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被当作供仙人玩乐的鼎炉培养。

我从小被当作供仙人玩乐的鼎炉培养。

后来我被掌门师尊挑中。

他叹我太小,只给了我一把玉扇替他伴在我身边。

可成年后,我特殊的体质总是让我半夜疯魔。

最后我只能拿着那把扇子缓解热症。

殊不知,苦竹峰上正在清修的仙尊倏地睁眼,又难忍地低下头去。

1

我生来就是当作鼎炉培养,送给苦竹山上的仙尊享用。

他们告诉我,能被仙尊接纳是凡人一辈子的福气。

我体质特殊,与普通男子不同。

我娘也一直告诉我一定要守好这个秘密,要不然会招来麻烦,我也闭口不提。

十五岁的时候,苦竹峰上的仙尊们下来了,他们纷纷带走了自己鼎炉。

只有我没人要,在他们看来我是被仙人遗弃的、不要的东西,是最底层的。

从那之后我吃了不少苦,做着下等工作。

半年后,院门口围了一大群人,他们用鄙夷又嫉妒的目光看着我,窃窃私语。

「这家伙命真是好。」

「那可是掌门师尊!」

「天呐,长得真是非同一般。」

我被唤进了里堂,见到了那万人之上的掌门仙尊。

礼仪我早就熟透,所以我自然而然地跪在他的跟前,等着他的驱使。

我的性命本就是供他取乐的玩物,我如同蝼蚁般跪ṱú²伏在地上朝他叩首。

「沛离,还不快叫主君。能被掌门仙尊接纳是你几辈子都积攒不来的福气。」

主君主君,他是主,我是仆。

主君主君,他是夫君,我是附属。

他的名字在过去我就已经念过无数遍,刻在了脑子里,生怕他会生气。

娘说过,仙人生气凡人在一息内就会悄然毙命,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沈殿筠主君,我是沛离,我是您的附属,您的鼎炉。」

沈殿筠一袭白衣端坐在主位上,他霜发垂落,大家都在等候着发话。

沈殿筠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不过好像只有我听到了。

「抬头。」

沈殿筠的声音冷若冰霜,不带一丝情绪,他仿佛是那千年坚冰化成人形。

我战战兢兢地抬头,所幸他的脸上没有生气的痕迹,我还是为他的样貌感到惊讶,呼吸一滞。

他锋利的眉眼像是高悬的月,鼻梁高挺,唇线极其自然,像是高山上的潺潺溪水。

沈殿筠又叹了口气。

「还是个孩子啊。」

说完,沈殿筠起身离开。只不过我再一眨眼,一把玉扇掉在了我的怀里,冰凉温润的质感让我恍惚。

这么上好的东西,他就给我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以扇代人陪在我身边,亦是他的独属标记。

我只要随身携带那把扇子。

那么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的人。

同时,那把扇子已经与沈殿筠通了神识,并且共感。

成年后,我那该死的体质逐渐让我疯魔,最后我实在是受不住了,顺手拿起那把扇子。

那扇子根部是玉做的,圆滑。

我的病症终于有所缓解。

而远在苦竹山上正在清修的沈殿筠忽地抬起头,眸色深重。

他低低吐出口气,似是在压抑。

我不知道,最后解脱的。

竟是我们两个人。

2

从那以后,我时常清洗那把扇子,又用了很多香粉,走路的时候也会轻轻抚着扇根。

而远在苦竹峰正在给学生上课的沈殿筠欲言又止,他难忍地给自己下了止语咒。

十八岁那年,我坐着一顶小轿子上了苦竹山。

走之前,娘把我叫到身边,她眼眶通红似是饱含着泪,跟我说:

「沛离,不要奢想那些仙人会爱你,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记住了。」

沈殿筠是万人之上的师尊啊。

他是雪山。

我是山脚的一株杂草。

我跟他之间身份悬殊,绝无可能。

3

等我掀开帘子的时候,这才发现这轿子居然没有人抬,仙人的力量真是强大。

又令人害怕。

而我见到沈殿筠的第一面。

他一句话没说就要没收我的扇子。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隐疾根本离不开扇子,我着急忙慌地去抢扇子。

我个子矮,才只到沈殿筠的下巴。

他像是钓小狗一般将扇子举起,冷眼看着我蹦跳紧紧抓着他去抢扇子。

沈殿筠悄悄后退了一步,我瞬间失去重心朝他扑过去,我俩一起摔倒在床上。

我扑在他的身上,满脸委屈。

「主君!你说好给我的!」

娘说的没错。

他果真不喜欢我。

连送我的东西都要夺回去。

4

沈殿筠一副看透了我的样子,可明明他不知道我拿扇子做什么才对。

我骑在他身上去抢他手里的扇子,沈殿筠发出一声闷哼,沈殿筠头发都乱了。

「你太放肆了。」

沈殿筠的话总是带着威慑,一句话就让我又害怕地从他身上起来跪在地上。

我的命如蝼蚁,沈殿筠轻轻一捏我就没命了。

沈殿筠坐在床沿,他用扇子挑起我的下颚,我分不清他眼里的是怒火还是欲火,或者两者皆是。

「沛离,你太蠢,不诚实,又冒失。」

原来在沈殿筠眼里我这么不堪。

但是我忍不住反驳,我才不是这样的人。

我蠢?

修仙的这也看得出来?

我娘从小夸我是世上最聪明的孩子。

我不诚实?

对人诚实我早在那院子中死了千万遍了。

冒失?

