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夕，我妈买了所谓的「高粽」。
「乖儿子，趁你姐不在，赶紧把粽子吃了，她可不配吃这个……」
我撞见后急忙阻止，打翻了那盘古怪的粽子，被我妈扇了一巴掌。
她说我嫉妒弟弟有「高粽」吃，能高考超常发挥。
后来弟弟高考失利，而我被名校录取。
他们合伙溺死我，并让龙凤胎弟弟扮女装顶替上学。
「哼，这个小贱蹄子害你没能考好，那就当你的垫脚石好了。」
再次睁眼，我妈正小声催促我弟吃粽子……
1
房间内，我妈小心将剥好的粽子放在桌上。
我弟将正打游戏的手机倒扣在书桌上，满脸不耐地看向我妈。
「烦死了，你干什么，不知道我不喜欢吃粽子吗？」
「赶紧拿走！我还得复习呢，明天就高考了……」
「这可是妈特地托人帮忙提前好久预订的粽子，吃了能快速提高智商和记忆力，帮助你考试超常发挥……」
说着，我妈眼底的光越来越亮，似乎已经看见了她的好大儿金榜题名那天了。
我弟苏智面色犹疑地打量了一眼粽子，神情松动。
「乖儿子，趁你姐不在，赶紧把粽子吃了，她可不配吃这个……」
门外伫立的我，捏了捏手中刚从学校领回来的准考证。
漫不经心的视线，扫了眼两人身前色香味俱怪的粽子。
眼前这一幕，和前世彻底重合。
我嘴角噙着讥讽的笑意。
脚尖一转，安静转身离开了。
2
卧室书桌前，台灯亮着暖黄色的光。
「刺啦——」
扯开透明宽胶带，用剪刀利落剪断。
按照班主任开班会时叮嘱的那般，用透明宽胶带，将身份证贴在高考准考证背面。
我微垂着头，神情认真。
思绪却早已飘远。
前世，也是同样的高考前一晚。
我将学校剩余的书抱回家，刚在玄关处放下。
就听见弟弟房间传来小声的交谈声。
闻声走近，似乎是仗着我没在家，房门竟没关严实。
透过缝隙，我看见妈妈将一盘粽子，放在了弟弟的书桌上。
弟弟紧皱着眉头，神情不耐，「妈，你干什么，不是知道我不喜欢吃粽子吗？」
「赶紧拿走！我还得复习呢，明天就高考了……」
「乖儿子，趁你姐不在，赶紧把粽子吃了，她可不配吃这个……」
完全不同于在我面前时的不耐，我妈神情温柔耐心，温声哄着我弟。
「哎呀，乖儿子，我跟你说。这个粽子，你不喜欢也得吃。」
心脏随着我妈的一句句偏心的话，像是被人撕碎又扯开，汩汩冒着血液，痛入骨髓。
「这可是我专门买来帮助你金榜题名的粽子，商家都说了，这叫高粽，里面有特别稀缺的高营养成分，是人家的最新专利产品，能刺激大脑变得特别聪明，我买菜时候遇到那个老板，Ṭũ̂⁵他儿子就是吃了这个粽子，去年考上了清华。」
闻言，门外的我脸色凝重。
一时间都顾不上难过，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一个粽子，一千块钱！
六科，六个粽子，六千块钱。
每科考试前吃一个。
我妈这分明是被营销骗子给诈骗了。
况且那粽子的糯米色泽暗沉，老远就散发着一股怪味，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妈跟你说，你的聪明才智，再加上这个粽子的帮助，到时候清华北大肯定都抢你！」
眼看着我弟半信半疑，要将粽子塞入嘴里。
我急忙闯进去，将所有粽子都扔进了垃圾桶。
劝告他们这粽子不大对劲儿，马上要考试了，更要注意身体健康。
「万一吃坏肚子什么的，明天考试可怎么办啊……」
话还没说完，我妈一个巴掌就招呼了过来。
3
脸侧传来剧痛。
我呆愣愣抬头，泛红的眼眶透着委屈。
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妈面目狰狞。
「这可是我花了六千块钱买来给你弟高考吃的！」
「你个小贱蹄子，心眼就是坏！就是看你弟有粽子吃，到时候能考上清北，你没有，你就嫉妒……」
「看我今天不弄死你，死丫头……」
不顾第二天我还要高考，她持着扫帚将我往死里打。
