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大我五岁的联姻老公好像能听到我的心声。
更坏的消息,他只能听到几个字。
我:「嗯,温樾他今天这个肉确实炖老了。」
他听到的:【温樾他确实老了。】
我:「现在的这个时间请温樾吃饭有点晚了,不如明天再请他去吃烤鸭吧。」
他:【现在的温樾不如鸭。】
我:「死闺蜜再不出门,我就要偷吃蛋糕了,gogogo。」
他:【出门偷吃 gogogo。】
……
最近几天,我发现温樾最近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委屈、隐忍、绝望,他好像要碎了。
1
闺蜜生日宴上。
我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在大家要求下发了一条朋友圈——
「刚送完八块腹肌的年轻小男友,在车里点了根烟,脑子里全是白月光前任,打开手机,家里的黄脸公又发消息问怎么还没到家,啧,真烦,再催就离婚。」
编辑好后。
我毫不迟疑地点了发送。
闺蜜笑嘻嘻地揽住我的肩膀:
「我的大小姐,你这条朋友圈不屏蔽一下你家温大律师吗?小心被他看到吃醋,晚上回家就地正法你哦。」
我下意识摇头:「他不会的。」
闺蜜激动地眨眨眼,猛拍了我一下:
「看不出来啊许萦萦,温樾那种无趣木讷、墨守成规的老古董,没想到被你轻轻松松就拿捏了?」
我被她问住,黯然地愣了几秒,伸手转动桌子上的酒瓶。
「今天是你生日,怎么扯到我身上了?赶紧继续玩游戏吧。」
在我的催促下。
游戏很快进入下一轮。
所有人都没把刚才闺蜜的两句话放在心上。
除了我。
我静静地盯着桌子ṱů₀上旋转的酒瓶。
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和温樾的对话框。
屏幕上显示的最新通知是: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时间就在我发那条朋友圈后的两分钟后。
温樾连着给我发了两条消息,又全都撤回去了。
我疑惑地皱了皱眉,扣了一个问号发了过去。
温樾秒回。
【不是,没有,手滑,我没有催你的意思,绝对没有。】
【我只不过是想说,……你爱吃的那家店可以点外卖了,你消耗了很久的体力了,要我现在给你点一份补充下吗?】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我,我会点双人餐的。】
我扫了一眼咚咚响的手机,边玩游戏边回他。
【先不用了,现在把嘴巴吃得又麻又辣,有点不太方便。】
温樾忽地安静下去了。
2
晚上十一点,聚餐结束。
闺蜜贴心地给我叫来她的大学生表弟给我做代驾。
我酒精上头,脑袋昏昏沉沉间,不由得回想起这段婚姻里的点点滴滴。
我和温樾是家族联姻。
当时我父母要我在席家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中选出一个作为联姻对象。
一个是大我五岁,沉稳内敛的哥哥温樾。
一个是和我同岁,活泼开朗的弟弟温哲。
我刚开始选择的是和我差不多性格,且有共同话题的弟弟。
只可惜订婚当天。
温哲因为前一晚和兄弟鬼混睡过头。
来的路上车又抛锚。
好不容易赶到现场。
他打开装着订婚礼服的盒子,里边装的却是蜡笔小新睡衣。
这一系列操作直接让一向骄傲的我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
盛怒之下。
我扯过一旁打扮得像开屏孔雀一样,和新郎身份无比适配的温樾。
然后,重重地吻上他的唇,尝到了他嘴巴里淡淡的薄荷味。
我到现在也忘不了温樾当时的表情——错愕、愤怒、震惊,很像是被强取豪夺却又无可奈何的良家妇男。
众目睽睽之下,他竭力抿着嘴角,哆嗦着手指向我,一字一顿地说:
「我可是清白人家的好儿郎,绿草大小子……」
我:……
我和温樾就这样阴差阳错地结合了。
结婚这两年来。
我发现温樾对这段婚姻的有着和他严谨外表完全不同的态度。
他对我极其纵容,不在乎我和谁出门,不管我半夜几点回家。
就算我疯到凌晨两点回家,也只会得到客厅亮着的灯、餐桌上味道越来越浓的醒酒汤,以及轻飘飘一句:
「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吧。」
虽说一开始我们两个是联姻。
可毕竟温樾又高又帅又有能力,服务意识超强,做事情特别靠谱,还多的是钱。
我已经习惯了身旁有温樾的存在,更习惯了他方方面面的尺寸,甚至还会因为他不经意触碰而疯狂心动。
但一想到闺蜜对他的性格分析,以及他实际对我的态度,又不禁有些苦恼。
温樾他貌似只是把我们之间当做一场联姻。
单纯尽他作为丈夫的责任和义务。
对我没有一点旖旎的心思。
3
我越想越头疼。
脚步不稳地推开家门。
