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闺蜜一起穿书做任务。
她足智多谋,负责给没落的将门之子当幕僚。
我一身牛劲,去给弱不禁风的穷书生当保镖。
五年时间,没落遗孤成了大将军,白衣书生入主御史台。
然后他们将曾经害自己家破人亡的女主全家接回京中。
一个为其报仇,一个为其翻案。
闺蜜问我:「附加任务我不想做了,你还做吗?」
我说:「你不做我就不做。」
01
素家回京当天,车马显赫。
车盖四角挂着宝石流苏,侧窗上都鎏金雕花。
开道的一队人身上没有携带显眼的武器,但是个个步无声息,无一不是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我叹了口气,指着队伍里几个人,跟闺蜜千柔说:「为首那个是我捡来的,第三排第四个酒精过敏被我救过一条命,第二排第五个他最喜欢的那匹小马是我给接生的……哎,狗日的隋长平,拿我给他练的暗卫护送女主回京,真气死我了。」
千柔颤颤巍巍地抓着我的胳膊。
「咱不能去你的酒楼看热闹吗?你非得把我带树上来?我恐高啊!」
「……掌柜的说隋长平把我的藏酒都拿去给素府设宴了,我一气就出来了……哎,我靠,你看那不你家陆景逸吗?」
开朝以来最年轻的大将军正骑着高头大马,在队伍最后头压阵。
战场上浴血而出的杀神,如今正一脸温柔地跟前方马车中探出一双眼的女子含情对视。
千柔人也不抖了,闷闷地低头拔我胳膊上的汗毛。
她小声委屈道:「爸了个根的。」
我和千柔是穿书的,主线任务是辅佐两个男主功成名就。
彼时的隋长平还只是个穷困潦倒的白衣书生。
而陆景逸是没落将门中郁郁不得志的一介遗孤。
五年的时间,我和千柔一武一文,分头取己之长补其之短,兢兢业业将二人一路辅佐至如今的地位。
主线任务完成,系统询问我们选择离开还是继续留下做攻略二人的附加任务。
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后者。
本以为有这五年的朝夕相伴,附加任务完成起来是很容易的事情。
谁料才没几天,这两人一起原谅了当年造成他们家破人亡的女主,还将她全家接回了京。
好贱。
千柔说:「素家翻案的卷宗是你家隋长平亲手编的。」
我说:「当年给素家定罪的人这几天都被陆景逸处理了。」
「你老公。」
「你老公。」
车队远远停在了素府门外。
末尾的陆景逸翻身下马,走上前去,伸手将轿中女子扶下车阶。
女主素若枫看着眼前气派更胜从前的府邸,喜不自胜,娇娇柔柔地靠在了大将军的胳膊上。
我看向那座宅院。
紧邻皇城根下,又巧妙地避开了喧嚣市井,一度在商行拍出天价。
最重要的是,离陆府极近。
没记错的话,这是陆景逸原本选给千柔的私宅。
多年来,千柔以女流之身为幕僚,频繁出入陆府,没日没夜地替他梳理官场人脉和私底下错综复杂的关系暗流。
有时事务繁杂,便直接歇在陆府。
女子的名声在这个时代何其易碎。
千柔周遭逐渐出现指指点点。
人们都说,这就是那没名没分、死皮赖脸地跟在陆家遗孤身后的不明女子。
陆景逸得知后气红了眼,向千柔承诺,等他功成名就那日,一定以大将军之名,让她住上京城最好的宅院,ṱűₚ再不被人看轻。
如今,那大门前挂着的,却是素府的牌匾。
千柔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那处。
直到陆景逸进门,再看不见他的身影。
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我不想做附加任务了,你还做吗?」
我握住她的手。
「你不做我就不做。」
02
脱离任务要排队。
我俩的死期排在了一周后。
系统:【二位可以考虑一下自己的死亡方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这你都能打广告?」
系统:【死亡体验也算是我们的一项特色啦,之前的用户有选择把自己烧死的、淹死的、分尸的,还有日一声打成糊糊的……】
千柔面无表情:「我要吊死在素府门口。」
我:「……」
原本想和千柔一起吊死在素府门口,但是系统给我们模拟了上吊的死相,我们觉得太丑了。
最后,我俩决定一起安安静静猝死在京郊溪流上游的一棵梨花树下。
那是我们降临在这个世界的起始地。
美ťŭ̀₍美死去之前的这一周里,还是要吃饭睡觉。
我名下有几家客栈,最后这段时间,我打算带千柔在那里度过。
趁陆景逸还在素府,我陪千柔回陆家收拾行李。
才到门口,就看见散落一地的衣裳被褥,还有数个匣子。
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正指挥着府中小厮,将千柔暂居厢房中的物件一样样往外扔。
「将军说了,以后素小姐时不时要来做客的,别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都往府里放,也不嫌脏!」
千柔对地上的凌乱熟视无睹,径直往里走。
被那俩双开门老嬷并排拦住。
「你是将军什么人呐?这样大咧咧往里闯?
