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身高发育过快，我带他去医院检查，确诊为马方综合征。
在我的干预下，侄子平安长大。
长大后，他追求女神，却被女神以身高不够 2 米拒绝。
嫂子在旁边煽风点火：「你小时候长得可高了，要不是你姑姑给你吃了那么多年的药，抑制了你的发育，你怎么会因为身高被人拒绝。」
侄子带人来医闹，害我被领导开除。
他说：「这都是你欠我的。」
浑浑噩噩间，他开车把我撞死。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带他去医院的那一天。
1
「姑姑，我没病，我想去打篮球。」
我精神恍惚地看着眼前不耐烦的少年。
渐渐地，少年的脸和前世冷漠地叫嚣着让我去死的侄子重合。
打了个哆嗦，我后退几步。
「姑姑！」
他的眼神游离到旁边的篮球场。
我掐了自己一把，这才确定自己重生了。
我扯出一抹笑来。
「小曜，我问一下你妈，她如果说你不用看医生，我们就不去了。」
Ţů⁼
免得你将来又怪我没有带你去医院。
电话很快就打通。
「嫂子，小曜不想去医院，想去打篮球……」
我还没说完就被嫂子的大嗓门打断。
「他本来就没病，你非要带他去医院，浪费那个钱干吗？不用去医院。」
我挂断电话，看着已经迫不及待的侄子，故意说：
「姑姑还是觉得去医院一趟比较保险。」
回应我的是侄子急匆匆的背影，以及他嚣张的话语：
「老子不用你管。」
得嘞！
这一世，我就不做这个好人了。
2
回到家，我妈还问我她的宝贝大孙子怎么样了。
我如实告诉她。
「妈，我毕竟只是姑姑，嫂子都觉得不需要看医生，我总不能把他ţū́⁸绑过去吧。」
嫂子正好从房间出来，听见这话，顿时阴阳怪气起来。
「我说小姑子啊，你是不是学了医后，看什么都觉得别人有病啊？
「我儿子就是发育好，我看你是嫉妒他能长那么高！」
我妈听了这话，看我的眼神不善起来，和嫂子一起冷嘲热讽我。
说我连个主任都不是，还学别人看病。
「哪个医生是百度看病的。」
前世，我拿着收集的资料跟她们分析情况，他们才将信将疑让我带侄子去看病。
侄子中途就想跑去打篮球，被我硬拽着去医院。
这才及时发现问题。
在确诊后，我小心照顾着侄子，管束他的饮食，还定期带他检查。
又时不时挂专家的号给他看病，出钱又出力。
他这才平安长大。
白富美以身高不够 2 米拒绝他，这明显就是她的推辞借口。
嫂子却把一切都怪在我身上。
「要不是你姑姑带你四处看病吃药，你怎么可能长不到 2 米？都是她的错！她就是看不惯你！」
我当时气急了，将诊断书翻出来给她看。
「这都确诊了，还能有假？！」
嫂子：「我看啊，是你和那个所谓的专家医术不精。」
这是全国有名的专家，还不止一位。
我妈也怪我毁了侄子的好亲事。
「花了这么多钱，其实曜曜就是没病。」
我没法跟听不进去话的人讲道理。
没想到的是，侄子竟也觉得我是在害他。
怪我害他没有长高到 2 米，害他不能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他带着人来我医院大闹一场，说我是个庸医，没病的人也说有病，就是为了赚提成。
这件事影响很大，我被开除了。
家人都说我是罪有应得。
浑浑噩噩间，他开车把我撞死。
临死前，我听见侄子恨恨说道：
「下辈子，老子不需要你管。」
3
这个烂好人，这一辈子我就不当了。
没有了我的细心照顾，我倒要看着他能过得多好。
嫂子：「妈，我觉得曜曜可以去打篮球，他长那么高，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姚明！」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对于打篮球，身高有时候确实是一项优势。