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往常灯火通明的房子此刻只有客厅的一盏吊灯亮着。
整栋房子仿佛被笼罩在一股压抑的怨气里,气氛粘腻又潮湿,感觉能养活一百个邪剑仙。
我晃了晃脑袋,暗笑自己还真是喝太多了,都出现幻觉了。
结果一转头直接被站在门后阴影里的温樾吓到跳起来。
温樾裸着上半身,像是刚刚从外面跑完步回来的,冷白色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色,腰腹部的肌肉伴随着呼吸微微发着颤抖,手腕上还有几处冒着血珠的擦伤。
我拍拍心口,没好气地说:
「温樾!你像个鬼一样站在这干什么?」
温樾黑沉沉的眼睛锁定着我,沉默了许久后才机械地牵动唇角。
「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你回家啊。」
他说这话时,声音嘶哑,语气平淡如一滩死水,俨然一副忠犬丈夫等待喝酒晚归的妻子的口吻。
我吸了吸鼻子。
除了他身上那股柑橘味的荷尔蒙气息。
我似乎还闻到了一股突兀的护肤品香气,很像是我的美白去黄精华。
温樾隐忍地抿了抿唇,晦暗的目光越过我,阴恻恻地朝着窗外看过去。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刚才闺蜜弟弟离去的背影。
我下意识解释:「啊,那个人是……」
不等我说完,温樾就忙不迭地打断了我,声音隐隐发颤。
「人?……哪里有人?什么人?我刚才是在想工作上的事,没有看见有什么人,完全没有看见,哪里有人……」
我沉默了一下,有些怪异地打量着温樾。
温樾立马偏头躲开我的视线,低声说。
「你先换鞋吧……我,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说罢,也不等我回答,逃跑似地钻进了厨房。
厨房里很快传出烧水的声音。
但除了烧水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别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侧耳认真听了一会。
嗯,温樾什么时候又买了一个烧水壶?
还是一只能发出绝望凄惨的哭泣声的烧水壶。
好吵。
4
半个小时后。
温樾终于从厨房出来了。
除了热水,他还端了夜宵。
我舒服地靠在沙发上等着他来伺候,被茶几上方的灯光晃得心烦意乱,用力挥挥手。
「客厅灯光的颜色太黄了,晃得我眼睛不舒服,好烦。」
话音落下。
温樾动作一顿。
滚烫的热水溅出。
瞬间烫红了他的手背。
而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
反而自虐般地重重按住自己手背上的烫伤。
诡异的安静持续了几秒后。
他低声呢喃:「你真正想说的……只是灯光吗?」
我困惑地歪头:「温樾,你是在和我说话吗?你说了什么?我头疼没听清……」
温樾转过身,端起水杯递过来,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没,没什么,喝水吧。」
我眨了眨眼,目光瞥到桌子上的一个敞开的精致礼盒。
礼盒里躺着一条链子,上面嵌着几颗硕大闪亮的钻石,尾端挂着银制的两个字母——x 和 w。
温樾不是那种会买项链作为礼物的浪漫男人。
那么,这条项链极有可能是别人当做礼物送给他的。
我迟疑了两秒,酸溜溜地小声说:「哪来的项链,好老土的款式和设计,像是上岁数的人才会买来佩戴的……」
话音落下,客厅里空气骤然凝固。
温樾的呼吸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
我嗅到一丝异样的气息,下意识抬头看他。
刺眼的灯光下。
温樾倔强地站着,神情破碎,双眼空洞,好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狼狈小狗。
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新婚夜。
当时温樾游走在失控边缘。
睫毛一抖又一抖,声音一哽又一哽,温热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在我的锁骨上。
到了最后一刻时,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沙哑而性感地说:
「萦萦,好爽……」
……
5
我的喉咙忽然有些痒,连忙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正好我胃不太舒服,想吃点东西……」
嗯,咬不动,温樾他今天这个肉确实是有点炖老了哈。
我默默地想着,本想让温樾下次注意。