「聘为妻奔为妾,通房丫头还有个正经来历呢,像姑娘这样不明不白赖在人家府上的,怕是连妾都不如!」
我冲上前去,一拳一个。
「老八婆,嘴那么能喷,真是多余给你生个屁眼。」
我拦住院子里所有蠢蠢欲动的下人,等千柔理完东西出来。
离开时,迎面撞上回府的陆景逸。
身边还跟着小鸟依人的素若枫。
素若枫惊呼:「呀,地上这都是什么呀!」
我冷哼一声:「是你那贪官爹娘的裹尸布和陪葬。」
素若枫一张小脸煞白,楚楚可怜地望向陆景逸。
「景逸哥哥,我爹娘不是罪人……」
陆景逸皱眉,睨了我一眼。
「没事,枫儿,没有人会说你爹娘是罪人,翻案的卷宗是御史大夫亲自敲定的。」
我闭嘴了。
御史大夫是隋长平。
此刻我说什么都是打自己的脸。
千柔:「素小姐,素家是否有罪,你自己心里有数。素家是怎么顺利翻案回京的,你和你身边的这位……呵,这位大将军,也都清楚。」
素若枫哭得一抽一抽的,扑到陆景逸怀里。
陆景逸心疼坏了,一边安抚怀中佳人,一边不耐烦地说:「千柔,你不要闹了,枫儿不是不容人的,今日的事是她不清楚状况,你让人把门口的东西收拾回来,今后你还是我府里常驻的幕僚。」
素若枫惊讶道:「千柔姐姐就一直住在陆府吗?天哪,这也太不成体统了!姐姐,我们女儿家还是要自爱呀,万万不能如此随便的。」
我忍不住想给她一个大逼斗,千柔拉住了我。
她看向陆景逸。
她在等他的反应。
陆景逸毫不避讳地迎上她的目光。
「枫儿说得没错,你行为轻浮,有失闺阁女儿的体统。
「不像枫儿,我想让她提前回京在我府中暂居,她都不愿,一定要等素府重新落址修缮完毕才肯启程,这才是大家女子该有的教养和体面。
「你名声已坏,无处可去,我愿意养你在府里,是我仁心,不要再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03
离开之前,千柔把我忍下了的那一巴掌补在了陆景逸脸上。
面对他的暴怒,千柔指着自己的脸凑上去。
「来,你有脸就打回来。」
他眼底的怒火似乎一下子被浇灭,在素若枫不甘不愿地注视下,到底是什么也没做。
我们离开了陆府,地上的东西一样都没捡。
我瞧见其中有一枚花里胡哨的步摇,坠满了乱七八糟的金银珠宝,又土又俗。
那是陆景逸第一次打了胜仗回来,领到赏赐,去银楼买下的最贵的一件首饰。
送给千柔的。
千柔嫌难看不肯戴,还骂他有点钱就知道乱花。
但是我知道,她一直把这支步摇单独收在妆奁里,每天都要拿出来看上好几遍。
我心底一阵发酸。
「首饰衣服你一样没拿,你回去拿了什么?」
「主要是这些年攒的银票,本来是想……算了,反正带不走,花光拉倒。」
我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对。
于是将自己名下的固定资产尽数变卖,只留一处作落脚之用。
和千柔不同,我深知「负心多是读书人」。
从跟在隋长平身边的那一刻起,我就像只仓鼠一样,随时为自己攒着储备粮。
现代知识放在古代虽然运用起来限制颇多,但是想要小赚一笔,还是不难。
房屋、田地、铺面、字画……有一点是一点。
这些年来,零零散散加起来,我勉强也算个小富婆。
从当铺出来的时候,我走在路上,路过酒楼醉仙居。
看到正在卖的桂花酒酿糕。
不由得恍神。
从前一刻离不得我的隋长平,在素若枫回来后,再也没有找过我。
之后几天,我和千柔过上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她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整日埋头在案前。
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去酒楼听八卦。
听人说陆大将军带着素家小姐去京郊园林骑马,那马不知怎么发了性,将素若枫甩了下来,让她摔伤了胳膊。
陆景逸竟直接将那匹马一箭射死了。
讲话的人感慨:「那可是一匹好马,通体雪白的照夜玉狮子,大将军也只有这么一匹,据说跟了他好多年,为了美人,竟然说射杀就射杀了。」
我捏紧了酒杯,心中无尽悲凉。
那匹白马是陆景逸当年特意寻来给千柔的。
他说:「这马有灵气得很,认主,只给你一人骑。」
如今牲畜都记得的事情,他却忘得干净。
我没心思再继续待着,闷闷地回了客栈。
却不见千柔的踪影。
掌柜的急匆匆跑来。
「东家,千柔小姐被素府的人带走了!」
04
我匆匆赶去的时候,看见在素府外圈巡视的,正是我亲自为隋长平训练的那支暗卫。
他们见是我来,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成,一个个脸上神情复杂。
我还没动作,为首的那个突然给了自己一拳,晕了。
剩下的人见状,互相跟就近的人三三两两「殴打」起来,然后一个个呃呃啊啊地倒地。
我纵身上墙,看见千柔被家丁押在院中。
素家老爷和夫人坐在上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素若枫走上前,没受伤的那只手捏着一根尖锐的簪子,挑起她的下巴。
「当年我家获罪,你在其中出了多少力,我都查明白了。
「小小孤女,心机真深,你不就是为了想长久地留在景逸身边,才对我全家下手的吗?」
千柔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满脑子情情爱爱?