那晚我哭得很凶，努力憋住声音，身体颤抖地蜷缩起来。
却还是逃不开我妈的发狠打骂。
后来高考完出成绩。
我弟因为没吃上粽子，「发挥失常」。
分数远低于此前的每一次模拟考，只勉强够上个私立三本。
而我正常水平发挥，被 985 名校录取。
我妈也算言出必行，她真的想办法弄死了我。
高考结束，那个艳阳高照的盛夏。
有的学生在憧憬着大学生活，有的学生在享受旅游假期。
而我却被无边无际的冷水裹缠绞杀，被自己的至亲溺毙在了十八岁。
之后，我妈又让她的宝贝儿子留长发、扮女装，顶替我这个龙凤胎姐姐去学校报到。
至此，彻底圆了她的望子成龙梦。
我惨死后没过多久。
为数众多的高考生家长举报那个高价贩卖高粽的人，经调查其粽子食材重金属含量超标，警方查办逮捕了营销骗子组织的所有相关人员。
我妈得知这个新闻后，也只是后怕地摸了摸苏智的头。
庆幸自己宝贝儿子幸亏没吃。
两人脸上窥不到丝毫对我的愧疚之情。
4
正式高考的第一晚。
回到家，面对着我妈笑脸相迎，动作娴熟地帮他换鞋。
我弟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我弯腰换鞋，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
脑补了一下苏智那个饭桶今天在考场上，面对作文还有难题时抓耳挠腮的蠢样，心底就止不住地想笑。
路过餐桌，上面除了已经剥好的粽子，还摆着一堆我弟爱吃的菜。
察觉到我的停顿，我妈斜了我一眼，用冰冷的眼神无声驱赶我。
重活一世，再次直面我妈明晃晃的偏心。
我心如止水，弯唇笑得乖巧：「弟弟，你多吃点儿，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能考上名校，到时候我们全家就指望着你光宗耀祖了。」
苏智脸上神情不明，眉眼间都是烦躁。
我妈则是哼笑了一下：「那是自然。」
说完，我就安安静静回了自己房间看书。
一条又一条知识点扫视，快速过掉。
这个题型也会，那个知识点也熟记了……
心底是满满的安全感。
这世上，只有真真切切学到脑子里的知Ţū́₈识，是任谁也夺不走的。
差不多该睡觉了，合上书，关灯。
躺在床上，大脑却过分清醒，毫无睡意Ţú₌。
不自觉地想到了自己刚重生回来时。
那还是高三寒假后，刚返校没多久。
5
高中三年以来，我们龙凤胎姐弟俩的成绩名次一直都名列前茅，是被无数老师看好的名校种子选手。
每次都是我第一，他第二，考场按排名坐前后位。
但其实，苏智他一直靠着我考试给他抄，帮他作弊，才得了高分。
平时的作业试卷，他也都是抄我的，或者要挟我帮他写。
一旦我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就威胁着要揍我，甚至叫嚣着要让我妈给我退学。
从小到大，我妈偏心，好吃有营养的都会偷喂给我弟，他营养充足，长得膀大腰圆。
加之男女生力量悬殊巨大，我体型瘦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重活一世，我实在不想再浪费自己的时间精力，帮他作弊、写作业。
同时也想藏起锋芒，更好地谋划一场大戏。
索性越考越「差」，每一次都控分在实验班的吊车尾。
其间，班主任李老师不止一次私下问我，家里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情影响我的学习状态了，她要帮我解决。
我都否认并敷衍她，很对不起她。
毕竟她一直很照顾我。
我妈脾气暴躁，高中以前很爱打我。
记不清她总爱用什么打我了，无非就那几样，擀面杖、晾衣杆、扫帚……
我的手臂和腿上，常常布满黑紫色的伤痕，夏天穿短袖根本遮不住。
李老师发现后，悄悄问我是不是被同学欺负了，还让我别怕，别说谎。
我犹豫了好久，才说是我妈打的。