抬头却见他整个人由破碎变得绝望,挺拔精瘦的身体摇摇欲坠,浑身散发出崩溃的气息,仿佛是被判了死刑一样。
我疑惑地叫他:「温樾,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猛然惊醒,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没,没有,你今天一定很累了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要不要我帮你按摩放松一下?」
我摇摇头,想起今天上午在公司听到的八卦,忍不住笑着开口。
「温樾,我们公司有一个女同事,好像变心爱上了除她丈夫之外的男人了……」
话音落下,温樾手中的碗直接脱落,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我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到,后半句话都忘了,震惊地抬起头。
温樾垂下眼睫,声音平静得可怕:「抱歉,我手滑了,你继续。」
我眨眨眼,继续说:
「听说她现在想离婚,但她已经和她的丈夫结婚两年多了,牵扯太多,处理起来太麻烦,对了,我记得你处理过类似的案子……」
一说到这个案子。
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男人漂亮哀伤的脸。
他姓应,是温樾最好的兄弟,前来咨询妻子变心的事。
当时的温樾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语气轻蔑得近乎刻薄:
「苦衷?她变心能有什么苦衷?你真是个蠢货,都这样了还说她是有苦衷?还不和她离婚?你这个窝囊的家伙,我可真看不起你……」
回忆里的声音还未消散,耳畔却猛地炸开温樾近乎失控的低吼——
「……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我猛地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木木地看向他:「……啊?」
6
温樾面不改色,缓缓收紧拳头。
「她……不过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而已,她会改的。」
「而且,这事能怪她吗?如果不是外面那些恬不知耻、不知检点的贱男人勾引她,她会这样做吗——?」
「所以,所以,所以为什么要离婚呢?」
他说到这里突然哽住,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隐隐的哀求气息。
「我猜她的丈夫也一定会包容她、谅解她,他不会怪她的。」
「而且,我相信她只是和外面的男人玩玩而已,都是逢场作戏,外面的那些男人再好,那也都是过客。」
「俗话说得好,外面的都是旅馆,只有丈夫才是家,她对她丈夫总归是不一样的,要不为什么只和她丈夫结婚呢?」
说到这,温樾的声音越来越低。
「不要离婚……她丈夫会懂事,会大度,会装作不知道的……」
我好笑地摇摇头。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同时谈两个,不过可能她自己的道德不允许她这么放纵哈哈。」
温樾眉头轻蹙,紧紧抿着唇。
我偏头看了一眼。
被他身上那股ƭùₗ不知道从哪来的破碎美感恍惚了一下。
吞了吞口水,没忍住凑上前亲了亲他的唇。
温樾猝不及防地被我亲了,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几乎是受宠若惊地看向我:
「我,我,我还有资格被你亲……?」
我微微后仰,脸有些热:「这是什么话?」
话没说完,温樾急切地追吻了上来,强势地吞下了我的呼吸,滚烫的唇舌不容抗拒地侵入。
客厅里很快响起令人脸红心跳的啧吻声。
7
气氛逐渐升温时。
我的肚子很煞风景地咕咕叫了两声。
随后想起了温樾很喜欢吃城西的那家烤鸭店。
好饿,好馋,好想和温樾一起去吃烤鸭。
但是现在的这个时间有点晚了。
不如,就明天请他去吃烤鸭吧。
温樾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头冷水一样,骤然停下所有动作,原本满是欲色的眸子瞬间清明。
我不明所以地仰起头。
温樾俯视着我,身体微微颤抖着:「不如……鸭?」
我懵了两秒:「啊?什么……?」
温樾扣紧我的手,唇瓣开合三次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是哪里?是技术?还是颜色?……还是尺寸?」
我茫然地眨眨眼,彻底凌乱了:「不是……」
「我都会改的!」
温樾猛地打断我的话,像是害怕自己听到什么答案,仓皇站起身。