「前线战事胶着,国库又吃紧,军队粮饷跟不上,我随机挑几个贪官抄个家而已,谁知道你们素家是哪个篮子里的蛋。」
素若枫嗤笑一声。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陆景逸,你这么为他着想,要不要猜猜看,我在这里杀了你,他会不会怪我?」
千柔脸色骤变。
原定的死期还没到。
在排队脱离的过程中突然死亡,很可能无法顺利回到原来的世界。
系统在脑海中尖叫:【插队!插队!我帮她插队!啊啊啊前面的都让开让我们先死!】
我急着要冲过去,却见到陆景逸先一步闯进了院子。
素若枫立刻换了副楚楚可怜的嘴脸。
「景逸哥哥,我和爹娘这些年在边疆受尽苦楚,不杀了这个女人,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陆景逸愣在原地,神情纠结。
而千柔在看清他纠结的瞬间就彻底冷了眼神。
不等陆景逸说话,她率先开口:「陆家世代忠臣良将,却被素家用伪造的书信打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老将军在狱中自裁,用一辈子的军功换得最后一个恩典,只求你能在京中平安长大。
「陆景逸,这来龙去脉你可清楚?」
陆景逸浑身僵住。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增加气势,他大声吼道:「就算是素家干的,枫儿当时还小,她能有什么错!」
一道惊雷蜿蜒着从夜空狠狠劈下。
系统大叫:【插队成功了!宿主千柔请赶紧去死!】
千柔在陆景逸那句话音落地之后只顾大笑,也不知道听没听到系统的话。
笑完,她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陆景逸,当年素家用来仿照陆老将军笔迹的参照信件,正是素若枫从你家偷去的。」
说罢,她转过身,脖子对准素若枫手中尖簪狠狠撞去。
05
那一晚,素府乱成一锅粥。
素若枫尖叫着撒手。
千柔面朝下倒下,簪子从颈后穿出几寸,血流如注。
陆景逸踉跄扑上前。
我飞身下跃,一脚把陆景逸的门面踹成了盆地,又狠狠给了他几个大嘴巴。
然后抱起千柔的尸身,纵身离开。
大概是系统作用,千柔身体的死亡没有正常那么缓慢,在路上就迅速凉了下去。
但是此刻的系统无论我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
我惶恐。
如果系统没能成功给她插队脱离……如果千柔没有卡上恰好死亡的那个点……
我不敢再想下去。
陆景逸顶着一脸血,在我身后紧追不舍。
我觉得好笑。
他演给谁看?
我停在一处房顶,与紧跟着停下的陆景逸隔着几米对峙。
「把人给我,我去宫里请太医……我、我去民间找神医,这才没多久,还能救,她还有救!」
我颠了颠怀里的身体,笑了。
「救屁,快僵成法棍了。」
我看向陆景逸,声音里满满的恶意。
「陆大将军,你还记得你母亲的玉佩是怎么找回来的吗?」
他脸色一白。
「你母亲留给你的唯一遗物,当年被欺负你的小孩抢走,随手扔进了地沟阴渠。
「是千柔亲自下到肮脏漆黑的水道里,来回摸了一天一夜才给你寻回来的。
「为此还被耗子咬了,染上疫症,烧了半个多月。她不让我告诉你,但那时候你还算有良心,自己查出来了。
「我记得你那时候怎么说的?你说你再也不会让千柔受任何伤害。
「你知道地沟里的耗子多大吗?我见过,比你脸都大。
「从那之后千柔就很害怕尖锐的东西。你猜猜,刚刚她在你面前撞上素若枫手里的簪子时,是什么心情?」
陆景逸看起来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我瞧着只觉得恶心。
「啊对,还有,那群欺负你的孩子,也是素若枫找来的哦。」
说罢,我转身离开。
这一次,陆景逸没有再跟上来。
我回到客栈,将千柔摆在她的床上。
走系统死亡的身体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发臭的样子,大概因为我俩是绑定穿书的,我没脱出,她暂时也不会消失。
先放这儿吧,要是臭了……臭了再说。
离我预定的死期还有三日,我还想找系统再帮忙插个队。
但是千柔死后,我就联系不上系统了。
这三天里,我听到了一件意料之外的消息。
向来与陆景逸不对付的几个朝臣手中不知怎么拿到了当年素家诬告陆老将军通敌叛国的证据。
再往下追查下去,原来真正在暗中勾结外敌、导致边疆重镇失守的,正是素家。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素家多年来搜刮民脂民膏、视官场为自家后花园的离谱行径。
朝臣们纷纷进言上奏,一时间素家成了过街老鼠。
隋长平就是在此时找上了我。
「之桃,若枫最近处境危险,我需要你去保护她。」
我正抱着一盒桂花酒酿糕吃得欢,闻言嗤笑一声:「好小众的狗叫。」
「之桃!」
「御史大人,素家那些罪名没有一件是冤了他们,你替素家做假卷宗翻案的时候,想过那些因为素家家破人亡的官员和百姓没有?」
隋长平沉默片刻,开口轻吠:「时过境迁,素家二老年纪也大了,也受了这么多年流放之苦,算是够了,原谅他们不好吗?」
「那你母亲呢?你母亲当年被素家家丁醉酒后欺辱致死,只因为素若枫说喜欢那个家丁做的木工玩具,一条人命就这样不了了之。」
我歪了歪头:「你不会也要说那时候素若枫还小,还不懂事吧?」
他欲言又止的嘴闭上了。
真别把我笑死。
我捏起一块酒酿糕递给他:「吃吗?」
「之桃,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别忘了你的身份只是我的一个护卫。
「我现在命令你去保护若枫,服从命令!」
我叹了口气。
他好像完全忘了,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是害怕的。
彼时的隋长平初露头角,占了当地某一官员之子的仕途。
那官员见他孤身一人,随便找了个江湖刺客来取他小命。
那晚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我没说,但是隋长平察觉到了我的不安。
于是他不眠不休地替人抄了好几日书,在捉襟见肘的日子里,硬是去当地最好的酒楼,给我买来了一盒桂花酒酿糕。
他说:「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可是他已经好久不记得给我买酒酿糕了。
不吃就不吃吧。
我放下手中那块Ṭü₇糕,喷涌感已经溢到喉咙口。
系统熟悉的滋滋啦啦声终于久违地响起。
我吐出一口鲜血,看见他的表情骤然变得惊恐。
腹中一阵绞痛,我忍不住蹙眉。
千柔脱离之前也这样真真切切地痛过吗?