她们激动地讨论着将来蒋曜会有多大的出息，她们会过上多好的日子。
还没影的事，在她们口中成了板上钉钉。
我低眉不参与她们的话题。
主要是，我怕笑出声来。
马方综合征的患者，四肢细长，心脏也不好，最忌讳的就是剧烈运动。
侄子打球回来，听到要给他报篮球私教课，高兴得跳起来。
「妈，我才 14 岁就 180 了，我将来一定会更高，超过姚明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瞥了我一眼。
「妈，姑姑还硬说我有病，她是不是不希望我过得好？」
肩膀上被重重打了一巴掌，我妈怒目圆睁地看着我。
「你是不是就见不得你大侄子好啊？」
说着，还上手捏我手臂的肉。
我连忙退出她的攻击范围，用无奈的口气说：
「妈，你就说小曜是不是太瘦了。」
蒋曜可是全家的宝贝。
我妈和嫂子也皱着眉看着蒋曜。
何止是太瘦了，可以说蒋曜只剩下骨头架子撑着了。
我又说：「打篮球的，哪一个是这么瘦的？他这身板不得被撞飞啊！」
我的话是有道理的。
他们也没有心情找我算账了。
三个人围在一起商讨该如何补营养。
侄子马上要求我妈和嫂子给他做大餐。
「还要能长高的食物，我要取代姚明，成为篮球界最闪亮的明星！」
我抽了抽嘴角。
「啪啪啪。」
嫂子和我妈兴奋地鼓起掌来。
我看着两人在厨房忙前忙后，侄子在一旁指挥。
「红烧肉就不要焯水了，糖多放点。」
我看着我妈将一大勺糖放了进去，还没吃，我就感觉到牙齿疼了。
油腻腻的红烧肉上面挂了一层糖霜。
今天的菜是真的丰富。
红烧猪肘子两个，红烧肉，红烧排骨，还有一锅据说是秘制的长高汤药。
我看着重油重糖的菜不知道怎么下筷。
我妈最后端出来一碟清炒小白菜。
「小瑶，你就吃白菜吧，减肥。」
她舍不得我动为侄子做的肉。
4
我夹起来一块肘子，嫂子瞪大了眼睛。
然后又反手就夹到侄子的碗里。
「小曜多吃点，将来姑姑可就靠你了。」
嫂子跟变脸一样，满是笑意地对我点头。
侄子大口大口吃着肉，满嘴流油。
嫂子不停地督促他多吃点。
米饭干了一碗又一碗。
而我乖巧地吃着面前的白菜。
他这个病，容易高血压高血糖，饮食更是要注意。
这样吃，消耗的是他的命啊！
当天晚上，蒋曜就将吃下去的吐了出来。
「哎呀，曜曜，你怎么把吃的都吐出去了，这样身体怎么会好？」
我妈急得团团转，生怕宝贝孙子出什么事。
这时候她想起我了。
「蒋瑶，你是医生，你看看曜曜怎么了？」
我随意看了一眼。
「曜曜应该是肠胃不好，吃不了那么多。」
我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嫂子就在旁边。
果然，她当场就反驳我。
「你连个主任都不是，怎么张口就胡来？
「我看，是妈做的不够开胃，所以食物才不能在胃里待着。」
我妈为难地看了侄子一眼，就在背后死命捅我，示意我这个未来的医生劝劝嫂子。
每次她和嫂子意见相左，她不想跟嫂子把关系闹僵，都让我出来说话，站在她这一边。
说我有文化，听我的没有错。
坏人都是我做了，她独善其身。
嫂子是中专生，对我天然就有敌意，再加上我总是反对她，她跟我关系就越差了。
我说什么她都觉得我别有用心，事事跟我反着干。
如今，这得罪人的事，我可不干了。
5
我将我妈拉到前面来。
「妈，你看曜曜是不是吃多了才会吐？」
我不服气地说。
我妈眼神躲闪：「要不带曜曜去医院看看？」
嫂子白了妈一眼。
「你不是跟小姑子一样，看什么都觉得有病吧？」
她倒了一碗醋让蒋曜喝下去，他马上就不吐了。
「妈，胃酸是酸的，你多做酸的食物，曜曜就能吃下去了。」
她得意洋洋地挥了挥手里的碗。
「高材生，读了那么多书，还没我懂得多。」
就这样，家里的每道菜都要做成酸甜口的。