她当时就给我妈打电话，说孩子这么大了，不能打了，要好好沟通。
从那以后，我妈才收敛不打我。
可是这一次，为了将人设立足，我的学业状况越来越糟糕，甚至经常不写作业、考试试卷大题空白。
李老师看向我的眼神，日渐透露出遗憾和恨铁不成钢。
我无奈苦笑。
心里暗下决心，再等等，老师您再等等我好吗？
黑夜里，躺在床上的我想着想着，起了困意。
枕侧的手无意识地蜷了蜷，嘴里梦呓着：「李老师，拜托再等等，等高考那场大考的时候，一定不辜负您对我的悉心栽培……」
6
高考第三天，最后一场生物考试结束的铃声还没响起。
考场标配的救护车，就在无数送考家长的眼皮子底下。
突然驶离了考场。
我弟还没考完最后一场生物，突然晕倒了。
被拉到医院急救，确诊食物重金属中毒。
经化验，我妈买给我弟的那个「高粽」，重金属含量Ŧŭₔ严重超标。
病房里，我弟醒来后一通乱砸乱骂，歇斯底里地泄愤。
我妈坐在病床前，难过自责地哭了好久。
而我怯生生跟我妈打了声招呼，就踏上了前往临市打工的火车。
所幸她现在根本没工夫管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女儿。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7
出成绩当天，因为要回高中领取毕业证书，班主任顺便还要讲解报志愿注意事项。
从学校离开后，我回了趟家。
我和我弟新高考都是选的物理。
今年省内高考，物理类本科分数线是 417 分。
查分得知，苏智考了 404 分。
一看见这个分数，他就极其不满地砸了下鼠标。
「该死的，就差一点，就差 13 分我就能上本科了。」
我微垂着头。
无人察觉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蠢货就是无知，谁跟你说到了本科线就能上本科的。
其实这个稀烂的分数，才是整天在学校混日子吃喝玩乐的苏智的真实水平。
但他每次都有甩锅的替罪羔羊。
前世的借口，是怪我把他的「高粽」扔了。
害得他没能「超常发挥」。
而这一次，他则顺理成章地怪罪于我妈，怪罪对方让自己吃那个有问题的粽子。
「妈！都怪你，非要让我吃那个什么该死的粽子！」
「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我考好啊！」
「有你这样的妈，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屁用没有，当年留不住我爸的心，现在又来愚昧无知地霍霍我的高考……」
谎言说多了，似乎他自己都信了。
骂着骂着，他似乎情绪上头了。
扯起鼠标，狠狠往我妈身上砸。
一副无法无天的倒反天罡不孝样子。
我妈脸色也不太好看。
但还是耐着性子，边内疚地擦眼泪，边安慰她的宝贝儿子。
「妈也不知道啊，都怪那该死的骗子！」
「砰——」
我弟又气得砸了键盘。
一室狼藉中，我安静杵在一边，怯懦地低着头。
余光静静欣赏着这个狗咬狗的混乱场面。
想起我的存在，我妈又有了出气筒。
「你个死丫头，当时你不知道提醒我一下，干什么吃的啊你！」
我缩了缩脑袋，眼泪在眼眶里委屈打转。
8
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妈不冷不淡地掀了掀眼皮，斜睨了我一眼：「对了，你考了多少分？」
闻言，我像是犯了大错，局促不安地将头低得更狠了。
脸色苍白地捏了捏衣角，小心翼翼地嗫嚅着：「二百五。」
「什么？」
我妈当即破口大骂：「我供你好吃好喝十八年，都喂到猪脑子里了吗？」
「果然是赔钱货，早知道当初一生下来就把你掐死了，一点用都没有的废物。」
食指接连戳着我的额头，唾沫星子溅我一脸。
我妈一脸嫌恶地打量着我的邋遢样子。
回来之前，我特意三天没洗头，衣服皱得不成样子，力求打造一个邋遢颓废的样子。