「我,我、那个……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有案子要处理,你先休息吧,我先去忙了……」
温樾说完就走,丝毫不给我反应的时间,甚至顾不上扶正被他撞倒的台灯。
我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感觉自己越来越不懂温樾一天奇奇怪怪地到底想干什么。
今天下午那个「他不爱我」的结论在此刻也突然化作一根尖刺。
狠狠扎进心脏ţũ⁾。
毕竟在这种箭在弦上的时刻。
温樾还能立马清醒过来并果断地抽身而退。
除了不爱,除了讨厌,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解释。
我叹了口气,烦躁地挠了挠锁骨上因为对衣服过敏而生出的点点红痕,一个人闷闷地回到房间睡觉。
半夜隐约察觉到温樾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了。
他不声不响,动作僵硬地挨着我躺下,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莫名其妙地弄出了一些细碎恼人的声响。
我不耐烦地掀了掀眼皮。
恍惚看见温樾眼睛猩红,咬着被子,盯着我闷声抽泣着。
……呃,肯定是做梦了。
我再次闭上眼,沉沉睡去。
8
第二天一大早。
温樾一如既往地在楼下准备早餐。
我起晚了,急匆匆Ṫŭ̀₈地跑进厨房想抓两片面包。
结果惊奇地发现——
温樾今天居然没穿他那套仿佛下一秒就要,上法庭,讲法律的古板西装。
而是一身短款的黑色皮衣,翻领设计恰到好处地勾勒出颈部线条,下身搭配同色系长裤,线条流畅,贴合那双大长腿却又不显得局促。
额前的碎发微湿,柔顺地垂落着,甚至连眼镜也摘下去了,露出了潮湿漆黑的眼。
丈夫的容貌,妻子的荣耀。
他这身打扮让我一大清早忍不住心猿意马。
昨晚上受的气也瞬间消散了。
我走近他,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小熊围裙上。
上面两只毛绒小耳朵正伴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
酷哥穿围裙。
看得我心里爽爽的。
「温樾,你今天好不一样,打扮得……很年轻。」
其实不是年轻,是像男模。
温樾手一抖,不小心被菜刀刮出一条血痕。
沉默了好一会,才幽幽开口: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已经很老了……?」
我给自己倒了杯牛奶,漫不经心地说:
「那倒也不是,对了,你知道温哲回国了吗?」
温樾嘴角挂起一个完美的笑容:
「哦,是吗?……温哲他确实比我年轻很多。」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所以,我们这周是不是要回老宅吃饭?」
温樾绷紧下颌线,声音沙哑:「当然要回去,谁不喜欢看更年轻的温哲呢……」
他怪异的语气好像是在向我宣战。
我攥紧手里的杯子,仰头望进他幽深的瞳孔。
昨晚上的那条说不清楚的项链,他忽远忽近的态度,以及独守空房的怨气……
他们男人就是爱无理取闹,莫名其妙,小爷们唧唧的……
我缓缓勾唇。
「是啊,大家都更喜欢年轻的,我当然也不例外,像你这种快上年纪的人肯定更能理解我吧?」
8
我说完转身就走。
手摸上门把手那一刻,清楚地感觉到心口堵得难受。
又忍不住回头冲他咆哮。
「温樾,我要和你离婚!」
「反正我当时本来就是要嫁给温哲的,嫁给你只是意外,现在温哲也回来了,我们干脆把这个意外消除掉,我们离婚,我去嫁给温哲。」
「你不是总说,说清楚好办事吗?那我现在就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们离婚,我要改嫁给你弟弟。」
放完狠话。
我摘下手上的戒指直接砸到他的脸上。
温樾一动不动地站着,一把接住我丢过去的戒指,缓缓收紧。
我重重地砸上身后的门。
在心里酝酿了一下后给闺蜜发消息:
【去吃你最爱吃的那家小蛋糕,你快点,八点半不出门,我就要自己去偷吃这个蛋糕了,gogogo。】
9
我气冲冲地直奔甜品店,一眼也没回头看。
半个小时后。
我如愿和闺蜜吃上了甜食。
甜甜的奶油在舌尖化开,今天早上那点不愉快的事瞬间消散了三分之一。
闺蜜听了我的讲述,震惊地直接喷了一口咖啡。
「我的姐,你直接就和他说离婚了?你还把戒指丢到他脸上了?而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我忿忿地用叉子戳着桌子上的蛋糕。
「看得出来,他并不爱我,既然他不爱我,我也不能任由自己一个人在这段婚姻里继续沦陷下去了。离婚就离婚,我这么优秀又这么漂亮,肯定会遇到一个更好的,我要去找小奶狗。」