哎,合着最后我俩还是死得这么难看。
早知道不如吊死在素府门口了。
视野彻底黑下去前,我看见隋长平扑过来,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又在吠些什么。
我想,真贱啊。
拜拜。
06
意识重新醒转,熟悉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我睁开眼,看见的是医院的天花板。
我慢慢用手撑着自己坐起来,然后试着踹了一脚被子。
被子动了。
我来回活动着自己的双腿。
情绪喷薄而出,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释放。
之桃是书中鼎鼎有名的武学高手。
祝之桃却是个因为车祸而下半身截瘫的倒霉蛋。
护士都吃午饭去了。我扶着墙,来到同层的另外一间单人病房。
千柔正望着天花板发呆。
我重重拍了两下手,她吓了一跳。
「卧槽,你干嘛!」
她床脚的病历卡上写着:林千柔,早发性阿兹海默。
我没说话,坐下拿过一个苹果开始削。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是谁呀?」
我心中一沉,猛地抬头,对上她迷茫的眼神。
不是说完成主线任务就可以康复吗?
任务没完成?提前脱离出问题了?
为什么千柔还是没恢复?
还是……一切都只是我的一个梦?
她眨了眨眼。
「吓你的,哈哈!」
我嘴一瘪,丢开苹果,抱住她嗷嗷大哭。
我俩一起哭了笑笑了哭,直到闻声而来的护士赶到,惊讶地看着我的双腿,和神采奕奕的千柔。
没多久,我俩一起办理了出院。
系统扭扭捏捏地找上我们。
【排队脱离的过程中险些出意外,这个属于我Ţũₚ们没有考虑周全……bug 已经修复了,为了补偿二位的精神损失,附加任务虽然没有完成,但是附加奖励还是会折半打到二位的账上。】
手机振动,短信提示我俩的卡上各自打入了一千五百万。
【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完成……算了,想不起来的事情应该不重要。】
【恭喜二位恢复健康,祝今后的生活平安顺遂,再见!】
我们各自取了一半的钱,捐给曾经住过的福利院。
剩下的去银行存了定期。
然后我们合租了一间大平层,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我和千柔不说,但是彼此都清楚。
健康的生活于我们而言已经是意料之外的馈赠。
曾决定要做附加任务,其实也只是想在那两个狗东西身边多留一段时间。
有时候,周末我们一起去超市采购。
我从来不会买桂花酒酿糕。
在社交平台刷到相关的菜谱,也会立刻划走。
逛街时,千柔也不会朝琳琅满目的珠宝橱窗展柜多看一眼。
有次合作方送了她一根双方品牌联名的彩宝项链。
她收下的时候,手都在抖。
水滴石穿留下的只是一处凹陷。
想要磨平,要受的罪,远比留下痕迹时要多得多。
极其偶然地,我们也会聊起书中发生的事情。
千柔问我:「你最后是怎么死的?」
在得知我是自己给自己下毒之后,她嘲笑我太没劲。
「是是,哪有你厉害,素家最后被重新钉回耻辱柱上,你干的吧?」
她得意洋洋。
我就说,她在外面明明有自己落脚的地方,有银票何必放在陆府。
那趟回去,分明是趁乱去偷陆景逸为素家清理政敌的证据的。
哎,不像我。
我就干不了什么深谋远虑的事情。
千柔在书中世界去世的那三天里,我到她曾经给陆景逸找玉佩的地沟里头去抓了一大窝耗子,给隋府、陆府、素府各放了一笼。
有钱人家的伙食一定不错吧,耗兄。
我真是个好人。
千柔问:「那我们的尸体怎么处理的?」
我:「不知道,系统会处理的吧,说起来真神奇啊,你的尸身我在身边放了三天,除了一开始僵过一会儿,后来就跟睡着了一样。」
千柔一愣。
我俩沉默的几秒钟里,系统滋滋啦啦的声音再次响起。
系统:【夭寿啦!夭寿啦!尸体没有回收!小世界男主正在对二位进行强制召回!】
我:「?」
千柔:「……」
意识被拉扯时,我好难得听到千柔在大骂脏话:「傻逼!大傻逼!你个破烂系统就他爹的是个超级大傻逼!」
系统:【呜!】
07
重新回到之桃的身体里时,我手脚麻痹了一瞬。
也就错过了先发制人的机会。
我和千柔躺在一片空地上,四周是朱砂画就的一圈圈繁复的阵法。
细闻还有人血的味道掺杂其中。
隋长平和陆景逸站在阵法边缘,神情阴郁。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道士战战兢兢地朝二人拱手作揖。
「大人,异世魂魄已经召回,求二位莫要再为难我们道观了,放贫道与弟子们一条生路吧……」
隋长平不置可否。
他挥挥手,身边的暗卫得到命令,将老道押了下去。
陆景逸已经迫不及待地跨入阵法,朝千柔走来。