蒋曜吃了之后，还真不吐了，整个人也长了点肉。
但是篮球的私教课很贵，我妈拿着手机左右为难。
「这、这也太贵了！这不是在坑人吗？」
蒋曜：「楚老师是这里最好的老师，我就要上他的课，而且要一对一。」
一对一？
这价格比大课翻了三倍。
我妈将视线投向我，想让我出这笔钱。
但我一个主治医生，工资才多少，我还要给家里交家用。
我亮出自己光秃秃的余额。
蒋曜手机的钱说不定都没我低呢！
嫂子不耐烦地抢过我妈的手机，大笔一挥就买了一年的课，我妈的棺材本一下就下去一小半。
肉眼可见她的神情不好看了。
蒋曜这个时候机灵了。
「奶奶，等我拿了奥运冠军，这钱我百倍还给你。」
一口一个奥运冠军，画的大饼一下将我妈香迷糊了。
完全没有看见，前台强忍住笑意的表情。
真丢脸。
6
结果，教练只教了一次就把人退回来，还劝蒋曜去看医生，说他身体有问题。
这次蒋曜犹豫了，他看向我：「姑姑，我身体真的有问题吗？」
我瞥了一眼嫂子。
「我本硕连读了八年，依照我的经验看，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我特意在本硕连读上加重了语调。
果然，这让本就对自己学历自卑的嫂子炸了。
她指着我鼻子骂：
「学历高就能乱说话啊！我看你就是想把曜曜骗到医院，做一堆检查好拿抽成是吧？」
嫂子一向认为医院就是黑钱的地方，无论我怎么解释这钱是到不了我手上的，她都不信。
她拉过蒋曜，怎么看都不觉得蒋曜有病。
但我是真没法昧着良心说他是健康的。
我妈也觉得蒋曜身体不好，可她刚开口就被嫂子怼回去了。
「你们就是黑心肝的，曜曜不过是高了点，瘦了点，你们就说他有病。
「我看你们就是联合起Ṭũ₇来骗我的钱。
「曜曜，你相信妈，多吃点好吃的，补起来就好了。」
她拉着蒋曜直接走了，跟看贼一样看着我们。
我妈欲言又止。
「瑶瑶，我咋感觉还是去医院一趟比较好。」
我否定她的想法：「嫂子才是曜曜的妈妈，当妈的总不会害自己的孩子。」
7
嫂子又找了个教练来教蒋曜。
蒋曜开始了他的打篮球生涯。
在他们畅想着蒋曜成为世界冠军，光宗耀祖过上富贵生活时。
很快就被打脸了。
教练：「打篮球可以是个兴趣爱好。」
打比赛什么的，还是不要想了。
「并不是人人都有打篮球的天赋。」
他没有这个条件，带他走吧。
他的话语很委婉，但嫂子和我妈不想听。
嫂子完全是不相信，全地图开骂。
「你看看你教的孩子，哪一个不是长残了？哪一个有我家曜曜高？
「我家曜曜就是天生打篮球的苗子！他就是下一个姚明！」
教练被喷了一脸的口水。
我看得出他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了。
他让一个学生打了一场比赛，又让蒋曜上去顶替了那个人。
有了对比，差别一下子就显现出来。
没上场前，他们配合有度，竞争激烈。
上场后，蒋曜纤细的手指完全抓不住球。
队友将球传给他，他都接不住，导致丢分。
要么就是被人一撞就摔出好远，趴在地上好一会才能站起来。
至于他的身高优势，荡然无存，完全是中看不中用。
我明显注意到他过于畸形的脊柱。
患了这个病的人，最明显的症状就是脊柱畸形。
最好是去医院动手术，改善日常生活。
蒋曜没有运动多久就喘了起来，一副缺氧的样子。
这是呼吸系统也受影响了。
现在最好将人送去医院治疗，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8
蒋曜被嫂子黑着脸拖了回去。
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嫂子在自己儿子身上投入太多，绝对不会接受他的无能和自己的判断失误。
她让蒋曜重新量了一遍身高。
看着测量的结果，她止不住喃喃道：