「二百五啊哈哈哈，真是傻逼啊，我食物中毒了都考得比你多一半！」
我弟得意大笑出声，狗吠着奚落我。
「你那长的是脑子吗，分明是脖子上顶了个大疙瘩！」
我脸上彻底失了血色，表情要哭不哭。
「不行，我要查查你的分数，看看到底是什么驴踢的脑子能刚好凑到二百五哈哈哈哈。」
我心底咯噔一下，闪过一丝慌乱情绪。
根本来不及阻止。
苏智已经利落地在电脑上，输入了我的身份证号等信息，查询我的高考成绩。
页面很快跳转成功。
「卧槽！」
我弟爆粗口惊呼一声。
我妈也顿时好奇地看向电脑屏幕。
上面显示，我所有科目的成绩竟全部都是 0 分！
「好你个死丫头！」
「你给我说，高考那天你死哪去了？是不是根本就没去参加高考？」
她撸起袖子就要打我，我弟抱臂围观，添油加醋。
两人一时也忘了苏智的成绩，一齐想着欺负我。
9
晚饭时。
我妈正吃着饭，突然想到了什么。
抬起筷子，敲了敲我的碗。
「你出去打工那么长时间了，也该赚了不少钱。」
「你弟接下来复读正需要钱呢，赶紧把钱……」
不等她张着血盆大口说完——
我哇一声大哭起来，似乎情绪彻底崩溃了。
哭腔透着歇斯底里的崩溃，委屈又无助的样子，倒苦水般宣泄着自己这段日子的倒霉。
「我……那个超市老板说好了月底就给我结账的……结果……」
「结果他一到月底就把我赶了出来呜呜呜……还骂我死皮赖脸，觍着脸要工资……他还诬陷我偷超市里的东西，还说要报警抓我……」
「我兜里就只剩下几十块钱了，只够买火车票回家……」
我妈脸色难看地臭骂着我。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啊！真是蠢到家了，他不给你工资，你就闹啊，在他超市门口撒泼打滚。」
我视若无睹，继续嗷嗷大哭。
「这么没用，你回家干吗！还不如死在外面得了！」
「小贱蹄子，别哭了！再哭就给我滚出去！」
我被她的吼叫声吓愣了，停住了哭声。
垂着头，不受控地抽噎着，时不时抬起灰扑扑的衣袖擦眼泪。
她也暂时歇了找我要钱的念头。
埋头扒饭的动作，遮住了我嘴边的笑。
工资，我看不能交给你。
我还要用来交学费上学呢。
第二天一大早，早饭还没吃。
我妈就骂骂咧咧地把我赶出了家，只塞给我 37 块钱，刚好够火车票费。
门被毫不犹豫地摔关上。
斩断了客厅里我弟得意看戏的目光。
我一个人站在紧闭着的家门外，低头看着手心里皱巴巴的钱。
扯了扯嘴角。
生活索然无味，飙戏点缀生活。
10
电子厂的流水线工作，很苦很枯燥。
但好在手里有不错的工资拿，心里有攒钱上大学的盼头在，那就够了。
电子厂宿舍里，几个室友都在嗑瓜子聊八卦，时不时发出尖叫起哄声。
我安静地窝在小床里，紧攥着淘来的二手手机。
这一世，因为我的高考在全省排名过于靠前。
分数显示很特殊，要比其他考生晚五个工作日。
否则查询到的就是先前那种全科 0 分。
好在家里那两个人并不了解这个规则。
纵使已经是重来一回，面对这个足以改变我后半生的高考数字，我还是不可控地感到紧张忐忑。
点开了高考分数查询的官网，指尖一直在抖，抖得身份证号码都点错了好几次。
只差最后一步了。
涌入人数过多，网页跳转很卡、很慢，心跳却越来越快。
原本聒噪的宿舍内，似乎只余下我的心跳声了。
一下、两下、三下……
670 分！
比前世还多了近五十分，前世只有 623 分。
我死死咬住下唇，拼命抑制住激烈的情绪，闭紧双眼后，眼眶缓缓湿润了。
手抖得更狠了。
破败狭窄的八人间宿舍内，靠墙角落上铺的小床上。
我独自一人，享受着这场无声又盛大的狂欢。
电子厂的薪水，在很多人看来可能一般。
但对十八岁的我来说，是笔至关重要的巨款。
它足以支撑我小小奢侈一下，人生第一次坐高铁，回临市继续打工。
足以支付第一学年的学费，支撑头几个月的生活费。
十八岁的夏天转瞬即逝，很快就迎来了开学。
我带着自己简陋的行囊，踏上了求学的旅途。
这条路注定会很辛苦，但一定很值得。
11
人头攒动的学校大泳池里。