这应该怪沈殿筠,他那个扇子旁人都视作奉旨,连带着我也尊贵。

我被养刁了应该怪沈殿筠。

想是这样想,但是不能这么说。

「仙尊说的是,但是我的扇子……还请还我。」

沈殿筠将扇子调转,扇子的玉柄拍着我的脸,留下一道红痕。

沈殿筠盯着我的脸,眸色幽深,一张脸冷若坚冰。

他见我不懂,只能将话说得再直白一些。

「沛离,有最好的在你面前你不用。」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你的,因为你的一切都属于我。」

「向我索取物件,就要拿出诚意。」

沈殿筠凑到我的耳边。

「沛沛,求我。」

我懂了,朝沈殿筠爬过去。

一夜缠绵,直到我力竭沈殿筠才肯放过我。

我睡得也不好,半昏半醒。

一口气要分成好几口喘。

像是丢了半条命。

5

我就这样成了圈养在院子里的玩物,每天的生活就是等着他回来。

跟以前在山下的生活没什么区别。

一开始我还想出去逛逛,但是一出去逛,很多人都会鄙夷地看着我。

因为沈殿筠的威严,他们不敢骂我,但我还是暗戳戳地感受到了他们的排斥。

索性我就不出去逛了,就呆在院子里等着沈殿筠。

因为我的存在,听说沈殿筠的功力又深厚了。

本就处在瓶颈期的沈殿筠心情大好,他特地开了通道让新人们去试炼。

但沈殿筠一生醉心修道,自然不知道那些俗事。

比如他的功力是用我的命换的。

我的体质特殊,每结合一次。

我的寿命就会减少一分。

能活多久。

取决于沈殿筠。

6

当初嬷嬷培训的时候,就严厉地告诉过我们,不许告诉主君们这些。

我们光是能活下来就应该感谢他们,不能再让他们烦扰。

我自然闭口不提。

7

可有一天,沈殿筠突然拿了把剑给我,那剑银光闪闪,一看便知是上好的剑。

我真没想到沈殿筠会给我一把剑,我用剑做什么呢?

「这是遥雪剑,以后你跟他们一起学剑吧,出去看看苦竹峰上的景色。」

他捏着我的脸,我脸上的肌肉被他拉扯着向上,连带着我的嘴角也微微勾起。

「不要总是闷在院子里。」

与其学剑,倒不如做个花瓶来得快活。

我以为是沈殿筠嫌我在院子里没事干,让我去找点事情做。

沈殿筠的话我不敢不听,第二天就拿着剑去练剑堂。

我一出现,原本吵闹的众人瞬间噤声,仿佛我是什么灾厄疫病一样。

过了好久我听见他们窃窃私语。

「一个鼎炉凭什么跟我们平起平坐?」

「真见鬼,见到他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

「好恶心,沈师尊真是疯了让他来学剑。」

我知道他们都是历经千辛万苦、经过层层试炼闯上来的英雄。

而我是一个走后门的,所以我能理解他们的不公。

我也没有回嘴,只是默默站到最后一排去练剑。

老师看着我的姿势,倏然叹气道。

「沛离,你的不合格会影响很多人的进度。掌门师尊是个好靠山,但是切莫任性妄为。」

我的脸憋得通红。

下堂前我弯腰喘气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推了我一把,我直接摔在地上,掌心擦破了皮。

晚上沈殿筠问我:

「今天去学得怎么样?」

我为了不让他生气,笑着回答:

「很开心,特别好,运动之后身体果然少了很多浊气。」

沈殿筠让我练给他看看,我有点ṭü₁不好意思,但还是练给他看了。

沈殿筠看着不悲不喜,良久他说:

「嗯,用心了的,很标准。」

「怎么是第二式?老师没教你第一式吗?没有第一式的基本功,直接学第二式会很累。」

到了练剑修仙这方面,沈殿筠的话总是很多。

他拿过我的遥雪剑,在我的面前展示了第一式,最后还很漂亮地挽了个剑花。

这次换我拿着剑,沈殿筠站在我的背后,他握住我的手。

我像个提线木偶任凭他摆弄,沈殿筠身上的冷香直窜我的鼻腔,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正身,静心,止语,刺穹。」

「这四步缺一不可,你的心不静,第一式练不好。」

我回头看着沈殿筠,好奇地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心不静?」

沈殿筠也饶有趣味地低头瞧着我:

「你是我的,我自然清楚。」

「我的修为已经是大乘巅峰,修为在我之下者,他们在我眼里没有秘密,他们的心跳、经脉我看得一清二楚。」

沈殿筠如同微风拂尘般轻笑一声,他身上似乎是有着光辉,他的眼底闪烁着睥睨天下的神色。

「是我的眼里,不是我们的眼里,这世间不会有人与我同阶。」

我搂着沈殿筠的腰,抬头朝他献笑。

「我也是跟着大能了,没想到我的主君这么厉害。」

「不过,我不喜欢你叫我主君。」

我看见沈殿筠的神色骤然凝重起来,我顿时有些心慌,于是我立马改口,小心翼翼地试探起来:

「那……主人?」

8

沈殿筠回味了一下这个称呼,他说不出不好也说不出不坏。

「晚上倒也可以这么叫。」

「只不过,我希望你知道,你不是我的附庸,不是我的奴隶。」

我听见沈殿筠的话怔了一瞬,这与我从小学习的完全相悖。

可我又很快接受,我现在不在山下的那方小院子里了,我在苦竹峰,我在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的院子里。