「怎么回事，怎么才 182cm？」
这下她终于注意到侄子蒋曜的脊柱。
当然，她不认为是畸形。
「挺直腰板，我就说你打篮球咋没有力气，腰都挺不直怎么发力。
「你打不过那群残疾人就是因为你不够高！」
她使劲在脊柱上捶了两下，痛得蒋曜脸都白了。
我看得心惊胆战的，可别直接捶死了，太晦气了。
嫂子发现捶了几下都没有办法让他挺直腰板，就先让蒋曜回房间睡觉了。
晚上，嫂子房间的灯一直没有关。
我悄咪咪走过去偷看。
只见嫂子戴着眼镜，认真翻着手中一本砖头书。
我将手机照相点开，放大镜Ţů₎头，这才看清那本书的名字——《如何成为全能医生》。
我：「……」
我就很无语。
嫂子很宝贵这本书，我有一次想看看写了什么，被她一顿数落。
我就说平时嫂子面对我时，怎么既自卑又骄傲。
现在想明白了。
她自卑她的学历，骄傲是觉得自己读一本书就能超越我寒窗苦读八年。
难怪她对我说的专业知识嗤之以鼻，原来是觉得自己更厉害。
真是可笑ťŭ̀⁹，连大城市的专家也不敢说全能二字。
但我莫名有点期待，她会想出什么方法治疗蒋曜。
9
第二天，蒋曜向我投来求救的目光，我毫不在意地假装没看到。
他来我单位闹事的时候，可没见他心软。
我的嫂子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她将一根长长的木棍固定于他的脊柱后面，再拿好几根绳子将蒋曜的躯干、双腿固定在木棍上。
然后不顾蒋曜煞白的脸，将他裹成了木乃伊，还是只能蹦跶的木乃伊。
蒋曜痛苦得流了几滴泪来：「妈，我难受。」
嫂子恨铁不成钢点着蒋曜的额头。
「你知道你为什么驼背吗？就是你坐姿不规范，我必须下狠手治治你！」
蒋曜又冲我们大叫：「奶奶，姑姑，救我！」
我选择火上浇油：「嫂子，这是不是没有科学依据？」
嫂子听见我的话，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暗含骄傲地看着我。
「谁说没有科学依据了？书Ṫū́⁻里都写了这种方法。」
我争取再加一把火：「我看还是带他去正规医院看看吧。」
这话在嫂子耳朵里就成了我看不起她。
「我都说了，我有看书！你以为你就比我专业吗？」
她愤怒的语气就像要撕了我一样。
我给蒋曜投去爱莫能助的眼神。
我妈上前想要跟她理论，被三言两语说服了。
只能看着蒋曜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客厅。
「妈，我腰好酸。」
嫂子没看他，只是将书翻得飞快。
「这是正常情况，说明你的背在被矫正。」
见我在看她，她藏宝贝一样将书藏了起来。
而蒋曜在客厅只能蹦着行走，腿没有办法弯曲，就连吃饭休息都只能站着。
而且绳子太难解开了，嫂子都不准他上厕所。
蒋曜被硬生生憋出尿来。
「妈，我们就听姑姑的，去找个正经医生看吧！」
哟，他不是一直坚持自己没有病吗？
只是这话他不该这么说，特别是我在场的情况。
因为嫂子不想输给我，坚持认为自己的方法是对的。
嫂子一边骂骂咧咧给他解开绳子，一边看有没有效果。
而我闻着空气中的异味，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
这味道，肾功能应该是恶化了。
蒋曜又哭又闹，死活不肯再被绑起来。
气得嫂子狠狠打了他几下。
她恶狠狠地对我说：「不是我的方法没有用，只是他坚持不下去而已。」
一计不行，她又想出一计。
她带蒋曜去看了中医。
10
「中医正骨，让他把你的骨头正回来。」
蒋曜很高兴，他至少不用被绑起来了。
我在背后看着蒋曜异常的脊柱，是个正常的中医都要劝他去医院。
然而，嫂子带他看的不是正常的中医。
连个隐私都不注意。
来的时候，老中医在给人治疗。
我眼睁睁看着大妈背后燃起了熊熊烈火，她却没觉得痛。