他颤颤巍巍地搂住她的肩膀,像在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瓷器。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我回去的一年时间里加起来都没生过这么大的气,正要顶着一身鸡皮疙瘩开骂。
千柔开口了。
「你是谁呀?长得跟我们家小景逸好像,是他哥哥吗?」
在场所有人同时一愣。
她这状态我熟悉。
她的阿兹海默发病期间,就是这副模样。
千柔还在继续发功:「我们家景逸又在生气了,他气自己武功练不好,你能帮我去哄哄他吗?」
陆景逸握住她的手,手足无措地望着她。
突然,千柔抽出自己的手,啪啪给了他两个大嘴巴子。
「不对,你不是我家景逸!
「我家景逸一心为国,怎么可能包庇通敌的乱臣贼子!
「你是畜生!狼心狗肺的混账!」
陆景逸被打懵了。
他下意识捏住千柔的手腕,可是一使力千柔就哭。
稍微松一点劲,千柔就把手挣脱出来,继续抽他嘴巴子。
我:「……」
只有我知道,千柔真正犯病的时候从来没有暴力倾向。
再生气也没有。
思索间,隋长平也来到我的面前。
我注意到他没走几步就开始大喘气。
从前并没有这症状。
「之桃,我学会做桂花酒酿糕了,跟我回去,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我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上前来拉我。
可是一使劲才发现,我的腿完全不着力。
「……之桃?」
他慌了神,一把把我抱过来,急匆匆地查看我的腿。
我用力推他、咬他。
他的肩膀和手臂被我弄得血淋淋的,可就是不撒手。
在确认我的腿真的完全没有知觉之后,他愤怒地让人把老道提溜了回来。
「废物!怎么回事!你没有告诉过我们召回魂魄会有后遗症!
「来人,给我把道观和这些人一起烧了!」
我终于出声:「隋长平!」
暗卫会看眼色,没有动作。
隋长平抱紧我:「好,不杀人,你说不杀就不杀。」
一旁的千柔还在孜孜不倦地使尽力气抽陆景逸。
听到我这边的动静,趁乱帮我踹了隋长平两脚。
我叫完他的名字之后,再次恢复沉默。
他俩无法,只得先把我们带走安置。
我觉得好笑。
一个脑子坏了的军师,一个腿废了的护卫。
他们想怎么办?
08
素家在我和千柔脱离之后没多久,便被重新定罪。
一家老小没在京城逍遥两日,又被落了狱。
千柔做事缜密,散出去的卷宗之中,所有罪状都条理清晰。
素家毫无辩驳的余地。
更何况,这一次,隋长平也没有再出手帮他们。
数罪并罚,省了流放,素家二老作为主谋,被直接判了斩刑。
陆景逸砸了他耗费数月亲手布置的素府,重新修缮,比原来的还要富丽堂皇数倍不止。
然后将千柔藏了进去。
隋长平则把我安置在了自己的主卧。
当年离开前,我在隋府放生的大耗子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全府那么多人,它只逮着隋长平一人咬。
朝夕相处的那五年,隋长平早被我养得娇气。
别说头疼脑热,即便在最艰难的日子里,我都没有让他吃过一口不新鲜的饭食。
耗兄咬的这两口,几乎去了他半条命。
病好之后,他就落下了哮喘的病症。
我和千柔没能及时处理的尸身,被他俩各自收在自己的卧房中,不腐不烂。
这给了二人希望。
他和陆景逸辞了官,四处求仙问道。
终于在一处深山老林的道观中问到了缘由。
老道长心善,告诉他们,我和千柔是异世之人。
如今魂魄已经脱离,让他们不要再执着。
他们却以整个道观为要挟,逼老道尝试出召回我们灵魂的方法。
如今,我和千柔等同于被他们囚禁。
并非我们不想逃,但这里是书中的世界。
技能点已经发育完全的男主基本上处于主宰地位,极难反抗。
废物系统又不知道去了哪。
我一天天地修闭口禅,也很少动弹。
隋长平拿饭来,我就吃,端茶来,我就喝。
唯独他亲手做的桂花酒酿糕,说什么我都不肯入口。
他急了,掰住我的下巴,对着嘴要来喂我。
我狠狠发力,一头朝他脑门撞去。
「咚」的一声,他被我撞得跌坐在地,瞬间流出鼻血。
而从前稍微见他擦破点皮都心疼得无以复加的我,此刻只是嗤笑了一声。
他狼狈地伸手去擦鼻血,可是怎么都止不住。
酒酿糕散落一地。
晶莹的糕点沾满了灰尘,再也不可能干净如初。
他捡起来一块,不顾还在往下滴落的鼻血,魔怔似的往嘴里塞。
他又哭又笑。
「之桃,你看,很好吃的,你信我……
「我知道你喜欢吃桂花酒酿糕……我没想让你原谅我,只是想让你吃点你喜欢的,行吗?」
我看着他狼狈地在地上捡食,想起了一件久远的往事。
那是我刚来这个世界,刚刚认识隋长平的时候。
他不知道我为什么愿意留下来保护他,但是他知道要回馈他人的善意。
所以过年的时候,他悄悄将原本攒来预备给自己添件冬衣的钱拿了出来,买了好大一块肉和一壶好酒,准备给我做一顿大餐。
谁料路上偶遇住在隔壁的无赖。
无赖眼红原本不如自己的隋长平竟也能吃得上肉。
于是大声叫嚷,污蔑他手上的酒和肉都是偷的。