我听沈殿筠的。

可我还是说不出口,这太难为情了,但我又怕沈殿筠生气,我索性直接唤他的字。

「玉君,我们早点睡吧Ṱű̂ₔ。」

总算是蒙混过去了。

9

第二天,我又去练剑堂,一样的看到我就噤声,休息的时候也躲得远远的,靠近我的时候就窃窃私语,说一些难听的话。

可今天他们更加张狂,直接不避讳着我,下堂的时候直接把我拦住。

「我还以为你有多受掌门师尊宠爱,昨天被欺负也没见他给你出头。」

「一个玩物有什么资格跟我们一起练?你怎么来的练剑堂你不清楚?」țų⁵

「鼎炉一个,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今天你要是能打过我我们中的一个就放你走。」

我自然是打不过的,我练剑两天他们练了少说上月了,不仅没打过还弄了一身的伤。

这下要怎么瞒住沈殿筠。

晚上沈殿筠看见我身上的伤口了,我笑着解释:

「诶呀,谁练剑身上不会弄出点伤口。」

沈殿筠没说话,他拽着我的脚踝给我上药。

我的脚踩在他的腹肌上,场面一时有些难以言说。

我拉着他的领子吻着他的下巴拼命地讨好他,沈殿筠的脸一冷,我总觉得小命不保。

「哎呀,真没事,我只是练剑被碰到了。」

沈殿筠给我擦完药便离开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晚上没跟沈殿筠一起睡觉,也不知道蒙混过关。

没有,应该算是过关了吧。

等我再去练剑的时候,我发现少了三四个人。

10

我从倒数第一排变成倒数第二排了,老师也换了。

有这个手段的只能是沈殿筠。

堂里氛围怪怪的,不过中午沈殿筠还来巡视了一圈,给了不少人指导后,堂里就一片祥和了。

晚上我小心翼翼地问沈殿筠:

「那些人去哪里了?」

沈殿筠的眼神终于肯落在我身上了。

「沛离,我说了,你不诚实的毛病要改一改了。」

「违反门规,挑战我的威严,就要付出代价。」

我着急地帮他们解释:

「我本来走后门进去练剑对他们就不公平,处罚会不会太严格了?」

「不公平?沛离你的说法简直可笑。」

「修行是靠个人,不公平是指他们原来有晋升的机会结果被你占了名额,又或者你抢了他们的资源,这是不公平。」

「而我只是给了你一个练剑的地方,是他们心术不正,不把心思放在怎么练好剑上,却放在怎么欺负你身上!」

「这样的人心性太差,练了也白练,保不齐是什么祸害,我留他们一条性命已经是仁慈。」

沈殿筠的话让我无言以对。

后来我去练剑堂就顺利多了,大家还带着我玩。

下了课我也不急着回去了,我们可以去山上打山鸡,我最喜欢采湖边的白茉莉花。

我也回来得越来越晚。

我将白茉莉花穿成手链想要送给沈殿筠,可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沈殿筠并不开心。

我有些迟疑要不要把圈好的手链给他,因为相比他送我的遥雪剑,我的手链根本不值一提。

沈殿筠说:

「你以后不用去学剑了。」

我一惊,随即失落起来,沈殿筠当真是不喜欢我。

他都不问问我在那里开不开心,喜不喜欢那里,就直接剥夺了我获得快乐的权利。

11

我心中直泛苦,只能窝囊地生气,却也不能反抗。

我将小手链藏起来,不送他了。

「哦。」

沈殿筠又说:「以后跟我学,不去练剑堂。」

「哦。」

沈殿筠坐着不动,像是在等我开口,他修长地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房间里太安静,沈殿筠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

「沛离。」

「嗯?」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白茉莉,送我的。我今天都看见了。」

沈殿筠坐得极为端正,矜贵得像只抬首挺胸的大狗,可话语里难掩威胁。

「难不成你想要送给别人?」

他总是这么专横。

让我不开心,又想让我送他东西。

世上所有的好事都让他占了。

我把被我捏得皱皱巴巴的小手链掏了出来,不情愿地给他戴上。我小心翼翼地试探:

「那我以后还可以出去玩吗?」

沈殿筠伸出手左看右看,似乎极为满意,后来他又眼神一沉,冷声说道:

「可以,但是不要再对着别人笑,尤其是笑得跟不值钱似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

「闷葫芦。」

我生气了,我反驳道:

「那你别跟闷葫芦上床。」

沈殿筠捏着我的脸,一脸专断样,「脾气见长。」

沈殿筠折腾人的本事越发厉害,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有点咳嗽。

五感也没以前那么灵敏了。

12

沈殿筠对我跟以前一样,不冷也不热。

山上的日子跟流水一般飞走了,练了有小半个月,我有点无聊,倏然馋起山下的酒来。

我想趁五感消失之前再尝最后一次。

沈殿筠折腾了我一阵,他许我下山去,但是不允许跟别人一起喝,只能跟他一起喝。

我五感没之前那么好,清酒我尝不出味道,只能买烈酒。

我给沈殿筠斟了一小杯,沈殿筠面色不改,脸如同往常一样冷峻,只有耳垂泛出淡淡的粉。

我喝一杯,沈殿筠喝一杯。

一杯接着一杯下肚,沈殿筠一袭白衣正襟危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我有些怀疑,我记得我买的是烈酒啊,我原本还以为能见到沈殿筠醉酒的模样呢。