角落处。
我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试着将头埋入泳池水中，练习第一次憋气。
只坚持了一两秒，便眼前发黑，通体冰凉。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拼命逃离。
前世被溺死的阴影仍阴魂不散，笼罩在我心底。
「哗啦——」
我大口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宛若死里逃生Ŧūₘ。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大一开学的第二个学期了。
上完游泳课换好衣服。
回宿舍的路上。
走在前世梦寐以求的大学校园里，看着路边的一草一木，还是会不禁有种恍惚感。
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我妈。
每个月约莫着发工资的月末，总会有这么一出。
她电话轰炸，找我要三分之二的工资。
美其名曰，我能赚钱了，也是时候回报她这些年拉扯我长大的恩情了。
抬手挂断了电话。
象征性地转了她三百块钱，比上个月少了两百块钱。
【妈，我上个月不小心打碎了好几个盘子，被老板罚了不少工资。】
对方火速收了钱，发来一段很长的语音。
不用点开，都能猜到内容，肯定在骂骂咧咧我没用。
眼神一凛，按灭了屏幕。
明媚灿烂的阳光洒在脸上，我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我会争取拿回我本该拥有的一切。
12
劳动节假期。
同寝室的小兰，和我关系很好，家里也有难处。
趁着假期，我们俩到一家全国知名连锁火锅店兼职赚钱，互相也算有个照顾。
工资是平时的好几倍。
首都本就属于热门旅游城市。
这天，店里来了很多游客，我们这些服务员忙得脚不沾地。
小兰好不容易抽出身，逮着机会就跑到我身边。
一脸糟心的样子，暗戳戳地跟我念叨她正在服务的那桌。
「就那边那桌，那个男的每次都颐指气使，一副高我这个服务员一等的样子。」
「两个人，只点了一个锅底、三个菜，互喂的口水都快把我们店给淹了……」
我漫不经心地顺着方向看过去——
我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微皱眉头。
小兰口中目中无人的客人，竟是我弟苏智。
他怎么跑来首都了。
还有，旁边那个女生是谁？
我妈知道吗？
13
我眼神复杂，定定地望着不远处那桌。
我弟正表情油腻地揽着一个女生。
两人姿态异常亲昵，甚至用嘴互喂食物。
午饭还没吃呢，都差点把我恶心吐了。
领班突然喊我去服务新来的客人。
我将口罩往上拉一下，微低着头。
快步路过我弟那桌。
一时间紧张得心如鼓跳。
一个多小时后，目送着我弟揽着那女生离开了。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根据小兰多次给他们添果汁时听来的信息。
那个女生是我弟在复读学校谈的小女友。
而且，苏智他竟然拿我妈给他的补课费，用来带自己的小女友国庆旅游。
我无声嗤笑。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
小学时，我爸因为和有夫之妇偷情，被捉奸时出车祸意外死了。
之后一家三张嘴吃饭，全靠我妈一个人赚钱。
因此，她花钱向来精打细算，恨不得一块钱掰成两半花。
唯独在她宝贝儿子的教育方面，非常大方。
不知道她得知这事时，会不会气得倒仰过去。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我突然很期待真相大白狗咬狗的那天。
14
晚上十点钟，天色早就黑了个彻底。