「还是读书人呢!他家平时锅都揭不开,连顿热的都难吃上,怎么可能有钱买酒和肉?这东西指定是偷的!」
我闻讯赶来,听了一耳朵污言秽语,气得发疯。
仗着系统给的一身功夫,冲上前去就要揍那无赖。
却被隋长平拦住了。
他问路边的屠夫借了刀,割下来分量不小的一块腩肉,递给无赖。
无赖的骂声顿住。ŧü₇
他也没接那肉,只是小声朝旁边啐了一口,离开了。
次日清晨,我打开门,门口放着一小捆新鲜欲滴的青菜,像是无声地道歉。
隋长平告诉我,住在这一片的都是可怜人,但是没有坏人。
「大家的日子已经很苦了,没有必要再彼此为难。」
那时,他的眼睛亮亮的。
他说:「我若为官,一定让所有百姓都不再过苦日子,让贪官污吏无所遁形,再也不存在仗势欺人!」
然后,他有些羞赧地望向我,小声说:「……也要让之桃姐姐随时都能吃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在他仕途稍有起色的时候,有一日,他外出赴宴归来。
见我正在院中捣鼓自酿酒,好奇便斟了一杯。
抿过一口后,却蹙起了眉。
「这自酿的桂花酒到底还是寡淡了,口感粗糙,有杂味,不好喝。」
我手上动作一顿。
他浑然不觉,继续说道:「今日我在县令府上喝的莲华白可谓一绝,悠长绵密,那才是好酒。
「日后你若是想喝,别再自己捣鼓了,我让人给你送好的来。」
他摇摇晃晃地回房了,留我一人在院中望着他的背影发愣。
明明年前他还在说,这一年日子好过了不少,为了庆祝,让我和他一起酿些甜酒,中秋的时候分给街坊同乐。
这才半年,他怎就自己忘了呢。
再之后,他忘记的事情越来越多。
暗卫首领第一次来向我禀报,说隋长平开始让他们做人命买卖时,我的心犹堕数九寒天。
这支暗卫是我训练给隋长平的,他才是队伍的正经主子。
首领愿意来跟我知会一声,已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之上。
更何况,我知道,即便我不允,彼时的隋长平也完全有能力按自己的意愿去找别的暗卫。
我只能尽力在其中周旋,保住无辜者的身家性命。
而对我的态度,他也在潜移默化中,逐渐变得越发敷衍。
桂花酒酿糕,我不爱吃酸的,不爱吃太糯的,更喜欢弹牙的口感。
曾经,他会一家家比对不同招牌的酒酿糕,挑选我最爱的那种。
后来,他便只买贵的。
醉仙居的酒酿糕价格一年比一年水涨船高,可是味道口感却越来越差。
到后来,只有偶尔来京城走亲访友的冤大头,才会去醉仙居买糕点。
可是功成名就之后,隋长平每次都只给我买他家的酒酿糕。
黏腻、发酸、毫无桂花香气。
每次他看到我的酒酿糕又吃完了,都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大概以为,自己愿意施舍给我的这点感情,于我已是心满意足。
但凡他稍稍留意些,就会发现……
那段时间,门口那条生冷不忌的大黄狗,打的都是酒嗝。
我祝之桃从来不要不合格的东西。
价不匹质的点心、慢慢坏掉的人、悄无声息烂了的心……
我一样都不要。
09
发过疯之后,隋长平亲手制作的桂花酒酿糕,我也都如数吃完。
该说不说,手艺不错。
可是隋长平看起来更崩溃了。
「之桃,你别这样,我感觉你真的完全不在意我了……」
嗐,不然怎么说是读书人呢,脑子就是活络,看问题看得到要点。
我被他好吃好喝地养着。
他对我的好,我照单全收。
他向我索要反应,我一概不理。
只自顾自敲床板打节拍玩。
他落泪、乞求、自残,皆如困兽之斗。
偶尔我赏他两个眼神,只觉得他的戏路实在是乏善可陈。
践踏他人真心者终将被他人所践踏。
有天,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之桃,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他命暗卫将我打横抱起,上了马车,一路驶向郊外别院。
地下室的空气弥漫着陈年的腐朽气息,光线几乎被完全隔绝。
及胸深的水牢中拴着一个人。
水面之下暗流涌动,不知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隋长平温柔地说:「之桃,你看,我听你的话,将母亲的仇报回去了。
「你说得对,素家贪污受贿、徇私枉法,害了那么多百姓,所以这些都是她该受的,对不对?」
我盯着水牢中的人。
如果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我绝不会认为那人还有生命迹象。
「隋长平。」我开口。
他欣喜若狂地看向我。
「你是用哪只手给素家翻案的?」
他愣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
犹豫片刻,他唰一声抽出身边暗卫的佩刀,朝自己的右手手筋挑去。
位置分毫不差,这还是当年我教他的。
一代文豪的右手软绵绵地垂下。