沈殿筠突然问我:

「你喜欢练剑吗?」

我自然回答沈殿筠想要的答案:

「喜欢。」

沈殿筠捏着我的鼻子说:

「说真话。」

我迅速回答:

「不喜欢。」

「那明天下山去吧。」

我立马抱住沈殿筠,在沈殿筠眼里下山可能是放我自由。

但在山下的那群人眼里我就是沈殿筠不要的,基本没有了活路,我顿时慌张起来:

「你要赶我走?」

沈殿筠弹我了个超级疼的脑瓜崩。

他看着很生气。

「跟我一起!沛离,你怎么老是我把丢掉!」

我亲了沈殿筠好久,沈殿筠才肯理我。

沈殿筠欲言又止,他漂亮的眼眸闪了闪,他看着我懵懂的脸,好像更加生气了。

「你在练剑堂的事情不肯跟我说;

「你放学了țü⁴也不回来找我。」

「我去找你,你采白茉莉也不叫我。」

「你宁愿跟别人笑得不值钱,也不肯回来跟我说。」

「只知道跟我睡觉睡觉。」

「沛离,我是你缓解情热的工具吗?」

我见过沈殿筠的眼睛。

很沉寂,是见惯了生死轮回的平静。

更像一汪深潭。

可现在,却因为我泛出点点涟漪,我捕捉到他眼里闪过的一丝难过与愤慨。

我没买错,这是烈酒。

让外表冷硬固若金汤的沈殿筠说出了心中所想。

我像菟丝子一样爬到沈殿筠的身上去堵住沈殿筠的嘴不让他再说。

我的心砰砰直跳。

没想到沈殿筠会对我的生活感兴趣,我明明只是他豢养的一只笼中鸟。

我很开心,万人之上的师尊居然对我有所求。

我哄着沈殿筠,

「我知道了,以后我的事情,都只跟你说。」

13

我们携手下山,沈殿筠下山的消息不胫而走。

各家都拼命地送好礼求他赏脸,沈殿筠只是让我挑喜欢的收下,第一家便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们黑压压跪了一片,家主朝着沈殿筠讨好地献媚献笑:

「仙尊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嗯。」

「仙尊,有您的庇佑,我们镇很少有妖魔作乱啦,您真是神通广大。」

沈殿筠喝了口茶,「嗯。」

「仙尊仙尊,不知您待多久呢,我好叫人招待。」

「不是你的事,不要管。」

我站在沈殿筠的身后,听见下面的人窃窃私语:「沈仙尊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爱说话。」

沈殿筠不爱说话吗?我咋觉得沈殿筠的话比我都多。

嘿嘿。

接着又是去各家走访,我跟吉祥物一样站在沈殿筠身后,后来沈殿筠怕我无聊,就让我出去玩,别太晚回来就好。

山上吃得太素了,我小巷子里的烤鸡贼好吃,我去吃烤鸡,我让摊主给我加了很多辣。

结果遇见有人不付钱,我立马拿着剑追出去,遥雪剑一出鞘,我用沈殿筠教我的第一式直接将那人打趴在地上。

我抢过那人的钱袋子,将钱付上。

卖烤鸡的母女疯狂地ṭû⁰感谢我,他们不认识我,看着我的衣着和拿着的剑,他们说:

「谢谢仙人,谢谢仙人。」

还是第一回有人这么称呼我,行侠仗义的感觉实在是不错,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每年有那么多人拼着抢着要上山修炼。

修炼真的可以改变命运,可以获得尊重。

这两个都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飞快地跑回去,我见着沈殿筠就跟他说:

「沈殿筠,沈殿筠,我要学剑!我要修炼!我要变得跟你一样厉害!」

沈殿筠嘴角微微勾起,他垂眸盯着叽叽喳喳的我说:

「好。」

从那天起,沈殿筠不仅开始教我练剑,还教我修炼。

沈殿筠进入了最关键的突破大乘期瓶颈期。

也是这一天,我的触感出了问题,我感受不到疼痛了。

14

沈殿筠见我修炼的兴致颇高,各种灵丹妙药往我这里塞。

我记得我会御剑飞行的那天,沈殿筠站在树下。

他的眉眼弯弯,他用传音说:

「沛离,飞得更高些吧,做一只自由的小鸟。」

我飞上苦竹峰的山顶后,见到了令我叹为观止的风景,山川河流乞服在我的脚下,村落、烟火……

我忽然觉得那句话很对,跪着是见不到好风景的。

而我也意识到,沈殿筠是将跪着的我高高举起的那个人。

我萌发了一个猜想,沈殿筠是喜欢我吗?

如果仅仅是为了突破瓶颈,没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可沈殿筠又说了,我是一只自由的小鸟,那我应该不再是玩物了。

我练了两个月的剑,沈殿筠说他想看看我的成果。

我报了新人的师门对决,那是我第一次站在擂台上,跟我对剑的都是仙苗啊。

我有点胆怯,我怎么可能打过他们呢?