我带着一身疲惫，终于可以收拾东西，下班回学校了。
坐着地铁一路回学校。
中间总感觉有一道冰冷古怪的视线在打量着我。
顺着望过去，却又什么都找不到，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
终于到了学校。
学校大门就在眼前，我正准备走进去。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又阴冷的声音。
「苏扶。」
只是一瞬，我就认出了这个声音，通体生寒。
是我弟，苏智。
我浑身一僵，转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苏智……你怎么在这儿？」
指尖陷进手心，面上若无其事地笑笑，看着不知尾随跟了我多久的苏智。
苏智狠狠吸了一大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抬眼神情阴鸷地看着我，眼底满是怨天尤人的嫉恨。
「你可真牛啊！」
「竟然背着我们考上了清华！」
15
因为学校门口都有保安，苏智很忌惮，当场并没有发难。
但是，我刚一回到宿舍就接到了我妈打来的电话。
让我明天一早立刻回家。
叫嚣着不然就来首都，到我学校里闹，让我在学校Ŧū́ⁱ里没脸做人。
我眉头紧皱想了想，还是订了第二天的火车票。
临走前，跟小兰说如果我两天后还没返校，她就报警。
她攥着写有我家庭地址的纸，神情严肃地点点头，满眼都是担忧。
我冲她扬起一个安抚的笑容。
到了家才知道，原来他们想让我给苏智高考替考。
我眼底暗光微闪。
这是犯罪！
不知是两人中，谁想出来的又蠢又坏的法子。
我漫不经心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苏智的脸上，精准捕捉到了一丝心虚。
见我看过来，他瞪了我一眼，满脸挑衅和有恃无恐。
而我妈则是冲我满脸褶子堆笑，眼底藏着算计的心思。
我皱了皱眉，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霎时，我妈眼底目露凶光。
暗暗给苏智递了个眼神。
我弟一身蛮力，一把死死将我按住。
我妈负责撕扯我的衣服。
我弟那露骨肮脏的视线，频频徘徊在我胸口的位置。
他们要拍我的裸照以此威胁我，逼我配合他们替考。
滔天恨意在我眼中翻滚着。
突然我灵光一闪。
「等一下，不就是替考吗，我答应了！」
我弟神情犹疑，拿不定主意地看了我妈一眼。
我妈点点头，两人这才松开我。
出乎他们意料，还没拍照，我就很爽快地同意了。
「算你识相！」
高考那天，我如约坐高铁回了家。
这一次，我妈好吃好喝地给我做了一大桌子菜。
不夸张地说，这是我两世加起来，在这个家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
「来，苏扶，多吃点儿。」
「在外这么长时间了，感觉你瘦了不少啊，多补补身子，妈看着都心疼……」
嘴上虚情假意着，我妈又夹了满满一筷子的牛肉到我碗里。
我垂眸笑而不语。
她还不知道呢。
我不叫苏扶了。
高考完，一成年，我就自己偷偷去改名了。
苏扶，扶弟的扶，好像从一出生起就昭示了我余生的坎坷不幸，为他人做嫁衣。
我现在叫苏芙，只为自己而活的苏芙。
让花成为花，我成为我自己。
吃完饭，起身离开桌子，想要回房间。
我弟从饭碗里抬起油腻腻的嘴，说话间喷溅出饭渣。
「喂，你一会儿回房间，别忘了多看看复习资料，都快一年了，谁知道你脑子里还剩多少货啊。」
「如果敢给我考砸了，你就等着吧……」
不等他叫嚣完，我妈就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阻止。
抬起脸冲我笑了笑：「没事，小扶，你认真考就好，妈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给你弟也考个清华的！」