有没有效果不知道，但挺唬人的。
「这可是老中医了，医术精湛，可不是某些人能比的。」
我无语看了嫂子一眼。
我是西医，他是中医，这还能比起来了？
嫂子趁着老中医治疗结束的空当，上去就是一通好话。
老中医看了一下蒋曜，点了点头。
嫂子松了一口气。
而我看着大妈已经起了水泡的背，陷入沉思。
这是二级烧伤了吧。
她没有感觉吗？
老中医跟没有看到一样，随口嘱咐。
「有起泡，直接挑破就行了。」
我：「？？？」
难道真是我孤陋寡闻了，这位老中医博大精深到超出我的认知领域了？
嫂子凑到我边上，低声炫耀。
「我跟你说，老中医虽然没有学历，但是医术精湛，还不好约，要不是我有关系还排不到我们。
「这不比那些所谓专家有用多了！」
她看向老中医的眼里充满了崇拜。
11
我看着这位在嫂子口中医术精湛的老中医，病也没问，脉也没把，直接让人躺床上就开始正骨。
我一言难尽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不活脱脱是个骗子吗？
「他有行医资格吗？」
蒋曜正躺在那儿新奇又激动地等待治疗。
我竟难得地对他生出一点怜悯。
不是因为他是我侄子，而是对患者要被骗子治疗的怜悯。
刚想说什么，却被嫂子牢牢抓住了手。
「我不会让你破坏曜曜前程的！」
「……」
「啊啊啊！！！痛！」
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蒋曜的脸色猛地涨红。
老中医开始发力了。
只见他将蒋曜的身体侧躺，双手按在突出的脊柱上，然后身体往下压。
我甚至在惨叫声中，听见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蒋曜差点挣脱开来，嫂子眼疾手快上前压住他。
一边不停安慰他。
「曜曜，很快就好了，再坚持一下！」
又转头对老中医说：「你就尽情使劲，我会帮忙压住他的。」
蒋曜哭嚎着：「我不要治了！放开我！」
但没有人理他。
老中医得到鼓励，也决定对这脊柱下狠手。
他在地上活动了一下老腰。
「今天，我就让你们看下我的独门绝技。
「泰山压顶！」
他一屁股坐在蒋曜的腰上。
咔嚓！
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后，蒋曜的脊柱勉强直了。
我：「……」
我稳住在录像的手机，真是大开眼界。
蒋曜已经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下半身也失禁了。
12
嫂子找人送蒋曜回去。
蒋曜软趴趴地趴在别人背上，双腿无力。
他们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报了警。
太恐怖了，这简直是抹黑医生这个行业！
回到家里，嫂子还在跟妈炫耀。
「你看，还是得看我！要是送去医院，没几万肯定出不来。
「我找老中医，几百块就搞定了！」
她指着还昏迷不醒的蒋曜得意地炫耀着。
我摸了摸他的脊柱和肋骨，越摸越心惊。
肋骨肯定是断了几根，胸 7 以下的脊柱摸不出正常的脊椎形态，有些已经被硬生生压扁了。
还有些碎裂的骨头渣子。
这……是亲妈吗？
蒋曜足足昏了一天才醒过来。
他刚醒嫂子就扑了上去。
「儿子，老中医Ŧūₗ已经把你治好了，现在全中国比你高的就没有几个了，我看谁再说你没有打篮球的天赋！」
他们幻想着美好的未来，却不知早已踏入了深渊。
蒋曜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
「妈，我咋动不了啊？」
他很惊慌，努力想在床上坐起来。
可双腿和腰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把自己折腾得满头是汗。