他惨白着脸,颤抖地问我:「这样可以吗?之桃?」
我伸手问他要过佩刀。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递给了我。
我举起刀的时候,他闭上了眼。
只听「噗」的一声,他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袭来。
睁开眼,看见那把刀被我掷入了素若枫的脖颈。
水牢中的人抽搐了几下,就死了。
我擦手的时候,远处传来另一人的脚步声。
是陆景逸。
看见素若枫的尸体时,他恍若未睹。
他带着那支曾被素家家丁从千柔的厢房中扔出来的花里胡哨的步摇来找我。
步摇的尖端被磨圆了,上头的配饰似乎全都翻新修缮过。
除了本体没变,配色和品位都好了不少,看起来比当年买来时贵了数倍不止。
陆景逸紧紧捏着那支步摇,问我还记不记得它最开始的样子。
「千柔现在只记得从前的事情,她不要我给她准备的新宅院,一定要住从前的厢房,布置稍有不同,她就大哭大闹,将屋里的东西全部砸干净,叫我重新布置。
「还有这步摇,她说……她说这是她最重要的人送给她的,可惜坏了,要看着我亲自修好。
「我修好之后,她又说这步摇原来不长这样。
「她为了这根步摇跟我闹绝食,可是当初卖步摇的银楼已经倒闭了,我……我也不记得它原来长什么样子了……」
除此之外,千柔还闹着要找陆景逸曾经送给自己的那匹白马。
可那匹白马早就被陆景逸以摔伤素若枫的罪名射杀了。
陆景逸将自己的府邸变卖,又典当了无数曾爱不释手的兵器收藏,一掷千金,给她找来了十几匹纯血名贵白马。
千柔却记得曾经的那匹马只肯让自己骑。
所以她叫陆景逸一匹匹坐上去。
但凡没有立刻把他甩下来的,她都不认。
为了哄他,陆景逸让马受惊,假装从马背上摔下。
但是还没完全认主的牲畜哪有这么好控制?
他人摔下来了,马蹄却未停,一记铁蹄踏碎了他的肩膀。
曾经的大将军如今连自己最轻的佩剑也挥不动了。
他充满希冀地将步摇递给我,期盼我能够给他提供一些信息。
我看到他的双手布满了新旧不一的伤痕。
我接过步摇,端详片刻,冷笑一声。
手上发力,将步摇捏至变形,上头的宝石都搓成齑粉。
陆景逸怒吼一声朝我扑来,被隋长平疾步拦住。
二人如野兽一般互相瞪视着。
我两根手指拎起那块破铜烂铁,一扬手,步摇「扑通」一声掉进水牢。
陆景逸红着眼冲进水里摸索。
四周唯余水声荡漾。
片刻后,不知是他二人谁的侍从进来禀报:「大人,那道长托人来信,说有治好二位姑娘的方法。」
10
我和千柔被带到了当初二人召回我们的地方。
老道说,要祈愿之人放空全身一半的鲜血作引,来换回异世之人健全的躯体。
他俩毫不犹豫地照做。
千柔牵来了那匹踏伤陆景逸的白马。
据说她现在只有在这匹白马的陪伴下,才能够安静片刻。
陆景逸派人紧紧围住了千柔和白马,生怕她逃走。
我则因为双腿瘫痪,只是被隋长平安置在一旁,由几个暗卫简单守着。
陆景逸和隋长平在老道画下的阵法中放血。
放到一半时,我和千柔同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宿主……世界男主的力量正……在减弱!】
【趁、趁现在……去阵法中间……我带带带你们回去……】
千柔猛地一扯缰绳,白马跃起前蹄嘶鸣。
周遭的守卫纷纷拔剑阻拦,被不知何时靠近的我一个个放倒。
我纵身上马,驰向老道,一把将他提溜起来放在马上。
带着千柔一起冲向阵法。
陆景逸和隋长平慌张起身。
但是失血过多的身体不听他们使唤,根本拦不住我们。
原本看守在我身边的暗卫后知后觉地呜哇呜哇奔过来,再呜哇呜哇跑过去,看起来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被关在隋府的那些日子,我每天敲床,与暗卫首领互传暗号。
我告诉他,他们的身契已经被我从隋长平那里偷出来,尽数毁去了。
他们从此自由,不必再听从他人的号令。
那是由我一手训练出来的暗卫队,对于我这亦师亦长的救命恩人,自然比只会发号施令的隋长平感情更深。
恢复自由身之前,托他们再帮我一个小忙,他们断然不会拒绝。
而千柔在陆府作天作地的那些时日,也没有闲着。
趁陆景逸被她折磨得焦头烂额,她运用从前布置下的人脉,暗中联系上了老道Ṱûₚ长。
老道长被陆景逸和隋长平以整个道观为要挟,逼他动用禁术召回我二人。
他既然能做到,自然也能有法子送我们回去。
老道说:「只要那二人的力量减弱,你们身上所携带的神通就不会被压制。」
所以我和千柔百般磋磨他们的肉体和精神。
才不是为了报什么情仇。
毕竟对于这种爱演深情戏码来自我感动的贱人,任何回应都是奖励。
最恰当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没有任何观众。
垃圾就该去垃圾该待的地方。
对于垃圾, 时刻惦念着才是犯贱。
我和千柔与系统做的,可是生死人肉白骨的交易。
真当这五年来, 我俩是在过家家?