「到时候啊，妈就把给你攒的嫁妆钱都拿出来，咱们一家子趁着暑假出去旅游！」
还嫁妆钱，她可真敢信口胡诌。
我眼底划过一丝意外。
埋头扒饭，遮住嘴角的讥诮。
一段日子不见，我妈变聪明了？
竟还学会给我画大饼了。
笑死，这饼谁敢吃啊，一吃一个不吱声。
但我吃了，并且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帮苏智去替考。
我身形一顿，转身看了眼各怀心ţŭ₄思的两人。
弯唇笑得乖巧：「放心吧，妈，苏智。」
「为了报答你们，我一定会好、好、考的。」
回到房间，我拿起手机给辅导员打了个电话请假。
「喂，老师您好，是这样的……」
「我弟死了。」
「我的家庭条件您也知道，我妈伤心欲绝，一时没法冷静下来料理我弟的后事。现在家里全靠我一个人处理，所以我就想请几天假……」
闻言，辅导员赶忙同意了，还安慰了我好几句，让我不用担心学校这边。
「好的，真的谢谢老师了。」
16
第二天正式高考的一大早，我妈就把我喊起床了，生怕我耽误了苏智的高考成绩。
洗漱时，我认真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好一阵恍神。
利落的短发，一身男装。
这样一拾掇，我和龙凤胎苏智却又更像了几分。
倘若对比那张黑白模糊的高考准考证照片，根本分辨不出换了个人。
昨天一从火车站接到我。
我妈就亲自带我去理发店。
花了五块钱，照着苏智的照片，让理发师仔仔细细给我剪了个苏智的同款短发。
然后又照着苏智平日里的穿衣风格，给我买了一身男装。
她大抵没意识到，这其实是她第一次给我买衣服。
从小到大，我的衣服都是亲戚家小孩穿不下的，不是紧巴巴绷在身上，就是肥肥大大挂在我身上，很少合身。
就连头发长成了，都是我自己偷偷拿剪刀一刀剪短。
以防又被她借此打骂，嫌我浪费洗发水。
思绪回笼，我慢吞吞擦干脸，神情平静地走出洗手间。
17
即将踏入高考考场大门时。
我脚步一顿，转身遥遥看了他们一眼。
明媚灿烂的阳光，照进我妈眼底，她满面红光。
笑着冲我挥手，示意我赶紧进去，嘴角的笑容根本压不住。
好似已经站在了她儿子的清华升学宴中央，发表讲话了。
我对她笑笑，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讥讽。
转身进了考场。
高考生们三五成群，聊着一些知识点还有题型。
很快，铃声响起。
考场的相关老师提醒，可以进考场教室了。
我抬头看了看太阳，热烈又刺眼。
安全起见，今天我妈没让我弟来一起送考。
估摸着现在，他正躲在卧室里打游戏呢。
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
这一天，他比我想得更「快活」。
抬手遮了下刺眼的烈日。
我脚尖一转，安静转身，去寻了处大树阴凉角落，席地而坐。
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丝丝缕缕泛凉的风拂过脸颊。
很是惬意。
18
之后的两天，我也都如法炮制。
在我妈满含期待的眼神下，乖顺地走进考场。
然后找一处阴凉角落，享受我的美好时光。
真是深坑里挖儿子——掘掘子（绝绝子）！
高考三天结束。
我打开门回到家。
我弟正跟我妈嚷嚷着要钱，他接下来想去哪哪旅游。
见我突然回来，他们齐齐噤声。
生怕我让他们允诺之前画的饼。
我提出返校。
我妈急忙同意了。
摆明了，一副卸磨杀驴的架势。
恨不得我赶紧离开家。
两人在家里做着春秋大梦，满心期待升学清华。
就等苏智高考成绩出分了。
19
又是一年高考出成绩，无数高考学子坐在电脑前忐忑等待。
3、2、1……
看了眼屏幕上面，显示查询的苏智高考成绩。
他真正意义上, 所有学科都考了 0 分。