闺蜜认同地点点头:「你当然会遇到更好的,我们女人就不能委屈自己,就是要挑选最好的、最年轻的、最听话的、最乖巧的、最能干的、最能取悦自己的,那方面最……」
闺蜜话没说完。
就被迎面走过来的男人打断。
「小姐,方便加一下联系方式吗?」
我挑选蛋糕的视线骤然被一个男人挡住,不悦地蹙眉。
正要冷声拒绝,肩膀忽然被人揽住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笑容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这位先生,她可能不太方便呢。」
我浑身一僵,转头就撞进温哲含笑的眼眸。
他嘴角噙着玩味的弧度,领口随意敞着,整个人透着股漫不经心的痞气。
西装男有些遗憾地咂咂舌,继而不甘心地再次看向我,手机页面还执着地显示着二维码。
温哲微微眯了眯眼,趁我还没反应过来,动作熟练地捏了捏我的脸。
「宝贝,怎么傻了?是不是两年没见,想哥都想得发疯了……」
西装男终于死心,讪讪地收回手机,转身离去。
我一阵恶寒,猛地挣开温哲的手,低声呵斥他:
「你发什么疯?我是你嫂子……」
温哲搓了搓手,眼底的暧昧笑意不减,一脸明白地点点头:
「哦这样啊,那——嫂子开门,我是我哥~~」
我气急败坏地扬起手要扇他一耳光,却被人一把捉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闺蜜张着嘴,叉子上的蛋糕掉落在地上也来不及管,呆呆地开口。
「好,好刺激,这就是传闻中的……兄弟阋墙修罗场吗?」
我猛地转头。
看见了居高临下,面无表情,攥着我手腕的温樾。
10
温樾不知道是ṭű̂ₕ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在我身后站了多久。
修长的身影笼罩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扣着我的腕骨,拇指慢吞吞地在我脉搏处轻轻摩挲着。
温哲很快反应过来,遗憾地摇摇头,阴阳怪气地开口:
「大哥,这么多年了,您还是一点没变呢,还是这副死人脸的样子,这副令我和萦萦最怕、最厌恶的样子……」
温樾指尖微颤,从容开口。
「是吗?那你变了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弟弟还喜欢在重要现场穿蜡笔小新睡衣吗?」
提起从前的事,温哲顿时变了脸色。
「温樾,你……!」
温樾平静地收回目光,不再把他放在眼里,俯身克制地在我的唇角轻轻亲了亲。
「老婆,我们回家吧。」
他贴着我的唇瓣厮磨,刻意咬重了「老婆」两个字,说出这句话时语气从容,可握着我的手隐隐发颤。
我心头顿时一紧。
「老婆」这个称呼只会出现在他醉酒失控后的夜晚。
温樾摘下金丝框眼镜,撕下所有冷漠严肃的伪装,穿着昂贵的西装裤跪在红色羊毛地毯上,抬头仰视粘腻地注视着我。
被我欺负得眼尾潮红,沙哑着嗓音哀求。
「老婆,听你的话,我都听你的,我是你的小狗,求你疼疼我吧……」
再接下来。
……就是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了。
而现在,他清醒地站在阳光下。
镜片后隐藏的情绪却比任何醉酒时刻都要汹涌。
11
我回过神,克制着有些发软的腿,猛地站起来:
「好,我们回,回家。」
温樾的目光扫过我主动搭在他小臂上的手。
像条被主人牵住绳子的狗。
眼中的晦暗立马淡了一些。
我朝闺蜜抬抬下巴,又看了一眼温哲:「那个,温哲……」
话没说完,温樾突然没站稳,踉跄了两步后猛踹了一脚温哲,差点直接把温哲从椅子上踢下去。
温哲一把撑住桌子,怒不可遏地抬起头:「温樾,你这个……」
温樾无辜地垂眸:「不好意思,脚滑了。」
温哲被气笑了:ƭṻ₋「脚滑?好一个脚滑,都滑到我屁股上来了,你怎么不直接滑到我的脸上呢?」
温樾顿了两秒,开口:「好主意。」
「?」
温哲语塞,一脸防备地拉开和温樾之间的距离:「温樾!你丫就是个神经病,谁不知道你从小精神就不正常!神经病神经病!」
温樾静静地沉下脸色。
温哲声音顿时小了点,但还是不甘心地嘟囔着。
我担心他们两个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连忙扯住温樾:「温樾你别闹了,那个温哲,你大哥可能是更年期了,你别跟他一般计较,我这周末和你大哥回老宅看你,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
我连忙去拉扯温樾。
却发现根本拉不动。
定定地抬起头。
这才发现。
温樾的脸色惨白至极,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骨节泛白,连袖口的腕表都跟着轻微颤动。
仿佛刚才那个游刃有余的精英律师只是幻觉。
此刻站在这里的,不过是个被妻子敷衍嫌弃、自卑绝望的可怜男人。