顷刻间, 白马将我们带至了阵法中央。
我架着千柔飞身下马。
千柔一拍马屁股, 白马会意,驮着老道飞驰向远方,去跟他那些早已被解救出去的道友和弟子们会合。
暗卫首领大叫一声:「追呀!」然后带着人手呜哇呜哇地追着老道去了。
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系统开启传送的前一秒, 我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顺着血迹狼狈匍匐的二人。
隋长平双眼通红,满是乞求的意味。
他双唇不停嗫嚅着, 似乎是在重复「别走」。
我收回目光, 没留下一个字。
和千柔一起, 在不知谁的嘶吼声中,被乍起的白光彻底吞没。
番外
之桃和千柔消失在二人眼前。
隋长平眼中几近泣血。
陆景逸一声声怒吼着捶地,被马踏伤尚未好全的肩胛骨再次碎裂, 呈现出不自然的歪曲。
「去……咳咳,去搜道观。」
隋长平率先冷静下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那观里一定留有相关的书籍记录。
「臭道士不在,我自己也可以把人唤回来!」
之后的三年里,二人走火入魔般地泡在人去楼空的道观里,将经楼中的藏书Ŧű₂一卷卷翻过。
那些诘屈聱牙的内容折磨得二人头痛欲裂,几乎生活不能自理。
可是他们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整日整日地不出道观。
世上再无文采登科的御史大夫隋长平,与威震天下的大将军陆景逸。
道观周围的人都不让自己的小孩去那附近玩,说那里有一个武疯子和一个文疯子出没, 可吓人了。
好似功ṱü₋夫不负有人心。
一日, 陆景逸终于在一处鼠洞里挖出了一卷古书。
上头所画的阵法, 与老道绘制的极其相似。
书上说:【将想见之人最心爱的物件带在身边,取一碗施法者的心头血为引,泼于阵法之中, 便可开启前往所念之人身边的通道。】
他们迫不及待地找到了之前的空地, 将阵法绘制完毕。
然后久违地梳洗打扮了一下。
只是如今二人双颊凹陷, 印堂发黑,背也佝偻了起来。
早已不复当年丰神俊朗的模样。
隋长平怀揣着一食盒桂花酒酿糕。
陆景逸则紧紧攥着那日从水牢中拾回来的步摇。
忍痛放完了心头血,二人满怀期盼地感受到自己真的逐渐被白光笼罩。
千柔的脸出现在他们眼前。
陆景逸已经泪流满面。
隋长平忍不住焦急地上前一步。
「之桃呢?之桃在不在你身边?
「让我见一面……你让我见她一面!」
可是面前的千柔好像只是个听不见他们话语的幻影。
她坐在后来陆景逸为她布置的厢房书桌前,面前堆满了署着那老道之名的信件和手抄经, 正在一字字仿写着什么。
陆景逸似乎意识到什么, 面色骤变。
几个画面过后, 千柔伸了个懒腰起身, 将手中的经书泼过几遭茶水, 又反复晾干。
随后交给窗外接应的人。
此时,隋长平也看清了那书册的模样。
正是他们从老鼠洞里掏出来的那卷。
心口的阵痛逐渐加深, 二人忍不住蹲下身去。
千柔终于转过身来, 目光朝二人的方向望来。
陆景逸忍着剧痛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贪婪又眷恋。
然后他看到千柔的嘴型说:「傻逼。」
数月后,有村民进山采药,路过一片空地,看到两具形容诡异的干尸,和一地狼藉的鲜血。
血迹不知绘了什么图案, 已经全然花了。
村人商讨后,觉得是道观里的两个疯子终于死了。
于是拿草席一裹。
草草扔在了山沟中。
尘归尘,土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