一回头,高台上坐着三位师尊,沈殿筠坐在主位。

他朝我点点头,他传音过来说:

「比就堂堂正正比。」

「不要怕,输了没关系,我给你兜底。」

沈殿筠的一句话胜过天下万药,我拿剑的手也不抖了。

另外两位师尊看见我后,他们的脸色不太妙。

估计是也没想到我一个鼎炉也可以站在擂台上跟他们的弟子一起对决。

我却觉得高兴,也更加努力。

我用着沈殿筠教我的招式,送走一个又一个弟子。

我感受不到疼痛,自然也是不要命的出招接招。

但是越到后面厉害的人越多,我最后止步五十名。

我拿着那一纸证书蹦蹦跳跳地去找沈殿筠。

我躲在门外,听见他们说:

「掌门师兄!你怎么让一个鼎炉上擂台,这太侮辱人了。」

「对啊对啊,沈师兄,你也太放纵他了,你之前居然还让他去练剑堂上课。」

沈殿筠若有所思,他说:

「沛沛拿了五十名。」

「师兄!你有在听我们说话吗!」

沈殿筠起身离开,沈殿筠不在乎他们的话,那我也不在乎。

我跟沈殿筠一起携手回了院子里。

这时候,天上突然落了雪,在山上太久,又或者沈殿筠给我的温暖太多,我都忘了,已经是冬天了。

沈殿筠霜发满头,雪花落在他的肩膀上,他眉眼清隽,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我的心砰砰跳,我捏着那张成绩单,我飞快地塞到他的怀里。

「你要的成果。」

「沛沛你的努力,我看到了。」

沈殿筠欲言又止,沈殿筠固执地认为,他的师弟们对我不尊重是因为他不够厉害,所以沈殿筠决定加快他修炼的进程。

后来,他说:

「沛离,我最近可能要闭关一阵,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出来。」

「哦。」

沈殿筠低头把那把玉扇重新塞回我手。

他捧着我的头轻轻亲了一下。

他的手很温暖怀抱也很温暖,我靠在他的胸膛。

我预感到沈殿筠又要说我「闷葫芦」了,我快速地补了一句。

「我会想你的。」

沈殿筠笑了笑,便去了后山洞府开始苦修。

15

适应了一个人在身边,再失去他的时候会很难受,会没有缘由地悲伤和难过。

我像一株依赖沈殿筠生长的植物,沈殿筠一离开便会泛黄泛枯。

我听着冬雪消融的声音,再看着万物生长新芽勃发,又等来了春雷和大雨滂沱。

山上的桃花开得艳丽又凋谢。

我一直等到清明,身上的热症依旧复发,不过我却没了自抚的心情。

半梦半醒的时候,我好像是哭了。

我枕在那柄玉扇上,冰凉的泪滴顺着脸颊下滑,直到砸在玉扇上。过了半刻,冷风突袭,我倏地被抱起轻轻摇晃着,他轻轻拍着我的背。

「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睡觉还哭?」

「沈殿筠!」

「我在。」

「你是不是一会儿又要走了?」

我不想沈殿筠走。

「嗯,我在瓶颈期太久了。估计还要好几个月。」

我想跟沈殿筠早点见面,我想起鼎炉可以增加他的功力。

我便缠着沈殿筠一直要,一直到天明才肯放过他。

沈殿筠清晨离开的。

而我从他离开后便开始生病。

16

整个春天。

Ṭū⁷我都在生病。

大大小小的病疯狂地燃烧着我的生命。

这是身为鼎炉的使命。

有时候我想,我如果不是鼎炉就好了。

可是如果我不是鼎炉,我遇不到这么好的沈殿筠。

我很矛盾,又很迷茫,我也想给沈殿筠最好的。

春末夏初,我的病又忽然好了。

没过几天沈殿筠就回来了,沈殿筠高兴地告诉我:

「沛沛,我要飞升了,我会整个大陆飞升的第一人。」

我也很开心,但下一秒我昏倒在地。

17

听说人将死之时,最后消失的是听觉,果真如此。

我听见有人说:

「掌门师兄,放弃吧,凡人百年也只是修仙者的一瞬罢了。你们的路不同,走不到一起。」

「有些鼎炉不过十三四岁便已成了一抹黄土,沛离遇见你已经是他最大的幸运。」

「我再怎么用药,他的命都留不住的。」

沈殿筠沉默了,他困惑又懊恼,甚至还有些气愤:

「他的身体怎么会突然这么差?!」

那人似乎是哽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

过了半晌,他说:

「师兄,你是顺着传下来的规则去领的鼎炉,你可能以为这只是修仙者的必备,鼎炉也只是一种体质特殊者的称呼。但其实,是因为以前的修仙者发现跟鼎炉欢好可以提升功力,这才传下来。」

「而功力提升是透支的鼎炉的生命,那孩子体质尤其特殊,应该没跟你说。」

沈殿筠愤怒地砸掉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

「古往今来的修仙者都疯了!都疯了!!不好好提升自己走这种邪门歪道!用人命填功力亏他们想得出来!」

「师兄,都是这样的,一直都这样。」

「从来如此便对吗?」

随后沈殿筠又觉得懊恼,他当时只觉得自己是有所感悟,没想到是在透支我的生命,他悔恨莫及。

他走到我身边,坐在床沿轻轻摩挲着我的眉眼,轻轻且愤恨地念了我一句:

「闷葫芦。」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我沈殿筠才不用这种疯魔的办法。」

我的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沈殿筠立马上手抱住我。

「我沈殿筠不怕苦不怕累,就怕你掉眼泪。」

「以后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

反正快死了,我也不要脸,我把一直想问的说了出来。

我问沈殿筠:

「你喜欢我吗?」

沈殿筠没说跟爱相关的答案。

却说出了充满爱的答案。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可惜我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殿筠说:

「我的剑叫近霜。」

我的剑叫遥雪。

近霜,遥雪。

原来,沈殿筠给剑的那一刻,便告诉了我答案。

沈殿筠又问: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尽全力点了点头。

死而无憾可能说的就是我现在的感觉。

很快,沈殿筠的一句话又如同一道惊雷劈开阴云。

他的话不仅偏执还充满一种我难以言说的鬼气,高高在上的仙尊怎么会有这种诡异到极致的感觉?