12
我拉着温樾快速离开咖啡店。
温樾顺从地被我拉着走,腕骨紧紧绷着,脸色也越来越冷峻。
刚打开车门。
温樾突然反扣住我的手腕,将我狠狠推进车里。
「温樾,你做什么?!」
我的脊背狠狠撞进真皮座椅。
温樾单手扣住我两只手腕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掐着我的腰迫使我亲密无间地贴着他。
太烫了,真的太烫了。
我浑身战栗着,感受到他过于灼热的体温,更看清了他眼底翻涌的黑色浪潮。
温樾面无表情地凝视我两秒。
强势的吻重重压在唇角、脸颊、颈线,并一路向下。
带着咖啡的苦涩和压抑已久的暴虐。
我在惊慌中踢掉了一只鞋,抓伤了他的手臂,却还是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前所未有的汹涌热吻。
远处有车灯照射过来。
照亮了他猩红的眼尾和滚动的喉结。
「许萦萦,你说你想谈两个……」
「我辗转反侧,自Ṫû³我折磨整整一晚上,最后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咬咬牙同意了,可是,可是……」
温樾忽地笑了,笑得狼狈又破碎,声音近乎歇斯底里。
「可是怎么两个都不是我——!」
我僵住。
伴随着他这句话。
后背猛地激起一阵电流。
「离婚?」
温樾轻咬住我的锁骨,留下滚烫的呼吸和细小的刺痛。
「离婚?你居然说要和我离婚?为了外面的那些狗东西要和我离婚?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不在乎外面的那些人了吗?我不是已经都同意了吗?可为什么还要……」
「不该的,你不该提离婚的,萦萦,你想离婚?除非把我心脏挖出来,让我死在你身边!」
「萦萦,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你听到了吗?它痛得快要裂开了,我痛得快要死掉了……」
温樾失控到极点,动作越来越疯,恨不得把我一寸一寸拆开狠狠折磨。
我咬着嘴唇,无力地抓着他的手臂:「温,温樾!你先冷静一点……」
温樾绷着脸,什么都听不进去。
车厢内温度节节攀升,两个人的呼吸凌乱成一团。
………
13
突然,一声刺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温樾眼中的偏执猛地被惊散。
怔怔地低头看了我一眼后狠狠一僵。
手忙脚乱地松开我跪下。
「萦萦,都是我不好,我,我……」
我坐起身,利落地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温樾一时不备,被我扇得微微侧身,又很快回来跪好。
我毫不犹豫地反手又是一巴掌。
温樾歪了一下,依旧很快回来再次跪好。
如此反复好几次。
我每次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手都扇麻了。
温樾冷白的脸上浮现出清晰的巴掌印,却依旧垂着睫毛,一言不发,跪得顺从。
14
我气喘吁吁地瞪了他一眼,想起他刚才的疯话:
「温樾,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两个三个的,什么外面的狗东西,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居然还想……总之你赶紧把话给我说清楚。」
温樾颤抖着,迟疑了许久,才低低地开口。
「我都知道了。」
「我是黄脸公,那个年轻男孩,还有……」
「还有你在心里嫌弃我老,你说我不如鸭,还要出门……偷吃,我都听到了。」
他声音哽咽得很厉害,好像难过得快要说不下去了。
我按照他说的绞尽脑汁地回想着,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又气又无语: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天那个朋友圈是大冒险的赌约,什么黄脸公,论外貌你明明更像小白脸,至于那个男孩,他是代驾,我闺蜜给我找的代驾。」
「不过,我什么时候说你不如鸭了?没试过鸭,但感觉你应该比他们强。」
「我又什么时候在心里嫌弃你老了?——我每次不都是光明正大地嫌弃你老嘛。」
温樾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哽咽的声音微顿,然后悲伤得更大声了。
我憋着笑。
默默地把这两天温樾所有的异常表现都串联在了一起。
他偷用我的美白精华,拼命地练自己的八块腹肌,把自己打扮成男公关的样子。
不过是因为断断续续地听到了我的心声。
然后绝望地扮演着一个年老色衰,对妻子毫无吸引力,被戴了绿帽子也不敢问,只能咬着被子无助哭泣的自卑黄脸公?