嫂子满不在乎地说：「刚治好，肯定要一段时间来康复，过几天就好了。」
「那我胸口咋这么疼？」
「不是说了嘛，休息几天就好了！」
看她说得那么笃定，蒋曜也放下心来。
毕竟，当妈的也不能害孩子吧！
蒋曜就在床上过上了被人伺候的日子。
当他的排泄控制不住时，我就确定他神经出问题了。
嫂子不乐意伺候臭烘烘的蒋曜，我也找了借口溜了。
苦差事就落在了我妈身上。
13
蒋曜仗着自己将来会成为奥运冠军，对他奶奶肆无忌惮地指手画脚。
「我要吃水果。」
「我渴了，水呢？」
「我要买有亲笔签名的篮球。」
我妈通通满足了她宝贝大孙子的要求，就为了他随口一句会好好孝顺她。
蒋曜在床上躺了几天，情况是一点都没有变好。
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差，甚至泛起了青紫。
几天后，我哥出差回来了。
嫂子一看到他Ŧŭ̀ⁱ就炫耀起了自己的明智举动。
但我哥不一样，他从不信嫂子的话。
一直认为她学历低没有见识，也就一张脸可以看。
反而对我的话很是相信。
这也是嫂子讨厌我的原因之一。
我哥看向我，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想把曜曜送去医院，嫂子就是不愿意。」
我可没撒谎，我说了好几次，她都觉得我要害她。
「你也知道，我在家可没有话语权。」
我哥用谴责的目光看向嫂子。
嫂子不乐意了，明明自己是个大功臣，帮家里省下了好大一笔钱。
「蒋政，你什么意思？我做的都是错的，只有你妹妹做的才是对的？我就知道你们看不起我！」
她嘶吼着扒拉着我哥。
「那你娶我干什么？你跟你妹在一起好了。」
啪！
「你胡说什么？」
嫂子被猛地打了一巴掌，她惊恐地捂着脸不敢说话了。
我凝重地看着床上的蒋曜。
「哥，情况不太对，快送曜曜去医院吧！」
我扒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瞳孔散大，对光反射消失。
人已经昏迷了。
14
争分夺秒，嫂子准备的木棍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简易做了个担架就抬着蒋曜去了医院。
蒋曜被送去了抢救室，我妈在蒋曜进去后就对着嫂子暴打起来。
「小瑶都说了送医院，你为什么不同意？你是觉得家里就你一个聪明人吗？」
我妈面目狰狞地抓着嫂子的脸。
嫂子也不甘示弱。
「你不是也不同意吗？现在装什么好人？」
两人互相推脱责任，我静静站在一边不说话。
我妈上辈子在得知我是被蒋曜撞死时，立马就签了谅解书。
再加上蒋曜的病，他直接就保外就医了。
「她就是活该，我的宝贝孙子不要怕，奶奶护着你。」
她在我床前护着蒋曜，对于我的惨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最后还是哥哥给我收了尸。
可看似无辜的哥哥真的无辜吗？
我看向同我一样站在一边，冷漠看着她们打架的哥哥。
两个人打累了，都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
六个小时后，蒋曜转入了 ICU。
医生找我们询问情况：「患者腰部是不是受过伤？」
嫂子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我将当初录制的视频给医生看。
医生一看，当场就骂了起来：「这不是乱搞吗？难怪患者腰部神经严重受损。」
嫂子弱弱开口：「这是老中医的治疗方法，有什么问题吗？」
哥哥看嫂子的眼神顿时恐怖起来。