他身上的寒气渐渐飘到了我的身上。

「沛离,你以为我这么多年的修炼是白修的吗?」

「死,可没这么简单。」

18

我好像要死了。

19

弥留之际,我听见他们在争吵。

「他是一个鼎炉!!!掌门师兄!!你醒一醒吧!」

「我知道,我也可以负责。」

沈殿筠的声音非常沉着,似乎在对我负责这件事上胸有成竹,他总是这么沉着稳重,我的眼泪一瞬间就掉了下来。

「六百年了,你是唯一一个有希望飞升的,你肩膀上还有苍生和天下,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鼎炉自毁前程!」

「我没有自毁前程。」

沈殿筠好像都把他们赶了出去,后来我感觉一阵暖流注入我的身体。

我如同枯槁一般的身体渐渐充盈起来,沈殿筠的呼吸很轻,却很沉稳。

随着沈殿筠念诀,我的心跳居然开始正常了!

沈殿筠简直是神仙,沈殿筠怎么能这么厉害,而这么厉害的人又刚好喜欢我。

沛离,沛离,你的命怎么可以这么好。

我想,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修炼,我一定要改变所有鼎炉的命运,我也要和沈殿筠一起修ṱúₐ炼,我要跟他一起飞升。

可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沈殿筠不在了我身边了。

我出门问了一圈才知道沈殿筠闭关修炼去了,我就在院子里练剑,边练边等沈殿筠回来。

第二天,苦竹峰的另外两位师尊过来了,与沈殿筠温和的气势不同,他们两位身上带着灼热的光焰,像是能将我灼穿。

我连忙给他们两个端茶送水,他面色阴沉地开口道:

「沛离,我知道你跟掌门之间有一些别样的情愫,但是你不能不为掌门师兄考虑,掌门是整个大陆近百年、千年来唯一有飞升机会的修士。」

「这一次他为了救你,用了禁术强行将你的命和他的命系在一起。你多活一年,他就少活一年。你的上百年的寿命是用他的修为换来的,导致他从大乘期瓶颈跌到了大乘期初期,不得不闭关修炼。」

「这一次尚且是这样,要是下一次你又出了什么岔子,难不成你还要用掌门师兄的命来填吗?」

「所以,沛离,下山去吧。我们会保护你,让你平平安安度过这百年。你替沈殿筠考虑考虑吧,他已经跌了百年修为。他肩膀上是整个苍生,他的修为一跌,又有多少人因为缺乏庇佑失去生命。」

看着他们坚持的样子,我知道我不下山不行了。

可能是因为修炼了一些,我能感觉到他们身上带着杀气。

我握紧了手里的遥雪剑,他们递给我一张纸,意思是让我写下我是自愿下山的,我也欣然同意。

20

我下山了当然还能上山啊。

这一次我不要作为鼎炉上山,我要做一个修士,通过各种试炼拜师苦竹峰。

我下山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苦竹峰。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御剑飞行时看到的壮丽景色。

来的时候一无所有,现在走了有一把遥雪剑陪在身边倒也不错。

后来我就在一个小镇上的客栈里帮忙。

客栈人多有利于我打探消息,一边挣钱,空闲的时候就给有钱人家做做打手。

再帮助小镇上的人打打野兽,除恶扬善。我一直反复练着沈殿筠教我的那几招。

终于在第三年攒够了去苦竹峰的钱,也有了一些实践基础。

又是一年春。

三年了,

也不知道沈殿筠的修为有没有恢复。

沈殿筠知道我离开了吗?

他出关了吗?

我有太多问题想问,我好想沈殿筠。

我的命和沈殿筠的命系在一起。

沈殿筠,你的命,我珍惜得恨。

21

苦竹峰开始一年一度的招生,我也上山报名了。

我站在修炼场中央,用着沈殿筠教我的剑招,这是我练得最熟的,将修炼场上的大妖打得魂魄溃散。

我瞥了一眼高坐在台上的三位师尊,他们的眼睛里始终是淡漠。

我的目光全在沈殿筠身上,沈殿筠的视线与我的视线对上,沈殿筠静默如水,圣人模样。

沈殿筠侧头跟他们说着什么,他的眼里再也没有波澜,就好像忘记了我一样。

沈殿筠开口了,众人一片寂静:

「你的招式,谁教你的?」

我愣了一瞬,沈殿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沈殿筠教我的呀?

难不成是这些年在外面风吹雨打变丑了,沈殿筠认不出我来了?

我连忙擦了两下脸,提醒沈殿筠:「师尊,我是沛离。」

沈殿筠静默的样子让我慌乱起来。

「好,沛离,你的招式是谁教你的?」

「吾说不定与他认识。」

沈殿筠不认识我了?