我满意地收起手机。
脑补了一下家中两人惨白难看的脸色。
我忍了忍, 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迎面走过一位国际友人，热情地夸赞我：「嗨，朋友, 你笑起来真漂亮，想必一定是遇到了很开心的事情！」
我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点点头。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是我妈。
很不凑巧, 头顶的机场广播也响了。
抱歉了, 妈, 今天我积极远行。
就暂时不聊了。
我抬手拒绝了接听。
拉起行李箱，准备登机。
开启我的出国交换生学习生涯。
岁月如梭,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真快啊。
仿佛昨天我还在我妈面前装惨当戏精，今天我就前途一片光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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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再听说他俩的消息。
还是和李老师打电话叙旧时，她跟我讲的。
高考成绩一出来, 打我电话打不通。
第二天，他们两人就坐车去了首都，到清华门口撒泼, 闹着要闯进去找我算账。
结果就是, 被警察带走了。
还得知我早就出国上学了。
可惜, 他们根本买不起出国的机票。
出国这件事, 对于曾经整个家里的每个人来说，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Ţůₒ梦，包括我。
李老师还说, 苏智把他那个小女友搞大了肚子。
对方家里人得知后，带着闺女找到了我家。
苏智不在，只有我妈在。
我妈和女生她妈双双胡搅蛮缠, 对骂了许久。
不少邻里邻居都齐齐看笑话。
我妈一堆话里，就一个中心思想。
肯定是那个女生小小年纪不学好, 勾引她儿子的。
反正她儿子一点错都没有。
而对方妈，此次上门, 就一个目的, 讨要赔偿。
因为她大儿子正好要结婚急着用钱。
我妈抠了大半辈子，怎么可能乖乖给钱。
两个中年妇女撕扯扭打，头发都被对方拽掉一大把。
有邻居报了警，警察来得特别快。
阻止了这场无休止的扭打。
顺便通知了我妈一件事。
去警察局领他的宝贝儿子。
原来我去帮苏智高考「替考」的那天。
他跟着自己几个早早踏入社会的狐朋狗友，去嫖娼了。
之后, 他一直意犹未尽。
甚至多次偷我妈的钱, 悄悄去嫖娼。
前一晚，恰好遇到警方在小旅馆进行扫黄行动。
将他这个嫖客和一个卖身女人, 直接逮了个正着。
之后，他们的日子才是刚刚开始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小女友大着肚子住进家里。
苏智注定不是个会照顾人的，只得我妈伺候对方。
对方年轻性子也泼辣，刁钻的要求一个接一个。
不满足就哭喊着要带着孩子跳楼。
而我弟，整日消耗着我妈那点儿微薄的工资，治疗他身上染来的艾滋病和各种性病。
时不时还偷溜出去胡搞。
母亲节那天。
身处异国他乡。
我给自己买了份礼物和一束向日葵花。
我也可以是我自己的父母。
毕竟我一直都是自己的精神父母, 重新把自己养得很好。
姐是野草，在哪都能扎根活下去。
我能一个人勤工俭学，千里迢迢跑到首都求学。
也能漂洋过海，靠着全额奖学金和兼职打工, 在国外深造。
等再次回国，就是我回馈社会和国家的时候。
而我妈和苏智两个人，就此腐烂在那个家里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