医生叹了口气：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本来因为遗传病导致他的脊柱畸形，再被这样乱搞，很可能会瘫痪。」
这无疑是一道惊雷。
我妈当场就软了身子，跌坐在地上。
15
嫂子激动地扯住了医生的白大褂。
「我儿子怎么可能会瘫痪？他将来可是要当奥运冠军的！
「你就是个庸医！」
医生被扯得贴脸开大，他也有脾气了。
「我们能保住他的命就不错了。
「他的心脏还有一个主动脉瘤没有办法切除！」
他推开她，急匆匆跑了。
「遗传病是什么？还有哪个视频？」
哥哥打破了满室的寂静，他眸光深沉地看着我。
「曜曜长得太高了，身体四肢细长，我怀疑是马方综合征，就是遗传病，嫂子那边不是有亲戚得这个病吗？
「可惜嫂子坚持曜曜没有病。
「这个视频是嫂子带曜曜去看的中医，我后面调查发现是个骗子，已经被抓了。」
我第一次见哥哥发了那么大的火。
他将嫂子拖到一边，暴打了起来。
「你不是说，你家里的人都很健康的吗？」
结婚前，我让我哥去问了嫂子家的家族史，就是怕有什么遗传病。
嫂子隐瞒了。
这样想来，嫂子不会是知道蒋曜有病，只是怕被人发现，才不肯带他去看医生的吧？
哥哥比妈妈的力气大多了。
一拳一拳打在嫂子身上，引起一阵阵的哀嚎。
「唯一的孩子被你害成这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读了一本书就真的是医生了？」
哥哥眼睛充血，声音里是满满的恨意。
最后是保安拉开了他们。
我拿着病历看着。
胃部糜烂溃疡、心功能不全、上呼吸道损失、肋骨骨折……
血生化各个指标异常，重病通知书也下了两次。
我有预感。
蒋曜，大概是走不出 ICU 了。
16
ICU 的费用很贵，但嫂子坚决要救蒋曜。
我干脆利落地拿出工资卡，反正里面也没有多少钱。
「我只有这么多了。」
嫂子赶紧抢过银行卡。
她松了一口气，又看向哥哥和妈妈。
哥哥问我：「这个病治得好吗？」
我面露悲痛。
「这个遗传病，目前是没有根治方法的。」
上一世，我精心调养他，才使他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这一世，饮食不健康，剧烈运动，还被骗子治疗一波。
败血症、多器官衰竭，七七八八的病。
现在都在重症监护室里没出来。
那里，每一天都是在烧钱，而我们家就是普通家庭。
蒋曜，没救了。
哥哥很果断：「那就放弃吧。」
冷漠得像蒋曜不是他的孩子一样。
我不免为此感到寒心，那可是他的儿子啊！
嫂子疯了一样跪着乞求哥哥和妈妈救救蒋曜。
我妈别开脸：「不是不愿意救，你看瑶瑶都说了，救不了了。
「谁让你有这个病呢！」
一向厌恶我的嫂子，此刻跪在我面前给我磕头。
她泪水和鼻涕横流，重重磕在地板上，一下又一下。
额头很快就肿了起来。
「小瑶，以前是我不懂事欺负你，我错了！我给你磕头！
「可你侄子是无辜的啊！你哥哥最听你的话了，你救救他吧！你说他还有救啊！」
我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她为了隐瞒病情，故意不带蒋曜去医院。
现在又为了蒋曜的命，跪下求我。
可是，没有用的。
「哥，那可是你的儿子，不再争取试试？」
17
在嫂子期望的目光下，他摇了摇头。
「医生都说了，他注定瘫了，还不如就这样让他去了，少些痛苦。」
嫂子哭得都没有声音了。
我说了，没有用的。
哪里是他听我的话，只是我说的都符合他的利益罢了。
嫂子以死相逼，也不过是把蒋曜放回普通病房等死。
蒋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自己病好了。
他躺在床上打游戏，嫂子在旁边抹眼泪。
「妈，你哭什么，我不是很快就能好了吗？」
他狐疑地看向嫂子。