22

没等我反应过来,另外两位师尊直接堵住了我的嘴。

「想必是师父他老人家在外云游无意点播,这招式我看着也熟悉。」

「既然沛离跟我们有缘,不如就拜在我的门下,沈师兄,你觉得如何?」

沈殿筠愣了一瞬,他蹙眉,看我的眼神也带着不满:

「师弟,还是按章程办事,第二第三试炼都未开始,现在就内定未免有失公允。」

「沛离,修炼不可懈怠,我苦竹峰凭实力说话,投机之辈还是早些离开。」

沈殿筠俨然把我当成了关系户,还得是那位师尊会说话,一句话把我干成沈殿筠最讨厌的一类人。

同时我隐约也有些感觉,沈殿筠不记得我不像装的,而且两位师尊一直在打掩护,沈殿筠的失忆十有八九跟他们有关系。

「谢谢师尊点拨,沛离记住了。」

我乖巧地退场,开始准备第二试炼。

第二试炼和第三试炼都在苦竹峰旁边的妖山上,山上下了禁制,山里面苦竹峰弟子平时做任务带回来的小妖。

试炼很简单,小妖的身上有令牌,比谁拿的令牌多,而且令牌放的位置都不一样。

试炼到一半我就稳居第一了,只听见几个弟子一起大喊快跑,我这才知道是小妖通了灵智,吃了其他几个小妖的妖灵,一直隐匿在山上长成了大妖。

我连筑基都没有,顶多算个练气士,只能耍一些小伎俩拖着他,让其他几个弟子先跑。

通了灵智的妖就是不一样,居然还会绊我,我摔了一跤,眼看那大妖就到了我跟前。我重重摔了一跤,疼得爬不起来,身上还有一些其他妖造成的小伤。

正在看台上的沈殿筠骤然瞪大双眼。

另外两个师尊还没反应过来。

沈殿筠就瞬移到我跟前。

23

沈殿筠身上有一层光环,从天而降的时候,山里吹起冷风,树叶沙沙响,冷风刮过我发烫的伤口,我忽然间觉得没那么疼了,他就像是降世神明。

那大妖碰到他的一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沈殿筠又转身看向我,现在他的眼里多了一丝复杂和困惑,他的呼吸紊乱,胸腔不断起伏着,像是被吓到了。

我试探性地喊道:

「师尊……」

沈殿筠怔了一瞬,逐渐握紧了拳头,真是好怪异的感觉。

「吾也不知道吾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鼻子一酸,沈殿筠失忆了,但我遇到危险时还是会下意识挡在我身前。

沛离啊沛离,我明白得太晚了,我不应该瞒着沈殿筠的。

沈殿筠真的很爱我,知道我要死的时候,沈殿筠该有多伤心,该有多愤恨。

沈殿筠不记得我或许是件好事。

忘记那些不痛快的记忆专心修炼没什么不好的。

能待在沈殿筠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等沈殿筠飞升成功,我也正式踏上修炼之路,到时候再相认也不迟。

沈殿筠忽然注意到我手上拿的剑,我连忙把剑藏到身后,沈殿筠问我:

「你的剑也是我师父给你的吗?」

「是的,师尊。」

氛围忽然焦灼起来。

「你知道那把剑叫什么名字吗?」

我抬头看着沈殿筠的脸。

「知道,叫遥雪。」

沈殿筠悄悄用大拇指把剑柄上刻的「近霜」两个字遮挡起来。

想起早上师弟说沛离与他们有缘,当时沈殿筠还以为是什么诳语,现在沈殿筠不得不亲自承认:

「你还真是与我有缘。」

24

由于第二试炼出现的紧急情况,今年所有人第二试炼都通过了,他们加强了第三试炼的难度。

第三试炼是考验意志力,苦竹峰旁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所有弟子身上都下了禁制,任何法力都用不了,只能徒步登山。

我早就打听过第三试炼,三年内更是爬遍天下的高山,我飞快地登山,轻盈得像一只飞鸟。

三位师尊就站在山顶,等着第一名。看见第一名是我,其他两位师尊的脸色变了又变。

三场试炼我都是第一名,沈殿筠自然也知道我不是他嘴里的投机之辈。

苦竹峰一直都是第一名拜在掌门师尊门下,另外两位师尊立马开始阻拦。

「师兄,我没求过你什么事,但我真喜欢这孩子,就让他拜在我的门下吧。」

沈殿筠问我:

「沛离,你想拜在谁的门下?」

沈殿筠现在是飞升的关键期,我还是不打扰他了,我现在修炼处处都要问人。

我坦然回答:

「除了掌门师尊,其他都行。」

其余两位师尊都松了一口气,沈殿筠冷若冰霜的脸骤然生出一丝裂缝,他倏然开口:

「哦?这可由不得你。」

「?」

「?」

「?」

「沈殿筠,我不拜你为师!」

「我知道,但由不得你。」

「为啥由不得我?我是第一名!」

「师祖下的命令。」

我和另外两位师尊一起发问:

「师祖什么时候下命令了?!」

沈殿筠背过身去:

「不告诉你们。」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就不该骗沈殿筠说这把剑是他师父给的。

坏了,近霜跟遥雪是情侣剑。

沈殿筠不会以为是师祖要撮合我们俩吧。

25

其他两位师尊看向我的眼神不再鄙夷和不满。

他们看向沈殿筠的眼神多了一丝埋怨和无奈。

还有无语。

26

沈殿筠领着我回了院子里,没想到三年后我又重新回来了。

沈殿筠将偏殿留给我住,平时都是沈殿筠教我练剑,时不时下山做个小任务什么的。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殿筠将我的命和他系在一起了,我现在修炼的速度比以前快。

年底我就筑基了,筑基的丹药跟不要钱一样往偏殿送。

又下山寻找了一些机遇,吃了不少苦头,我就筑基后期了。

我每天都去后山洞府悄悄看沈殿筠。

有一天闭关的沈殿筠突然回来了,他把我叫到跟前:

