我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道:「我想他怎么办?你送我过去找他?」
周时谦从后环住我的腰, 语气阴恻恻的:
「不,我会让你再也找不到他。」
我纳罕地看着他。
「我以前觉得你是正人君子。」
他略一挑眉:「我现在也是。」
现在确实是。
只是现在的我能感受到这人温和面具下的几分危险性。
周时谦将头埋在我的脖颈, 一边啃咬一边说:「你这辈子都是我的。」
又来了。
最近这人总是这样, 有事没事就要来一句:你是我的。
我耳朵都快听起茧了。
我没忍住打断他:「拜托你克制一点, 过去那个禁欲的你呢?」
周时谦说:「今天是周五。」
「……」
说到这个我非常好奇,怎么周五就可以呢?
我推了推他:「为什么以前每次都在周五?」
周时谦不答,只一味地啃咬。
我抬手捂住他青睐有加的耳垂。
周时谦的牙齿咬了咬我的手指,低声:「因为周五是我的幸运日。」
「就这样?」我大跌眼镜。
还以为周五有什么特殊含义呢。
「我的幸运日, 不会被你拒绝。」他有几分小得意,「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那是因为对象是他好吗?
他就算是周四提出来, 我也不会拒绝的。
眼看着周时谦的状态渐入佳境,我忙拖延时间:「那个那个……每次蒙我的眼睛是怕被我知道你喜欢我吗?」
周时谦笑一声:「是怕从你眼中看到顾砚白的样子。或者,你从我身上找顾砚白的影子。」
我一怔:「我和他没做过啊。」
周时谦也一怔。
彼此对视两秒, 他更凶地吻上来。
我有一瞬间怀疑我的嘴唇都要被他啃坏。
许久许久, 他才放过我, 在我的耳边细微喘着气:「早知道早点问了。」
「你不敢。」我笑话他。
高傲如周时谦,怎么能允许他的妻子光明正大地承认喜欢别人?
所以他只会将所有藏在心里。
就算事实不像他所想的那样, 他也不敢轻易问出口。
周时谦说:「现在敢了。」
他嘴唇是刚和我激烈吻过的殷红, 眉宇间满是自信的神采:「老婆, 你喜欢顾砚白吗?」
「……」
虽然这时候提顾砚白很扫兴, 但有些话确实要说清楚。
我揽住他的脖颈,温声说:「不喜欢,我喜欢你。这世上, 我最最最喜欢你。」
我在他鼻尖虔诚地落下一吻, 恍若宣誓盖章。
他怔了一瞬。
随后以极快的速度摘下腕表, 扔在沙发上。
他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步履稳健往卧室走:「这次手表不会冰到你了,你明天别上班……噢, 不对,明天周六。」
他扯开唇笑了笑:「两天时间,正好。」
「……」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