嫂子瞒着蒋曜，想要他安心走完最后一程。
可蒋曜还是知道自己瘫了，而且要死了。
是我妈说的, 她一到医院就对着蒋曜唉声叹气。
「曜曜啊, 不是我们不治了，只是治不好了, 我们总要考虑活着的人啊！」
蒋曜僵硬着身体，看着自己身上插着的密密麻麻的仪器。
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什么意思？我不是治好了吗？什么叫作不治了？」
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量, 他扑倒我妈, 狠狠掐着脖子。
「你说话呀？你说啊！」
要不是护士来得及时, 我妈就被掐死了。
他将医疗器械甩在地板上, 大哭大闹着。
这些都是要赔钱的。
我哥一点都不惯着他，上去就是一巴掌。
「爸？」
蒋曜被我哥强制带回了家，他知道自己是被放弃了。
如今他与之前的待遇，有着天壤之别。
只有嫂子在照顾他。
我哥和我妈是有多远走多远。
我还听到我妈在背后诅咒他：
「怎么还不死啊，快点死了，让我们都解脱吧！」
18
我打了个寒颤。
马不停蹄地申请了去省外学习。
我本以为已经认清他们的真面目, 却发现他们还能更令人恐怖。
蒋曜变得阴晴不定。
他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嫂子和我们。
「要不是你, 我怎么会瘫？我怎么会要死了？都怪你！」
而后, 他又痛哭起来，让嫂子救救他，他不想死。
嫂子哭着说对不起。
说自己那样做只是想要挽回家庭，说自己救不了他。
他对着嫂子又抓又挠, 嫂子身上伤痕累累。
周而复始。
渐渐地，蒋曜已经说不出话了, 每天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我们都知道, 他要死了。
我回来见了他最后一面。
打开卧室的门, 就是一股臭味。
臭味的来源就是躺在床上的蒋曜。
他的呼吸很微弱，像是随时都要停了一样。
我认真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撞死我的人，心里感觉猛地一松。
我也该放下了。
我离开之时, 蒋曜醒了。
他叫住我：「蒋瑶！」
对上他的视线，只感觉熟悉又陌生。
「你为什么不管我了呢？」
他也重生了？
只是迟了, 马上又要去排队了。
我走到他耳边轻声说：「蒋曜，你不是说过，这辈子不要我管了吗？」
如你所愿，原本的人生归还于你。
蒋曜死了。
好像是被气死的，眼睛都闭不上。
19
蒋曜死后, 全家都没有哭。
嫂子麻木着操持着葬礼。
在哥哥装模作样安慰她时, 嫂子掏出一把刀狠狠捅进了哥哥的肚子里。
哥哥捂着肚子惊恐地向后逃，又被嫂子扑上来压到身下。
嫂子抽出刀又捅了他好几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有人了，还有了孩子！
「要不是我怕你嫌弃曜曜，我怎么会不带他去医院！
「那样他就不会死了！」
嫂子癫狂地笑了出来。
这才是嫂子行为异常的真正原因。
哥哥本就嫌弃嫂子学历低, 如果被知道生了个有病的儿子。
按照哥哥的脾性，说不定真的会跟嫂子离婚，儿子估计也不会想要了。
这一会儿, 我明白我妈为什么也放弃蒋曜了。
因为她有了别的孙子, 有病的孙子就不重要了。
嫂子很快被控制住，哥哥被送往医院。
他命大，捡回来一条命。
我妈被这一幕吓傻了，精神变得不太正常。
我选择送她去了养老院。
在照顾哥哥几天后, 我就离开了这里。
飞机划过白云，碧海蓝天。
我想。
我这一生，都不会想回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