那, 很有生活了。
忽然有些后悔追问他缘由了。
自卑好啊。
自卑是男人的半壁嫁妆。
我舒了口气, 俯身挑起他的下巴。
「温樾,你怎么就专门挑没用的听?」
「你怎么听不到我已经爱上你了?」
「你怎么听不到我已经在这段婚姻里沦陷了呢?」
「你怎么听不到我因为认为你不爱我而变得患得患失?」
温樾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反复打量我的神色,似乎是想要辨别我是不是在说谎。
可激动幸福的泪珠先比理智探寻快一步出现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已经先一步砸在我的手背上。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温樾猛地低下头, 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攥成拳头,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
「我怎么会不爱你……」
「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我从十八岁开始就下定决心要娶你,好不容易熬到有机会,我绞尽脑汁设计陷害温哲,我把他的车弄抛锚,把他的礼服换成蜡笔小新睡衣……」
「我爱你爱到快要发疯了,每天梦里梦外想的都是与你有关的事, 一分钟看不到你心里就泛起强烈的不安,我阴暗地痛恨每一个接近你的男人, 我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
「我压抑着自己的嫉妒和占有欲,生怕你会因此厌烦我,又什么都不敢问, 生怕你早就厌烦了我,我只敢偷偷地往你的醒酒汤里倒醋……」
「我比你大五岁, 每天担心自己的年纪被你嫌弃, 一天照一万遍镜子, 偷偷地用你的淡斑精华、去皱乳液,生怕你被年轻的人吸引走, 光是这样想想,我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我怔怔地听着他诉说着他的不安和担忧, 心酸得一塌糊涂。
没想到他这样一个外表强大冷酷, 凡事都要计较得失的人, 内里却因为我变得自卑隐忍, 患得患失。
我的心跳有些乱。
主动从他西装口袋里摸出我上午赌气丢掉的戒指。
在他越来越炙热的视线中。
缓缓戴在无名指上。
「温樾, 我以后都不会再取下来了。」
不等我说完,温樾猛地起身把我搂进怀里, 剧烈的心跳震得我全身发麻。
「再说一遍。」
他声音哑得不成调, 滚烫的唇瓣贴着我耳垂厮磨。
「求你,萦萦, 再承诺我一遍。」
我贴着他发烫的耳廓一遍遍重复。
最后一个字被他以吻封缄。
温樾的吻又凶又急,像是要把我Ťű̂⁻刚才的所有承诺都吞吃入腹。
我很快就尝到他唇齿间咸涩的泪, 尝到他压抑多年的爱意终于爆发的滋味。
15
情到浓处,我突然想起什么,一脚踢开温樾。
「等等,你说温哲是你蓄意陷害的, 所以我们没结成婚都是因为被你算计了……?咱们两个也不是阴差阳错, 而是你一手策划的……?」
温樾微喘着愣了两秒,耳尖悄悄泛红,若无其事地起身。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热水。」
我抄起外套朝他扔过去,气急败坏地冲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
「温樾!你这个老谋深算、道貌岸然的老东西!」
难怪和温哲订婚前几天。
他天天两眼一睁就是打喷嚏。
那时候我们大家都还在关心温哲会不会在订婚当天感冒。
原来不是感冒。
而是有奸人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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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温樾还是第一次亲密无间地牵手走回家中。
夜色渐浓。
浴室的水声一夜没停。
温樾的指腹摩挲着我发红的腕骨,在氤氲水汽里一遍遍吻去我眼角的泪。
我哭得嗓子都哑了,天快亮时才被温樾抱回了卧室。
陷入昏睡的前一秒。
温樾凑过来吻住我额头, 泪珠砸在我的锁骨上,烫得我睫毛轻颤。
「萦萦,我好爱你。」
原来男人动情时的眼泪。
是带着灼热温度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