「以后你不准在门口偷偷看我了。」

我像做错事的小狗一样站在他身前。

「我知道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沈殿筠此话一出我就知道他不是真的要怪我,我立马坐到沈殿筠的身边,轻轻靠着他,我在沈殿筠的耳边轻问:

「为什么呢?」

沈殿筠低着头,他如实说出他的苦恼。

「我心跳会乱,凝不了神。」

我又把耳朵贴到沈殿筠的胸口,听着沈殿筠稳健有力但明显速度在加快的心跳,我佯装自责。

「我在师尊的身边,师尊的心跳果真变快了,怪我怪我。」

「那我以后还是到另外两个师尊身边去,这样沈师尊可以安心修炼了吧。」

我起身就要走,沈殿筠连忙拉住我的手,他冷峻的眉眼掺了怒气:

「不许去!」

「那怎么办呢,好师尊。」

沈殿筠的眼里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狡黠,他面色波澜不惊,整理着自己的衣裳。

「下次闭关,你不必在门口瞧着我了,这样我也不必分心,坐在我的身边跟我一起打坐,一起凝神。」

我草,

那我岂不是以后全天都要修炼?

我愣在原地。

沈殿筠起身催我。

「还不快走,修炼不可懈怠。」

我坐在沈殿筠的身边打坐。

高手修炼的时候会有灵气泄露,这就是为什么后山这边的草木长得这么好。

他们泄露的灵气对他们来说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简直是天降甘露。

再配合着功法运作,体内的灵气渐渐充盈起来。

27

很快我再次下山,做完任务,路过小镇。

我把圈养鼎炉的那个院子烧得一干二净,把他们交易来的钱全分给了鼎炉们。

问了一些他们的意见,我把想回家的送回家了,不想回家的也把他们送到了想去的地方。

也有一些人想要上山去修炼,我也都鼓励支持,给了一些意见。

等做完一切,我坐在烧干净的废墟旁边休息。

不敢想,四年前我还是跪在院子里仰赖他人的鼎炉……

是沈殿筠教会我,人要为自己而活。

我这才发觉原本定的十天就回山上,结果超了三天。

傍晚,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我就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朝我靠近,是沈殿筠。

我高兴地朝沈殿筠打招呼。

「师尊!你怎么来了!」

「处理一些事情,你许久没有回去,顺路看看你。」

沈殿筠注意到我身后的废墟,他看了许久,他像是一座巍然的高山,岁月在他身上找不出痕迹,我跟他并肩站着,一起看着我的杰作,我悄悄牵上他的手,他问我:

「沛离,我们是不是见过?」

我吓得撇开沈殿筠的手,可沈殿筠直接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三年前,师弟说我走火入魔了一次,忘记了很多事。可是我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

「我感觉我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沛离, 你觉得他会怪我吗?」

沛离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说:

「怎么会,那年的事情各自都有苦衷,会理解你的。」

28

我突破筑基不久, 沈殿筠闭死关,其他两个师尊也派人保护好我。

整个苦竹峰都忧心忡忡地等着沈殿筠飞升的结果。

黑夜里乌云压境,十二道天雷劈向后山,金光乍现如同巨手将天空撕开道道裂缝。

后山碎石飞舞, 整个洞府都塌了,十二道天雷后又劈下二十四道。

我担心得头发都白了几根,我原本还想出去看看,但两位师尊担心我被雷劫误伤, 我跟他们一起等着结果。

直到清晨, 霞光乍现,缕缕青烟从后山飘出。

沈殿筠飞升成功。

我跟着其他弟子一起涌到后山, 他们一起为沈殿筠欢呼着,几百年了,沈殿筠是飞升第一人,我被挤在了后面, 沈殿筠从废墟中起身, 人群让开了一条通路, 沈殿筠朝着我说:

「沛沛,过来。」

沈殿筠没叫我沛离。

他叫我沛沛。

29

晚上整个苦竹峰都非常热闹, 尽是一群人来求沈殿筠飞升经验的。沈殿筠只提了八个字:

「毫无捷径,我心毅坚。」

晚上我忍不住问沈殿筠:

「沈殿筠,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啊?」

「那天你拜师,你上山的时候,像一只飞快的小鸟。」

「我隐约感觉, 我应该养过一只一模一样的, 但是我记不得了。」

「后来你下山晚了三天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就去寻你。」

「那天露水深重,我忽然想起, 同一个早晨,我走过同一条路,那就是去寻你的路。」

「沛沛, 现在的你非常好, 你有了自己的目标,不再为别人而活。」

「那天当我知道你为了能让我飞升把命给我,我心都快碎了。」

「永远不要对别人比对自己还要好, 哪怕是你深爱的我。」

「所以我的沛沛继续加油吧。」

30

修仙之路并不好走,我甚至突破金丹三次才成功,元婴更是十次有余。

濒死过, 挣扎过。

我不信命, 我只信自己。

我始终不曾放弃。

也有从头来过的勇气。

我坚信我的存在,比世界上所有的事业都更加伟大、瑰丽。

有时候累了,我看沈殿筠在前面等我,我就又充满了力气。

百年磨砺, 百年艰辛。

我的天赋比沈殿筠差很多,但贵在我比任何人都要坚持,我数不清飞升多少次了。

但六百年后。

我成了这个大陆上飞升的第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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